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凱對素美發怒之後,他們之間的關系又惡化了。---瀏覽器上打上-看最新更新---這種惡化不是吵架的升級,而是逐漸變得隔膜和冷漠。他們之間短暫恢復的性愛,也如曇花一現,轉瞬衰敗。
素美表面上是個柔順的女孩,但骨子里卻非常執拗。她仍然照常去露西酒吧跳舞,連杜鵑都擔憂地跟她提議,要不就減少去露西酒吧的次數,至少會讓凱感覺好些,減少兩個人之間的矛盾和沖突。但她非但不听,就連凱的休息日里,也硬拉著杜鵑去露西酒吧。
杜鵑感覺素美變了。不但她的行為舉止變了,連她的性格也似乎變了。她時而沉默寡言,對什麼都冷若冰霜的,時而又興高采烈,仿佛沒有一絲煩惱。連杜鵑都感到如墜雲霧的山中,摸不著頭腦。
杜鵑注視著她,心里彌漫著無限的憐憫,即使是在素美看上去很開心的時候,杜鵑心里的憐憫反而更加深重。看著這個被愛人拋棄的女孩兒,她的心覺得很疼很疼。
雖說凱還跟她形如夫妻,還存在一紙婚書,甚至還同床共枕,但這一切都顯得虛幻得不能再虛幻。還有什麼,能比听見自己的愛人親口說出他心愛的女人是別人更能造成傷害? 而且,他之所以不離開你,並不是因為他愛你,而是怕你不能照顧自己。听著凱的話,連杜鵑都覺得心寒。她真擔心素美經受不住這樣的打擊。
但素美居然挺過來了,她沒有憤怒指責,也沒有痛哭流涕,更沒有怨天尤人,她靜靜地承受了。
這需要多麼驚人的忍耐力。杜鵑想。因為她知道素美愛凱,愛得沒有理由,也沒有原則。要換了她杜鵑,早一腳把這種吃里扒外的男人踢出去了。
素美覺得天空突然變得漆黑一團。她兩眼雖然睜著,但看見的只有黑暗。
日日夜夜,凱的那句話如暮鼓晨鐘一般回響在她耳邊,無法擺脫,無法逃避。
雖然凱曾經告訴過她,他愛上了那個女人,但是已經過去快半年了。而且,他們幾乎已經重燃愛火,素美還以為他們之間的障礙已經徹底消除。
“……我早就跟我心愛的女人一起走了。”他心愛的女人!素美的耳朵嗡嗡地響著。她甚至能夠感受到那個女人所受到的寵愛,她是多麼幸福呵!而且,他還想跟她一起走,他要走去哪里? 會走到素美看不見的地方嗎? 素美開始擔心。
素美的頭劇烈地痛起來,那痛楚隨著血管的收縮擴張,一下一下地暴跳。仿佛頭顱里積聚的壓力過高,但還未達到要爆炸的程度,正在一波一波地累積。她頭痛難忍。
她要去露西酒吧,趕快來一杯果茶,然後閉上眼楮,靜靜地等待著那隨之而來的熟悉氣息,它可以撫平她的創痛,把她大腦里的痛,神經里的痛,心里的痛統統趕走。
素美好不容易熬到黃昏,她來不及等杜鵑了,凱一走,她立刻沖到露西酒吧。
她跑去吧台,找到珍妮,付了二十美元,從她那里買了一杯果茶,端到一個無人的角落里,咕嘟咕嘟地喝下去了。
素美斜靠在沙發上,閉上眼楮。等來等去,那熟悉的氣息卻遲遲不出現。她漸漸變得焦躁不安。周圍一群群的沙發忽然變成一座座圓形墓冢,在墓冢上活動著的有的是拖著血紅長舌的鬼,有的是綠眼楮野獸身形的魔。忽然,一個尖耳朵沒有鼻子的妖怪朝她步步逼來,她嚇得直往里躲,直到再也縮不進去。
“素美,素美!” 妖怪居然喚起她的名字。
“別過來!別過來!” 素美嚇得用手捂住了眼楮。
“素美,是我,吉野!”
素美戰戰兢兢地把手從眼楮上拿開,疑惑地看著那個自稱是吉野的妖怪。
幻象如一層飄動的薄紗,漸漸飄走。她看到了吉野模糊不清的面容。
“素美,你怎麼了? ” 黑暗中的吉野朝她俯下身來。
“我……”素美說不出話來。
吉野費了一陣工夫,才把她從角落里拉出來,拿過她手里還緊緊地握著的空杯子。
“素美,你閉上眼楮,休息一下,來,靠在我的肩膀上。” 吉野將她的頭扶到自己的胸口。
“吉野,剛才好……好可怕!” 素美低聲地抽泣起來。
“別怕,有我在這兒呢!” 吉野輕輕地拍拍她的背。渴望已久的女孩此刻軟軟地倒進他的懷抱,他幾乎要醉了。
就在這時,他面前忽然出現了一個人影,還未等他回過神來,便感到眼前直冒金星,他的頭部被重重地擊了一拳。
凱本來打算去上班。但不知為何,出門後,越來越心神不寧。最後,他在路邊停下來,給賭場打了個電話請假,然後便掉頭回家。
果然不出所料,凱回到家一看,素美已經不見蹤影。他去敲杜鵑的門,敲了好半天,杜鵑才披著浴巾來開門,看樣子正在沐浴,頭發上掛滿泡沫。
“什麼? 素美沒在我這兒呀!” 她茫然地回答。
凱沒再多說,他直接朝露西酒吧開去。
酒吧里很暗,霓虹彩燈緩緩地閃動著忽明忽暗的光芒。凱找了個隱蔽的位置坐下來,叫了杯飲料,然後開始用目光四處搜索。
他找了很久,也沒有發現獨自躲在角落里的素美。直到他看到一個男人走過去,朝沙發彎下腰,似乎還在說話,凱覺得很奇怪。他放下杯子,慢慢地繞過去,他看見的一幕令他渾身發抖。
他看到素美縮在沙發和地板之間的角落里,樣子顯得很害怕,那男人將她拉出來,把她抱在自己的懷里。他看見素美在哭。
凱氣急敗壞,他沖上前,對著那男人,狠狠地將拳頭掄了過去。恰在此時,霓虹燈影在那男人慘白的臉上倏然晃過。凱一愣。那張臉似曾相識。
素美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身邊的吉野忽然像松散了的麻包,歪向一邊。隨即有一只手猛地將她拽了起來。她沒有防備,一個趔趄,差點兒摔倒在地。
“你怎麼這麼自甘墮落!起來!跟我回家去!” 這聲音在素美腦子里奇怪地響著,仿佛一種柔韌的金屬,被拉得很長很長,久久不肯消失。
她看見兩條刺眼的光柱直直地射向了那聲音的發源處,強光下浮起了一張扭曲了的蒼白而憤怒的臉。這是個陌生人,但她好像認識,她只是想不起來曾經在哪兒見過。
兩條光柱晃動著走了,陌生人也突然消失了。來了幾個人,七手八腳地抬走了軟得跟一根面條似的吉野。短促的騷動後,一切又歸于平靜。
兩個穿黑西裝的高大身影突然擋住了眼前的光線。緊接著兩束手電筒的強光對著凱直直射來,強烈的光刺得他幾乎睜不開眼。還未及反應,他的手臂便被四只粗壯的胳膊緊緊地鉗住了,鐵鉗鉗住他,開始往外拖,他無法掙扎,身不由己地被架了出去。
夜晚的涼風迎面撲來,像刀子般嗖嗖地劃疼了他的臉。露西酒吧旋轉起來,跟那塊美女霓虹燈招牌一起倒塌。暴風驟雨般的重擊向他襲來,他踉蹌地撲倒在地,遽然間,野草和泥土混在一起的氣息沖進他的鼻腔。
在最後的一個翻滾中,他看見了滿天的星星,濕潤而明亮,像一顆顆含淚的珍珠。
杜鵑跳下車時,她的頭發是濕漉漉的。她沖進酒吧。
酒吧看上去沒有絲毫異樣,一個照舊的霓虹艷影菲靡之夜。她在酒吧的一個角落里發現了素美,她正獨自一人,呆呆地坐在那里。
“素美!你怎麼自己來了? ”
素美抬起頭,望著杜鵑。
“杜鵑…… ”
杜鵑在她身邊坐下來,關切地看著她。
“素美,你沒事吧? 你見到凱了嗎? 他來我家里找你來著。”
“沒,沒見到。他還找我干嘛,我只不過是他的拖累。” 素美喃喃地說。
杜鵑無言。沉默了一陣,她說︰“素美,我看你精神狀態很糟,今晚別跳了,不如我們回家吧。”
“杜鵑,我得跳!我必須得跳!離考試越來越近了,我要抓緊時間練習,這次若是失敗了,恐怕以後再也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素美,我理解你的心情。可是你剛病了一場,凱又反對成這樣,我是怕你頂不住啊!”
“唉!最近也不知怎麼的,好像精神越來越差,沒什麼力氣,連手腳都覺得有些僵硬。我怕再不趕緊練習,以後都不能跳了。杜鵑,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素美嗚嗚地哭了起來。
“別瞎說八道!好好的哪兒會死呢!”
杜鵑阻止不了素美,只好默默地看著她換好舞裙,登了台。
素美這場舞跳得非常糟糕,不但完全沒有發揮出往日精湛的舞藝,連屈身踢腿這樣簡單的動作都沒做好。跳到最後,甚至還搖搖晃晃起來。台下響起一片哄笑聲。雖然舞蹈結束時,仍然從觀眾席里傳出一陣善意的掌聲,但素美臉上已是面如死灰。
她一言不發地換好衣服,頭也不回地沖出了露西酒吧。杜鵑慌忙追著她出來,終于拉住了她。
“素美,你冷靜些!”
“杜鵑,我這是怎麼了? 怎麼了!” 素美的聲音止不住地顫抖著。
“素美,你只不過是現在的狀態不好,你不要想太多,你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休息一下就沒事了。”杜鵑安慰她說。她知道凱的殘酷無情對她的打擊肯定很大,但還是未能料到竟然會有這麼嚴重。
“我們回家吧,你別開車了,上我的車。”
素美點點頭,上了杜鵑的車。
到了小區,杜鵑陪素美進了她家。凱不在,不知他是返回到酒店上班去了,還是去了別處。
一進屋,素美便全身無力地倒在床上,她緊緊地閉上眼楮,用手在頭上太陽穴上胡亂地猛按。
“杜鵑,我頭好痛呵!我全身都在痛。”
“你等著,我去給你找藥。” 杜鵑翻遍了所有的抽屜,只找到一些感冒藥。她自己從不頭痛,所以家里也沒有止痛片。她決定去附近的藥店買一盒。
“你等著,我這就去給你買藥。” 杜鵑匆匆離開了素美的家。
凱從昏迷中甦醒過來的時候,已是深夜。他睜開雙眼,滿眼只見一簇簇荊棘和白刺,在輕輕地隨風搖動。紫色鼠尾草輕柔地拂著他的臉頰。
他發現自己躺在沙土和堅硬的小石子上。他艱難地想爬起來,一陣劇痛從肋骨深處傳來,他痛得咧了咧嘴,吸了口涼氣。只好放棄了努力。
他被扔到距離露西酒吧三英里外的一片荒瘠的沙漠之中。
他一動不動地躺在沙漠的荊棘叢里,默默地望著深邃的夜空。不知過了多久。
手機音樂聲忽然響起,在夜深人靜的空曠沙漠里,顯得格外清亮。
凱從口袋里摸索出手機,按了鍵,湊到耳邊。
話筒里傳來堅尼的聲音。
素美吞下杜鵑買來的止痛藥,很快就睡著了。杜鵑默默坐在一旁,等著凱。
凱還沒有回來,她不放心就此離開。
漸漸地,她的眼皮困倦地垂下,她迷迷糊糊地靠在椅子上睡著了。
一陣悅耳的音樂傳來,響了又停,停了又響,她醒了,終于意識到那是手機的鈴聲。
她從素美的手袋里翻出她的手機,接听了電話。
“是凱嗎?你怎麼還不回來?”她沖著話筒喊道,心里充滿了對這個男人的鄙視和憤怒。
話筒里傳來另一個男人的聲音︰“我不是凱,我是堅尼。你是素美嗎? ”
“我不是素美,我是杜鵑!”
“哦!是杜鵑啊!幸會幸會!素美在嗎? ”
“她睡了。你這麼晚找她有什麼事? ”
“呃,我是想告訴她一聲,凱在我這里,可能要過些日子才能回去。要她好好照顧自己,照顧好自己,呃,這是凱的意思,就這樣吧。” 堅尼吞吞吐吐地說。
“你讓凱這個王八蛋自己來跟她說!” 杜鵑聞言,不禁怒氣沖沖。
“你怎麼,吃了火藥了?”對杜鵑的怒火,堅尼似乎並不特別感到驚訝。他頓了頓,嘆了口氣。
“他躲到你那里算是怎麼回事?把好端端的一個人折磨得病了,自己倒溜之大吉,還算是一個男人麼!”
“什麼躲啊溜的,你把我們男人都看成什麼了!凱受傷了,看樣子還不輕。我好不容易才把他從沙漠里給弄回來。” 堅尼終于忍不住了。
“啊? 受傷了? 怎麼受傷的? ” 杜鵑吃了一驚。
“還不是露西酒吧的人干的!你們露西酒吧也真是太黑了!”
“那怎麼辦? 嚴重不嚴重? 有沒有送醫院? ” 杜鵑很震驚。
“怎麼不嚴重!稍微一動就痛得齜牙咧嘴的,他又死活不肯去醫院。我看我只好明天去給他請個跌打醫生來家了。”
“那素美怎麼辦?要不要告訴她?”杜鵑開始擔心素美了。
素美若是見不到凱回家,肯定會以為凱終于拋棄她離家出走了,後果難以預料。但若是告訴她凱被露西酒吧的人打了,那她還能夠依舊坦然地去那里跳舞,如期參加思醉普show的考試麼? 這可真是兩難。
“凱就讓我轉告她,讓她好好照顧自己,別的他沒有交代啊!”
“哦!” 杜鵑沉思了一會兒,然後對堅尼說︰“那好吧。我得先考慮考慮怎麼跟她說。”
“你記下我的號碼,有什麼事就給我打電話。”
“好,那就這樣吧,我撂電話了。”杜鵑匆匆掛了電話。
“唉!女人啊!哥兒幾個可真被女人給害慘嘍!” 電話那邊的堅尼忍不住唉聲嘆氣地搖搖頭。
本書首發。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個(*^__^*),都會成為作者創作的動力,請努力為作者加油吧!
只要輸入--就能看發布的章節內容(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