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風飛揚

第二十三章 牧歌(3)

類別︰科幻小說 作者︰阿弩 本章︰第二十三章 牧歌(3)

    有關知識︰1、《新唐書.地理志》記載︰“疏勒鎮南、北、西三面皆有山。城在水中。城東又有漢城亦在灘上。赤河(即克孜勒河來自疏勒西葛羅嶺至城西分流合于城東北。”據其描述唐代疏勒鎮址可能就在今喀什市東28公里處的汗諾依古城遺址上即史書上所說的“伽師城”(但不是今日的伽師縣城)是當時疏勒王裴阿摩文的府。據專家考證在這座“伽師城”之東的“漢城”即今阿西克欄扦附近的托卜沁古城位于一條古河道附近城作方形周長約363米規模不大可能是當時鎮守疏勒的唐軍所駐小城堡。疏勒都督府轄境西達蔥嶺(在今塔什庫爾干當年設有“蔥嶺守捉”即在其轄區內);東北至今阿克甦東南至今皮山一帶是當年安西四鎮中轄地最廣、領州最多的一方重鎮。下分1個州其名可考的有達滿州在鎮治東北7o公里(可能即今伽師縣境的黑太沁遺址);有耀建州州治即與鎮治同處;有寅度州在鎮治南49公里(在今阿克陶縣境內);還有金州方位無可考。都督府是唐朝派駐西域的行政機構;最高長官為都督由唐朝委派當地少數民族領擔任。都督府下設司馬與參將前者協助都督理政後者主辦漢文文書。各州腦為刺史也由本地少數民族貴族兼任;刺史之下也分設州司馬與州參將。都督和刺史都可以享受世襲待遇。都督府的主要職責是代唐中央政府在當地實施行政治理處置各種民、刑案件收取租賦和過往商稅用以維持地方和駐軍所需。並協助唐朝軍隊從事征戰、保衛邊疆。在天山以南的安西都護府轄境內分設以龜茲為中心的北道防線和以于闐為中心的南道防線。在塔里木盆地上地這兩條軍事防線既是國防動脈又是絲路干道;而兩線在西端又總匯于疏勒。這就使疏勒都督府在唐朝西陲的軍事戰略上。具有牽一而動全身的重要地位實屬舉足輕重。因此。在疏勒除有疏勒鎮所轄地常規性地方部隊外還有安西都護府直接控制的疏勒軍其作用相當于現在地野戰部隊常備兵力最盛時可達萬人以上兵員大半來自內地其余不足部分由西域各地少數民族士兵補充。疏勒軍設正、副軍使統率。鎮設鎮守使其下又有城(設城主)、守捉(設守捉使)、堡(設堡主)、成(設戍主)、烽(設烽帥)和驛(設驛長)等一系列有嚴密組織的軍政機構有效地執行著唐朝中央政府的軍政命令。除以上那些正規軍、政組織外由原來疏勒王擔任的大都督還直接領導著一支由本地少數民族士兵組成的地方軍隊。其軍事長官稱“藩落大使”同樣也接受安西都護府地調遣但主要責任是維護地方治安。為了維持這樣一支龐大部隊的軍需衣食除在當地居民中征收租賦並加一部分國家撥款外駐軍本身也實行屯墾自助。據《唐六典》卷7記載。當時駐疏勒的軍隊墾田達7屯。每屯以5o頃計這個數字也很可觀。在屯墾的同時駐軍也畜牧牛羊並從事其他一些副業。當地方供應和屯田仍不足以供應的情況下。公元719年唐朝又規定疏勒與其他三鎮。可以自行征收絲綢之路上各國客商的貨物過境出入稅。以資軍需補給和地方開支。三月過去前來軍營應募者絡繹不絕。馬大元、趙陵、野利飛獠等頭領盡擇優而募之。如今李天郎所募蕃漢士卒已達千人盡皆能騎善射驍勇驃悍之輩。盡數編為剽野、西涼兩材官之團以及鐵鷂子、雕翎、天朔三輕重騎射之團五團加散落輜重、工匠之兵共計一千七百余番漢勇士。這些人作為戰士什麼都不缺唯一缺乏的就是作為一支精兵所必需的軍紀和協同作戰的技能。而經過刻苦操練後令行禁止和諧戰如一應該成為每個士卒地本能。無論在什麼情勢下這樣的本能都必須自始自終揮作用烏合之眾和訓練有素的區別就在于此。為彌補胡人士卒在此方面地缺陷李天郎和他的西涼團老兵們可謂嘔心瀝血想盡各種辦法對生性散漫地胡族子弟耳提面命言傳身教。經過好幾個月地艱辛努力總算有了起色。與此同時李天郎也注重揮胡族輕騎快捷如風攻掠潑辣的特點特地教習了急兩翼包抄和與步兵之間地沖擊配合。他清楚地認識到所謂“兵貴神”除了輕騎沒有什麼能比之更能體現此一用兵精髓的了。心機巧妙的杜環受粟特商隊的啟設計制作了可以快折疊的帳篷和長行坊馱架一千五百人的軍馬連同軍械糧秣可以在一天之內完成所有的出征準備。在此以前除了靠劫掠補充給養的突厥騎兵沒有人可以做到這點。

    趙陵叉腰站在赤河河岸上赤裸健美的身軀在炙熱的陽光下滋滋燙曬得黑黝黝的屁股上還殘留著水漬。“快些!快些!別象娘們似的!”他對還在赤河里撲騰的部屬大吼“快點上岸備馬!”

    腰間捆著羊皮氣囊的雕翎團士卒嘩嘩地從水里魚貫而出手里扯著自己戰馬的韁繩同樣連著氣囊的戰馬托著甲冑兵器呼哧哧地爬上堤岸。岸上于是又出現了諸色不等的一長溜光屁股攢動的人頭中既可見黨項士卒濕漉漉的髡回紇士卒掛滿水珠的辮髻也可見突厥士卒編結整齊的彩色長辮吐谷渾戰士頭戴的和漢人士卒流行的紅抹額。不遠處傳來一陣尖利地歡笑那邊是一群洗衣取水的女人。有厚臉皮的士卒故意將腰間地羊皮氣囊取下。將下身轉向那個方向一邊做鬼臉一邊曖昧地“喲呵呵”喊上一嗓子。這立刻招來七嘴八舌的女人笑罵聲。漢人士卒一般架不住急急提了褲子穿上。有慌張地居然拉著褲子摔倒了濺得污泥滿身。

    “哈哈!”正在穿衣裳的馬博忍不住大笑河岸上笑聲一片這是艱苦練兵中難得的笑聲。熱這幫家伙巴不得多在水里呆會!”趙陵罵道。“就想向小娘們炫耀自己那玩意穿個衣服動作慢得象婆娘!”罵完他自己也笑了起來。

    這是全營重建後的第一次渡河操演到今天為止新募士卒的教習算是告一段落。

    “趙陵!怎麼這麼慢!”一聲暴喝嚇了趙陵一跳李天郎和杜環不知什麼時候飛馬出現在岸邊“連個哨騎都不派要是此時遭襲不是全軍覆沒麼!你有幾個腦袋!”

    趙陵變了臉色吶吶幾聲。拉下臉沖部屬大叫︰“賊廝鳥們還不快點!”

    “帶兵不是一日兩日怎麼不講章法!”李天郎聲色俱厲。“如非愚不可及就視操演為兒戲你挑哪樣!”

    “卑職知錯。請將軍責罰屬下玩忽軍法之過!”自知理虧地趙陵老老實實地拱手謝罪。周圍的部屬見此更是噤若寒蟬。李都尉愛兵如子然帶兵嚴苛世人皆知。連對趙陵這樣的心腹愛將都毫不留情賞罰森嚴其他人就更別提了。者責重任艱自一日不可懈怠;兵者大事人命關天自一刻不可疏忽切記!”李天郎放緩了口氣掃視左右士卒們哪還敢嬉笑個個都在手忙腳亂地穿盔戴甲捆鞍備馬。“剽野團雖是新建然上下一心兢兢業業我與杜長史親歷巡視此次操演成績當屬第一故人人都將獲紅綾縛肩。西涼、雕翎成軍既早號胡漢勁卒之菁英當為吾軍之中堅如此表現羞煞人也!本都尉也為之窘迫不已這般下去爾等如何為表率!”

    趙陵真正感到羞愧難當“將軍且惟有這一次”他紅著臉說道“若再有將軍拿了我腦袋去!下次無論征戰抑或操演雕翎團必爭第一!”那新建剽野團之主體乃鳳翅、虎賁調來之兩隊陌刀手秉承了漢軍軍紀嚴整戰法穩健的傳統加之皆習陌刀常隨李天郎左右儼然有後來居上之勢。

    李天郎拍拍趙陵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趙陵不要為名聲所累不管是享譽安西的神箭手還是威震大漠的射雕者皆為浮華煙雲戰士之本為將之本萬不可忘!”

    “屬下謹記!我……”趙陵汗流浹背。一路看中文網呼啦一聲一件戰袍披落在他肩上。

    “快穿好衣服!”李天郎低聲說“你是雕翎團的校尉!”趙陵這才醒悟自己還衣衫不整趕緊住嘴穿戴整齊。列隊完畢的騎射手們肅然而立鴉雀無聲。

    “諸位連日操練十分辛苦本月軍餉加倍現已分營中整隊回營後自可取得與上月同優良者倍于常人。”李天郎說“好听你家校尉號令!”

    趙陵抖擻了精神抖韁大喝道︰“四路縱隊常步行軍唱朔風飛揚曲!”

    烈日下熱汗蒸騰器仗滾燙然歌聲依舊昂然高亢。

    連日地操勞使李天郎又是十多天沒有回家。數月艱苦的操練也使新丁們疲憊不堪也該讓他們休整喘息一下了。所以在分了當作餉銀的布帛錢糧後士卒們得到了三天地假期。離家近的胡人健兒到頭目處取了通行文碟興沖沖地快馬回家探視;家遠地漢人士卒則揣了銀子細軟進疏勒城消遣只要在晚點卯前回營也無大礙。

    疏勒城和安西很多城鎮一樣滿眼望去都是干澀地土黃色。要不是點綴其間的綠色樹木和嘩嘩流淌冰山雪水地溝渠這個城鎮真的顯得很寂寥。作為溝通西域的咽喉要沖之一這里曾經爆過無數次地激戰。每次戰爭都在它那裸黃的城牆上刻下刀箭的深痕戰火毀滅了無數生命地鮮活。但是。川流不息的商隊猶如荒漠里地奔騰的溪流又不斷地將疏勒重新滋潤一次次地將她從死亡邊緣挽救過來。恢復戰前的繁榮和生機。

    李天郎在此駐軍的幾個月是疏勒最為安定的時期。就如統治此地地沙王族說的。承上天的福疏勒土地上已經幾十年沒有沾染血腥了。因此休養生息的疏勒日益成為安西最為繁華的瓦市所在地。而對李天郎來說疏勒是他兩次重生的地方他已經將她視做了家。是的。家。

    疏勒城里的那個家如今被阿米麗雅操持得井井有條正象草原上的牧人們所說地女人走到哪里哪里就是溫暖的家。

    還沒到家門口“風雷”和“電策”就一溜小跑沖到木門前邊刨門邊興高采烈地汪汪大叫它們早就聞到熟悉的美食味道了。而李天郎則是先听見了悠揚地牧歌聲他笑了連後面的阿史摩烏古斯那僵硬地臉上也綻開了幾絲笑容。這是回紇女人在做飯等待自己男人回來時唱地歌阿米麗雅主僕三人學得可真快。

    汪汪的吠叫聲使歌聲嘎然而止。隱隱傳來銀鈴般地笑聲接著是碎碎的腳步聲甚至可以听見阿米麗雅衣裙走動的摩挲。奇怪。不知怎麼此時的听覺靈敏得象兔子。李天郎心里笑罵了自己一句。戰馬放緩了腳步。但身體卻不由自主隨著馬蹄的節奏一下下松弛下來距離家門越進。酥軟的感覺越親切。李天郎下意識挺挺腰勒住了馬他喜歡這種感覺家的感覺。

    木門“吱呀”一聲開了在阿米麗雅帶笑的叱罵聲中“風雷”“電策”將女主人拱來拱去居然撒起了嬌。常人要是看到一個嬌滴滴的女人和兩頭巨獒勾肩搭背不是驚掉下巴就是生生嚇暈。哥麗和查默干可就沒有那個殊榮每次李天郎回來她們都不敢來開門查默干還曾被“電策”毫不客氣地撲倒過。只有阿史摩烏古斯下馬來拉住了它們哥麗和查默干才趕緊過來遞上水和毛巾。

    李天郎輕輕抱抱妻子“小家伙呢?我的小雅呢?”

    “她倒好得很呢!現在睡了”阿米麗雅嬌嗔地拍拍男人的胸膛又故意夸張地聳起鼻子聞聞“看一身髒的還一股子怪味不把紗米娜嚇得!還不快去洗洗再換身干淨衣服。”

    仿佛天性的感應屋子里突然傳來小李雅哇啊的童聲。看你把她吵醒了!”阿米麗雅擦擦濕漉漉的手“沒洗好不許進去!”

    “胡說我的乖女兒是知道她爹回來高興哩!”李天郎先是假意應允轉身待公主不注意“嘿”地一聲伸手將公主抱起。阿米麗雅一聲嬌呼掄起拳頭捶打著自己丈夫的肩膀“放我下來!堂堂朝廷命官成何體統!這麼髒不許看女兒!”李天郎自是不理哈哈大笑著抱著公主徑直往女兒搖籃的屋子里去。

    院子里所有的人都笑了。

    七月的火燒雲將天空渲染得嫣紅無比。

    整個疏勒城忽然間便柔和起來甚至那刺眼的土黃也濕濕地醞釀著溫存。

    灼熱的大地開始沁出西域特有的清涼白天少人的街道開始漸漸熱鬧起來所有的大樹下都出現了鋪地的氈毯和歡歌笑語的人群。水果、面點和美酒在習習涼風中和出令人饞涎欲滴的脆香各式各樣的樂器和五彩繽紛的衣裙在歡快地躍動。不管在長安還是疏勒不管是達官貴人還是平民百姓不管是漢人和是胡人都在此刻享受著安寧祥和的生活天下蒼生都是一樣。

    院子里有一棵很大的榆樹茂密的樹冠象一把大傘可以將整個小院都覆蓋在它的陰影下。查默干正在樹下鋪氈毯而阿史摩烏古斯則小心地將紗米娜的搖籃牢牢系在樹枝上。小家伙最喜歡這樣在空中搖來蕩去。阿史摩烏古斯縱橫交錯的丑臉上洋溢著少有的溫情帶笑的嘴角居然哼著歌。搖籃中的紗米娜一點也不怕他反而蹬手蹬腿地要抓阿史摩烏古斯垂落下來地那幾撮稀稀拉拉的黃胡子。

    這時候有人敲門。

    “哥麗看著小主人!”端著一盤切好的西瓜。哥麗應聲沖阿史摩烏古斯點點頭。阿史摩烏古斯看看被鐵鏈栓好地“風雷”“電策”沖它們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兩犬松弛下來重新臥地不動。

    “胡拉克欲拜見雅羅珊李將軍。煩請通報!”

    阿史摩烏古斯側身打開門眯眼一掃。共有三人一車從車上下來地那個濃裝艷抹的女人以及在眼前的胡拉克他都曾經見過。另外兩個想必是胡拉克的親隨在一邊恭敬地牽著馬腰間的兵刃顯得很老實。阿史摩烏古斯猙獰地面目令胡拉克不可忘懷。車上的雪玉兒也是印象深刻他們都記得這個茹毛飲血善使硬弓的野蠻人。胡拉克一笑沖怪眼翻動的阿史摩烏古斯抬抬手似乎是行禮又似乎不是“李將軍在麼?”他說得很大聲院子里只要不是聾子的人都應該听得見。

    “是胡拉克啊貴客!貴客!請進!請進!正好進來飲上一杯!”李天郎應聲走出屋來揚聲回答。“貴客光臨寒舍蓬壁生輝!”阿史摩烏古斯習慣性地呲呲牙閃身讓開。和“風雷”“電策”一樣用警惕的目光看著胡拉克步入院子。

    “呵好豐盛啊!看來胡某來得真是時候!看來李將軍也是入鄉隨俗。過起胡人一般的日子了!”胡拉克很熟捻地走到水槽邊。捧起冰涼的井水洗了洗臉手又似乎剛好沒有看見李天郎和雪玉兒交錯的目光。

    “胡先生今日怎地有暇光臨寒舍?啊。還帶了家眷?前些日可沒看見您啊!”阿米麗雅雖然是第一次見到這個名貫西域的富商但早就從李天郎處听說過此人。

    胡拉克有些夸張地躬身行禮“啊終于見到了小勃律美麗的訶黎布失畢請接受我最真摯地敬意你可是西域最蕩氣回腸的神秘傳說啊!”“胡先生真會說話不愧是走南闖北見過世面之人小小西域大小諸事自更不在話下。”阿米麗雅微笑道“快請坐吧暑氣剛過還是樹陰下清涼。老這麼站著客套可不是西域待客地規矩。你們男人倒也罷了可還有女眷呢!”阿米麗雅友善地沖雪玉兒點頭一笑。

    雪玉兒也跟著胡拉克欠了欠身面巾掩飾地眼楮眨也不眨地看著作為女主人的阿米麗雅仔細注視著對方地一顰一笑眼中的光暈漸漸暗淡下去。當紗米娜咿呀的童聲吸引到她時閃爍的光暈終于徹底泯滅了。

    “頭次造訪不能空手而來胡某也不例外!”胡拉克哈哈笑道不待李天郎推辭繼續快人快語“尋常之物諒也入不得雅羅珊的眼五百匹良駒如何?都是真正的好馬剛從突厥人和大食人手里買來的!”

    李天郎暗暗心驚籌建輕騎非一人兩馬不可都護府的官牧尚缺當然不可能撥調番兵營。如向胡人強征又實在不合情理李天郎一直為此煩勞不已。這樣一個難題如今卻得來全不費功夫胡拉克送上門來解決了!自己軍中缺馬胡拉克居然這麼快就一清二楚此人在西域之能看來非同小可!

    “那就謝過胡先生了!所謂在商言商胡先生再三鼎力相助李某該如何報答才好?同樣一般物件我想也入不得西域第一富商的眼!只是”李天郎伸手遞給胡拉克一塊井水鎮過的西瓜“李某身無長物百思不得何物才能配得上胡先生?”

    “呵呵李將軍言重了!”胡拉克喜笑顏開“上次在蓮香樓那樣的事胡某不會再做了!不瞞將軍說雖是不得已但胡某仍舊為此內疚非常生怕陷將軍于不利高使君一旦怪罪下來不光小的吃虧還連累將軍唉!唉!將軍大人大量毫不計較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區區五百匹馬算得了什麼!”

    胡拉克高興地啃了口西瓜擦擦嘴繼續說︰“前些日吾親自帶商隊去了長安販些好貨買賣在那里听得天朝大軍掃平竭師叛逆我等喜不自勝。立刻日夜兼程返回安西。路過龜茲得曉雅羅珊負傷胡某心下焦急又舍了大隊。急急趕回疏勒沒想到將軍好得那麼快!”

    “有勞先生掛懷了!”李天郎往阿米麗雅一望。阿米麗雅回眸一笑兩人盡在不言中。沒注意到雪玉兒酸澀地垂下了眼皮。

    “那些好馬怕是很快就能派上用場了!”胡拉克說“路過龜茲時听說王師已開拔討伐石國車鼻施。而踞碎葉的突騎施人正與大食密謀意圖襲我王師糧草輜重封大人不幾日就會召將軍人馬北上征伐!”

    “哦先生好靈通的消息!”李天郎再次吃驚碎葉有事駐扎在疏勒的己部人馬當然成為最佳的出征選擇。這倒不奇怪可胡拉克地耳目也太靈敏了點居然比都護府的驛站還快!李天郎再次對這個粟特商人刮目相看!

    “每次戰亂之後百姓必受牽連。所需日用之物自也迫切看胡某眼里那可是商機無限!”

    李天郎笑了。天下沒有白吃的美餐胡拉克終于亮出了他地底牌。“是啊。要是胡先生的商隊緊隨大軍。一來有個照應二來也解決了戰亂百姓地燃眉之急。這個倒是李某可以辦到的。”

    “啊!將軍真是某之知音我等可是想到一塊去了!”胡拉克興奮地伸出手要和李天郎擊掌。李天郎沒有猶豫也伸手一擊兩人同時哈哈大笑交易達成了。

    胡拉克要的是唐軍征服地區的貿易專權這可是一本萬利的大買賣!李天郎心知肚明也懶得點破在西域和胡拉克這樣地豪強交往沒有利益的交換是不可想象的。

    “哦!還有一事涉及將軍私人!”胡拉克按捺住內心的喜悅神神秘秘地說“將軍可有一恩師名為方天敬者?”

    李天郎和阿米麗雅皆一震不知這個胡拉克又要拋出什麼鬼主意他為什麼進來的時候先又不提?

    “是方天敬乃李某授業恩師胡先生怎的知曉?難道……。”李天郎迅恢復了常態不露聲色地出言詢問。

    “非也!非也!也是有緣!胡某西返在途中救得一小孩。那小孩孤身一人居然敢自赴西域無奈年紀幼小體力不支倒在荒漠戈壁之上要不是吾之商隊恰巧路過此少年早就被狼掏了。”胡拉克說得繪聲繪色“小小年紀有這膽色不枉救他一場。待救得他命來私下細問之他卻說是奉將軍恩師方天敬之命到安西找將軍你這下胡某救得更是值得如此功勞本不是胡某的卻偏是胡某得了!你說是不是機緣巧合?”

    “當真如此天郎倒要先行謝過胡先生了!”李天郎腦子飛快地轉動孩子?一個孩子?有點奇怪。

    “言重!言重!你們漢人常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胡拉克雖是商人這點做人的道理還是懂的。再說朋友之間哪里有那麼多謝地呵呵的確是機緣巧合啊。”胡拉克知道自己今天算是滿載而歸此前盤算的目地都達到了因此神情放松了許多話也愈多起來。“那小子倒是個 脾氣就跟我說了這麼多再也不肯多說一句話。還說幸虧是我救了他的命他才與我多說兩句。不過這也很對我胃口小子眉清目秀地見識談吐頗為不凡不象是尋常人家子弟要不是李將軍地親友胡某可真要留住這小子好好調教調教肯定是一把好手。雪玉兒你說是吧?”

    一直沒有言語的雪玉兒沒有想到話題突然扯到自己身上愣了愣才慢半拍地說了聲“是。”“那小子我暫時放在雪玉兒那里了平日就在她那里打打雜混些日子。”胡拉克翹翹地胡子意味深長地揚了起來行前雪玉兒拼死拼活要跟他一起來來了卻是這般光景有趣有趣。

    “他才沒有混日子兩天不到就在蓮香樓撂翻了四個小廝現在儼然成了廚房里打雜的頭兒管得一干雜役老老實實。說是先干一個月活兒來報救命之恩一時間沒有提找尋李將軍的事兒。還真說到做到。”雪玉兒娓娓說道“是個好孩子姑娘們都喜歡他!”

    “哦。孩子如今在哪里?可否帶他來?”李天郎的記憶里浮現出長安方天敬家中的那個青衣小童如果真是他。方天敬那里肯定出了大事否則孩子不會遠走西域。見到孩子一切都會明了了。

    “不知道這小鬼頭說地是真是假我沒輕易帶他來這樣。我現在就叫人帶他過來。”胡拉克啪啪拍了拍手門外有人應諾。“帶那小鬼過來。”

    “好啦既然是將軍家事我就不叨擾了先行告退。”胡拉克眼光搜尋著扔瓜皮的地方阿米麗雅將盛瓜皮的空銅盤推將過去。雪玉兒又接過直端到胡拉克面前阿米麗雅沖她嫣然一笑。“你地孩子真漂亮既象你也象她爹。”這是雪玉兒第一次和阿米麗雅說話。“你真幸福。”阿米麗雅溫柔地地笑了眉目間神采飛揚。“謝謝你“走了雪玉兒!”胡拉克站起身來抖抖筋骨。“我明天就叫人把五百匹好馬送到將軍營中來。”

    李天郎和阿米麗雅將胡拉克一行送到門口客氣地送別。“你真幸福。”雪玉兒又低聲對公主說。

    待妖嬈的雪玉兒放下車廂地卷簾。阿米麗雅回身對李天郎說︰“這個姑娘。李郎認識?”李天郎有些尷尬地干咳的一聲應聲“是”。接著顧左右而言它地說道︰“那孩子應該是師父的家里的那個書童吧。怎麼會一個人到西域來?”

    阿米麗雅沒再追問也蹙眉道︰“恩師那里必然出了大事!”

    難道真的是出了大事?

    當門口出現那個少年時李天郎和阿米麗雅同時認出了他他確實就是方天敬地貼身書童張淮鉅!盡管個頭長高了不少眉宇間也增添了些許滄桑風塵之色但那敞扉引客飛石擊鳥的靈性依舊清晰可見。

    “淮鉅!真是你!恩師出了什麼事!”李天郎有些失態地叫道“快快道來!”

    張淮鉅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放聲大哭真個是淚水滂沱聲嘶力竭肝腸寸斷。李天郎一愣揚手止住欲前去安撫的阿米麗雅“這孩子一定憋了很久了先讓他哭個夠吧。”哥麗和查默干在一旁見了都忍不住眼角含淚心道這孩子肯定受了說不盡的苦道不完的委屈。

    哭聲嘎然而止張淮鉅抬手拭淚哥麗憐愛地遞過去濕巾張淮鉅胡亂抹把臉感激地說聲“謝謝姐姐讓姐姐們笑話了。”哥麗雖不太懂漢話但也猜得大概。笑笑接過毛巾走開了。張淮鉅清清喉嚨轉又叩道︰“淮鉅非哭一場不可師兄師嫂見笑了!放心淮鉅就哭這一次!”

    “男兒有淚不輕彈縱情一啕也英雄。”阿米麗雅說“好孩子沒有人笑話你。”

    “對淮鉅就憑你萬里赴西域就沒有人有資格笑話你!再說到家了在親人面前顧忌那些屁氣節做甚!”李天郎拍拍張淮鉅的肩膀將他引到氈毯前坐下“一路風餐露宿跋山涉水一定受苦了來坐下慢慢說。”

    “師兄這是師父叫我給你帶來的。”李天郎這才注意到張淮鉅背後的長條包袱。“是丁桑師傅送來特地囑恩師轉交給師兄的。”

    顯然是兵刃。包裹它地布帶已經破爛骯髒不堪但當布帶除去又撤去牛皮外套時一把精制的橫刀出現在眾人面前。僅從它的外觀就知道一定是一把神兵利器。它地刀把連同刀鞘居然都是扎眼的鮮紅色又以金黃色地銅件瓖邊。這是很少有地刀裝顏色必然很招人注目那丁桑絲毫不在乎引來別人側目而質疑鞘中兵刃自然是基于對自己的杰作信心十足。如此張狂不羈只有藝高膽大地刀劍名家敢這麼做丁桑顯然毫不客氣地傲然自詡。

    “嚓”出鞘半尺即寒光四射冷氣森森。李天郎忍不住叫聲︰“好

    搖籃中的紗米娜驀然瞪大了眼楮害怕地四處張望。

    晚風吹拂鋒利的刀刃迎風而鳴愴然輕歌。“好刀!”李天郎喃喃低語。刷地一聲將整把刀都拔了出來刀身跳躍而出在手中隱隱顫動。顯得勁道彈力十足。似劍似刀是大唐橫刀的典型風格。此刀與倭刀式樣的潑風刀相比弧度稍平然更尖銳順手兼顧了劈砍和削刺。刀身上刻有血槽如卷雲飛雪般地刃沸奔騰狂舞。那是天竺鑌鐵的特性。修長的刀身劃出一聲冰冷地獰笑儼然一記高亢短促的喊殺音符。丁桑不愧是煉刀地絕頂高手整把刀仿佛是一氣呵成渾然無暇。刀睫上是一行篆體銘文共計十七字︰寶刀羽浪長三尺八寸二重七斤二兩九錢。字體蒼勁有力猶如揮刀斬殺必出自方天敬本人之手。

    “恩師……”見字如見人李天郎的眼前浮現出方天敬的音容笑貌。

    “哇……!”紗米娜的哭聲乍響。阿米麗雅一邊哄孩子一邊喝道︰“還不快把刀子收起來!殺氣嚇著孩子了!”

    李天郎趕緊還刀入鞘。

    “小淮鉅恩師不會叫你這麼一個小孩子單獨上路吧?”阿米麗雅呵哄著啼哭的小李雅。隨口問道。

    是啊方天敬是不會僅僅因為要送來這把寶刀而叫小小地張淮鉅冒險西來的。

    “本來還有黃老爹……”張淮鉅嘴巴一扁。馬上要哭出來。但立刻又拼命忍住“路上遇到響馬。黃老爹為讓我逃脫自己卻……。我答應過恩師和黃老爹一定要將找到師兄我過誓哪怕走遍安西也一定要找到你除非我死路上。”說到這張淮鉅雙目泛光神情剛毅現出與之年齡極不相符的老成。

    “這里還有恩師給你的一卷書札他還特地囑咐我經後一直跟隨你認真學本事好好修行。不要去找大師兄郭子儀和二師兄田承嗣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他沒來得及跟我說。”

    “沒來得及?”李天郎扔下橫刀接過書札雙臂一伸將書卷展開“恩師可安好?”

    “恩師……”張淮鉅再次扁了嘴巴語氣哽咽“恩師已于三月十八日仙逝了!”

    “啊!”阿米麗雅驚呼出聲。

    “啪啦!”李天郎書卷落地。

    滾落在地的書卷上是方天敬親筆所書的狂草︰“前無來者後無古人望天地之悠悠獨愴然之淚下。”落款是︰老夫方天敬學張旭之狂草記伯玉之妙句贈愛徒天郎天寶九載早春。

    方天敬的牌位下是他的書簡裊裊香煙在供奉果品前繚繞。

    披麻戴孝的李天郎淚水已干神情悲切地呆坐一邊。方天敬地離去不僅宣告了他和中原所有關系的終結也使他感覺到被人鏟去根的悲痛與蒼涼。現在什麼大唐什麼長安什麼皇族貴冑忤逆之後統統沒有了意義。反而是安西真真切切存在著。“埋骨蔥嶺……”李天郎低頭輕吟揚頭注視方天敬地牌位“埋骨蔥嶺……恩師這就是你說的宿命吧。望天地之悠悠獨愴然之淚下我現在知道文武卓絕地你為何隱居山野了你也一定倍受宿命地煎熬吧?你笑談眾生指點乾坤順應了宿命……。我也能!”。埋骨蔥嶺就埋骨蔥嶺吧一個戍邊人一個大唐子弟埋骨蔥嶺又有稀罕!已經有很多人埋葬在這里了!再說這里難道不是家?……

    阿米麗雅端著一盤食物輕輕地走了進來“李郎吃點東西吧。”

    李天郎點點頭伸手取過面餅阿米麗雅給他倒了點熱湯。“那個胡拉克真個是八面玲瓏今日還叫他的女人喏就是那個叫雪玉兒地給你送來了產自遼東的人參說是你操勞過度加上恩師仙逝必是傷神要好好補補。這個雪玉兒……。”

    “淮鉅在他那里合適麼?小小年紀在女肆里廝混……。”李天郎本能地叉開了話題。

    “那孩子倔強你可是見了他說為報救命之恩承諾為胡拉克充奴一年。胡拉克既然令他在蓮香樓打雜他就要去打雜還說大丈夫一諾千金自要兌現顏面聲名相比為次因而執意要回蓮香樓。我看這孩子心地純淨剛烈正直蓮香樓雖不是什麼好地方但也不至消磨于他。再說胡拉克在你身上投了重注日後還有諸多仰仗你的地方再怎樣也會賣你個薄面想也不會讓他做那些齷齪之事。商賈中人雖重利輕義但凡事交易好歹有個誠信。至于那雪玉兒雖出身風塵但我覺得也是善良淳厚之人自也不會對淮鉅刁難刻薄。郎君當可放心依我看淮鉅這孩子器宇非凡磨練一番日後定有出息!”阿米麗雅重新給方天敬點了香轉身輕撫丈夫肩頭“倒是郎君你要好好保重奴家知道恩師這一去可勾起你諸多情殤。但現在你有家有我有紗米娜還有你的番漢弟兄……。”

    是啊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個好丈夫好父親好統帥。

    李天郎感激地握住愛妻的手凝望著方天敬的牌位。

    “如果胡拉克所言不虛過幾日我又要帶著那些番漢弟兄出征討賊了。家里又全靠你了照顧好女兒我一定盡早回來。”

    阿米麗雅將頭放在丈夫膝蓋上雙臂緊緊摟住他聲音有些抖︰“奴家省得夫君放心去吧。可要可要平安回來!我們等你!”

    院子里悠然響起了哥麗和查默干的歌聲還是那歌唱愛情贊美草原的回紇牧歌。(m.101novel.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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