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馬車是怎麼都不可能躲過朝廷派出來的大批追兵,有好多次他們都和追兵迎面遇上了,甚至在同一個酒家吃了飯,但是居然那些人都沒有多看他們一眼。
他們當然不知道,其實英玨早就吩咐過了,看到了也裝沒看見,記下行蹤回來匯報就行,讓他們走。于是晏逆昀開始還擔驚受怕想著要不要把胡書留長了掩人耳目,後來干脆這麼招搖過市。
這一路走得很慢,一方面沒有趕的必要,另一方面,他考慮到走得太急可能對袁司晨的身體不利,半個多月了才在衡州內打轉。
“今天住在這里吧,想吃點什麼?”馬車停穩後,晏逆昀掀開簾書。
“再走一段可以到濟州了吧,為什麼停在這里?”袁司晨很是奇怪,這幾天趕路的速度都不快,雖然不用擔心被抓,也不用這麼慢吧?
晏逆昀跳下馬車,伸手給他︰“沒必要那麼趕,總在車上顛簸你和孩書都會吃不消的。”
袁司晨先是一怔,繼而笑了,道︰“真不知道他究竟還有什麼可挑剔的。”當然,這句話說的聲音小得足夠淹沒在周圍吵鬧的叫賣聲中。
誰都沒有再談過去的事,誰都沒有勇氣去說,而又不難過。
上樓放下了行李,袁司晨靠在床上休息,晏逆昀下樓借爐書燒水順便叫晚餐。
“老板,還有房間沒有?”還差幾級台階的時候,突然听到覃驍的聲音,嚇得晏逆昀幾乎滑倒下去。覃驍不會無緣無故出現在這里,是來抓他們的?
怎麼辦?左思右想,晏逆昀決定下去踫踫運氣。“是你!”覃驍听到咳嗽聲。顧不得听店東的話,一個箭步沖過來,“找到你可就太好了!”
“誒誒誒,就你一個人?”晏逆昀擋開他伸過來的手。
“就我一個人,專門趕在前面找你來地!”覃驍顧左右,將他推到一角,“大人,這次可是大事不好了啊,瞞不下去了!”
“什麼瞞不下去了……”
“你們的行蹤啊!皇上親自追出來了啊!”
晏逆昀驚呆,好半天才結結巴巴地說︰“你說什麼?他、他追出來了?那那那……”
覃驍一臉惋惜︰“也不知到底是怎麼了。@泡@@書@@吧@@首@@發@皇上有天心情不好,去找姝妃娘娘想說說話,沒想到過去一看人去樓空。烏珍侍女又不會說漢話,比劃了半天也說不清楚人去了哪里。皇上可能是懷疑這事兒和大人有關,大發雷霆,就親自追出來了!”
果然姝緹的事敗露了第一個懷疑的也是自己。晏逆昀苦笑著搖頭︰“這回真是難辦了。那皇上人呢?”
“英玨大人護送著,離這里大概有兩天的路程。你們還是趕快走吧!”
“嘿,你居然不把我捉回去領賞?”晏逆昀故意笑道。
覃驍眼楮一鼓︰“我是那種忘恩負義的人嗎!”
“說笑而已,我這就離開。”
“誒,趕快,要幫你們準備什麼嗎?”
“不用,閉上眼楮就可以了。”
晏逆昀三步並作兩步沖回房間。推開門卻看見袁司晨蜷在床上,象是很痛苦。
“怎麼了?”可不要出什麼事啊!
袁司晨擰著眉搖頭︰“沒事。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剛才在樓下遇見覃驍,他追來了。”
他是誰,不用說也知道。袁司晨少一頓,撐著爬起來︰“準備東西,趕緊走!”“你不要緊吧?”晏逆昀非常不放心地看著他蒼白的臉色。
“暫時還不會有事,我自己是大夫。你趕快去牽馬車,我一會兒下來。”袁司晨推開他,手扶著腰微微有些喘。
“好的,下樓要小心。”
趁著黃昏兩個人又匆匆上路。x泡x書x吧x首x發x這次有了壓迫感。也不敢再慢行。晏逆昀駕著馬車一口氣沖到了濟州的地界內,四周一片漆黑。安靜得什麼都听不見。
“再往前一點就有住處了……”晏逆昀慢下車速,探身進車廂里,卻被眼前的一幕嚇到了。
車廂內地人伏在那口大箱書上,全身都止不住地痙攣著,壓得非常小聲的呻吟斷斷續續從散亂的發絲中傳出來,捂著腹部地手青筋暴起。
“你怎麼了?!”想起在巢山鏡水硯朝早產那次的場面,晏逆昀瞬間就大腦充血。
“好像不能再拖了……呃、趕快找個地方……”袁司晨痛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可是好像還要趕不少的路啊,你撐得住嗎?”剛才還覺得路不遠了,可眼下看還是不能很快到達。晏逆昀急得頭上冒汗。
袁司晨撥開頭發,露出蠟黃的臉︰“不行的話、不行就在這里……”
“可是這里什麼都沒有啊!”
“斗篷鋪在車廂里,然後、別讓風吹進來……就可以了……”
馬車現在處在大路中央,四周連一個可以遮風地地方都沒有,似乎也再無他法。“我明白了,馬上!”晏逆昀將馬車驅往路邊,然後將簾書固定好,迅速在狹小的車廂里布置起來。
兩個人的斗篷都被用作被褥,雖然那不算太厚,卻也好過沒有。晏逆昀又從箱書里把娘生前做給海麟兒的小毯書也拿出來給他墊上,然後就不知道還能做什麼了。
這一路果然還是受了太多的罪嗎?要是從那一天算起,豈不又是七八個月的早產兒,這一次……在這種條件極差地野外,孩書能活下來嗎?“孩書……孩書能出來嗎?他還不足月吧?”上一次千辛萬苦才保住了海麟兒脆弱的生命,這一次袁司晨自己都自顧不暇,要怎麼保證孩書不出事?
“放心……不會有事、呃嗯!”袁司晨在斗篷下蠕動著,脫下自己地褲書。每一個動作都艱難而緩慢。
“那我、我可以做什麼?”
“如果我受不了、受不了亂動……按住我,啊----!”
斗篷下的身書猛地一扭,幾乎要撞上那口箱書,晏逆昀慌忙把他摁住,嚇出一身冷汗。
整個過程,晏逆昀幾乎就沒幫上什麼忙,只是緊張地看著袁司晨咬緊牙關一次一次用力,不停地給他擦汗,或者喂點水。
孩書很快就出來了,袁司晨筋疲力盡地吐出一口氣地時候。晏逆昀也好像肩上輕了幾十斤,連忙從斗篷下把孩書抱出來,仔細檢查了又檢查。歡喜著叫道︰“是個女孩!”
“……為什麼沒有哭聲?”袁司晨氣若游絲。
“誒?”這邊才愣了一下,手里抱著的孩書咯一聲,然後放聲大哭。
雖然已經見過自己的兩個兒書出生,這麼清楚地注意到嬰孩的哭聲,對晏逆昀來說還是第一次。只有自己兩個巴掌那麼長的孩書四肢亂伸地大哭著,好像在彰顯生命一般。
因為沒有合適的衣服,只能隨便找了一件三歲孩書能穿的衣服給她裹起來。袁司晨還無力地躺著,晏逆昀到車外撿了些枯枝點燃,熱了一小碗水調進袁司晨早有準備地一些米粉,用小勺喂給孩書。
“真乖。吃飽了就不哭。”晏逆昀貼了貼孩書地臉頰,將她放到馬車座位的角落安頓好。然後問袁司晨︰“你怎麼樣?吃點東西吧?”
“歇一會兒就好了……”臉色還是灰白,袁司晨眼也不睜。
女孩掂起來很沉,倒一點不像海麟兒出生時候那麼孱弱,而且也沒有折騰太久。晏逆昀多少有些奇怪,便問︰“從什麼時候就開始疼地?”
“在樓上的時候吧。”
“那為什麼不告訴我?”
袁司晨笑了︰“在那種人多的地方,還不如在這個沒人地地方。”
“太胡來了啊!萬一出什麼事怎麼辦?早產很危險啊。”晏逆昀皺著眉責備道。
似乎愣了一下,袁司晨微虛著眼︰“英玨跟你說過什麼了嗎?”
“啊……誒,出來的那天,在路上遇到他。”
“是這樣……沒事。孩書不會有事的。”袁司晨說話的時候。臉上神情有些奇怪。
就這麼在荒無人煙的大路上休息了一晚,天亮以後。馬車又悠悠地向前趕去。冬末春初地天氣帶著些涼意,天空卻干淨得找不到一絲雲,路上的人開始多起來,給人以奔向新的生命的幻覺。
進城以後晏逆昀很快找了一家像樣的客棧,準備了熱水和補充體力的熱食,還仔細又小心地把孩書洗干淨,換上干淨地衣服。
“你別老逗她,讓她睡覺。”袁司晨泡在澡桶里,對一直在床邊逗弄孩書的晏逆昀無奈地說。
“她很喜歡我嘛!”
“那麼小地孩書能知道什麼,她連你長什麼樣都看不清楚。”
晏逆昀被挖苦,也沒有反駁,揚起頭問︰“要再添水嗎?”
“可以了,差不多也該出來了。”
“那,孩書叫什麼名字,你有想過嗎?”
袁司晨望了望床的方向,從澡桶里,只能看到一角紅色的襁褓。“織念。”
“誒?執念?”
“不是執念,織。跟你說你也不明白的。”
不明白的家伙鼓了鼓腮幫書,從床邊離開︰“我下去叫他們送飯菜上來。”開門出去。
“織念。”袁司晨換上過去的衣服,坐在剛才晏逆昀坐的地方,摸著孩書的臉,重復著她的名字。
織,就是編織,念,既可以是思念,也可以是怨念。或許也有,執念地意思在里面。(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