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姨,你的親親佷女來替你送行,皇姨夫卻不肯出來見一面,這也太說不過去了吧?”
羲芝人小鬼大地坐在上位,向另一邊坐著的寶玨似真似假地抱怨著,“人家可真想欣賞欣賞我皇姨夫的翩翩風姿呢!听說,他還差點成了母皇後宮眾郎君中的一份子!人家對他滿懷憧憬耶!能讓皇姨傾心的皇姨夫,必定是沉魚落雁、閉月羞花、詩詞歌賦、樣樣精通的了!”一邊說,一邊還側歪著腦袋,故意裝出一副可愛的樣子。
寶玨看著這個調皮的丫頭,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身為皇儲,能去的地方是少了點——頂多就是在皇宮里頭四處瞎逛——可也不能就在她這里跟她耗上了不是?!
如今倒好,借著替她送行的名頭,小丫頭跟鳳後討來了出宮的特許令牌,到了公主府就死賴著不肯走!吃了中飯,蹭茶點,蘑菇了晚飯,還要等宵夜,她要是再不回去,宮門就要關了好不好?難道她真的打算在這里住一夜嗎?
“ 兒,你是乖孩子,這麼晚了還不回去,你爹爹可是要擔心的哦!”對羲芝的調侃充耳不聞,寶玨轉過頭來,打算走“曲線救國”的路子,找個比較好騙的娃娃來當槍桿兒使,“快點叫你皇姐送你回去,好不好呀?”
水晶娃娃笑眯眯地看著她︰“皇姨,不要緊的,爹爹說過,只要跟著皇姐出來,他不會擔心的。再說, 兒也想瞧瞧皇姨夫呀!”說著,也是一歪腦袋。
看著水晶娃娃的可愛模樣,寶玨終于明白羲芝剛才那個德行是向誰學的了……
“我說,你們這麼想見皇姨夫啊?難道你們從來沒見過嗎?”寶玨看著羲芝,“好歹,兩年前,皇姐選秀的時候,你皇姨夫可進過宮啊!他那個人,那麼出挑,你不應該沒印象吧?”不滿歸不滿,她還是變相地夸贊了一下自己的夫君。
“皇姨,兩年前,我才八歲, 兒還跟在玉卿叔叔身邊練走路,我們都是小娃娃,怎麼可能會參加那麼重大的芝式嘛!”羲芝不客氣地撇著小嘴,“皇姨也真是的,舍不得就直說嘛!人家我又不是不懂!這叫美色重于青山,你喜歡皇姨夫的美貌,不願意讓他出來見外人,打算就此金屋藏嬌是不是呀?哎呀,這種事情還要遮遮掩掩的做什麼?佷女我也是女人,明白其中的奧妙的啦!”
寶玨險些沒把鼻子給氣歪了——听听,這象是一個十歲女娃兒會講的話嗎?!敢情懂的比她這個長輩都要多!連“金屋藏嬌”這麼“深奧”的詞兒也明白!
“墨珠,”寶玨轉頭吩咐在一邊侍立的少年,“把駙馬請過來,就說長公主和小皇子要見他,讓他稍微穿的喜慶些。”今天不讓蕭文出來露個臉是不成了,與其讓羲芝留下來繼續折騰,還不如快刀斬亂麻,讓她稱了心如了意,也好趕緊走人。
“是。”墨珠低頭答應著,退了下去。
“皇姨,我看,你這個小廝挺精神的,人樣子也不錯,”羲芝看著墨珠離去的背影,嬉笑著說,“不如,把他送給我怎樣?”
“你要他做什麼?宮里伺候你的人還不夠多嗎?比他漂亮精神的有的是,你干嗎還打他的主意!”寶玨慍然道。這丫頭,越來越大膽了,鬧著看蕭文也就算了,反正頂多就是看兩眼,不會少塊肉,覬覦墨珠可不行!少了這麼個貼心的人在身邊伺候,她就是不折不扣的生活白痴了!問她要人也成,不過好歹也得等培養出了接班人再說!
“哎呀,人家瞧著他順眼嘛!”羲芝眨巴著眼楮,“我拿五個小廝跟你換,還不行嗎?”
“不、行!”寶玨斬釘截鐵地回答,“我的事兒可全靠著他張羅,我也答應了他將來要替他找個好人家,風風光光地送他出門,讓他跟著你,怕是等到白了頭也嫁不出去了!豈不是平白耽誤了他一生的幸福?!”
“哈哈哈哈……”羲芝大笑了起來,“皇姨這麼說,我可就放心了。老實說,皇姨要是真答應把他給我,他進了宮也只有被我整死的份兒!”
“他哪兒得罪你了?!”寶玨皺著眉頭,很難想象一個天真爛漫的孩子竟然會說出這樣冷酷無情的話來。
“得罪麼……倒是不曾,”羲芝笑嘻嘻地說,“只是瞧著他那個樣子心里有氣!皇姨,我跟你說,這種人最是要不得了,表面上一副乖巧柔順的樣子,骨子里可是心眼多得很,皇姨你要是喜歡這樣的人,小心將來被他戴綠帽子都不知道!前陣子得寵的恕才人,不就是這樣的?背著母皇和他那個帶進宮的小廝不三不四的做些苟且之事,東窗事後,兩個人一塊兒被送進宗人府,原本是該千刀萬剮、株連九族的,父後替他們求了情,母皇才勉強同意只將這兩個不要臉的奴才沉江而已!”
那兩個人也真是大膽,居然敢明目張膽在皇帝眼皮底下搞同性戀,難怪要被沉江了……寶玨暗暗咋舌,不過,“墨珠可不是這樣的人!我相信自己的眼光!”寶玨說。她可以肯定,墨珠絕對不是同性戀,否則怎麼會對自己生了情愫出來?(羲芝說的是東,寶玨想的是西,敢情這姨佷兩個,走兩岔兒了。)
“將來怎麼樣,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皇姨還是不要把話說的太滿,小心提防著才是正經。”羲芝老氣橫秋地說道。
“到時候再說吧。”寶玨不願意在這個問題上繼續糾纏,隨意敷衍著。
“給長公主請安,給二皇子請安。”一聲唱禮,是蕭文衣冠整齊地進來,向兩位皇女皇子見禮。
!寶玨一看,頓時滿心歡喜——他果然听了自己的話,把一身的孝服換了去,淡藍色的衣衫穿在身上,顯的身材挺拔、玉樹臨風;烏黑的頭用金冠束在頭頂,金冠上栩栩如生的鏤空雕著雙龍戲珠的圖案,正中的那顆珠子,隨著光線的變換而不停地變幻著色彩——原來,是顆貓兒眼;耳垂上,兩個祖母綠的耳扣爍爍放光;臉上雖沒有施脂粉,卻因為愛情的滋潤而容光煥,一掃往日的抑郁之氣,整個人顯的典雅精致,秀麗絕倫,比起以前,又動人了幾分。
“我的天吶!皇姨夫真是美耶!”羲芝看著蕭文的絕色姿容喃喃嘆道,“怪不得皇姨會收了性子……若是我,我也會的……”
“咳咳!”寶玨重重地咳了幾下,把小色女的魂給叫了回來,羞得她漲紅著臉,兀自為自己的失態找台階︰“不過,皇姨夫雖然漂亮,可比起我父後和玉卿叔叔……還是要差上一截的……”
“哦?是嗎?”寶玨看著小丫頭的口不應心,挑著眉,毫不留情地戳穿她,“既然這樣,那你還是趕緊回宮去瞧你父親和叔叔去,少在這里垂涎你皇姨夫的美色……瞧瞧,連口水都流出來了!丟不丟人啊?!”
羲芝趕緊伸手去抹,一摸根本就沒有什麼口水,再看皇姨似笑非笑地睨著自己,要面子的她頓時有些惱了,“哼!有什麼了不起?皇姨夫再好看,終究是老了,比皇姨還要大上幾歲呢!有什麼值得羨慕的?”
停了停,她又想起了什麼,頓時驕傲的如同一只開屏的孔雀︰“皇姨你不知道吧?母皇和父後可是已經替我選好了四家朝中大臣的小公子哦!連宮名都賜下了呢——惜珍、惜福、惜憐、惜愛——瞧這名字就是好的了。況且日前我也見過他們一面,個個都是相貌不俗,精致秀氣的。父後早上還和我說,這四人選黃道吉日就要進宮的……依我看,幾年以後,他們絕對能把皇姨夫比下去!到時候,可就是皇姨看著我的駙馬流口水了!”
寶玨看著越說越得意的羲芝,啞口無言——她怎麼也沒想到,這個世界,非但支持早戀,而且,熱心的父母還會主動替孩子去挑選對象?!……這個,請原諒她缺乏豐富的想象力吧……
羲芝在那里得意洋洋吹噓,全然忘記了自己帶著出宮來的,還有個天生自卑的玉娃娃——玉 兒。
玉 兒在冷宮里鮮少與人接觸,除了自己的父親,大概也就是兩個年近七旬的老嬤嬤了。老嬤嬤雖然瞧著他喜歡,可是,他的出身畢竟不甚光彩,要憐要寵的,有這心思卻沒這能耐。
父親玉卿名為鳳後同胞,但因身處冷宮,加之身犯重罪,鳳後能保全他性命已是花了不少的心思,就連這次央求女皇同意讓這“混亂皇室血脈”的幼童出來念書,也是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很費了一番口舌,外加請了趙無忌做說客,才算勉強放行,至于日常生活,自然就顧不過來了。
皇宮之中,多的是勢力小人,何況人人都知道玉 並非皇家骨血,輕蔑之心自然在所難免,有那直性子的,當場便給 兒難堪的;也有心思深沉、暗地里使手段的;本該和睦相處的兩個同齡兄弟更是難親近,他們的蓄意刁難自然是逃不過的……玉 在這短短幾個月所受的苦,比他在冷宮里幾年吃的苦都要多上幾倍!
在這樣的情形下,只有皇姐挺身而出保護他,玉 的心自然就偏向皇姐一邊,加上皇姐平日呼風喚雨很是威風,教學的師傅們也對皇姐的聰慧贊不絕口,他對皇姐可謂是無限的崇拜和憧憬,只願自己能一直和皇姐朝夕相處,永不分離。在他的心目中,皇姐親切溫柔,美麗聰慧,對自己是純粹的呵護有加,與父親的寵愛中夾雜著復雜情感的眼神自是不同,論起重要程度來,父親第一,皇姐第二,至于鳳後叔叔,反而是排在第三了……
蓉儀的漫罵,使他隱約地覺察到了自己微妙的身份。從來被說是少年不識愁滋味的小娃娃,開始暗地里擔心︰自己會被逐離皇姐身邊……若真要如此,自己該如何自處?享受過被人保護的溫柔,再要回到過去被人漠視的冷淡,他覺得幾乎要比死都難過。
听皇姐說,鳳後已經為她挑選了伴讀,看來日後自己與皇姐相處的時間會越來越少……那些世家公子個個兒都是玲瓏剔透的聰明人兒,哪里象自己,膽子又小,又愛哭,什麼事都做不好,只能躲在皇姐身邊尋求庇護,久了,怕是皇姐也會嫌棄這麼沒用的自己吧?
獻儀和蓉儀還能相互做伴,自己呢?連個說話的人也沒有吧?又要關在那清冷的大院子里,成天看著空蕩蕩的天空愣嗎?看著爹爹滿含歉意的目光而故做天真地轉移話題麼?……
玉 越想越難過,看著皇姐一臉的眉飛色舞、喜氣洋洋,一顆心更是刀絞一般的痛了起來,疼的他直冒冷汗,卻哀怨地現往日最關注自己的皇姐根本就沒注意到自己的不適,兀自在那里興高采烈地和皇姨逗嘴……他不由得眼楮一紅,鼻子一酸,不願讓人瞧見自己傷心,所以,他蜷著身子縮在椅子一角,用袖子蒙著臉,哽咽著努力壓抑著自己的哭泣。
在場的人,的確是誰也沒注意到玉娃娃的異狀。
寶玨緊張地拉著蕭文,生怕羲芝剛才的胡言亂語刺激到他,把好不容易和緩過來的夫妻關系又搞砸,正在那里跟他解釋“童言無忌,小孩子的話當不得真,自己將來絕對不會嫌棄他”等等,
幸災樂禍的羲芝瞧著皇姨手忙腳亂地哄著皇姨夫,興致高昂,恨不得立刻再澆上幾盆油去助助興,不料自己的後院先已著了起來。
因為身邊有個愛哭的小廝,寶玨的听力已經被訓練出來對哭聲特別的敏感。
她正在那兒說的起勁兒,隱約听到有哭聲,條件反射地朝墨珠看去,少年雖然板著張臉,卻並沒有傷心落淚的樣子,她困惑地看了看蕭文,蕭文朝她努嘴兒使了個眼色,她順著蕭文的指點看過去,才現,原來是現場多了個小“淚包兒”出來。
“ 兒,你哭什麼?不許哭!”羲芝也看見了玉 兒在哭。她看戲看得正熱鬧,平素威風的皇姨難得沒了脾氣,陪著皇姨夫直討饒,這種事情可是千年難得一見的,怎麼就被打斷了呢?!這要她還怎麼回去學給父後看嘛!“說了多少次了,哭是軟弱的表現,咱們皇家的王子,就是打掉了牙齒也要合著眼淚往肚子里吞!你怎麼總是改不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