听罷薛仇講述完在票號後院的所見所聞,盛黎讓手下一隊士兵先照著薛仇指的線路去瑞誠票號埋伏,一旦得手便立刻派兵出擊,他不欲在這件事上耗費太多時間,畢竟牽扯太多,一旦晚了一刻或許變數就會更多,速戰速決才是上策。
那酒樓掌櫃和他夫人在一夜之間悄無聲息地消失在了豐泰城中,新掌櫃說他們回夫人老家奔喪去了,然而往來的客人卻都並不在意這一點,他們只在意那酒樓菜色明明用料都和往常一樣,但味道卻差了七分,再沒有那種令他們欲罷不能的感覺,幾個脾氣火爆些的當場就發了脾氣,非說是這酒樓店大欺客。
與幾位副手定下行動計劃後,盛黎又抱著白狐親自上門拜訪了周友榮,這位老先生已經多日稱病不出住在別院,便是盛黎進去也耽擱了些功夫。
來迎盛黎的正是周友榮的獨子周修林,自打周友榮抱病後,商會會長一職便是由他暫代,這個年輕人梳著當下新派人流行的三七粉油頭,穿著一身熨帖的灰色西服,看人時未語先帶三分笑,看著倒是一副好脾氣。
對于盛黎的到來他顯然很是意外,更不知道自己父親什麼時候和這位盛閻王有過來往。
“家父與周老先生是舊相識,他們曾一同在聯大求學。”盛黎神色淡淡,讓人拿出一套古籍,隨手取出第一本讓人翻開,扉頁簽有周友榮的落款。
“家父曾說,在學校里周老先生曾賣書換錢救過他一命,因此命我尋找這套古籍,如今尋得,我便送過來。”
這倒是確有其事,周修林記得父親曾說過他有一套古籍,當年因為急于用錢而低價典賣了,加之父親雖然從商,但卻自詡有文人清骨,從不肯隨意攀扯交情,便是真救了那大名鼎鼎的盛大帥也絕不會將其作為談資。
周修林信了七分,他彬彬有禮地朝盛黎一拱手,“家父近日身體抱恙,不便招待客人,不如便……”
“這套書須得親手送到周老先生手中。”盛黎打斷了他的話,漫不經心地瞥了他一眼,隨後便撫摸起了白狐的皮毛,還伸出手指輕輕撥弄白狐下巴,小狐狸發出舒適的咕嚕聲。
周修林一怔,仍是笑意不減,溫和地說道︰“還請少帥體諒我這為人子的心情,大夫都說父親近些時日需要靜養。”
盛黎沉吟片刻,倒也沒有再強作要求,“既然如此,那盛某改日再來。”
周修林忙道︰“多謝少帥體恤。”他揮手招來僕從,讓他們把一箱古書抬走,盛黎不欲多留,道了聲告辭便要離開,周修林客套挽留了幾句,見盛黎毫無留意也沒有多說,轉過身正要進去,一道白色殘影忽然從眼前掠過,他定楮一看,那毛茸茸的雪白一團不正是方才被盛黎抱在懷里的狐狸?
周修林心頭一跳,不知怎麼的升出一絲不好的預感;而盛黎早已回轉身來,一邊喊著“夏夏”一邊疾步走去抱那狐狸,大約是太過著急了,連和主人家客套一句的功夫都沒有,幾位下屬連忙上前替他們少帥道歉,人高馬大的軍人往那一站,把周修林擋得嚴嚴實實。
周府在場的僕從都瞧見了這一幕,他們沒有散去,反而主動圍上前來想為主人解圍,盛黎-->>
治下有方,手下士兵斷不會貿然與手無寸鐵的普通人起爭執,是以幾人雖然武力超凡,但並沒有攔得了太久。
然而這幾息功夫對夏添已是足夠,白狐身形靈巧,眾人又都不敢傷他,小狐狸上躥下跳,沒一會兒就爬上了屋頂,順著屋脊一路往里跑去。
周修林被僕從護在中央,抬眼只見那一團雪白直往後院而去,登時便把臉色沉了一瞬,他強作鎮定,看向盛黎的方向,“少帥,你這狐狸……”
“夏夏被我寵壞了不懂規矩,我這就帶他回去。”
盛黎語氣和緩,在說起夏夏這個名字時還語帶寵溺,半點看不出有斥責小狐狸“不懂規矩”的意思,說罷,他看也不看周修林一眼,堂而皇之地繞過廊院直往後院而去,他一身氣勢毫不收斂,四周僕人根本不敢上前阻攔。
“你!”
到如今周修林也看明白了,只怕今日盛黎原本就是打著要去後院的念頭的,可早不來玩不來,怎麼偏偏是今日,明明再過兩天後院的東西就要收割了!
他理了理襯衣衣領,朝著院子里喊道︰“都愣著干什麼?還不去替少帥把狐狸給請出來!”大約是氣得不輕,他抬腿就踢向站得離自己最近的一個小廝,“別在這里礙事,立刻給我出去!”
小廝被他踢得在地上打了個滾兒,一邊喏喏應是一邊飛快地起身往別院外跑去。
然而白狐早已跑得沒影兒了,僕從哪里能比得上盛黎那般目力,只能亂哄哄地一擁而上,把個周府鬧得雞飛狗跳。
夏添跑出不遠便靠著契約稍稍感受了一下盛黎的存在,察覺到對方已經追上了自己的步伐,這才又加快步伐直奔周友榮所住的後院,還未靠近他便已經嗅到了一股令人生厭的氣味,他停下了腳步,頗有些煩躁地伸出腳爪撓了撓青石地面,很快身體便被人溫柔抱起。
夏添連忙將腦袋埋在盛黎懷里,直到感覺飼主的氣息完全把自己包裹,方才小聲地叫了一聲,盛黎隨手扯開軍裝,把小狐狸塞進了衣服里,然後就這麼帶著只露一雙眼楮在外邊的夏添走進了周友榮所住的院子。
在周修林口中身體抱恙不便見客的周友榮,正靠坐在院中的梧桐樹下品茶,見有人推門而進,他微微側了側身子,“今日這麼早就送飯了?”語氣不冷不熱,說不上多麼好。
盛黎微怔,“周老,是我。”
“……少帥?!”周友榮愣了一下,猛地站了起來,他激動地往前走了幾步,把身旁的矮桌撞得搖搖晃晃,急切地問道︰“可是……可是抓著了?”
盛黎環視了眼前的庭院一圈,緩緩說道說道︰“原本貨源未曾查清……現在,清楚了。”
周府別院本就是修建在城郊處,周友榮如今所住的院子更是宛如一片馬場般開闊,除開那一株高大的梧桐樹,院子里種滿了已經結果的矮小植株,只偶爾有零星兩三朵小花仍舊開著,那紅色花瓣被綠意一襯,倒是更顯嬌艷。
然而那花卻讓夏添心驚肉跳——
罌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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