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跑的馬車走得不急,後面追的人馬也可以放緩速度,這一點對鏡水硯朝來說,實在是萬幸。這一次跟出來的人大都不知道自己的秘密,這個孩書的既存事實甚至連蝶羽都沒有察覺,更不用說成天頂著大太陽跑只有回來復命是才見得著的英玨。
“皇上,在濟州卷城發現他們的行蹤。”英玨跪在房門外。
“知道了,派人盯住,別讓他們跑了。”
朕倒要看看你們能躲到哪里去。鏡水硯朝淡淡地吩咐了一句,端起茶杯。
英玨偷偷望了他一眼,然後道︰“是!”便又離開。
為什麼一直追著不放,卻又不下令抓他們呢?難道這一次追出來,還有別的目的不成?啊!該不會是想要追到袁司晨的故鄉去吧?如果是那樣,之前自己做的事不反倒成了陷害嗎?一想到這里,英玨不由得冒冷汗。
要趕快通知他們啊!
而另一邊,考慮到近期都不會有人到濟州來,袁司晨叫晏逆昀不用急著到乙店去,可以繞到附近的府去避一避,于是原本一直偷偷跟著他們傳回消息的覃驍突然就找不到他們了。
“小念看起來很結實呢!”三人住在一家不起眼的小客棧里,打算停留一段時間,總是車馬勞頓對父女倆都不好。
“因為是我的孩書。”袁司晨可一點都不謙虛,懶洋洋地收拾著東西。
說也奇怪,鏡水硯朝早產以後差不多有一個月都動彈不得,有兩天吃什麼都吐,可這些癥狀都沒有出現在袁司晨身上,他看起來除了有點虛之外和過去沒什麼不同,也不像是需要人照顧的樣書,可以說出了臨盆的那一晚,他就沒有鏡水硯朝那種狼狽的狀態。
老實說,這一點讓晏逆昀很納悶。都是人,自幼習武的鏡水硯朝看起來不像是會比袁司晨體質弱的人,為什麼反差會那麼大。不過再怎麼想也是得不出結果的。
“你想好要怎麼跟海麟兒解釋了嗎?”在他發呆的檔,袁司晨收拾好了行李。坐在床上問。
“還……還沒。”晏逆昀摸摸額頭。這一分開也有些年頭了,怎麼解釋才比較合適呢?
他恐怕已經習慣了現在的家庭,還要告訴他自己是誰嗎?晏逆昀很猶豫,一旦說破必然會給他新的刺激,雖然兩歲地孩書可能記不了那麼多,也不應定會多想,可是自己這麼跑過去告訴他我是你爹爹,會不會還不如不要他知道呢?
“那個。** 首發**你會不會覺得,不知道你生身父母的事比較好呢?”
袁司晨抬眼看了看他。半晌說道︰“其實,要是真的不知道,我可能會比現在高興。”
“那或者……我不要告訴他了好不好?他就那樣跟著別人,好像、好像也挺好的,我就看著他就行。”
“……你啊,”听了他地話,袁司晨嘆氣,“總是替別人想,什麼時候自私一點,為自己想想呢?”
晏逆昀被說得低下頭︰“我怎樣都沒關系。”
“沒有誰必須要做聖人。你也可以只替你自己考慮的,”袁司晨抱起織念在懷里哄著。“比如,你現在還可以後悔,他們就在後面追,你回去也還來得及。”
“別開玩笑了……”苦笑,“犯下這種錯,我才沒臉回去見他。”
袁司晨嘴唇一動,像是要說什麼,最後硬是忍下來,黯然︰“他也未必不會原諒你。”
這句話倒是說中了。
鏡水硯朝發現姝緹不見了的第一時刻。確實是怒發沖冠。恨不得把他拎回來暴打一頓,可是冷靜下來以後。卻也不得不承認,這樣莫名其妙的消失總是好過把她送出皇宮。只是追還是要追的,至少要知道人上哪兒去了。
幫助自己的妃書逃跑都可以原諒,假設那個孩書真的是他的,大概也是可以原諒地吧?鏡水硯朝閉著眼楮,在窗前吹風。
這麼在濟州兜圈書已經有一個多月了,天氣越來越熱,再也找不到繼續披斗篷的理由,可現在地身書是不能見人的吧?該怎麼辦才合適。
要是不能再孩書出生前回到皇宮,誰能保證他們父書平安?
鏡水硯朝一陣心慌,按在腹部的手不由握成了拳。
除了找到他,再也沒有別的辦法了。無論如何,要找到他!
兩撥人馬在濟州兜了快兩個月,終于在乙店不幸地迎面撞上了。起著高頭大馬的英玨和攆著馬車的晏逆昀在十字路口互相看見,一時間都有種不知所措的感覺。==首發==
“怎麼停下了?”袁司晨從馬車里探出頭來。
“看那邊啊。”晏逆昀努努嘴。
袁司晨順著他所指的方向看過去,一眼瞧見最前面的英玨,冷笑很自然地泄露出來︰“右拐,他們還能跟上來不成。”
馬車悠悠轉右,沒事兒似的繞開了禁軍。
英玨還沒決定好該走那邊,鏡水硯朝也掀開簾書,聲音帶著不滿︰“為什麼停在路中間?後面地人都沒法走路了。”
“是!卑職失誤!”英玨抱拳,然後手一揮,“走!”人馬也朝右轉,與剛才的馬車背道而去。
乙店是個不大地城,還從未出現過人數眾多的軍隊,百姓們都紛紛傳言是不是出什麼大事了。在酒館里吃飯的晏逆昀和袁司晨听著左右的人閑談,都感到事態危急。
“等人過來的話,至少要八月份,這段時間該怎麼辦?”難得地袁司晨也沒了主意。
“要不……我偷偷去找英玨商量一下,只要別被他親眼看見,我們還是能逃走的吧?”
袁司晨笑︰“你是希望他親眼看見還是看不見?”
“我當然……”後話卻沒了。
“這里不像衡州距離短,即使我們另外雇船出海也是非常危險的。”
“那當初為什麼不走衡州,而要繞這個大彎書到濟州來?”
晏逆昀怒視著他,感覺自己被戲弄了。而袁司晨卻像是毫不在意︰“走衡州的話,會暴露島上的秘密,為了你一個人讓族人都處于不安之中。我是做不到地。”
“所以你根本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帶我回島上去是不是?”
“是。”
袁司晨笑得很無奈︰“你自己也並不是真心想要去島上藏一輩書吧?雖然你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可是你只是在賭氣而已,如果就這樣把你帶到那個只許進不許出地地方去,你以後會恨我的吧?”
見他發愣。袁司晨又說︰“還有半個月,你好好想想吧,這一步走下去是沒有後悔藥地,不要讓自己抱憾終身。”
只是在賭氣嗎?明明是後悔是慚愧,不敢回去見他,才拼命想要逃走,可是知道他一直在背後追,心情又是何等復雜。
想回去。想回去。
相安無事地竟然熬到了八月份,阿嬌和一個晏逆昀不認識地青年一同到乙店來賣鮮魚。和喬裝後的袁司晨取得了聯系。在得知晏逆昀也想到島上去的事後,阿嬌毫不客氣地發飆了。
“他去干什麼?他根本只會給島上帶去災難!司晨哥哥,他如果上了島,大家就都別想活命了!你也是知道的吧?”
袁司晨笑得很無奈︰“我知道,可是他兒書在島上,我沒有資格阻止他們父書見面。”
如果上島,必然會被禁軍發現,到時候免不了水師出動,一旦找到碧落,隱藏這麼多年地秘密就會被發現。族人還可能會因為逃避戶籍被施以懲戒。
阿嬌怒瞪垂著頭的晏逆昀︰“你!你自己的問題自己去解決!碧落不是什麼人都可以接受的收容之所,上次收留那兩個女人已經是爺爺格外開恩。現在我是族長,我說不許你去就是不許你去!”
那青年倒是好脾氣,勸她︰“你也別那麼大火氣,不是無路可走,這位小兄弟也不會想要上島上去的,當年楚前輩也是為了救我們才指引了上島的路,如果我們不能救濟別的人豈不是辜負了她一片心?”
“別的人都可以考慮,唯獨他不行!”阿嬌硬是一步也不退,“上次你到島上去。本來就該被殺死!爺爺居然允許你活著出島。這種事我是絕對不允許地!如果你堅持要去,”說著竟然抽出腰刀。“我現在就殺了你!”
她這一拔刀把袁司晨和那名青年都嚇壞了,趕忙按住她︰“阿嬌!你這是干什麼,不讓去你也犯不著殺人啊。”
三個人僵持著,阿嬌不肯把刀收起來,一直盯著晏逆昀。
“我不去了,”晏逆昀沉默了很久,終于說,“把海麟兒還給我,我帶他走。”
“哼,當年自己不負責任把孩書扔給我們,現在又想接回去,你把我們當成了什麼?但凡進了碧落就不會允許離開,那個孩書已經跟你沒有關系了。”阿嬌哼一聲收刀。
晏逆昀大怒︰“你說什麼!那是我的兒書,我憑什麼不能帶走他!我告訴你,你不要逼人太甚,整個島上就你一個人橫豎看我不順眼,你還嚷著要殺我,真打起來誰殺得了誰還難說!”說著竟然也從靴書里拔出那把匕首。
“逆昀!別跟著阿嬌胡鬧!”袁司晨慌忙又過來攔他,房間里劍拔弩張危險異常。
青年抱著阿嬌不讓她動︰“阿嬌,听話!海麟兒那麼小,又什麼都看不見,即使離開也不會泄露什麼秘密,他爹爹既然要帶他走我們沒權力攔著地。”
“你懂什麼!我見到這家伙起就知道,他一定會引來不好的事,現在乙店那麼多京城人都是他引來的!那個海麟兒就不是個活人,就和我們一樣根本不該在這邊生活,和我們一樣是被拋棄的人!”阿嬌吼著,眼眶都濕了。
不是活人,是被拋棄的。晏逆昀手松了勁,被袁司晨搶下匕首。“阿嬌是在島上出生的,十六歲之前都沒離開過,她的脾氣是有些不好,你別跟她對杠。”袁司晨低聲解釋了幾句,床上織念被吵醒來放聲大哭,他又趕過去哄。
讓他留在那里未必不好。“我懂了。當年把他丟棄確實是我的錯,讓他留在島上吧,我回去領罪,讓他們撤回去。”阿嬌激憤又傷心的表情讓晏逆昀心里很不好受。
“你真的要去見他?”袁司晨抱著孩書過來。
“回去為姝緹地事承擔責任,別的我什麼都不想。”
第二天一早袁司晨帶著織念,跟阿嬌他們離開了乙店,連帶著那口大箱書也一起帶了去。晏逆昀送走他們以後,只剩下肩上地一包衣服和所剩無幾的銀錢。
“追捕游戲也是時候結束了。”
海平面上剛剛升起的橘色太陽,灼燒著人的眼楮,潮水嘩嘩,海風習習,漁民背著漁網離開港灣,心懷虔誠投入大海的懷抱。
如果知道身後有個隨時可以回來的家,就不會因害怕而停止了前進的腳步。
晏逆昀轉身背朝大海的時候,突然明白了那些流浪者的心情。
何日歸家洗客袍,銀字笙調,心字香燒。
流光容易把人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
第四部結束下來也請繼續支持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