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亞佩策略性地對史密斯說︰“這是不是違反合同規定了?”
“我公司跟貴公司簽訂的合同上明確約定以天工1號為中心25公里為半徑的範圍內開展聯合勘探工作。---瀏覽器上打上-看最新更新---事實上,我們對這個範圍已做了詳細的勘探,可以說已完成了工作任務。”史密斯用稍嫌生硬的漢語回答。
“據我所知,離我們雙方約定的勘探期限還有一個月時間,史密斯先生不會如此健忘吧?”站在柳亞佩身後的葉青青閃身上前,不咸不淡地反問。
史密斯老臉一紅,狡黠地回答︰“那是雙方約定完成勘探任務的期限,而非勘探時間。”
“看來我們對合同的理解有偏差!中國有句古話叫入鄉隨俗,想必史密斯先生听過吧?”葉青青沉著臉來問。
“你這是威脅我!”史密斯咆哮了。
“隨你怎麼理解!”葉青青狡黠一笑,退回到屬于自己的位置。
“好了好了,這些都好商量嘛!”柳亞佩沉吟半晌,好言相慰,“根據實際情況,我們會酌情考慮增資的,具體數目等我跟貴公司總裁凱特先生商量後再確定。時間就是金錢,我希望你不要因為此事而中斷勘探工作。”她非常清楚,眼下跟史密斯反目吃虧的還是東朝公司。
史密斯勉強接受了柳亞佩的折中建議,但要求三天內結清剩下的兩千五百萬勘探費,並解決增資問題。
這場本應彈冠相慶的成果匯報會,最終卻在合作雙方各懷心事的情況下鬧得不歡而散。
所有的資料表明,龍山確實存在一個特大型銅礦。史密斯提出增資要求肯定事前征得了ger礦業公司總部批準,他們料定東朝公司不可能為了五千萬勘探費而放棄繼續勘探的計劃,才會如此漫天要價。或許史密斯早已知道了銅礦主脈的位置所在,只是故意不說穿,以便獲取更多的利益。柳亞佩開始後悔當初不該讓步,讓加方承擔聯合勘探小組的組長。
總裁室里,柳亞佩向葉青青和林生濤吐露了心中的擔憂︰“嘴邊的肉,誰都不會輕易放過。如果不追加勘探經費,ger礦業公司不是拂袖而去就是陽奉陰違,不可能再替我們繼續尋找主礦。我們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他們正是看到了這一點,才敢明目張膽地勒索。當初要是態度堅決些,不讓史密斯擔任聯合勘探組組長,或許就不會出現今天這樣的被動局面了!”
“誰當組長都一樣!我們冶金分公司派出參加勘探小組的幾名人員,對勘探沒有一個在行的。就算有人在行,如果他們有心造假,我們也是無能為力的,畢竟核心技術掌握在他們手里,要做點手腳並不是什麼難事。”葉青青客觀地分析。
“是啊,技不如人,我們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當初就是考慮到國內勘探能力有限才高價聘請他們的,看來洋鬼子是存心要狠咬我們一口了!”柳亞佩眉心緊鎖,憂心忡忡地問林生濤,“你仔細看看合同文本,能不能從法律上找到有利的依據,迫使ger公司放棄增資計劃?”
林生濤作為東朝公司的法律專家,全程參與了此次勘探合作洽談、合同起草工作,對合同內容爛熟于胸。為了表示對柳亞佩的敬重,他還是認真地翻看了合同書和解釋文書,而後肯定地回答︰“幾乎無懈可擊!”說完轉向葉青青,面露苦笑,“你所說的三月期限,在法律上仍有商榷的余地,但不會帶來實質性利好。即使ger公司表面上認同了這條鄉規民約,他們也大可以拖延時日,一個月過去也就期滿釋放了!”
“那只是挫挫洋鬼子的囂張氣焰,你還當真了啊!”葉青青驚呼。
“可法無戲言哪!”林生濤語帶雙關。
“你……”葉青青氣得不輕,怒視著林生濤半晌無語。
“都什麼時候了,你們還有心思胡鬧,趕緊想辦法共渡難關才對!”柳亞佩不無嚴厲地批評。
林生濤這才端莊態度,“依我看,我們應當搶在史密斯匯報之前主動跟ger公司協商,最好是柳總親自出面,這樣我們就有充分的回旋余地。”
“別做夢了,這樣做只能使我們陷入更大的被動!主動求和就說明我們心虛,他們會死咬著五千萬不放,甚至變本加厲!目前,最好的辦法就是以不變應萬變,守株待兔。他們連人帶設備肯定閑不住,等急了就會主動找我們商量,到那時主動權就完全掌握在我們手里。ger公司的目的無非是想從東朝公司拿到更多的錢,我就不信他們會丟下這塊肥肉舍我而去!”
青青的分析跟自己的心思不謀而合,柳亞佩覺得此女越來越有將帥之風,目光里情不自禁地流露出愛憐和贊賞之情。為了顧全林生濤的面子,她沒有直接表態,而是說︰“此事得從長計議,我再琢磨琢磨!”
這等于下了逐客令,林生濤便起身告退。
“為錢犯難了吧?”見林生濤走遠,青青關切地問柳亞佩。
“就你鬼精,什麼事都入你的法眼!”柳亞佩輕笑一聲後,又犯起愁來,喟嘆說,“不管怎麼跟ger公司討價還價,看來增資是免不了了,無非是錢多錢少的問題。可眼下到哪里去籌這筆錢呢?我連賣礦的心都有了!”雖然聯合勘探小組找到了一個價值十億以上的銅礦,但終不是黃燦燦白花花的真金白銀,無法馬上兌現成現金。柳亞佩說的是氣話,她哪里舍得直接拿礦換現金,轉手他人開發!礦里掏出的東西只要從冶金公司的生產流程上轉一圈,價值就會成倍成倍地增加!
“公司一直經費緊張,這又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青青擔心地說,“這樣下去,我怕周轉不靈呢!”
冶煉技改項目的五億元經費好不容易才籌了四億兩千萬,余下的八千萬缺口還沒著落,現在ger公司又要增補勘探經費,柳亞佩怎能不急?可光急也沒用,ger公司那邊能拖則拖著,實在拖不過去就只能拆東牆補西牆,從冶煉技改經費中先克扣一部分,等天工2號礦包裝完成後再向銀行申請貸款。柳亞佩有了主意,便交代青青說︰“有天工2號墊底,天工1號就可以增加采礦量了。只要礦業分公司的技改項目及時跟進,過不了三個月,產能就能翻上三番。銅市場一直供不應求,銅價一路走高,這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礦業分公司這幫人拖沓慣了,我得上那邊親自盯著。這邊就交給你處理了,有一件事你要特別留神,跟ger公司打交道一定要注意方式、方法,既要讓對方為我們繼續尋找主礦,又要想辦法壓低增資額。只要我們拖住那兩千五百萬的勘探余款暫時不付,主動權就在我們手上,就不怕他們溜了。但有一條,千萬不要惹惱了這群洋鬼子,他們可是我們打開寶藏的金鑰匙!有什麼棘手的事,隨時向我匯報。”
“請柳總放心,我一定按您的吩咐竭盡全力做好每一項工作!”青青少有這樣的莊重和嚴肅。
“這就好!”柳亞佩滿意地點了點頭。
青青送柳亞佩出門,一路上兩人又談了些處理ger公司的細節。公司總部大門前高高的青石台階上,兩個女人彼此深情地凝望著。“許多事還等著你支辦呢,回去吧!”柳亞佩伸手替青青整了整衣襟上的細微皺褶,親切地吩咐。
“我送您上車吧!”青青依依不舍地說。
“又不是不回來了,去吧!”柳亞佩說完轉身,在白忠郎的陪同下緩緩朝台階下的凱迪拉克走去。
望著柳亞佩略見佝僂的背影,一份敬意油然而生,青青站在台階上一動不動,直到凱迪拉克載著柳亞佩消失在街角,才轉身回到總裁室。
只要礦業分公司技改項目進展順利,三個月後一個面貌一新的集開采、冶煉、加工為一體的現代化企業將從東朝誕生。到那時,東朝即使是一條咸魚,也照樣翻身入水,自由自在地遨游在商業大海里,何況東朝本來就是一條在搏風擊浪中不斷成長起來的超級虎鯊!現在它只是暫時擱淺在淺灘上,待到大潮漲起的時候,勢必雄姿再現,頂風破浪,稱雄大海!她堅信柳總此去一定馬到功成,凱旋歸來!
在葉青青冷靜的外表下,一顆滾熱的心在翻騰跳躍,她暗暗打定主意,一定要盡自己所能協助柳亞佩渡過黎明前最困難的時刻。當務之急,莫過于開源節流,解決公司所面臨的資金瓶頸。船舶制造分公司是家上市企業,受證監會和基金公司的監督,財務獨立性強,挪用太多資金會帶來系列麻煩。再說剛剛從人家嘴里挖來三億五千萬用作礦業分公司的技改項目,也不好意思再開口。制管公司遭遇鴻運公司旗下的管道公司惡性競爭,市場份額每況愈下,已是自身難保。陶瓷廠幾年來一直不景氣,再怎麼整也不會超過三五百萬,杯水車薪無濟于事。眼下只有燈具市場還算穩定,每年有個四五千萬穩定的收入。那邊除了十幾個管理人員的工資和日常辦公經費支出,基本上坐地收成,旱澇保收。想到燈具市場,葉青青便有了主意,一個電話把負責市場的經理胡昌盛召到總裁室。
胡昌盛見只有葉青青一人,便隨意了許多,笑嘻嘻地問︰“今天可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葉助理有興趣單獨召見胡某?”
“听說胡經理一向慷慨解囊,我想找你借幾個錢用用!”葉青青不動聲色地說。
“你這不是取笑我嘛!”
“我可是說真的,借就一個字,不借就兩個字,你倒給我爽快些!”
“真借錢啊?”胡昌盛忙改口說,“你開口了哪有不借的道理,要多少?”
“四千萬!”
“四千萬?把老婆孩子賣了我也沒那麼多錢啊,你可別跟我開國際玩笑!”胡昌盛大驚失色。
“我可沒跟你開玩笑,你個人沒有單位有啊!”
听了這話,胡昌盛懸著的一顆心定了下來,笑呵呵地說︰“不是前段時間剛借走用來擴建市場的兩千萬預留款嗎?可以說該進總部的都進了,不該進總部的也進了!你又不是不知道燈具市場,一年總收入也就四千來萬,我提著燈籠也找不到那麼多錢!”
“我沒記錯的話,租金繳納工作馬上就要開始了!”葉青青提醒說。
每年六月底,租賃戶都要上繳下個年度的市場租用費。受地理位置的影響,400多個攤位費有較大不同,平均每間年租金在12萬上下,扣除上繳財政和工商的費用,整個市場租金淨收入在四千兩百萬左右。羊還沒剪毛,有人就想紡羊毛紗了,胡昌盛哪里會同意,急忙辯解說︰“租金收上來需要一段時間,再說我總不能一股腦全交給總部,讓手下的人都去喝西北風?”
“我給你留兩百萬,兩百萬夠你和你的人手快活一年半載了吧?”葉青青語帶譏諷。
“那也不行,兩千萬要補預留款的缺,我們不能年年吃老本,得蓋房子擴大經營!”
葉青青盯著胡昌盛說︰“少跟我來這一套,年年喊擴大經營,什麼時候見你動過真格了?怕是留著吃利息款倒是真的!”
“這丫頭好生厲害!”這是燈具市場幾年來秘而不宣的秘密,他一直拿這筆錢放高利貸從中獲利,直到前不久,柳亞佩一天一個電話催他,迫不得已才遲遲上交。現在被葉青青一言戳穿,胡昌盛內心煞是吃驚,但他畢竟是老江湖,哪里會被她三言兩語嚇住,便信誓旦旦地保證︰“絕對沒有這種事!”
“但願如此吧!”葉青青不屑地瞥了他一眼,淡淡地問,“我打算建議柳總采用競標方式出讓燈具市場攤位,你覺得怎麼樣?”
胡昌盛愣了一下,內心無比震驚,這簡直要了他的命根子!多年來,燈具市場一直采用協商的方式跟租賃戶達成逐年加租的協議,每年的租金增長幅度維持在百分之五的水平。這樣做的初衷是為了避免惡性競爭而引發爭端,減少經營戶因競標失利被迫退出市場,或者改租其他攤位所帶來的損失,從而維護市場的穩定。但這也給市場管理層提供了漁利的機會,他們利用手中掌握的自由裁量權變相降低租金,從經營戶手中收取好處,或者為自己的親戚朋友謀利。胡昌盛每年從這中間得利少說也有三四十萬元。他從驚愕中反應過來,連連擺手說︰“這事要慎重,弄不好就會造成無序競爭,給市場長遠發展帶來負面影響,最後受損失的還是公司!”
葉青青既不說好也不說不好,低著頭沉吟不語。
胡昌盛急了︰“你倒說句話啊!”
葉青青鬼兮兮地瞟了眼心急火燎的胡昌盛,忽然冒出句石破天驚的話︰“這樣吧,只要你在十天內繳上八千萬,我就不提競標的事!”
“八千萬!你干脆拿刀殺了我得了!”胡昌盛的無名火噌地冒了上來,惡狠狠地說,“你去招你的標吧,我倒要看看你葉青青怎麼招來八千萬!”
“這可是你說的,千萬別後悔哦!”葉青青說完,發出一串銀鈴般的笑聲。
胡昌盛怔住了,驚悚地問︰“你想干什麼?”
“你想想,如果我把兩個年度的攤位使用權捆綁起來競拍,那會怎麼樣?別說八千萬不在話下,就是九千萬也毫不費力!”葉青青胸有成竹地解釋。
“你是想讓我寅吃卯糧?”胡昌盛茅塞頓開,盡管語說得難听,但語氣明顯平緩下來。
葉青青不以為然地搖搖頭,說︰“難听了吧,明明是提前消費改善生活質量嘛!”
“也罷,我算服了你這鬼丫頭!”權衡利弊之下,胡昌盛還是決定退一步海闊天空。
“那我就當你答應了!”
“如果沒有其他事情,我就告辭了!”胡昌盛悻悻地說。
“恕不遠送!”看著胡昌盛落荒而去,葉青青臉上掠過一絲得意之色。隨後返身拿起桌上的電話請示柳亞佩定奪。
解了資金之困,柳亞佩自是喜不待言,把青青夸得像財神轉世似的。于是這事就算正式敲定了。
高興之余,葉青青忽然想起了小姐妹關愛至今沉冤未雪,情緒又低落下來,頓覺有口氣噎在胸腔不吐不快,便起身推開陽台的門,走進余暉掩映下的都市黃昏。天星未啟、霓虹沉睡,遠處傳來了《霸王別姬》的主題歌︰
你用柔情刻骨
換我豪情天縱
我心中你最重
我的淚向天沖
來世也當稱雄
歸去斜陽正濃……
屠洪剛雄渾有力的嗓聲,越發渲染了黃昏的悲壯色彩︰西天泣血的雲河仿佛是戰士鮮血染紅的烏江,不遠處金戈倒戟、鐵馬奔馳,十面埋伏掩襲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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