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夜晚沒有人可以真真正正安安穩穩地睡著,大家雖然都在木屋內,可多數時間都是一動不動地睜著眼楮,看著模模糊糊的天棚,听著耳邊沉重的喘息。
也只有這個喘息,才讓他們覺得生活在真實的世界里,而這個世界對他們並不友善。
半夜失眠加半夜噩夢,晨起大家還都按時了,唯一值得安慰的就是狼群的威脅解除,暫時安全了。
咸水也真有消炎或者消毒的作用,除了仇樸任在發燒,碩大的傷口開始流膿,肩膀腫起來老高,其他人的情況都安好。
留下田雨辰和仇樸任,其他人都去了咸水那邊,回來稍微晚了些,帶回來的不僅是兩瓶咸水,還有一只水鳥一只野兔。
一半烤了,一半和小葉芹一起煮了肉湯,仇樸任也清醒了會,喝了肉湯後沉默地看著自己肩膀很久。
沒有誰說空洞的安慰的話,也沒有回避視線,現實已經就是現實了,經歷了這些,他們也已經學會了不去逃避現實。
“你要是能走,就到咸水那邊呆著,晚上再回來,他們幾個身上的傷口都不大,都沒有發炎。”苗人古看著仇樸任的肩膀好一會道。
仇樸任費力地扭扭頭,看著大家。
“給你來回取水也可以,可我總感覺,不如你進去自己泡泡好,反正你疼也是疼了,炎癥要下不去,估計……”苗人古停了下,他話里的意思大家全听得懂。
對翻過山頭再走過去,仇樸任心里還是有些擔憂的,可苗人古說得也對,就這麼挺著,說不定也就是幾天的時間,現在肩膀腫脹得也不是火辣辣地痛,就是悶疼悶疼的,咸水倒上去也沒有太大的感覺。
“那就去吧。”仇樸任說了句。
“都一起?”苗人古征求了下所有人的意見。
“一起吧。”孫政岳和車家豪一起站起來。
“其實呢,求生欲望很重要的,就是心理力量,雖然,活著也沒有啥意思了,但好死不如賴活著是吧,咱們就這麼幾個人了,要是咱們幾個再死了,他們,肯定活不下去。”苗人古看著仇樸任道。
“未見。”仇樸任難得和苗人古唱反調,“給我口水。”
他被孫政岳和車家豪托著扶起來,還是牽動了左臂,皺皺眉。
苗人古遞過去水,喂著喝了半瓶,才不屑道︰“就他們那樣的,遇到點危險就逃走的,活得了昨天,今天,活得了明天?”
“你是勸我活著好能照顧他們啊。”仇樸任把重量盡量交給左邊身體,壓在孫政岳身上。
“至少,咱們中間還有個不怕死的女生呢,就為了她,是不是也要多活幾天。”苗人古看了眼田雨辰。
仇樸任感覺到托著自己的手臂忽然抬了下,他的身體也不由就被抬了抬,雖然沒有抻到,也不大舒服。
“田雨辰還用咱們?”仇樸任舔舔干裂的嘴唇,斜了孫政岳一眼,他現在是真不怕死了,所以,說啥也就沒有了顧忌。
“我昨天是昏迷了還是睡著了不知道,你們咋沒有問問她救沒有救了別人?”仇樸任歪斜著,看不到田雨辰的表情。
“田雨辰你嫁不出去了,沒有人敢娶你,你昨天拿著匕首狠戳狼的樣子我們全看到了,哈哈,哎呦。”仇樸任幸災樂禍地,又抻到了自己,哎呦一聲。
“你肩膀不疼了啊,狼怎麼沒咬你嘴上。”田雨辰道。
“真的,我覺得另外三頭狼肯定是給你嚇跑的,你沒有看到你那樣子,真沒有人敢娶你了,別得罪了你,被你一刀一刀地捅了。”仇樸任還是呵呵地道。
“你是不是覺得你有傷了,就有依仗了?”田雨辰瞪著仇樸任的背影。
“是啊,反正不死也快死了,我還怕啥,倒是你啊,你這麼凶,肯定沒有人要了。”仇樸任說著喘了口氣。
孫政岳終于忍不住道︰“你還有力氣說話。”
“有,都要死了,再不說以後就沒有機會說了,說一句,少一句。”仇樸任還真有說話的力氣,雖然發燒燒得他全身不舒服,可心底,他真的不想死。
“說吧說吧。”苗人古在一旁道道,“可不是說一句少一句。”
這話仇樸任自己說沒有事,听苗人古一說,心里忽然就不舒服起來,他斜了苗人古一眼,“你不說,連少一句的機會都沒有。”
“大爺,我昨天好歹往返了好幾次,給你那個恐怖滲人的肩膀沖洗。”苗人古不能和肩膀受傷的仇樸任真懟來懟去的,可也不想听他明里暗里的嘲諷。
仇樸任呵呵笑了聲,道︰“看在你侍候我的份上,我教教你啊,追女朋友啊,就別要臉面了,要了啊,女朋友就是別人的了。”
“消停會吧你。”苗人古是真不能和重傷要死的人生氣。
仇樸任真消停了一會,不過是站著喘喘氣,看著田雨辰趕上來,忽然又道︰“田雨辰,做女人不能太好強,你看看張琳淳,當初我那麼追她,不也是受不了了麼,你咋就不能學學付佳瑤,高琳琳,也小鳥依人什麼呢。”
“仇樸任你肩膀被狼咬了,腦子也被咬了啊,田雨辰要特麼地學付佳瑤高琳琳,你老現在連說一句少一句的機會都沒有了。”苗人古氣道。
仇樸任忽然呵呵地笑起來,這一笑肩膀抖了抖,又“哎呦”一聲。
孫政岳皺著眉頭道︰“仇樸任,你能少說兩句不。”
仇樸任不吱聲了。
好容易走到山頂,仇樸任臉上不正常的潮紅里帶著慘白,他好像連喘氣的力氣都沒有了,半個身子都歪在孫政岳的身上。
苗人古走過來看看,恨恨地道︰“該,讓你把力氣都用在說話上。”
說是這麼說,還是替換了孫政岳,這些人里,真正完好無損的就他自己。
仇樸任也真沒有了說話的力氣,就靠在苗人古身上,一步一拖的,好容易下到山下,直接就倒在地上了。
發燒本來就讓人虛弱,消耗體力,更何況他肩膀那麼大的一塊傷口,仇樸任倒下就迷迷糊糊的了,很快就合上了眼楮。
孫政岳稍微緩和了下,眼神復雜地看著仇樸任,走過去直接半蹲下來,示意苗人古將仇樸任放到他的後背上。
等仇樸任再清醒的時候,人就是坐在咸水里了,身上的衣服全被扒掉了,靠在孫政岳的身上。
水不是很涼,被八月的太陽曬得正好,也讓他發熱的身體感覺到舒適,肩膀木木的,也感覺不到疼痛,他微微睜一會眼楮,又閉上了。
沒有泡太久,就幾分鐘,仇樸任又感覺到被托起來,他明明自己也能動,可卻是懶洋洋的,一動也不想動。
如果可能,他不想回到木屋那邊了。
雖然閉著眼楮,可是他也不想睡著,他不想睡著就再也醒不來了。
再次醒來,眼前的黑暗讓他一時沒有分辨出是在哪里,當听到不是很清晰的說話聲的時候,視線也習慣了黑暗,發現自己是在木屋內。
屋子內好像沒有別人,仇樸任微微側頭,透過窗戶,看到外邊樹枝間的一點月色。
還是疲乏,卻不是那種只想要睡過去的感覺,肚子咕嚕嚕的,火燒火燎了,有些餓。
好一會他才知道自己是醒過來了,肩膀動了動,熟悉的疼痛感又出現了。
“這塊咸水應該沒有啥有威脅的野獸了,這麼打獵下去,冬天的衣服鞋也差不多夠用了,計劃了下,兩只狼皮夠一件衣服,三張半狼皮能做一身,剩下的正好做靴子了。”
程望舒過來了?
“現在開始做了?”是田雨辰的聲音。
“還沒有,我走的時候和他們說了,先用鹿皮開始做手套,先試試。”還是程望舒的聲音。
仇樸任右手支撐了下,左邊微微牽動,但還是自己坐了起來。
門口出現個黑影,從身形上分辨出是孫政岳,孫政岳好像楞了下,然後道︰“你醒了?”
“扶我下。”一開口才發現聲音沙啞得不像話,嗓子也干得發疼。
門外忽然再出現了動靜,大家都擠到門口,屋子里更黑了,程望舒也走進來,和孫政岳一起托著仇樸任站起來,仇樸任哼了聲說道︰“水。”
不知道誰答應了聲,很快,一個水瓶遞過來。
“退燒了啊。”苗人古摸著仇樸任的腦袋,又在他身上摸摸,“你一身汗,外邊有風,小心再吹著了。”
“我得小便。”仇樸任說道。
“再給你披一件衣服。”田雨辰說著,衣服已經搭在身上了,左肩的位置被虛扶著,衣服沒有落下來。
“沒事,我感覺好多了。”仇樸任還是有些頭重腳輕,只靠在孫政岳身上。
火一直沒有熄滅,溫著肉湯,仇樸任喝了半碗,好像有了點力氣。
身後被墊了一捆樹枝和草,他半靠著,看著大家,大家也看著他。
應該是能活過來了,這種感覺真好,連肩膀上的疼痛也覺得美好起來。
“你昏睡了一天一夜,都叫不醒,以為你就醒不過來了。”苗人古還是不放心仇樸任,又踫踫他額頭道︰“再喝點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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