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劇烈地跳動著,大腦卻足夠清醒,不僅是因為這般場景曾想象過,還有就是充分休息了一整天,手腳大腦的配合正在巔峰。
田雨辰放下手中的弩,轉而抓起另一副弩,拉開弓弦,安上弩箭,一氣呵成之後,才抬眼看著狼群。
就這麼數秒的時間,狼群已經接近了兩人,而兩人才堪堪跑到山根下,距離這棵樹還有接近百米。
百米,世界上最快的短跑運動員也跑不出10秒的成績,還是在平穩的跑道上,這里卻是山地,地面高低不平,落葉雜草叢生。
野狼斜著山坡沖下來,距離兩人已經不足五十米。
這個距離,弩箭仍然夠不到。
田雨辰實際上並沒有測試過弩箭真正的射程,所有的射擊都是在五十米左右,這個距離她保證能命中龐大的身體,比如野牛,梅花鹿,但弩箭究竟能射擊多遠,她不知道。
她從來沒有如此冷靜過,將弩箭放在另一個樹枝上,回頭解下了纏在腰上的藤蔓,甩到了地上,她的眼楮還看著兩個人,看著兩個人慌不擇路,也沒有丟掉手里的石錘。
她抓起了弩箭,端起來,瞄準移動的野狼。
移動的目標只有對著成群亂跑的野牛,野牛的密集就是閉著眼楮都能夠射中,現在她的目標卻是跑在最前邊的,那只背部毛發由棕過度到黑色的,矯健奔跑跳躍的野狼。
真美啊,完全是美和力量的結合體,縱身一跳距那麼輕盈,還知道兩點之間直線最近,竟然通過苗人古仇樸任的奔跑調整追擊堵截的路線。
田雨辰的弩箭追逐著移動的野狼,手指慢慢落在扳機上。
她只有兩次機會,第一次哪怕沒有射中,也要讓野狼嚇一跳,只要阻攔那麼片刻,十秒,二十秒,他們就能跑到這棵樹下。
距離還在五十米開外,但這弩的弦是鹿筋做的,彈性極佳,一百米應該可以。
不能再等了,他們只有十米的距離,只要一跳——田雨辰的弩箭移動著,均勻地跟隨著野狼的移動,就好像已經做過成千上百次了。
她雖然沒有實際這麼做過,但是在想象里,她已經做過很多很多次了。
“啪!”弩弦彈跳著,還沒有完全靜止下來,田雨辰已經抓住了另外一張弩,這張弩也平穩地放在它應該在的位置。
可惜了。
田雨辰在心里道一聲惋惜,看著弩箭擦過野狼的鼻尖,扎在地上,野狼被嚇了一跳,脖子一抬,生生扭轉了頭,前爪一抬,頓了一頓。
可惜了,田雨辰再在心里說了一聲,弩箭再次對準的是這只還在最前邊的狼。
她沒有猶豫,就在野狼的前腿放下那一刻,再次勾動了扳機。
百米不到,同一個地點,第一次射擊可以算作調整,具備天賦和自信和練習過的人,很快就可以調整誤差。
“嗷——”狼嚎再震耳欲聾,田雨辰也充耳不聞。
她不去看自己的成績,一擊之後,已經再拉開了弩弦,視線和手同時落在箭矢上,再次安裝了弩箭。
她根本就沒有想過她怎麼還有力氣拉開弩弦,箭矢安裝,同時弩弓再次抬起。
眼楮抬起,就是一陣欣喜,只有五十米左右了,兩個人只有五十米左右了!
他們身後的狼群被攻擊驚擾了,四散了。
狼是狡猾的,也是聰明的,它們善于捕捉的是比它們弱小的生物,遇到危險,它們同樣會避凶趨吉。
最好再聰明些吧,再怕死些吧,最好到你們那個倒下去的同類面前研究一會吧,田雨辰祈禱著,弩還是穩穩地端著,只要有一只狼上前,她就會毫不猶豫。
苗人古和仇樸任吃奶的力氣都使出來了,恐懼讓他們的腎上腺激素急劇分泌,爆發力十足,他們下意識知道田雨辰在射擊,下意識知道要跑到田雨辰腳下的樹,完全忘記了早該就近爬上樹。
或者他們是想到田雨辰手里的弩箭,要將野狼引得近一點,但不論是什麼,都驅使著他們沒命地跑著。
他們看到了樹上的田雨辰端著弩,那一刻,田雨辰在他們的眼楮里形象無比高大,就如一個英雄——花木蘭。
狼群再動了起來,卻不像原本那麼肆無忌憚,它們輕松地跳躍著,卻帶著警覺,狐疑,田雨辰一聲不吱,紋絲不動,她不知道她若是暴露在野狼的視野里,會不會讓它們察覺苗人古、仇樸任要爬上樹的意圖,狼群會不會瘋狂起來。
苗人古和仇樸任終于回了一次頭,看著身後不緊不慢逼近的野狼,兩個人終于想起了手里的石錘。
田雨辰還是沒有動,將這一次的攻擊留給了他們。
他們的目的不是殺死野狼,而是阻攔它們,只要片刻,再有二十秒。
石錘飛了出去,倉促之間,全都落空,最具威脅的也只有擦肩而過。
足矣,足夠多疑的野狼再抬頭觀望幾秒。
幾秒,沒有了石錘的負重,距離就再接近了,他們看到了垂下來的藤蔓,看到了一動不動穩如巨石的田雨辰,看到了弩箭劍尖一直對著他們身後,看到了希望。
“啪!”箭矢筆直地射出,在狼群遲疑抬頭觀望的時候,在它們剛剛警覺停頓的時候。
威脅就是要這麼一而再、再而三出現,而這個停頓,五十多米的距離,足夠田雨辰射出足夠威脅的一箭。
弩弦的回音在山林中被無限放大,弩箭直接釘在一個側面暴露的身軀上,田雨辰要的是威脅,是百發百中,不用致命,只要阻攔。
她再次拉開弓弦,只覺得手指傳來劇痛,她微微垂眸,看到手指上一片嫣紅,手指移動,換做手掌抵住弓弦。
疼啊,可是好像不是疼在自己身上,就好像是別人的手指在疼,她的視線落在弩弦上,也落在十幾米之外的兩個人的身上,也落在他們身後三十多米的狼群身上。
不能功虧一簣。
弓弦穩穩地被拉開,嵌入在扳機上,帶著鮮血的手拈起了箭。
田雨辰漠然地看著周遭的一切,她的心,她的人好像分裂成兩個。
一個在焦急地吶喊著︰快跑!快跑!另一個沉穩地彎弓搭箭。
他們一個在義無反顧地狙擊,另一對在舍棄一切地奔跑,誰也不知道就在第一聲狼嚎的時候,山的另一面,結束了一天的砍伐,接近精疲力竭的人全都跳了起來。
狼嚎!
這一聲讓他們來不及分辨狼的位置,只覺得幽靜空谷中到處都是狼嚎的回音,他們左顧右盼中,第二聲嚎叫再起。
“苗人古!”孫政岳叫了一聲。
彼時,所有人,所有的,包括山洞里還留守的女生們也全都過來了,所有人都呆了一呆,跟著面色大變。
狼!狼群!
男生們全都抓起了石錘,就算是砍伐樹木的時候,他們也沒有忘記帶著石錘,休息的時候,石錘仍然不離左右,誰也沒有忘記,從進入這片山林里,他們就已經是獵人了,而丟棄了武器的獵人,就是獵物!
孫政岳一下子跳了起來,向山頂上跑去,文天一短促地喊了一句,也抓著石錘跟上去,然後是鄭艾叢。
車家豪匆匆道︰“程望舒,女生們你想辦法。”跟著也抓著石錘跑過去。
女生們驚慌失措,閆鑫月一把抓住弩,可她的手也在顫抖著。
周圍只有緩坡,被狼群包抄,他們無路可退。
“上樹!”程望舒緊接著道,“上樹,快,幫著女生先上樹!”
山林里到處都是樹,程望舒拖著閆鑫月向就近一棵大樹跑過去,劉華也低聲喊起來,“快,找樹!”
爬樹,說得容易,到現在為止,只有閆鑫月半推半舉的勉強算作自己爬,哪個女生也自己上不去,程望舒早知道是這種結果,他沒有抓石錘,另一只手抓著是藤蔓。
藤蔓纏在腰上,他大腿上的傷口還沒有好利索都不顧,一使勁手腳並用就往上爬,大腿的肌肉傳來拉傷般的刺痛,但他沒有選擇。
另一棵樹,陳順也手腳並用爬上去,也同樣帶著藤蔓,女生們被推到樹下,程望舒將藤蔓綁在樹枝上,垂下來。
“閆鑫月!”
他直呼閆鑫月的名字,哪怕劉華抓著關汝黛就在下邊,但閆鑫月也在下邊。
程望舒的眼神和劉華對視在一起,一秒的時間,劉華退縮了。
山的那一面,苗人古、仇樸任接近到樹下,狼群再次追了上來,只有十米。
太近了,近到最前邊那只狼只要一縱身,就能將兩個人按倒,但同時,也近到田雨辰只要輕扣扳機,就能讓那只狼斃命。
“快!”田雨辰忽然大喝了一聲,這一聲好像平地綻起的春雷,苗人古和仇樸任一下子就撲倒了樹下,而野狼也被這一聲大喝驚住,抬頭望去。
透過枝繁葉茂的樹枝,可以清晰地看到樹上的一切,那個同它們追及的一樣的物種,正端著從來沒有見過的東西。
越是聰明的東西越多疑,越是多疑的東西越能很快聯想到一切,四目相對,野狼忽然縱身一躍。
(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