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天一和鄭艾叢沒有見到許耀坤淒慘的樣子,也餓了好一會,所以听到這些馬上就抓起一條魚,文天一瞧著呆愣愣的孫政岳抓著魚送過去道︰“老岳,我們幾人你體力最好,你馬上吃東西把體力緩回來。”
孫政岳伸手接過魚,可他現在沒有任何胃口,根本就覺不出餓。
苗人古盯著文天一向孫政岳擺擺頭,意思是要他再勸兩句,文天一的眼楮忽然就紅了︰“是我說要留下一個人的,是我讓他送死的,如果我死了你能開心……”
孫政岳猛地震了一下。
“如果你怨我,也等我們回到大河邊。”文天一咬著牙道。
“不是你……”孫政岳喃喃地道。
“那你就打起精神來,有什麼等我們回去說。”文天一也道。
“不錯,據說野獸吃過人了,就還想著再吃人,我們必須攢足了力氣,不然下一個就是我們。”苗人古吃了一口魚肉,將魚刺從嘴里抿出來,“還有,回去的路上我們最好避開那個地方,有的野獸是半夜吃人,有的是白天,我們得快點。”
大家都怔怔,互相看著,眼楮里都露出恐懼來。
“我們剛……剛剛離開,會留下氣味被追蹤不?”于聖膽戰心驚地問道。
“現在害怕也晚了,速度吃,速度離開。”苗人古匆匆向嘴里塞著,又拿著一條魚站起來往里走,付佳瑤還可以自己吃東西,高琳琳自己已經吃不下東西了。
“好了好了,邊走邊吃。”才坐下不過十分多鐘,苗人古卻一刻也做不下去了,他這話一出口,幾個男生全都跳起來。
“糖!”苗人古回頭瞧著文天一,文天一停了一下,才從兜里再拿出一塊來,“最後一塊了。”
苗人古伸手抓過來,直接扔到只有一半水的礦泉水瓶中,使勁搖了搖,水果糖在里邊打著轉,在陽光下旋轉出一個美妙的弧形,苗人古盯著瓶子里旋轉的水看看,再使勁轉轉,然後扶著高琳琳,小心地往她嘴里到了一點。
水果糖在涼水里實際上並沒有熔化多少,那麼多的水也沒有多少糖分,可高琳琳的眼楮里還是露出生機來。
李雨薇再送過去一口魚肉,她也慢慢咀嚼起來,王憲先走過去無聲地背起了高琳琳,于聖背起了付佳瑤,鄭艾叢將火堆踢散了踩滅,他們無聲地向前走去。
直線距離就要再次面對許耀坤的尸骨,可繞遠對背著兩個人的他們來說也是一個難題,苗人古和文天一商量了下,還是決定繞開,不是繞很遠,只是避開,至少不是要再面對許耀坤的尸骸。
他們不能給他安葬,為了活著的,也為了他們心中的膽怯,他們甚至連放把火燒掉他的尸骸都做不到,那麼只能遠遠地避開,以不見來保留彼此的最後一點尊嚴。
他們以為他們是懦弱的,可他們能以單薄的後背背負著兩個被拋棄的女孩,就是堅強的,能把自己的生命與身邊同伴的生命捆綁在一起,就是偉大的。
夏日明媚的陽光照在身上,卻照不到他們的心里,在渺茫的前途上,他們只有互相扶持著一步步走下去,誰也不放棄,也不放棄任何人,早已經悄悄成為信念種在了心里,在這樣一個本應該笑意盎然的日子里。
同一時刻,大河邊余下的幾人,包括全部的五個女生在內,都收拾好了手里的東西,他們將能背著的魚和野菜全都帶上,大河邊只留下了車家豪和仇樸任。
劉華堅持要和大家一起去接人,在河邊這幾天,看著這些十四五歲的孩子一夜間就成熟成大人,有條不紊自覺地做著一切,每一天他都如坐針氈。
放棄了付佳瑤三個女生他並不後悔也不內疚,他沒有能力帶她們出來,但回去救人他必須要走這一遭,最後這些路,一天半天的時間他還走得起。
因為劉華的堅持,程望舒反而猶豫了,大河邊也要留下足夠的人,他們回來還指望著能有火燃燒起來,能吃上一口熱的熟的東西,能有野菜果腹,但他不敢留下來,他答應過苗人古要照顧好田雨辰的,即便沒有答應,他也不敢放心田雨辰和劉華一起離開他的視線。
他和田雨辰在一起,敢保證這些同學會和他們一條心,沒有他,女生獨木難支,再加上劉華的強勢。
斟酌了一二,也看了田雨辰的眼色,程望舒還是開口要閆鑫月和劉婷留下來,閆鑫月雖然大大咧咧的,但是敢說話,對大河邊所有的流程也都熟悉,而田雨辰是不能留下的,只有她能看明白苗人古文天一留下的記號。
閆鑫月不情不願地留下來,程望舒鄭重其事地交代車家豪,要求他承諾一定要完好無缺地待這兩位女生,車家豪答應了。
沒有參與迎接同學,車家豪並不覺得是被排斥了,在大河邊同樣重要,甚至責任也同樣重大,他和留下的人要負責所有人回來之後的吃食,從樹枝到魚,還要盡量烤好的魚,勞動量不比出去的同學少,所以他鄭重地答應了。
在程望舒他們才離開,就和仇樸任一起去砍柴,沒有忘記叫上閆鑫月和劉婷,既然答應了程望舒,他就不準備讓兩個女生離開他的視線。
“喂喂,車大班長,你們真的扔下付佳瑤她們自己走的啊,你們走的時候,她們沒有又哭又叫地抓著你們的褲腳哀求啊。”閆鑫月憋了兩天了,有劉華他不敢問,可劉華不在身邊,車家豪又答應照顧她,她八卦的因子就涌上來。
丟下幾名女生,確切地說沒有關照過女生,將女生當做拖累一直讓他心里難過,最初跟著劉華,一切以劉華馬首為瞻他並不覺得錯,甚至在拋棄了那幾個女生的時候,他也以為他沒有做錯。
他帶不走她們,他無能為力。
但是來到大河邊,親眼看到大河邊男生女生的融洽,沒有人挨餓固然是因為魚的豐富,可面對回頭營救被他和劉華扔掉的付佳瑤她們,除了田雨辰最初表示質疑,也僅僅是為了阻攔孫政岳沒有準備就行動。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大河邊同學的行動讓他的心深深受到了傷害,不是被同學們傷害的,而是他記得了他的良心。
如果在最初,如果在最初他們就沒有放棄那些女生,張琳淳怎麼會被逼得一個人離開,文天一、苗人古和田雨辰又怎麼會無聲無息地偷偷跑掉,如果他早一點看明白,完全可以和苗人古田雨辰一起,帶著所有女生離開。
“車班長,電視里可都是那麼演的,你不告訴我,等明天後天他們回來了,我們也全都知道了,不過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情了。”閆鑫月沒有看出來車家豪的羞愧,她心里是對劉華不滿,對車家豪到真沒有瞧不起的意思。
“你要是想要知道我現在的心情,我可以告訴你,我覺得自己很無能,連我的同學都帶不出來,我也很後悔和她們在一起的時候沒有照顧她們。”
車家豪沒有看閆鑫月,也沒有停住腳,他側過頭去,不想在閆鑫月面前露出他的軟弱,也不想為自己辯解什麼。
“田雨辰說你很好呢,付佳瑤過去的時候下雨,只有你下去接她了,她說你衣服都淋濕了呢。”閆鑫月大大咧咧的性格,注定她看不出車家豪內心的難過,劉婷拽拽她的胳膊,她詫異地回下頭。
閆鑫月的話讓車家豪記起那個下雨的日子,付佳瑤孤零零在雨中的身影,也想起來自己渾身濕淋淋的時候只有田雨辰對他的關心,那樣一個天氣,只有田雨辰沒有回避他淋濕的褲子,他的心里再次涌起苦澀。
同學三年,他從來沒有正眼看過田雨辰,可頭一個對他表示關心的竟然是被他忽視的田雨辰,他還記得他那時候的感動,絕望中的感動,那時候他一直在想,難怪文天一和苗人古會那麼照顧她。
閆鑫月看看劉婷遞給她的眼色,又瞟了瞟車家豪黯然的表情,見仇樸任也沉著臉就偷偷吐吐舌頭,她也知道她的問話傷人了,拉著劉婷走遠了幾步。
“我就是好奇嘛,電視里都那麼演的。”風吹來閆鑫月的低語,車家豪只當做沒有听到。
閆鑫月開始尋找野菜,她跟著程望舒學會了采集野菜之後,對野菜的興趣超過了撿樹枝。
也不是為了吃,只是因為更有成就感,看著自己的收獲有人喜歡有人需要,那種心理鼓脹脹的滿足感是她以前沒有經歷過的。
閆鑫月是天生沉不住氣的,只一會她就又湊到車家豪身邊,“車班長,陳天松和孫庭瑞也沒有過來啊,還有……”她瞧瞧仇樸任,壓低了聲音,“張琳淳,他們能跑哪里去?”
車家豪誰也沒有看,也沒有言語,只是用力地將一根樹枝折斷。
他不喜歡背著人說人是非,他能成為班長,除了家庭的原因,還有就是他從小習慣的政治培養,在這樣的氛圍中他習慣站隊,而劉華一直對他照顧有加,他也一直以為站在劉華這邊是沒有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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