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程望舒被野豬扯著腿倒在了地上,田雨辰抱著車家豪一起滾下了山坡,孫政岳手里的石錘終于最後一個掄了起來,他的人也跟著站出了山頭。
孫政岳的眼楮都紅了,那麼多的石錘,竟然只有一兩個砸在了野豬的身上,所有人竟然全都失手了,他不能再失手了。
他站了出去,掄起的石錘迎著沖上來的野豬,帶著他自己的沖力向野豬橫著砸了過去。
“砰!”石錘重重地砸在了野豬的脖頸上,正砸在脖頸的那只箭矢上,野豬被砸得側過身體,四蹄絆倒了一起,滾落下去,孫政岳已經一把抓住別在腰上的石斧。
“啊——”孫政岳大叫著向咬著程望舒大腿的野豬撲過去,高舉著石斧。
“啊——”山坡上,鄭艾叢和文天一也叫著舉著石斧沖上下來,他們的手里,只有石斧了。
苗人古和仇樸任忽然站住,他們的雙手還抓著山坡的土石,人扭過頭來,正看到程望舒被拖倒到地上。
“程望舒——”
野豬忽然抬起頭來,松開了嘴,看到撲過來的三個人時,竟然害怕了,轉身就向下跑去,山坡上眾人呆了下,不知道誰喊了一句︰“追啊,不能讓它再跑回來了!”
“啊——”
“追啊——”
山坡上的人跳起來,沖在最前邊的還是孫政岳。
仇樸任怔了下,忽然反身向下跑去,少年們追著跑下來,撿起掉落在下邊的石錘,每個人都知道,野豬已經受傷了,絕對不能讓野豬再跑回來,殺不死也要將它嚇走。
唯有苗人古呆了一下,忽然轉身撲到程望舒身邊。
程望舒的大腿外側的褲子已經被鮮血浸透了,人歪在了山坡上,苗人古顧不得看人怎麼樣,只看到程望舒的褲子被撕破了大口子,血肉翻滾。
他撲上去,抓著程望舒的褲腰向下一拽,程望舒的大腿上豁開了一塊大口子,半塊肉被撕裂,鮮血和從其內汩汩流著。
“程望舒——”閆鑫月從樹上跳了下來,撲到了這邊,哭喊著。
苗人古抓著程望舒的褲子,在傷口的上方繞了一圈,使勁一系,血忽然涌了下,然後好像涌得慢了,苗人古系了一個死結,忽然向山坡連滾帶爬地跑上去。
“程望舒,你醒醒,你不要嚇我啊!”閆鑫月哭喊著,扎著雙手,不敢踫程望舒。
田雨辰暈了好一會,才听到吶喊的聲音,閆鑫月哭喊的聲音,車家豪焦急地喚著她的聲音,後背好像斷了一般的疼,一口氣終于緩了過來。
“田雨辰!田雨辰!”車家豪只喊著,兩只手張著,好像要保護她,又好像要抱起來她又不敢動的樣子,田雨辰輕輕地呼吸了下,嘴唇動了動︰“我沒有事。”
“你躺著,先不要動。”車家豪說著轉身忽然跑開,田雨辰微微動了下,先是兩只手,然後胳膊,接著慢慢撐起身子。
應該是骨頭都沒有斷,她小心地將自己挪起來,靠在身後的樹上看過去,她在山坡的半山腰下邊,從這里,能看到山坡下,山坡下好像躺著一只野豬,叫喊的聲音好像很遠。
田雨辰的心一抖,她扶著樹慢慢站起來,後背很疼很疼,是肉疼的那種,她對自己再放心了點。
然後她听清了閆鑫月的哭喊聲,听到了苗人古的大叫聲︰“閃開閃開,車家豪,幫我按住他,按住他的腿!”
田雨辰的心一抖,她呆了一下,一時忘記了身上的疼痛,向哭喊聲跑了兩步,後背和大腿同時一疼,她一下子跪了下去,可跟著就連滾帶爬地過去,還有幾步遠的時候,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
車家豪正按著一只血肉模糊的腿,閆鑫月正一聲聲地交換著,苗人古的手里,正舉著那瓶無比珍貴的白酒。
白酒的酒瓶反射著陽光,晃著她的眼楮一片雪白,從酒瓶里到處的酒正落在那個血肉模糊的傷口上。
“啊——”又是一聲慘叫,那條血肉模糊的腿激烈地掙扎著,田雨辰捂著自己的心口,她的心好像就要從胸口跳了出來。
“啊——”是程望舒撕心裂肺的慘叫聲,田雨辰無助地坐在地上。
“程望舒,程望舒……”閆鑫月只會哭喊著,苗人古忽然抬頭喊了一聲“閉嘴”,閆鑫月的聲音戛然而止。
苗人古似乎也不知所措,四下張望了下,就看到田雨辰呆呆地跪在身後。
“田雨辰,田雨辰!怎麼辦!”苗人古好像有了主心骨一般喊著。
許是傷口上方被扎住了,或者是酒精刺激了傷口,傷口的肉雪白雪白地,好像張開的大嘴,嘴唇還耷拉出來,田雨辰扶著地面顫抖著爬了過去,顫抖著看著這個可怕的傷口。
“要縫上的,必須縫上。”這樣的事情在她腦海中想過多少次了,可並沒有想到是程望舒受傷。
她其實沒有想過要任何人受傷,只是想過,如果受傷了傷口是必須要縫合的。
“有魚骨針,線呢?哪里來線?”苗人古大叫著。
“線?書包上的線,可是線不干淨,上邊有染料,我們的手也不行,有菌。”田雨辰顫抖著、機械地回答道。
“顧不得了。”苗人古也顫抖著看著田雨辰,然後對閆鑫月叫道︰“去找火柴,找樹枝生活,給針消毒,啊,不行,是魚骨刺的,燒火不行,要酒,手也要消毒,田雨辰,你能縫針吧?你能吧?”
“不!”田雨辰覺得她尖叫了一聲,“不,我不能。”
衣領忽然被抓住了,田雨辰被苗人古使勁地搖晃了下︰“听著,你能!你能!”吼一聲幾乎吼起來。
“你連人肉都割得,縫針必須你!听著,你下去,立刻下去到水塘洗干淨手,回來把手指頭消毒了,我給你準備線。”
車家豪忽然站起來,抓著田雨辰的胳膊將她拎起來,向下就拖著,田雨辰猛然驚醒過來,隨著車家豪踉踉蹌蹌向下,可馬上她掙了掙。
“水潭里的水不干淨,野豬在里面。”她絕望地道,“我不敢縫針!我不敢!”
“到中間,中間是噴泉,你洗了手舉起來,我拽你出來。”車家豪不由分說,拉著入眼出跌跌撞撞地向下半跑著,“你必須敢,只有你能敢。”
“為什麼是我?你們也能!”田雨辰尖叫著道,拼命要掙脫車家豪抓著她的手。
車家豪根本就不吱聲,只抓著田雨辰往下走。
田雨辰跌跌撞撞和車家豪一起到了噴泉旁,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野豬,車家豪已經扒了自己的褲子和上衣、鞋,全身精赤條條只留一件四角褲衩,回頭向田雨辰叫道︰“你全穿著下水嗎?”
田雨辰呆了下,“我……”
“你覺得誰能下得去手?”車家豪盯著田雨辰道,“你不脫衣服,就這麼下去吧。”
看著車家豪伸手抓過來,田雨辰後退了一步,“你也能,你們都能!”
“不能!”車家豪上前一步,“連苗人古都不能,只有你能——是我幫你脫衣服還是你自己脫,程望舒可還等著。”
說著湊上前一步,抓著田雨辰的胳膊,嘴幾乎湊到她的耳朵︰“別忘了,是你提議有人要下去的,你可沒有事情。”
田雨辰的心冰了下,“我只是說我下去……”
“可你沒有事!”車家豪看著田雨辰慘白的臉,殘忍地說道︰“你必須救了程望舒,不然,你就是不內疚得要死,你也要猜到後果的,苗人古已經給你眼色不讓你說出來了,說了,就要負責!”
田雨辰的心冰冷得要落到地上,她僵硬著手脫下鞋和襪子,好像離魂了般將外褲脫下來,腦海里卻好像被分成了兩半,其中一半是比任何時候都要清醒,上衣卻不肯脫,隨著車家豪向泥水里趟過去。
一半的理智驅使著她正常地做著該做的事情,另一半的理智卻在後悔引火燒身,如果時光能重來,她絕對絕對不再多嘴的。
“田雨辰你听著,你別無選擇,你但凡磨蹭了一點時間,最後所有的過錯就都是你的了,你會百口莫辯,苗人古已經喊你縫針了,所有人都認為你會,你能做的,一旦程望舒死了,就是你推脫害的。”
“可你也能!你們全能!”
“只有你在人身上動過刀子,我們沒有,你認為我們誰能下得去手?”車家豪扭頭盯著田雨辰的眼楮,“你說,誰還能?誰還敢?”
田雨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車家豪扶著她,二人很快就走到了泥水的中間,中間稍微深了些,但也就到了兩個人的胸口,田雨辰和車家豪的手都伸到噴泉上,使勁地揉搓著,車家豪還接了一捧水看看,水還清澈。
“你最好趕緊回過魂來,你要是沒有洗好手,程望舒真的完蛋了……”車家豪的聲音終于讓田雨辰被分裂的理智全都回來了。
是,除了她和苗人古,誰還敢給人動手?沒有誰願意程望舒完蛋,可只要她拖延了,程望舒的完蛋,就有她一多半的原因,甚至是全部,為了她自己,該做的不該做的也要做。
(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