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音從別院告辭之後,平淡無奇的日子,又過了一日一夜,就在兩天期限要到的前一天晚上,婉柔與雲姐又對桌而坐,品茗談天,寒冷冬日一律被關在了房屋之外。---瀏覽器上打上-看最新更新---
“呵呵,你有事。”
雲姐笑著喝茶,萬分篤定輕輕指了一下婉柔。婉柔一愣,爾後笑得開懷。
“在我此生之中,能得姐姐這般知己,我便已足矣。”
听著婉柔這話說得太過灑脫,雲姐微微收起了笑容,斜瞟了婉柔一眼。
“你這笑談,可有些過火了。”
“呵呵,姐姐教訓得是。”
婉柔一笑而過,也不多加解釋。
“上次,你還未向我言明你與福生的事情呢?怎麼樣,今日只有姐妹二人,不妨與我說說?”
“原來,我這雲淡風輕的好妹子也有好奇的時候啊?”
雲姐咯咯笑著。
“好,告訴你,便也無妨。有些心事,人若是看開了,瞧遠了,回頭再看看,這些煩惱又算個什麼呢?福生,是我十月懷胎生的,只不過,那個時候我年輕氣盛,對這種不知爹是哪一個的骨肉不屑萬分,甚至于是痛恨至極。生出福生沒多久,我就將他轉送給了一個老鄉,轉眼,便像是忘記了自己還有這個兒子一般,照樣過自己的生活,聲色犬馬,渾身上下無一不是傷痕,為了填補這些傷口,我卻又烙上新的傷口。年復一年,日復一日。
“直到有一日,就在我接管了勿返閣之後不久,老家洪澇,當時我听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頭皮都炸開了。渾渾噩噩,等自己完全清醒過來,早就已經馬不停蹄地趕到了河南。”
“……這麼說來,是否就在那一年,你收了出塵做自己的徒弟?”
雲姐輕輕點頭,嘆了一口氣,又繼續回憶起前塵往事。
“也怪那小子命大,站在房頂上不吃不喝,冷風吹了好幾天,硬是等到了潮水退了,才跟著難民一起到了開封府邸,我就是在那兒,看到的他。他身上帶著我給他的玉佩,手臂上的胎記也是抹不掉的證據,見到他的那一刻,我哭了,抱著他就這麼在一堆髒兮兮的餓殍難民之中,號啕大哭。我是後悔了,後悔自己的荒唐,更悔自己的冷血……
“在那以後,我便將他與出塵一同帶進了今日的勿返閣,也將那個香閣改成了現在的這個名字。只不過,那小子懂事得早,也很倔強,明明知道我是他娘親,從小到大,死都不願意開這個口。到頭來,他和我,還不如我和出塵來得親……還好,現下事情是有了轉機,也算是老天有眼,給了他,也是給了我一個機會,你說,我能不死死抓住麼?”
婉柔喝著茶,听著雲姐的過往,若有所思。雲姐一股腦地將自己視為不堪的回憶說了出來,卻發現自己波瀾不驚,甚是有恍然若夢,一夢若干年的感慨。
她將一塊糕點放入嘴中,嘴里含著這入口即化的棗泥糕點,心里則是在細細咀嚼剛剛睡去的暖冬咿呀學語的模樣,許久都不曾有過的幸福感溢滿了她的心田。
二人不語了許久,室內火盆劈啪作響。婉柔看著火盆中燒得猛烈的火炭,忍不住便去翻了幾下。火星點點,噴薄而出,只是不敵這盆外的冰冷,沒幾下,就消散在空氣之中,不見了。
“……既然姐姐如實說到,妹妹現下,也該知無不言了。”
“你?”
雲姐轉頭,滿臉不解。
“呵呵,我想,姐姐一開始就知道,我與寧兒,說的不是實話,只不過,這麼多年以來,您用您的明白陪著我們演了這麼多年的戲,妹妹在此謝過了……”
婉柔說著,突然就從椅子上站起,福了一個禮。這一系列的動靜,弄得雲姐心中咯 了好幾下,她總覺得,婉柔這樣太不尋常,更讓她的心里沒著沒落。
“起來起來,一家人不說兩家話。都這麼多年過來了,你這是做什麼呢?”
雲姐知道,並非自己敏感,而是婉柔確實有事。
婉柔抬頭,臉上雖然平淡,卻讓雲姐看得更是發慌。婉柔淺笑的模樣,雖然映著金黃色的溫暖火光,可是為什麼,在她看來,卻覺得,這麼有熱度的光亮都沒辦法將婉柔的微笑給溫暖起來。
“……明日,我要去內城,給阿甦克王府的貝子診治。就是,梵音的心上人,阿布托少爺。”
“什麼?”
雲姐一愣,滿臉不信。
“不是吧?怎麼……都沒听梵音說過這件事?”
“她這次,心事藏得很深。只對我一個人說了,雖然不是強求,可是在我看來,不去不行了。”
婉柔嘆了一口氣。
“所以,我想在去之前,與雲姐坦誠相見,也不枉費我與你這十二年來的交情,至少,當我捫心自問的時候,妹妹會為自己與你不再有欺騙而心安。”
“妹妹,你,你這說的是些什麼話啊?”
這樣的話,太像臨終遺言。
雲姐感到害怕了。她趕忙抓住了婉柔的雙手,仿佛婉柔就會在這一刻消失不見一樣。
“姐姐,妹妹姓沈不假,只是本名應叫曼柔,後因從了自己的夫君,便改名為婉柔。婉柔師承藥王谷,卻中途背叛師門,跟了個男人不告而別,所以,我在藥王谷的過往,不提也罷……寧兒,她本來應該是個金枝玉葉,應該在內城里頭享受著無憂無慮的日子,當日若不是為了我,若不是夫家的正妻苦苦相逼,她多半現下還在內城里衣食無憂吧……姐姐,寧兒,並非叫做沈凝心,她的本名,為玉寧,她的父親便是先前瓖白旗的總統領,大將軍忽倫王爺。這一切,本來妹妹想著,跟著咱們的假死消息一道煙消雲散,可是現在看來,多半是不可能了……此去內城看診,我也不知道,結果會如何。之于我,之于阿布托貝子,會不會是人生的轉折,我也都不清楚……只是,事已至此,我也主意已定,便想將壓在心底里的這個秘密,都告知與姐姐知道。妹妹想讓您知道,寧兒與我,是欠了您多大的人情,所以姐姐您也不用再自責于寧兒用自己的安危換得福生的周全。這都是她應該做的,也是她,最想做的事情。”
婉柔說罷,噗通一下跪了下來。
雲姐卻因為太過于震驚,呆呆望著婉柔仰起的臉,一時不知道作何動作。
“姐姐,妹妹只求您一件事,若是……若是妹妹命薄,還請姐姐一定要好好照顧寧兒,我就這麼一個女兒,萬般掛念,就算是成了鬼也是放不下的啊!”
雲姐被這話驚嚇得花容失色,連拍了好幾下小幾,惱怒至極。
“你這是說的什麼話!!快起來,快起來!!”
雲姐慌慌張張,婉柔分明看到了那晃動的人影之間,銀絲閃爍。她輕輕抓住了雲姐要扶起她的手,一字一句,輕輕說著,語氣之重,卻已經能夠表達一切。
“妹妹,真的就只有那麼一個願望,只希望,寧兒好。”
雲姐听著這落魄的話,心里更是憤慨。只是開口沒幾句,話就變得柔軟,雙眼之中,已有朦朧。
“你這說的什麼不明白的話呢?寧兒是你女兒,她好壞與否,你都得看著,好好活著,好好看著!必要的時刻撥拉幾下,這便是當母親應盡的責任!既然,既然內城與你來說,分明就是虎豹豺狼,你何必還要以身範險?梵音那兒,我替你回了便是!起來!”
說著,雲姐便要將婉柔拉起來。好像只要婉柔現在站起來了,她的那個荒唐決議便可以一筆勾銷,當作沒有發生過。只是,婉柔的身子不知為何,卻是那樣沉重。她怎麼樣都扶不起。
“姐姐,我不去,行麼?那時梵音用命都要守的人,我不去,能行麼?此去雖然多險,卻也不一定會一去不回啊。再說了……我已經沒時間了……”
婉柔燦然一笑,慢慢挽起了自己的袖子。
雲姐借著火光一看,臉色一下變得更是蒼白。
“這,這,這是……”
她輕輕捧著婉柔的手臂,只見這藕白的手臂上,青筋暴起,滿是烏紫,一條清晰可辨的紅線沿著婉柔的手臂進入了她的衣襟之中。
見雲姐呆愣,婉柔卻不以為然,她平靜地將衣袖整理得體,這才輕聲對雲姐解釋。
“這,便是紅顏笑的效力了。當初,我便是喝了這個毒藥,雖然之後金蟬脫殼,僥幸撿回了一條命,可是余毒未消,現下,急性毒成了慢性。這條紅線,每一年都會有所增長,我也是前幾年才有所發現的,現下,也快要延伸到心窩處了。真到了那里,我這條命就真的不保了。”
“就沒有什麼法子?沒有什麼法子解毒麼?”
雲姐拼命忍著淚,想讓自己冷靜下來,可是越是忍,這淚水來的越是洶涌。
婉柔默默搖頭,輕輕抬手,撫去了雲姐的淚。
“所以呀,姐姐,今日告訴你那些過往,妹妹的心願已經了了一樁。你就讓妹妹去內城給阿甦克少爺看診吧,能在我有生之年,成全梵音的情,我也死得其所了……只是,這些事情,不要告訴寧兒,好不好?”
“妹妹……”
雲姐無奈點頭,任自己的眼淚放肆流淌。
婉柔一笑,儼然已將生死置之度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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