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眸底掠過一層很淺的笑意,卻什麼都沒說,只是抬手將她下巴上沾著的米粒拿了下來︰“吃飯。”
‘ 當’一聲巨響傳來,書桌上整整齊齊馬列著的書、文件、電腦跟咖啡杯等等齊刷刷的被翻到在地,一片狼藉。
一邊的北芊芊渾身一顫,看著單手將沉重的書桌掀翻的盛怒中的北梵行,紅唇微顫,想要說什麼,又一句話都沒說出口。
北梵行真的是怒急了,擦的黑亮的皮鞋踩過一地狼藉,來來回回暴躁的走著。
半晌,猛然用力私下領帶來摔到地上,抬眸看向落地窗前的男人︰“你他媽是不是腦子進水了?這麼重要的事情,你問都不問我一聲就擅自做主了?知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嗯?知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從一開始壓抑的咆哮,到後來的厲聲質問,只用了短短不到三秒鐘的時間。
季生白轉過身來,相對于他的暴跳如雷,他倒是顯得格外鎮定,一開口,聲線冷到不帶一絲溫度︰“意味著從今以後我都不需要你這個無能的大哥替我保護女人了?”
一句話,火上澆油一般的逼的北梵行臉色發白︰“你說什麼?”
這次,連北芊芊都動了怒,擰著眉頭厲聲呵斥︰“二哥,注意你說話的分寸!你是在跟大哥說話,不是那些把你當皇帝捧著的奴才說話!”
男人半轉了個身,無關痛癢的樣子︰“知足吧,我沒把整個組織都送給南慕白,已經是給足你們面子了。”
北梵行怒極反笑,一字一句間卻充滿了嘲諷︰“所以你現在是在變相的報復我嗎?報復我沒有預料到何家會雇佣到一個曾經被你親手調教過的殺手出現在孤城?”
這件事情,算來算去,他季生白的責任最大!
調教出這麼優秀的殺手,要麼為己所用,要麼殺人滅口,他由著他帶著恨意離開組織,這麼多年,連他自己都沒防備,他還指望他來替他防備?
“所以你是在告訴我,你派去保護鄧萌的那麼多保鏢,卻連個被我丟棄的棋子都比不過?既然這樣,那我隨便去保鏢公司找幾個人就好了,還要你做什麼?”
北梵行像是被氣狠了,半晌一句話都沒說,直接摔門而出。
北芊芊目光清冷的看著落地窗前的男人,眼神是從未有過的冷漠跟疏離︰“二哥,你說我生來就該被淘汰,但實際上,你才是那個真正該被北家淘汰掉的人。”
真正的北家人,是不會在這麼關鍵性的事情上,犯這麼愚蠢的錯誤的。
他把大哥苦心培養多年的王牌,親手交到了他們的死對頭的手中。
季生白斂眉點了根煙,升騰煙霧模糊了他的俊臉,唯有聲線依舊清晰而涼淡︰“你又怎麼知道,我什麼時候把自己當做北家人過?”
“……”
迷迷糊糊中,睡的很不安穩。
嗆水的痛苦感揮之不去,幾乎每隔幾分鐘就要驚醒一次,斷斷續續的一直從天亮昏睡到天黑。
徹底清醒過來的時候,發現病房里不知道什麼時候開了一盞燈,光線很柔和,將病床邊那清冷的男人籠罩出一絲不屬于他的柔情。
氣管還在隱隱作痛。
她動了動身子,勉強坐起來,很輕的一個動作,幾乎沒發出任何聲響,卻還是將他驚醒了過來。
“醒了?”略顯嘶啞的聲音。
鄧萌坐在床上,抬手慢慢的梳理著頭發,冷冷淡淡的睨著他︰“你在這兒做什麼?不是走了麼?”
“渴了?還是餓了?還是想上廁所?”
“什麼都不想,就是看你有點不順眼,能出去嗎?”
季生白忽然就不說話了,一雙幽幽黑眸一瞬不瞬的瞧著她略顯蒼白的小臉。
他不說話,鄧萌也懶得搭理他,拿了手機習慣性的開始翻看微博。
熱搜已經被何氏集團的消息佔據了。
各種關于何氏集團虧損嚴重,即將易主的消息層出不窮,還附上各種真真假假猜不透的證據,看的她眼花繚亂。
但這個時間點,爆出這樣的消息來,是不是代表,雇佣那個死變態的人,是何家?
咬唇,郁悶了一會兒,才抬眸看向身邊的男人︰“何家的事情,是你干的?”
“餓不餓?”
“……”
鄧萌瞥他一眼,收回視線,繼續看新聞。
不止爆出了何氏即將易主的消息,還曝光了何霖夫婦這麼多年來各種偷稅漏稅、賄賂政府人員等等負面消息。
看樣子,是要坐牢的節奏。
正看著,季生白已經去洗手間洗了洗手,過來拆開了一直放在桌子上的保溫飯盒。
鄧萌瞧著他寡淡漠然到極點的臉色,紅唇微抿︰“听說,你跟樓瀟瀟有個孩子?”
這麼突兀的一個問題問出來,絲毫不給他一點準備的時間。
她就是要看看他听到這句話時的表情,是慌亂?還是震驚?還是……假裝若無其事?
季生白卻連手下動作都沒停頓一下,淡淡丟出兩個字︰“沒有。”
嗯,有點像假裝若無其事。
鄧萌嗤笑一聲,明顯不相信他的樣子︰“你看著我的眼楮,再回答一遍。”
他果然就看了過來,視線沒有絲毫的躲閃,一字一頓的重復︰“沒、有!”
鄧萌撇撇嘴,不說話了。
也對,像他這樣早已經把撒謊當做家常便飯了的男人,應該也不會跟個新手似的,因為被戳穿了心事而驚慌失措。
正好餓了,他喂,她就吃。
吃著吃著,季生白的視線就落在了她空蕩蕩的頸項處,瞳孔驟然一縮︰“項鏈呢?”
鄧萌把玩著手機,聞言,聳肩︰“被變態男拿走了。”
“拿走了?”
“拿走了。”
季生白薄唇微抿,靜默片刻,忽然起身︰“你先吃著,我出去打個電話。”
說完,不等她回答便起身離開了。
鄧萌冷眼看著他離開的身影,突然有種自己是只被他圈養著的貓的錯覺。
有事的時候就自顧自的去忙,把她丟在這里自生自滅,沒事的時候就想起來過來逗逗她了。
越想越郁悶,也懶得吃飯了,直接把飯盒一丟,躺下睡了。
公園。
有在運動夜跑中的人,有在散步聊天的人,也有在遛狗吃小吃的人,每每從一條長椅邊路過的時候,眼神總會變得有些怪異。
那個看起來美艷動人卻又像個冷血動物一般沒有表情的女人,明顯是受了傷,頸項處一條皮肉外翻的血痕,血跡已經干涸,看起來已經有段時間了。
有人忍不住,上前關切的問她需不需要幫助,得到的卻是完全漠然的無視。
整整三個小時,她像是個木偶一樣坐在那里沒有動一下,如果不是胸口還在微微起伏著,甚至要讓人懷疑她是不是已經死了。
直到一抹西裝革履的儒雅身影出現在公園中。
長指挑起她精致的下巴,夜色中,男人眸色暗的像是要沁出墨汁一樣︰“誰傷的?”
失去焦點的視線茫然的落在半空中,她喃喃開口︰“你滿意了?我的不定時消失讓你生氣,關了我兩天兩夜後,得到這麼個結果,你滿意了麼?”
“是北梵行?”壓抑到極致的嗓音,帶著風雨欲來的陰冷狠絕氣息。
“是你。”
樓瀟瀟站起身來,慢慢向前走︰“是你,南慕青,你才是罪魁禍首,干脆殺了你吧,反正早晚都是要殺了你的,不如現在就殺了你,一了百了……”
近乎于是喃喃自語的一番話。
說著說著,身形驀地一個踉蹌,軟軟倒了下去。
嬌軟的身體在半空中被一雙有力的手臂穩穩抱起,男人凝眉,借著燈光打量著她失血過多的小臉,薄唇一點點抿成一條線。
是他?
為什麼……他才是罪魁禍首?
半夢半醒間,能感覺到男人搭在腰間的手臂的重量。
她迷迷糊糊睜開眼,男人放大的俊臉便出現在了眼前,卻沒有跟她一樣睡著,而是很清醒的,在看著她。
“你看什麼?”她皺眉。
“看你是不是需要我一封10萬字的道歉信。”
10萬字……
鄧萌白他一眼,就他犯下的罪行,那何止能用10萬字的道歉信來彌補,100萬字還差不多。
翻了個身背對著他,下一瞬,又被男人板著肩膀強行板了過來。
額頭抵著額頭,男人湛黑的眸看進她清澈的眼底,一字一頓︰“鄧萌,你很久沒打過我了。”
鄧萌︰“……”
所以說,她很早之前就看出他其實是個變態了!
這天底下居然還有人求著挨打的,不是變態是什麼?
她無聊的白他一眼︰“忘吃藥了?”
男人薄唇就那麼一點點的落了下來,沿著她光潔的額頭,眉心,精致的鼻梁,落到她溫軟的唇瓣上︰“鄧萌,不要對我感到失望,我還在努力……”
可鄧萌卻還是很理智的抬手遮住了他的唇,面無表情的樣子︰“我沒對你失望,因為本來對你抱的期望就不大,還有,我剛剛流產,不適合做,你忍一忍吧。”
冷靜克制的模樣,像是完全變了個人。(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