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一直瞞著我什麼了,祥卡兒。---瀏覽器上打上-看最新更新---我知道史瓦普納女神是你的媽媽。”我捧著藍色的日記本告訴祥卡兒。
祥卡兒恐懼地睜大眼楮看著我,試圖從我手中搶回日記本,“cqrz hz wxyf hu aqynu。”他顫抖著說。
“我知道這是真的,祥卡兒。我猜你發現了她骯髒的秘密,所以她才把你扔出了房子。也就是在那個時候,你失去了像正常孩子一樣說話的能力。我想因為這,你母親一直生活在內疚里。也許這就是為什麼她幫你付房租,還給你零花錢。我現在就去你媽咪那兒,求她出錢給你治療。”
“ik, ik, ik, lgzxoz akip ck pk hu hjhhu。”他哭道,但我已朝史瓦普納的宅邸走去,打算與她心貼心地好好談一談。
女王陛下開始拒絕和我見面,說她只見那些預約過的人。我在她門前等了兩小時後,她放我進來了。
“好了,為什麼你要來煩我?”她傲慢地問。
“我知道你的秘密,史瓦普納女神,”我直視她的眼楮,“我發現了祥卡兒就是你的兒子。”
她尊貴的面具一下子被撕下來,臉色變得慘白,但她迅速恢復到原來的鎮定,那傲慢的態度再一次把我凍住了︰“你算什麼東西,怎麼敢對我作如此下流的指控?我和祥卡兒根本沒關系。只不過因為我對那男孩表示出一點點兒同情,你就認為他是我兒子?你現在趕緊走,否則我會把你趕出去。”
“我會走,”我告訴她,“但是你得給我四十萬盧比。我需要這筆錢給祥卡兒治病。他得了狂犬病。”
“你瘋了嗎?你認為我會給你四十萬?”她尖聲驚叫著。
“如果我得不到錢,祥卡兒會在二十小時內死于恐水癥。”
“我不管你怎麼做,但不要來煩我。”接下來我听到了一位母親說出來的最惡毒的話,“也許他死了最好;那個可憐的男孩不用再受苦了。我不準你跟別人撒謊說他是我兒子。”她關上門。
我含著淚水站在她門前的台階上。相比之下,我還算幸運︰我的母親在我一出生時就把我拋棄了,但可憐的祥卡兒卻是在生命的半途中被他母親拋棄的。現在她甚至拒絕抬一抬小指頭,來阻止馬上就要降臨到他身上的死亡。
我心情沉重地回到祥卡兒的房間。史瓦普納女神的話像一記重錘,震得我的耳朵嗡嗡作響︰她寧願祥卡兒像一條犯狂犬病的狗那樣死去。貧窮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激怒我。我但願能向那只咬祥卡兒的狗辯解,在咬他之前,它應先查一下這個人付不付得起醫療費。
第二天,我做了一件這十年來都沒做過的事情︰祈禱。我去杜爾迦神廟獻了花,願她保佑祥卡兒能好起來。然後我又去了聖約翰教堂,為祥卡兒點了一根蠟燭。還去了卡里清真寺,在真主安拉面前磕頭,請他對祥卡兒發發慈悲。但是祈禱被證明沒什麼用處。一整天祥卡兒都痛苦萬分;他身上幾乎每個地方都痛。他的呼吸也變得更加不規律。
夜幕來臨。這是一個無月之夜,但在外屋看來並非如此,因為史瓦普納大廈里有上千盞燈亮著,把那里照耀得如同一支巨大的蠟燭。里面正在開宴會呢︰警官們來了,地方行政官來了,生意人、社會名流、記者和作家都來了。輕柔的音樂和笑聲飄進外屋;我們听到酒杯的踫撞聲,交談的嗡嗡聲,金錢的叮當聲。而我的房間里只有可怕的死寂,只有祥卡兒困難的呼吸聲。每半個小時他的身體就會抽搐一次,但最難受的還是卡在他喉嚨里的濃痰,讓他很不舒服。現在他一看到水就痙攣,即使微風吹過也是如此。
在所有致人死亡的疾病中,狂犬病恐怕是最殘酷的。水本該賦予生命,現在卻變成了死亡的原因。即使是癌癥患者也還能懷有一絲希望,但狂犬病人卻什麼都沒有。
看著祥卡兒慢慢死去,我只能推想史瓦普納是多麼的毫無人性。在兒子臨死之際,她竟然能在宅邸里舉辦宴會。幸好我已把科爾特左輪槍扔進了河里,否則今天晚上我絕對要再殺一個人。
隨著夜晚的推移,祥卡兒的痙攣變得越來越頻繁。他痛苦地大聲尖叫,開始口吐白沫。我知道死亡就要來了。
祥卡兒最後死于半夜十二點四十七分。就在臨死之前,他有一陣是清醒的。他抓住我的手,清楚地叫了我的名字:“拉吉。”然後,他抓住他的藍本子哭道:“媽咪,媽咪。”接著他永遠地閉上了眼楮。
阿格拉變成了死亡之城。我的房間里有一具死尸;我的手里有一個藍色的日記本。我漫無目的地翻著,盯著那個女人——那個毫無心肝的母親——的素描看。不,我不會叫她“母親”,因為那樣會褻瀆所有的母親。
我不知道對祥卡兒的死我該有什麼樣的反應。我可以像畢哈瑞那樣大吼大叫;可以咒罵天堂里所有的神和地球上所有的權勢;我可以打爛門,扔掉家具,踢壞街燈柱,最後停下來大哭。但是今天,我的眼淚卻拒絕流出來。一陣緩慢但熾烈的憤怒在我的五髒六腑聚集起來。我從本子上扯下那些紙,把它們全撕成碎片。然後,我突然抱起祥卡兒,向燈火通明的大廈前進。
穿著制服的警衛把我擋在門前,但一看到我手中的尸體,他們就慌忙打開了大門。我穿過彎曲的車道;那里停滿了一輛接一輛的昂貴的進口轎車。我來到華麗的入口處,門是開著的。于是我穿過大理石前廳,來到餐廳;賓客正在那兒享用甜點。看到我的那一刻,所有的談話立刻都停止了。
我爬上餐桌,把祥卡兒的尸體輕輕地放在桌子中央,在奶油香草蛋糕和乳酪球中間。服務生像雕像般站在那里;衣冠楚楚的商人們咳嗽著,坐立不安;女士們緊握著她們的項鏈;地方行政官和警察局長悶悶不樂地看著我。坐在桌子主座的史瓦普納女神穿著重縐紗麗,戴著珠寶,看起來像是快窒息了一樣。她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來。我極端輕蔑地看著她,說,“史瓦普納女神女士,如果這是你的宅邸,你是這里的女王,那麼請公告王子的身份。我送來祥卡兒——你兒子的尸體。這麼多年來你一直把他藏在外屋;半小時前他在那里死去。你不願支付他的醫療費;沒有履行一個母親的職責。但現在,請你履行一個女房東的職責,為身無分文的房客安葬。”
我說完後,向沉默的賓客點點頭,然後離開了那令人窒息的宅邸,往涼爽的夜里走去。據說那晚沒有人再吃過甜點。
祥卡兒的死給我的打擊很大。我醒了哭,哭了睡,就這樣反反復復。我不再去泰姬陵,不再見妮塔,不再看電影,我給生活按了暫停鍵。在祥卡兒死後的兩星期里,我像一只發瘋的動物在阿格拉徘徊。薩卡,那個大學生,一天晚上發現我盯著祥卡兒房門上的鎖,就像酒鬼看著威士忌酒瓶一樣。畢哈瑞,那個鞋匠,一天晚上發現我坐在水龍頭旁邊,水從我的眼楮——而不是水龍頭里流出來。阿卜杜,那個史瓦普納大廈的園丁,一天晚上發現我像祥卡兒那樣踮著腳走路。在冬季最冷的時候,這個城市對我而言卻像一片灼熱寂寞的沙漠。我試圖讓自己在它無法無天的狀態下迷失;在它永無休止的嘈雜里變成一個毫無意義的音節;我差一點兒就成功地讓自己昏睡不醒。
等我醒過來,一切卻已太遲。一通電話從當地公共電話廳打來,薩卡跑向我說︰“拉吉,拉吉,有個叫妮塔的給你打電話,說讓你立刻去新哈尼亞醫院的急救室。”
听到這個我的心差點兒從嘴里蹦出來。我跑了整整三英里,到了新哈尼亞醫院。我幾乎撞到醫生、撞翻擔架床,最後像警官遇到持槍搶劫案一樣闖進了急救室。
“妮塔在哪里?”我問一個不知所措的護士。
“我在這里,拉吉。”妮塔的聲音很虛弱。她在一塊簾子後面,躺在擔架床上。看到她我差點兒暈了過去︰她的臉上被打得到處是鐵青的瘀傷,嘴唇怪異地扭曲著,好像是下巴脫臼了,兩顆牙齒上還有一點兒血,左眼圈黑黑的。
“誰……是誰干的?”我粗聲問道,自己都听不出來是我的聲音。她艱難地說︰“從孟買來的一個男人。希亞姆把我送到他在皇家大酒店的房間後,他把我綁起來,對我做了這些。我臉上的傷還沒什麼,看他在我的身上做了些什麼。”
妮塔側過身去,我看到了她縴細的背上鮮紅的鞭痕,像是馬鞭抽的。接著她拉起上衣。我幾乎死過去了︰她的胸前全部都是香煙燙過的痕跡,在平滑的棕色胸脯上看起來像難看的麻點。我以前看到過的。
我的血液在沸騰。“我知道是誰做的。他說了他的名字嗎?我要殺死他。”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是他個子很高……”
希亞姆在這個時候抓著一包藥進來了。他一看到我就開始咆哮,“你這個混蛋,”他大吼著抓住我的衣領,“你怎麼還敢來這兒?都是因為你,妮塔才變成這樣的。”
“你瘋了嗎?希亞姆。”我喊道。
“不,瘋的人是你,你以為妮塔是你的個人財產,告訴她別干了,別接客了。你知道這個孟買人給她多少錢嗎?五千盧比。但我的妹妹相信你。她一定是拼了命反抗。看看現在發生了什麼。我告訴你,如果你再想見妮塔,帶著四十萬盧比來找我。如果你拿不出來,那就忘記妮塔。如果我再看見你出現在醫院里,我會殺了你,明白嗎?現在滾。”
我本可以立刻殺死希亞姆,掐死他,或者用我的指甲把他的眼珠子摳出來,但想起我對妮塔的承諾,我硬是把沸騰的怒火控制住了。我再也不忍看妮塔的臉,趕緊離開了急救室。我只知道有件事我一定要做︰湊齊四十萬盧比。但從哪里去湊呢?
我計劃完畢,現在只等史瓦普納女神離家。兩天後,女王陛下開著她的康特薩汽車去參加鎮上的一個宴會,我便從圍牆上的小洞里鑽進了史瓦普納大廈。拉吉旺綈向我詳細地說明過房子的地形,我順利地找到了史瓦普納女神臥室的窗戶,用鐵 撬開它,爬進她奢華的臥室。我沒有時間欣賞她那張巨大的、用胡桃木雕刻出來的床或是柚木梳妝台。我要找的是那幅巨大的帶框油畫。我發現它就掛在左側的牆上,上面畫著一群馬,署名是胡森。我迅速把油畫從鉤子上移開,發現牆上的一個方形洞里嵌著保險箱。我看了看床墊左角下面,沒發現鑰匙。我頓時慌了神,好在馬上又發現鑰匙在右角那兒。鑰匙插進鎖孔正合適,沉重的門緩慢旋轉開。我看看保險箱,又呆了一下。里面實際上沒什麼東西︰既沒翡翠項鏈也沒金手鐲;只有四沓鈔票、一些法律文件和一張初學走路的孩子的黑白照片。不用細看就知道那是祥卡兒的照片。我絲毫沒有感覺良心不安,把四捆錢塞進口袋,關上保險箱,把油畫和鑰匙放回原處,然後順著來時的路線回去了。
我沖回自己在外屋的房間,關上門,坐下來數著戰利品︰四捆錢總共有三十九萬九千八百四十四盧比。我翻出身上所有的口袋,找出了一百五十六盧比。總共四十萬盧比!看來是杜爾迦女神在保佑我。
我把錢裝進牛皮紙袋,緊緊抓在右手里,沖去了醫院。我到了急救室,一個戴眼鏡、沒刮臉、頭發蓬亂的中年男人撞了我一下。我摔倒在磚地上,褐色的紙袋從手中滑落,紙幣從袋子里溜了出來。那個男人看著錢,眼中閃爍出狂熱的光芒,然後像一個興奮的小孩般撿起了紙幣。我愣住了,腦子里又浮現出火車上被搶的一幕。但是男人撿起所有的錢後,把它們還給我,張開手說,“這些錢是你的,但是我求你,兄弟,請借給我,救我兒子一命。他才十六歲。我不能看著他死。”他像乞丐一樣懇求著。
我急忙把紙幣塞回褐色的牛皮紙袋,試圖擺脫他,“你兒子怎麼了?”
“他被一條瘋狗咬了,現在得了狂犬病。醫生說他今天晚上就會死,除非我能買到一種叫‘狂犬愈’的疫苗。這種疫苗只能在谷匹拓藥店買到,但得花四十萬盧比。像我這樣的窮教師沒辦法籌到這麼大一筆錢。我知道你有這麼多錢。兄弟,我求求你,救救我的獨生子吧;我願一生為你做牛做馬。”他說著像嬰兒似的哭起來。
“這些錢要用來治療一個對我來說很重要的人。很抱歉我不能幫你。”我說著穿過玻璃門。
男人追著我,抓住我的腳說︰“請等等,兄弟。看看這張照片。這是我的兒子。告訴我,如果他今天死了我該怎麼活?”他拿出一張可愛小男孩的彩照。男孩有一雙富有感染力的黑眼楮,唇邊還掛著溫暖的笑容。我想起了祥卡兒,急忙別過臉,說︰“我說過了,很抱歉,請不要煩我。”我從他的手臂里掙脫了出來。
我沒有回頭看他是否還跟著我,而是迅速趕往妮塔的床前。希亞姆和另一個妓院里的男人坐在椅子上,像保鏢一樣守在妮塔的床前。他們正吃著包在報紙里的咖喱角。妮塔看起來睡著了;她的臉上纏了很厚的繃帶。
“嗯?” 希亞姆說, 大聲嚼著嘴里的咖喱角,“你來干嘛?混蛋。”
“我已經拿到了你要的錢。 正好四十萬盧比, 看。” 我給他看錢。
希亞姆吹了聲口哨,“你從哪里偷來這麼多錢?”
“這不關你的事。我來是要帶妮塔走。”
“妮塔哪兒也不會去。醫生說她需要四個月才能康復。既然是你害她受的傷,你最好連她的醫療費也一起付了。她還需要做整形手術。真他媽的貴,要花我近兩萬。所以如果你真的想要妮塔,下次帶六萬來,否則我的朋友會好好招待你。”
坐在希亞姆旁邊的男人從口袋里掏出彈簧折刀,飛快地在手中轉著,就像一個理發師準備為顧客剃胡子。他邪惡地笑著,露出髒兮兮帶煙漬的牙齒。
我明白了自己永遠得不到妮塔︰希亞姆永遠不會放她走。即使我帶來了六萬,他也會想辦法加到十萬。我的大腦開始麻木,四周一片黑暗,我一陣陣反胃。回過神來,我發現一張浸了水的報紙躺在地上,上面有一則廣告︰一個露齒微笑的男人,手指間捏著幾張千元盧比;照片下面寫著,“歡迎參加電視上最棒的節目,歡迎參加w3b——誰將贏得十個億?請撥打熱線電話,或者寫信給我們,看你會不會是地球上最大獎項的幸運得主!”我看著廣告上的地址︰“孟買市,卡爾區,普瑞姆演播室。”就在那個時刻,我知道我要去孟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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