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還是要趟著積雪,昊和辰走在最前邊,用自己的身體給身後的眾人和馬淌出來一條安全的道路。
馬身上也只是均勻馱著帳篷等物,所有的死鹿和羊都用繩子綁在滑雪板上的,硬生生拖拽著。
一路上都是肉干充饑,誰也沒有停下來,這也是在傍晚,才到達上一次宿營的山洞所在。
馬匹終于有了干燥的環境休息,可人卻還要忙碌,要將厚厚的積雪清除,讓馬可以吃到干草。
又是半夜他們才蜷縮到帳篷內,一倒下立刻就睡著了。
第二天他們醒過來的時候,才發現營地內的馬匹和人少了一半,一部分人已經先行離開,昊比劃著手勢告訴他們。
剩下的人和他們休息了一天,準備了足夠的熟食,在第二天天一亮的時候,就開始返回。
有前一天淌出來的路,行走的稍微快了些,田雨辰四個人只拖著自己的滑雪板,好幾次田雨辰再上坡的時候都想把滑雪板扔掉,忍了再忍,才拖了上去。
整個隊伍,只有她一個人還沒有學會滑雪。
她也練了半天,也能勉強滑行了,但最多是緩坡上滑雪,下山說什麼也不敢的。
半路遇到前來接應的人,速度再快了點,終于,回到了第一個宿營地。
這一片山坳也是白雪皚皚,但是被先到的人清掃出來一大片,帳篷也都搭上了,火堆上鍋里的肉湯汩汩翻騰,散發著煮肉的香氣。
這里,距離大河邊,徒步也用不上一天時間了。
明明不到半個月,他們就好像離開河邊很久很久了,幾個人忽然開始沉默了,昊這些人如此強壯,都差一點挨餓,這麼大的雪,山洞那邊的人,吃的還夠嗎?
四個人一起找到了昊,他們要回到山洞那邊。
“大雪封山,他們吃的也不夠了,我們要回去一起打獵。”田雨辰這次的態度很是堅決。
“不,”昊給了一個很明確的答復,“你們,他們,跟我走。”
“你們要回到大河那邊?”田雨辰很是驚訝。
“是。”昊比劃著,“雪太大,以後還會回來。”
“我們算什麼呢?”田雨辰終于問出了一直想要問的問題。
他們對昊來說,是什麼人呢?
這個問題昊也想過很多了,是的,田雨辰他們算作什麼呢?他不知道該怎麼給田雨辰答案。
他們應該是依附者,若是對他們,昊毫不猶豫會這麼說,可是對田雨辰,他遲疑了。
田雨辰給他一種很奇妙的感覺,她和他們那些人,還有他們這些人全都不一樣,他感覺如果將田雨辰當做一個依附者對待,會是他,他們的一大損失。
他或者可以給田雨辰一個同等的身份,但是他們那些人呢?
他忽然想起了他們對田雨辰的稱呼︰酋長。
相處的太久了,他差一點忘記了這個稱呼。
“你,酋長?”昊詢問道。
好像一絲曙光出現,田雨辰點點頭,“是的,我,酋長。”
昊需要時間考慮,田雨辰寸步不讓,堅持要先回到山洞居住,等到春天到來之前,才一起過去。
田雨辰的理由很簡單,他們十八個人,在山林里還可以打獵為生,他們還有榛子松子和藕,都能果腹,大河那邊呢,還需要他們打獵,這里的冬天,至少還有魚,可以不挨餓。
只要讓他們帶著那兩塊燧石,如果再有兩塊就更好了。
田雨辰少有的堅持,四個人都一致的態度,昊退讓了點,答應可以暫時不帶著山洞那些人離開,但田雨辰四人必須跟著他們過河。
他們差一點爭吵起來,田雨辰頭一次抬高了嗓門,頭一次與昊立起了眼楮,頭一次怒視著昊。
昊的人在旁邊看著,他們根本就不將田雨辰的惱怒看在眼里,嬉笑著對昊說著什麼,那些話他們好像听說過,應該不是什麼好話,苗人古害怕了。
苗人古拽著田雨辰勸道,“你不能和昊吵,我們惹不起他們。”
“可能怎麼辦?他們要帶我們四個走,你知道現在離開,以後還會不會見到他們?你知道他們會怎麼對他們?我也不全是為了他們,也是為了我自己,他們那邊冬天吃的肯定不夠,我們十幾個人過去吃什麼?住哪里?”
“這麼的,咱們退一步,和昊說,先回山洞看看,給他們送過去點魚,這個估計昊能答應。”苗人古想想道,“你也冷靜點,吵架解決不了問題,你給昊下不來台,回頭,他可有的是辦法收拾我們。”
苗人古看看周圍那些混不在意的漢子,“你看看他們那個態度,不說一路上的,就是現在,說句不好听的,分明就認為你是昊所有的了,你要再和昊爭執,昊面上下不來,要是真把你弄帳篷里了,我們三個攔得住攔不住?你還真的尋死覓活?”
孫政岳和文天一就站在旁邊,他們也早就不是憑著熱血就會蠻干的人了,他們無言地看著田雨辰,沒有什麼比要一個女生來保護他們男生更悲哀的了,可他們也真無力保護田雨辰。
到如今,已經不是拼死就可以解決問題的時候了,他們到現在才知道,死,原來很容易很簡單。
昊安安靜靜地看著苗人古勸說田雨辰,他听不懂苗人古說的話,但听懂零星的單詞,听懂他們是要退一步。
他等著田雨辰來央求他,在大事上,他從來不會含糊。
田雨辰看著苗人古,看著沉默無語站在她身前的孫政岳和文天一,緩緩地搖搖頭。
“苗人古,他們不清楚,你還不清楚嗎?我們已經退讓過好多次了,這一次再退讓,我們在昊面前還有什麼?”
田雨辰回頭看著昊,“你看他,多胸有成竹,他認定了,吃定了我們,我們反抗不了,也不敢反抗,這一次再退讓,苗人古,我們還有路可走嗎?
這一次他要是威脅住我們,不論是用什麼,下一次還會用同樣的事情威脅住我們。”
苗人古不由回頭,昊抱著手臂悠閑地站著,玩味地看著他們,見到他回頭,還挑了挑眉毛。
苗人古轉回頭,“他就是不讓你,不讓我們回去呢?”
田雨辰呆住了一會,是的,如果昊就是不讓呢?
他哪怕啥也不做,只是讓人拉住他們,不就可以強行帶走嗎?
“你們先休息去,我一個人想想。”田雨辰無力地轉過身。
“你不能一個人,”苗人古搖頭道,“雖然,我們在身邊也沒有啥用。”
孫政岳和文天一一直都沒有說話,也沒有看昊,就是站在田雨辰的身邊,田雨辰搖搖頭,她知道她不能退讓,不論是發生什麼,就是不能退讓。
但苗人古說得也對,她不能激怒他,尤其不能在他的下屬面前激怒他。
田雨辰轉頭,她看著昊,隔著緊張的苗人古,冷靜地道︰“昊,這一次,我不會退讓。”
苗人古張張口,看著田雨辰堅決的面孔,不再說什麼,而是突然站直了,右手放在左胸前︰“是,酋長。”
田雨辰的心是怔住的,為了苗人古的突然施禮,可她的表情卻沒有一絲變化,雙目直視昊。
苗人古施禮之後,就轉身站在田雨辰身側,他在用這個行禮和語氣來向昊表示他的態度。
他勸說田雨辰了,但是田雨辰是他們的酋長,只要田雨辰堅持,他們都將听從田雨辰的安排。
昊凝視著田雨辰,臉上的玩味漸漸消失,他還抱著雙臂,身體還很悠閑,可神情就嚴肅了。
辰從人群中走出來,他晃悠著向田雨辰走過來,苗人古肩膀一動,孫政岳已經搶上一步,站在了田雨辰的面前。
孫政岳在他們中已經是強壯的了,可在辰的面前,差得不僅是身高,辰的陰影很快就覆蓋在孫政岳的身上,一伸手,輕輕一撥,就將孫政岳扒拉到一邊。
孫政岳一個踉蹌,苗人古和文天一已經一起上前,再次攔在辰的面前,辰的視線越過了兩人看著田雨辰,雙手向前輕輕向兩邊一分。
辰和田雨辰面對面,只余一步的距離。
辰向田雨辰伸出手,田雨辰不能後退,也沒有可退之處,所能做的,只是端起自己所有的自尊,冷漠地望著辰。
“辰。”就在辰的手貼近田雨辰衣領的時候,昊開口攔住了辰。
辰咧了咧嘴,然後對田雨辰歪歪腦袋,接著再扒拉開要上前的苗人古,走到田雨辰身側,手掌在田雨辰的後背輕輕一推。
田雨辰被推著上前了一步。
昊還是抱著臂,頭微微抬起,視線自上而下看著田雨辰,帶著仿佛與生俱來的傲氣。
周圍的漢子們哄笑起來,向昊說著什麼,苗人古和文天一、孫政岳臉漲得通紅,看著田雨辰再被輕輕推上前一步,眼楮也都要紅了。
辰警告似的看著他們,一只手還輕輕地放在田雨辰的後背上,臉上卻和其他人露出一樣的笑容。
有人高聲叫著,昊的名字不斷被提起來,每一次提起來都伴隨著哄笑,昊也在笑著,辰也在笑著,只有田雨辰四人沒有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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