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風飛揚

第二十三章 牧歌(2)

類別︰科幻小說 作者︰阿弩 本章︰第二十三章 牧歌(2)

    有關知識︰1、4、馬球在唐稱擊球、打球、擊鞠等是貞觀年間由吐蕃傳入中國內地的。一經傳入便立刻受到唐朝自上而下的青睞不管是皇族還是百姓不管男女老少盡皆沉迷于此。唐玄宗即為個中好手曾在景龍年間和楊慎交、武延秀等結伴擊敗前來迎娶金城公主的使者玄宗以後的穆宗、敬宗、宣宗、懿宗都好此戲而僖宗更是以“擊球狀元”自詡甚至宮廷貴婦也多驅馬揮杖者。高仙芝等安西豪強也不例外估計他們較技比中原諸人多了更多的“火藥味”。

    李天郎隨軍到達疏勒的時候身體虛弱的他已經不能再往前走。得高仙芝命番兵營李部人馬暫時駐扎疏勒軍府休整待李天郎病愈再行東歸。而此時阿米麗雅一行則輕車簡從星夜兼程越過蔥嶺守捉往疏勒而來。赫納利為阿米麗雅母子準備的衣物器具裝了整整五大車加上隨行的護衛婢女足夠組成一支龐大的隊伍。但心急如焚的阿米麗雅卻帶著女兒先行于大隊身邊只有阿史摩烏古斯、奶娘和三五個衛士。所備車馬卻是數乘以便不斷更換。為補充畜力一有機會便向途中商隊和驛站重金市馬。尤是如此當阿米麗雅風塵僕僕趕到疏勒時已是二十余日後了。

    門簾被無聲地掀開屋外的陽光閃涌而進受到強光刺激的李天郎眼皮翕動幾下。卻沒有睜開。他的臉色非常蒼白形容枯槁很久沒修剪的胡子堆散在他地下巴。黏結著骯髒的藥渣和不知道什麼食物的殘漬。蓋在身上地毯子也污穢不堪整個屋子浸透在刺鼻的藥味和腐爛地味道里。好象再沒有人來。這里就會被藥罐和灰塵埋葬掉。

    門簾落下強光泯滅輕柔的腳步聲還有隨身而進的清新空氣。

    不知怎麼一聲細細的嘆息之後。屋子里突然有濕潤清涼的氣息。

    一聲稚嫩地咿呀聲就在昏睡的李天郎耳邊脆響這是什麼聲音?李天郎的耳朵驚聳幾下但依舊沒有醒來。臉上有溫暖柔軟的感覺還有一股熟悉的味道非常熟悉很遙遠的熟悉的味道猶如千百次在夢境里所感受的。那種愜意那種溫馨與甜蜜……。即使是在昏睡中。李天郎的呼吸也均勻起來嘴角有了笑意。如果這是夢那就不要醒來。鬢被什麼一扯。咿呀咿呀地聲音高了起來極不情願從夢中醒來的李天郎皺了皺眉頭。

    “李郎……”天啊。一定是做夢。只有心愛的阿米麗雅才會有如此深情地呼喚。多好的夢啊!“李郎睜開眼楮……。”

    “阿米麗雅……。”是你嗎?親愛地妻……是你在呼喚我嗎?李天郎地嘴似乎比他遲滯的大腦還要醒得快緊接著清醒過來地是李天郎的鼻子他清楚地聞到了如夢如幻的花香只有神花公主身上才有這樣獨特的香味。

    “是我李郎你的阿米麗雅還有李天郎使勁睜開眼楮映入眼簾的是阿米麗雅淚眼婆娑的臉模糊而真實。李天郎眨了眨眼阿米麗雅的臉愈清晰真的是她!魂牽夢繞的愛妻!

    阿米麗雅溫柔地撫摩著夫君的消瘦脫形的面龐激動和心痛的淚水終于滴落下來……。

    “你的女兒李郎就在你身邊看看她!”李天郎注意到了躺在自己頭邊的襁褓里面有個嬰兒正瞪圓一雙又黑又大的眼楮看著他也許天性使然她居然沒被李天郎駭人的面容嚇倒反而手舞足蹈去撓自己父親的頭。

    “我的……”李天郎幾乎被突如其來的巨大幸福揉碎他拼命抬手想撫摩這個自己的血脈“女兒……。”

    “是的我、女兒、你我們全家終于團聚了……。”

    “哈哈哈!”一陣狂放的大笑從屋子里爆出來屋外的阿史摩烏古斯、趙陵、僕固薩爾、馬博等人面面相覷那確鑿無疑是李天郎的笑聲!

    “雅羅珊回來了!”阿史摩烏古斯呲著牙拍拍“風雷”“電策”的頭三只犬一齊嗚嗚歡叫。

    龜茲軍城外的河灘上塵灰飛揚急促的馬蹄聲中間或听得一兩聲斷喝。

    汗水淋灕的高仙芝高高舉起自己的球桿揚臂將球飛擊出去被緊勒住轉向的戰馬大張著嘴涎水灑滴。封常清的球桿和劉單的球桿為爭球猛烈格擊都沒有踫到球。飛馬疾馳而來的程千里縱馬沖撞健蹄下泥沙飛濺雕有花紋的球在亂蹄中瘋滾而出。李嗣業提桿欲擊卻沒高仙芝馬快馬被高仙芝的特勒青阻頂只得生生勒住。高仙芝得勢不讓人不管李嗣業球桿撲面而過急補擊球應聲入門左右觀球眾人齊聲喝彩。

    “進三球!此局東隊勝!”充當判事記分的旗牌官抹著臉上的汗水大聲呼喝“各位大人且事歇息換馬再戰!”

    高仙芝呵呵大笑跳下馬來將球桿和馬韁繩往親兵手里一扔一邊取水囊一邊得意地沖李嗣業道︰“如何連輸兩局服也不服?”

    “罷了!罷了!下一局不打也罷!”李嗣業惱道順手打了自己坐騎一掌“馬比不過擊杖也沒了準頭今日好生晦氣!”

    “李將軍氣餒也!”封常清笑道也顧不得擦滿臉的汗水“汝若如此未戰便已輸三分也!”

    “然此連騎擊鞠之戲與揮軍作戰理同。李將軍萬不可滅了自家士氣!”氣喘吁吁的程千里也道“不過此次高使君與封二郎二人配合極佳幾合于一人卻又過于兩人。風回電擊左右驅突。贏之也不足為奇也!”

    “哼哼要是李天郎或是野利飛獠在加上我、劉單、千里當絕勝無算!”李嗣業恨聲道“連輸兩局。氣殺我也!”

    眾人大笑意甚歡暢。

    “李天郎現時如何?”高仙芝放下水囊臉朝著封常清“給他的軍令擬好了麼?”

    “已然可以下地走動但仍體虛需緩緩調養……”封常清隔三差五就可以得到來自疏勒的軍報每每必言及李天郎這是高仙芝特地囑咐地。“估計討石國之時。難以隨軍征戰了。”

    “嗯……那胡人女子居然有這等本事區區幾日便使李天郎恢復了元氣。呵呵有趣!有趣!”高仙芝喃喃一笑。“那胡女……。姓甚來著?”

    “就是小勃律前王甦矢利之之女人稱神花公主的阿米麗雅。”劉單曾出使小勃律。自然知曉。

    “是了”高仙芝負手凝望天際想了想“也罷!番兵營有了病愈的賀婁余潤出征當無虞……。常清即草擬交李天郎軍令令其征召人馬按其法操練以備戰用。募兵所需器仗、甲冑、馬匹及銀資皆由都護府支取。”

    “如此也好如今李果毅可是胡人眼中如日中天地雅羅珊聲望非一般漢臣所及由其出面招募當是恰當之極。”封常清點頭應道心中已開始盤算“然征募幾何可有限制?是否仍在番兵營制下?望大將軍明示!”

    高仙芝擺擺手“安西養兵之力何人有你封二郎清楚?汝且權宜處之然當不可少于一營……仍制番兵營下可與阿史那所部並稱左右騎營也。一路看中文網”

    “遵命!”

    程千里撇了半天嘴想說什麼見高仙芝根本沒有打算征求他意見的意思自是牽馬走開佯做未聞。

    “不日大軍將再次西征石國……”高仙芝冷笑道“那個騎牆地車鼻施賊子早就該死了!”

    諸人現在才注意到高仙芝目光所向正是石國踞處。

    純白粘稠的藥汁通過懸掛在半空的漏斗輕柔地流淌在李天郎傷痕累累的脊梁上手握藥包的阿米麗雅一邊調試著藥汁地溫度一邊將李天郎身上的藥汁細細推抹開來。

    屋子里點上了恬美醉人的檀香釅釅的香味和著藥香在裊裊的縴細青煙中縈繞。李天郎听得見自己舒緩的心跳還有阿米麗雅吹氣如蘭的溫柔呼吸。

    看著趴伏在自己面前的李天郎阿米麗雅欣慰不已只有在這個時候自己的男人才完全屬于自己猶如襁褓中地紗米娜。那樣嬌嫩那樣柔軟那樣毫無保留全無隔閡……。紗米娜象她父親一樣的眼楮一樣的下巴甚至嘴角掛笑地神情也是一模一樣……。

    藥汁流過軀體順勢滴落在身下的銅碗里叮叮著想。阿米麗雅指尖過處每一寸肌膚都愜意地舒張開來不僅肌膚肌膚緊裹地肌肉先是痴迷地抖動接著徹底松弛下來。那種調和平衡地效用滲透進李天郎的每個毛孔融入他精湛地內息中……。

    听阿米麗雅說這是傳自天竺的神秘療法梵文稱為“阿輸吠陀”。對調理機能恢復五行平衡有奇效。不知道是不是這樣反正李天郎知道自己在以驚人的度復原哦也許不僅僅是這希奇古怪的“阿輸吠陀”還有……。

    幾聲隱約的啼哭一直緊閉著眼處于迷離狀態的李天郎象被針扎了一般驟然睜開了眼楮“是紗米娜她醒了許是餓了!找娘親呢!你快去!你快去!”

    “你就寬心吧!有奶娘她們一大幫人在呢!別動!”阿米麗雅嗔怪道“還有一會!現在你就知道你女兒!也管不得我在這里累得半死!”啼哭聲大了些李天郎滿臉焦急之色也不管渾身汁水泠泠翻身坐了起來披衣就往外走。“定是餓極听她哭得!我且去看看!”

    阿米麗雅“哎”了一聲李天郎已走出門去了。現在紗米娜成了李天郎的命根子了。身體剛剛有所好轉李天郎便圍著她女兒打轉。左看右看看不夠那眼神是初為人父的男人中罕見的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喜歡到骨頭里去。真是恨不得將女兒吞到肚里才心安。紗米娜最細微的動作和最輕微地啼哭都可以將李天郎從老遠的地方喚來。

    哭聲止了一會嘴里滋滋逗樂的李天郎抱著咿呀哼叫地紗米娜走了進來小紗米娜吧嗒著嘴象一只貪吃的小豬吮吸著李天郎地小指。“我說她是餓了麼!”李天郎得意地說道臉上洋溢著慈祥和疼愛“快!放下手里的那些家什先喂飽她罷!”

    看著李天郎小心翼翼地抱著自己女兒的樣子。很難想到他就是威震西域的雅羅珊抱著嬰兒的雙手不知斬殺了多少敵手。令多少人膽寒。而現在卻戰戰兢兢地抱著個稚嫩地小肉團。想他第一次抱女兒時。手足無措沒過一會居然汗水都下來了……。

    阿米麗雅幸福地笑了。她輕輕接過女兒。紗米娜的漢名叫李雅是李天郎親自起的明人一看便知其意自李、阿兩人。也許我該給他再生個兒子不一堆兒子再添幾個女兒……。

    “雅羅珊!雅羅珊!”蜂擁而來的胡人將李天郎一行圍了起來不等他下馬已經有很多人伏地對李天郎行捧足之禮這是胡人最尊貴的禮節。如此盛情令李天郎非常局促不安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應對胡人們虔誠熱切的敬愛但是他真的被深深地感動了……。看吧這就是西域孕育出的人們他們屬于這里這里無疑也屬于他們。等到僕固薩爾和一干長者分開人流時歡迎的人群才漸漸平息。李天郎趕緊向這些長著長長白胡子地老酋長們行禮並用胡語表達了尊敬感謝之意。包括僕固薩爾在內的所有胡人先是驚訝接著都動容地以同樣的禮節還禮這是破例地在回紇部落中沒有長者向年少者還禮的習俗。一位雙目炯炯有神地清瘦老者張開雙臂激動地用胡語說著什麼。“他說你雅羅珊將是回紇部落最尊貴地客人他們將視你為兄弟他們所擁有的一切也都是你地……。”阿米麗雅的聲音悄悄地在李天郎耳後響起李天郎松了口氣心里充滿感激所有的禮節和臨時死記的問候胡語都是阿米麗雅事前教授的否則也不會令回紇人如此接納。

    接下來是醇香的馬奶酒、鮮嫩的烤羊、甜美的蜂蜜和飛旋的歌舞。回紇人確實用最隆重的儀式來歡迎李天郎剛剛大病初愈的李天郎那里抵得住這樣的熱情不一會就喝得酩酊大醉被僕固薩爾和阿史摩烏古斯扶回了帳房。僕固薩爾的老父親先前代為回禮的老酋長僕固王乙將自己的氈帳慷慨地讓給了李天郎。

    清晨嘹亮的牧歌聲中李天郎醒了過來他披衣站在氈帳門口呼吸著沁滿漿草清香的鮮涼空氣被眼前的美景所陶醉。萬丈霞光中蜿蜒的河水波光粼粼在盡天相接的草原上劃出幾道圓潤的弧線。河岸邊碧綠的草地上百花爭艷紅的白的黃的花朵漫山遍野將連綿起伏的蔥綠點綴得五彩斑斕。草地上是成群的牛羊它們或簇擁成潔白的雲朵或流掠成飄動的綰帶星落散布。揚鞭策馬的回紇青年嘴里呼喝尖哨穿行在牲畜群落之間馬蹄過處引牛羊們庸懶的叫喚和蠕動。提水生火的大多是服飾艷麗的姑娘裊裊煙火間不時隱隱傳來姑娘們銀鈴般的笑聲和歌聲。寧靜的草原因為這些天地間的靈物而顯得生機勃勃世間萬象也許原本就是該這樣和諧地匯集成一曲動感的悠悠牧歌。汪汪低吠聲中兩頭碩大無比的巨獒霸氣十足地驅趕開雜亂的牲畜雄赳赳地跑了過來後面是捧著大束草原鮮花的阿米麗雅……。幸福的笑容蕩漾在阿米麗雅鮮麗紅潤的臉上微風拂過幾縷散落在回紇花頭巾外的長飄逸飛舞草地上地露珠濺濕了她的衣襟。將她豐韻健美的窈窕身影襯得愈楚楚動人。李郎你醒啦?頭疼不疼?吃東西沒?”李天郎一時痴了伸手攬過阿米麗雅地腰。低頭親吻她嬌艷的嘴唇于是他整個頭都埋沒在繽紛地花束里。

    阿米麗雅“嚶嚀”一聲。嬌羞地推開他“看你大清早就沒正經!那象個大唐皇族!”

    “有你有紗米娜什麼大唐皇族。我都可以不要!只要有你們我寧可跟這些胡人兄弟一樣游牧放歌好生快活!”

    “真的?”阿米麗雅偎依在夫君懷里幾乎被幸福窒息“我也盼望有那麼一天……。”

    “呀!紗米娜呢?我的心肝寶貝呢?”李天郎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叫了起來“我還沒來得及看她呢你怎麼把她[拋下一個人去采花了!”

    “現在想起女兒啦!”阿米麗雅嗔怪道“她早就吃的飽飽地啦。哥麗和查默看著她呢!”哥麗和查默是跟隨阿米麗雅從小勃律來的奶娘和侍女一直負責照顧紗米娜。其他的小勃律衛士和僕人都奉阿米麗雅之命回返小勃律去了。

    “嗯我得去看看。昨天光顧喝酒都沒抱抱她。她一定責怪我這當爹的。”李天郎抬腳就往旁邊帳房去。阿米麗雅笑笑哼著歌也進帳為李天浪準備早飯。

    迎面踫上喜笑顏開的阿史摩烏古斯。端著一個大盆沖“風雷”“電策”招呼。“什麼這麼高興?端的什麼好東西?”李天郎順口問道。

    “啊主上是我擠的羊奶和些碎肉牛骨給它們吃的!”未等阿史摩烏古斯放下盆子“風雷”“電策”便急吼吼地雀躍而來立起一人高的龐大身體呵呵咕嚕著要搶食吃“嘻嘻慢點!慢點!都有!都有!還好過去擠奶地本事還沒有忘否則真叫那幫回紇婆娘恥笑了去那時節我娘教的說多學些總沒壞處至少不會守著牲口餓肚子……。”阿史摩烏古斯開始用突厥語嘰里咕嚕回憶他母親的話臉上溢滿甜蜜和神往。李天郎突然現阿史摩烏古斯是喜歡笑地自從進入草原他的神情就快樂了許多呵呵這個渾身都充滿仇恨和急躁地怪人居然也有溫情脈脈地時候。是田園牧歌不管是對什麼人都有著強大的吸引力不僅是吸引簡直就是融化……。

    紗米娜躺在搖籃里咿呀學話健壯地小腳小腿在襁褓里蹬踏嬉戲草原的陽光和野花簇擁著如花蕊般嬌嫩的她。“乖別亂動!”阿米麗雅輕輕地將紗籠掩好草地上的蚊蟲可不能傷了她的寶貝。“要是永遠這樣該多好啊!”

    哥麗和查默難得玩樂兩人騎著馬興沖沖地跟著阿史摩烏古斯看牧羊套馬去了。遠處一群點燃艾草驅蚊的回紇牧民別勞作邊彈琴歌唱馬奶酒的香味隨著風兒飄飄然蕩了過來。

    “琵琶長笛曲相和羌兒胡雛齊唱歌。渾炙犁牛烹野駝交河美酒金叵羅。三更醉後軍中寢無奈秦山歸夢河。”岑參的這《酒泉太守席上醉後作》驟然涌現在李天郎腦海他信口喃喃念出覺得正是這幾日的寫照。

    “堂堂雅羅珊將軍也會這些呢喃張狂之語當真好笑!”阿米麗雅有意揶揄道“幸虧僕固酋長他們沒听到!”

    “呵那你說我該吟些什麼詩來?”一只驚慌的野兔呼啦一聲從搖籃旁的草棵里跳將出來李天郎本能地抓住刀被阿米麗雅按住。“就是一只兔子也許是給它孩子找吃的……。嗯你說該吟什麼詩還記得我們去長安的時候過玉門關你念的那麼?”兔子裂著三半嘴蹦蹦跳跳地跑開了。

    “秦時明月漢時關萬里長征人未還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

    “這是王昌齡王少伯先生的《出塞》!虧你還記得!”李天郎嘆道心里有些沉悶這才想起此行來的目的非牧歌暢飲而是征募兵勇。但是。他實在不忍心打破回紇部落的寧靜與安詳。血肉橫飛的戰場和輕裘放牧地草原自是天壤之別!他自己都眷念不已又有什麼權力剝奪回紇人這美好的一切!可是。軍令如山啊!

    “居延城外獵天驕白草連山野火燒。暮雲空時驅馬。秋日平原好射雕。護羌校尉朝乘鄣破虜將軍夜渡遼。玉靶角弓珠勒馬漢家將賜霍嫖姚。”

    “這也是《出塞》!但卻是王維王摩詰先生所作!”李天郎感覺到了阿米麗雅的深意沖她感激地一笑“可我又怎比得霍去病。趙破奴!我只是……。”

    阿史摩烏古斯等三人飛馳而來李天郎注意到一只被利箭射穿身軀地黃羊只有阿史摩烏古斯的硬弓才能將如此健壯地黃羊一箭貫穿。哥麗和查默雖然汗水騰騰但顯然玩得十分開心兩人邊下馬還邊用小勃律話唧唧喳喳地爭執什麼。阿米麗雅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裙笑道︰“她們兩個在夸你手下這個神箭手呢還說也許真能射下大雕來!”

    李天郎看見阿史摩烏古斯一張丑臉抖得盡是得意和暢快。不由心里暗笑。這阿史摩烏古斯也知道在女人面前露臉啊來這里不過十來日他整個兒都煥光彩起來。“主上。僕固酋長派人來請你回去說疏勒軍府有人送信來了!”

    李天郎心一沉。苦笑起來。到底來了!“回去吧你看。快樂時光總是這麼短暫。”

    阿米麗雅寬慰地撫摩丈夫後背“不我們以後還有很多快樂時光。”

    放下送來的文牒李天郎心里突然泛起一種說不出的煩躁和厭倦。他有意慢慢將書信折好放回封有火漆的信封中借此平息自己有可能暴露的不煩神態。作為信使地杜環一直沒有抬頭但是看得出他在仔細聆听李天郎的反應。悉悉索索的紙張摩挲聲停止了杜環不安地挺挺腰他似乎察覺到什麼但是李天郎沒有話他又松腰垂頭坐著不動。有些事情不是非得用眼楮不可的。李天郎的反應好象沒什麼異常但是正如行前封常清擔心的李天郎明顯懈怠下來整個人都變“軟”了。這種感覺到底怎麼回事杜環說不清。也許是因為久病初愈也許是因為近日征召部屬十分勞累也許是因為神花公主回來了……。

    “有勞杜長史跑這一趟真是辛苦了!”李天郎言語和悅“不知送往涼州的撫恤銀兩物件可一一送到?”大軍班師時杜環沒有在疏勒多停留而是直接隨高仙芝大軍回了龜茲然後又馬不停蹄去了涼州按李天郎的吩咐辦理陣亡將士的撫恤事宜。

    “都按將軍吩咐一一分送其家……”杜環從懷里掏出一本帳冊蘸著口水翻了翻“惟有趙二斤、羅星、羅芹三人家屬遍尋不得想是流亡或是死盡了。”

    “這本是吾親為之事唉!”李天郎拍拍杜環肩膀“真是有勞你了!趙陵這些粗人去辦這些事總不叫人放心只有勞你大駕了!東奔西跑好幾十天累壞了吧?”

    “比起大人陣前被堅沖突履鋒冒刃陣下還事必躬親愛兵如子小地累些又算得了什麼呢!”杜環抬起頭看見李天郎暖意融融的微笑“還有高大將軍特令小的將坐騎特勒青給大人送來說是希望大人早日重返疆場!此外從涼州隨我來地從軍兒郎五十七人一並抵達大營。”

    “五十七個?”李天郎點點頭“都是戰歿士卒血親?”這是西涼團時期留下的規矩凡戰死沙場者其家皆可遣人繼承勛位和軍中位置。

    正說間門外傳來馬大元地聲音“大人馬大元求見!”

    李天郎趕緊邁步出門看見幾十個漢子在帳外齊齊站立看見自己出來呼地一聲一起行禮居然沒有人說話。這群人大地不過二十七八小的也就十七八九但是個個精悍健壯顯是邊塞尚武之民。

    “西涼子弟從軍者一百七十九名小地經嚴格甄檢現得健兒八十名請大人檢校。”不用李天郎多費心這些事馬大元一定會做得縝密妥帖。注意到馬大元身邊站著兩個敦實的年輕人。一看眉眼就知道是兩兄弟而且肯定是馬大元的兒子。

    “大元這是……。”李天郎知道馬大元有三子一女。一下子來了兩個兒子這家里怎麼辦?

    “犬子馬鋌、馬 。兩人都過甄檢若大人有疑可立行再檢!”馬大元說得斬釘截鐵。

    “誰會懷疑你徇私呢!”看著馬大元空蕩蕩的袖管李天郎心如刀割“男丁皆去。家中惟剩幼子幼女莊稼田地全勞結老妻如何使得?”

    “大人我馬家男兒以戎馬一生馬革裹尸為榮以老死田間碌碌度日為恥!小兒兩人非我逼迫都是其二人听得大人募兵。爭相而來我亦無奈!如蒙大人不棄能跟隨在你鞍前馬後。效死疆場大元也就感激不盡了!”馬大元沒說完。便咳嗽起來。旁邊地二子不約而同伸手欲拂其背被他一瞪。又縮回手去。“某這個不中用的掌教執旗算是沒有白吃軍糧!”

    殘廢的馬大元死也不離開軍旅而按大唐軍律他只能回籍返鄉。李天郎實在不忍借著募兵操練之名特為其申領個掌教執旗之職總算求得個留營地名分。現在他將自己的兩個兒子都送來了除了對李天郎地信任和忠誠對西涼團的難以割舍也有深深的痛苦和無奈他覺得不這麼做對不起保舉自己的李天郎也無法延續馬家功勛卓著的名聲。自己是廢了只有看兒子地了可那畢竟是刀尖舔血的日子啊……。

    李天郎沒有再說什麼他用力拍拍馬大元的雙肩無意間又觸到那空落的袖管手形不由一滯……。

    “此外還有胡族健兒三百四十一名正在甄檢明日請大人檢校……。”

    系在大帳邊的駿馬仰天嘶叫起來那是高仙芝送給李天郎的特勒青。此馬雖沒有阿里那樣靈秀輕盈但身影威猛高大健碩有力也是名貫安西的好馬。

    “戰馬四百二十九匹陌刀五十口已先配……。”李天郎木然地听著馬大元的稟報心中驀然沁出絲絲悲涼戰斗戰斗無盡的戰斗這些新地戰士也許不久就又會血灑大唐西陲。他們真會象高仙芝所說的那樣換來中原又一個太平百年麼?他們的頭腦中也許沒有太多食天子祿為國效命地高尚節操他們搏命戰斗的目地更多地是實現自己“覓個封候”的願望。但你能說他們什麼呢?想想自己吧為了什麼戰斗?能為了什麼戰斗?難道只有通過戰斗才能激出自己存在地意義麼?李天郎看看刨蹄抖的特勒青也許我也應該當匹馬只管听主人命令便是不用想得太多!那個杜環在悄悄觀察自己這個讀書人躲躲閃閃必然得了高仙芝的什麼密令……。不管他是志願還是被迫足見高仙芝用人之

    杜環終于看到李天郎利劍般的目光往己處一閃他有些慌張腦子里剛開始尋找說辭李天郎卻迅恢復了常態以至于杜環覺得剛才是自己多疑了。不不是自己看錯了這種壓抑緊迫的感覺只有在高仙芝面前才有如今的李天郎實在象極了高仙芝。鋒芒雖然收斂了很多但顯得更加幽深詭異更令人捉摸不透……。怎麼這麼倒霉處處都踫上的不是梟雄就是人杰!

    “充軍效命為天子社稷征戰乃我大唐好男兒之光榮。然千軍萬馬槍林箭雨決死搏命非同兒戲。爾等可知大唐雄師征討天下屢戰不敗所恃為何?”

    鴉雀無聲諸人皆屏息聆听。

    “為何?”李天郎提高了聲調“何人可做答?誤者無罪!”

    “驍勇!”馬鋌壯著膽子回答。

    李天郎鼓勵地沖他點點頭“還有麼?”

    “戰技!”馬 接著說聲音比馬鋌大了些。

    “冷酷!”又有人言聲音又大了些。

    “智謀!”“人眾!”“威儀!”回答的人越來越多聲音也越來越大。

    “不!”李天郎揚手止住大喝一聲“乃軍紀也!”他緊接著重聲強調“軍紀!”

    全場肅然。

    “軍紀!軍紀乃軍民根本之別也!乃善戰精兵與烏合之眾根本之別也!惟尊軍紀方可成軍雖水火而無畏前驅雖深淵而從容而退令行禁止萬眾如一此乃軍之魂也!”

    “千萬別忘了你乃大唐雄師一員必視大唐軍紀為天條!時刻牢記刻骨銘心!”

    馬大元帶頭恭身行禮“屬下自當銘記!”

    沒有了戰馬的嘶鳴沒有了刀劍的鏗鏘。

    聞不到士卒重汗的酸澀箭矢淬制的火燥。也不見整齊的隊列飛卷的旌旗。

    如果這樣我又是什麼?

    李天郎突然現自己除了戰斗什麼也不會!甚至不能象阿史摩烏古斯一樣懂得牧羊擠羊奶!而且他內心根本就不想去干別的!也不想去學著干別的!尤其令他煎熬的是軍營的一切已經深入骨髓根本無法磨滅更不可能擺脫。他愛軍營的一切甚至那廝殺的快感!完了我注定要做一個征戰不休的戰士了不是供人驅譴的戰士!不為自己而戰卻是為生存價值和虛幻的榮譽而戰!……

    這次紗米娜的哭聲李天郎沒有听見。

    坐在床邊縫補戰袍的阿米麗雅抬頭看了看端著酒杯愣的李天郎張了張嘴但沒有出聲音。她放下手里的針線起身往搖床走去……。

    李天郎寬厚的背影在搖曳的燭光中拖得很長……。

    熱氣騰騰的訓練場上是奔馳的戰馬是鏗鏘的腳步是生龍活虎的吶喊。

    李天郎緩步穿梭在其間覺得無與倫比地舒暢。

    對于校場上的一切他樣樣爛熟于心箭靶、戰馬、兵器架、噢噢叫的士卒……都在沖他叫喊粗野地召喚著他。他每一步都不直覺地跨進戰陣的節奏里去他從富有彈性的操場上走過每根骨骼都不禁在肌肉里嘎嘎做響動不動就冒出興奮的大汗。他隨便一眼瞟去視線內的任何一個細小的差錯都休想瞞得過他哪個士卒偷懶沒挺直腰哪個隊正的號令有誤哪個箭手弓弦沒有調好哪匹戰馬的鞍轡松動……。他毫不客氣地拿鞭子抽*動作遲緩的士卒呵斥懈怠的旅帥隊正親自揮舞令旗布陣甚至自己操刀示範動作。

    作為戰將的李天郎精神抖擻漏*點萬丈。(m.101novel.com)

加入書簽 上一章 目 錄 下一章 加入書架 推薦本書

如果您喜歡,請把《朔風飛揚》,方便以後閱讀朔風飛揚第二十三章 牧歌(2)後的更新連載!
如果你對朔風飛揚第二十三章 牧歌(2)並對朔風飛揚章節有什麼建議或者評論,請後台發信息給管理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