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直在下。---瀏覽器上打上-看最新更新---我病了,高燒不斷,沒有按原計劃回深圳。
琴姨晚上就在我房間里照顧我。半夜里,我醒來了,我又做夢了,夢到崔西晨把我丟在冰冷的大雨中,我在後面追著喊著他的名字,我跌進了水窪,想爬起來又爬不起來,蒙 間,有人影朝我走來,近了近了,我的絕望轉眼間變成了無語倫比的甜蜜,他是舍不得我的,他還是愛我的……近了,但那不是崔西晨,而是羅唯。他看著我,眼神陌生疏離,我怯怯地伸出手,想讓他把我拉起來,可是他沒有停止腳步地從我身邊走過,越走越遠。頃刻間,黑暗像巨浪襲過來,遮住了原本黯淡的街燈,絕望如蠶絲般層層將我包裹,我看不見崔西晨也看不到羅唯。他們都不要我了,沒有人要我了。
再也沒有人要我了。
錐心之痛又將我從夢魘里喚醒,我在支離的光芒中看見琴姨焦急擔憂的臉。她手上還握著一塊剛剛擰好的熱毛巾。
“你剛剛做噩夢了吧?一直在冒冷汗。”
“是的——”這個夢,一直以來就跟著我,重復的,深刻的。
我這才看到琴姨手邊那件正在織的煙灰色毛衣,我想起大三那年給崔西晨織過的一件毛衣,那件毛衣還沒有織完,他就出事了。毛衣一直被我放在衣櫃底層的抽屜最深處里,也不知道有沒有被蟲蛀壞。歲月會殘忍地磨蝕與摧毀一切。
“琴姨,你給誰織毛衣?”我起身拿過毛衣,很柔軟。
“哦,這是給你織的,深圳的冬天還是有點冷的。喜歡嗎?這顏色我怕你不喜歡。”那是一件煙灰色的毛衣,很細很細的羊絨,針腳平整松軟,這樣織下來真不知道織了多久。
“都織了大半年了,人老了,眼楮不好使。你這慢走兩天,我趕趕就織出來,你好帶去。”
“琴姨——”我有些感動,低喚了一句,眼眶一酸。
“墨墨,我真不知道該不該對你說謝謝。這聲謝謝我也是說不出口的,我從心里就拿你當女兒看待,可這些年,想著你在外面東奔西跑為了這個家,一定也沒有少受罪,琴姨心里可難受了。如果不是西晨這一劫,也許你們也早已結婚了……想起你和西晨,我這心就沒有一天好過的。你們讀書那會兒,我也是看出一些的,西晨那個孩子我是從小看著長大的,骨子里 著呢,認定了的事,誰說了也沒有用。你爸嘴上說不同意你們,你走後也是經常坐在你房間里出神發呆,他跟我講起對不起你和隱畫,也對不起你死去的媽,你們打小,為了生活,他拼命地掙錢想讓你們過得好些,所以忽略了對你們的教育也忽略了對親情的經營,他也講過如果西晨出來後你們還能在一起,就在一起,他也不阻止了……唉,看我說這些做啥子啊,已經物是人非了……”琴姨頭一轉,抹了一把淚水。
“孩子,如果不愛了,就放手吧,好好找個人嫁了……西晨兩天都沒有睡了,你也病成這樣,我也不知道你們在深圳發生了什麼,那天出去又發生了什麼,這兩天他不吃不喝的……別再折磨自己也別再折磨對方了。”
“琴姨——”這一喚,我淚水四溢。
那天我轉身走之後,崔西晨就一直跟在我的後面。走到江濱路,他每走到一棵樹下就踢一腳,每踢一次就大聲喊一句“許隱墨——”,像我們以前每次吵架我掉頭就走時那樣。
我沒有停下腳步,任他聲嘶力竭。憤怒與嫉妒令我又一次在這個男人面前喪失了理智,舊恨新仇蜂擁而來。
橫穿馬路去泊車場時,我竟沒有發現那輛突然躥出來的小車,在汽車急促的尖鳴中,崔西晨猛然跳過來,把我撞開了。
虛驚過後,我依然不可理喻地倔 著,像那條被農夫救起卻不知回報的小蛇一樣,斥責他的行為。我大聲質問他,我的生死關他什麼事。
“你為什麼要像個長不大的小孩?”崔西晨顯然還沉浸在剛才那場虛驚中,慍怒地低吼著。
是啊,我為什麼在他面前就不懂得煙斂雲收,我所有的可怕的、致命的、丑陋的缺點總在他面前難收難管地暴露著,我已經二十四歲了,在社會上經歷了一些,在所有人的眼里都是一個成熟知性能夠理性控制自己情緒的女人,可在他面前,我依然還停留在十五六歲女孩的情感階段。
越是這樣我越惱恨自己。
“許隱墨——別這樣倔 好不好?”他一下子抱住了我。倏忽間,我的頭中一片電光火石,說不清是被甜蜜沖昏了還是依然沉浮在莫名的憤怒里。他的胸,在雨水的浸泡中一片冰冷。
“你全身在發抖,你會生病的。”他的語氣緩和成碎碎的溫柔。
“你是誰?你憑什麼想抱我就抱我,想放開我的手就放開我的手?”我用力地推開他,這個男人,我不會再輕易原諒。
“我知道我不配,但只要一分鐘,一分鐘就好。以後我再不來打擾你。”他更用力地抱住了我。
他要的只是一分鐘,只是一分鐘。這真比我失去整個世界還要令我感覺到痛苦。
“放開,你的懷抱曾經為啤酒女敞開過,我不需要。”我凜凜地說。我難過得想快點死去。為什麼經歷過這麼多之後,我依然還想永遠地佔據他。我不在乎他和啤酒女,只要他願意回到我的身邊,我就會為他丟盔棄甲。可他要的只是一分鐘。
“啊——”他放開了我,痛苦地不堪重負地朝著傾瀉著大雨的天空拼盡全身的力氣吼叫了一聲,然後頭也不回地沖進了大雨里。
我回到家後很久,他都沒有回來。直到凌晨四點他才回家,然後我听到他在房間里走動,上衛生間,抽煙,收拾要帶走的行李。
我在劇烈的頭痛中睡過去了,第二天就有醫生出診來給我打針。琴姨出出進進,我也昏昏沉沉,我以為他走了,我沒有問琴姨他走了沒有,我不會問。他永遠是我的傷口。
我把我和崔西晨之間的所有事都跟琴姨講了,從第一次的見面,林楚君的自殺,五年後我們開始正式戀愛,大三寒假發生的誤殺事件,他坐牢之前和林楚君聯合對我說的謊言,我在深圳的種種……
或許,琴姨心里是抱怨我的,她是個經歷過大起大落的人,就算悲憤也不會溢于言表,只是她流也流不完的眼淚讓我愧疚不安。
“我以為他去深圳,你們會在一起。我打心眼里喜歡你,你是個厚實的孩子,是我們西晨沒有這個福分……”
“琴姨,是我沒有那個福分。”我愴然地笑笑,又裝作很輕松的樣子拉過琴姨的手親昵地說,“不過我就是你的女兒嘛,我會養你一輩子,讓你好好享享清福。”
“好好好,我的閨女,你也快點找個人嫁了吧!你呀,幸好是在大城市里,如果是在冷水,二十四五歲還沒有找男朋友還沒有結婚,人家早就在後面指指點點啦。琴姨現在還能動,你結了婚生了孩子,我也許還能幫上些忙。”琴姨抹了一把眼淚,喜笑顏開地抱著我的肩,用力緊了緊。
我們兩個女人念念叨叨,說說笑笑,這一夜又快過去了。琴姨畢竟是老了,精力有限,說著說著也就睡著了。
黎明時,雨停了,梧桐葉上的雨水遲緩地滴落在窗台上,發出啞悶的聲音。一滴,兩滴,三四滴……
傷心枕上三更雨,點滴淒清,點滴淒清,愁損離人。
我起身,在窗前站了一會兒,不敢拉窗,怕吵醒琴姨。
雨停了,我想到外面走走。好久都沒有走在黎明的冷水街頭了。我喜歡像孩子般漸漸甦醒的冷水,乖巧的,干淨的,清爽的,從地底升起來的涼氣,在五月的早晨,讓人心曠神怡。綠色的資水依著俊秀山稜緩慢地流動,沙丘不知名的樹上有鳥兒清脆鳴囀的聲音,樹葉間透著黎明的曙光,縱橫交錯,土地潮濕,野花野草恣意熱鬧著。
一打開門,我就被駭住了,崔西晨坐在地上,頭埋在膝蓋間,听見聲響,他抬起頭在茫然中看了我一會兒。
“你醒了?”他聲音暗啞。
我呆在那兒說不出一句話,這一夜,他就是這樣一個姿勢?
“好些了沒有?”他的意識清晰起來,眼楮里也有了神采。他起身,又猝不及防地蹲了下去,腿是酸軟的。
“我今天必須回深圳了,那邊有很多的事要處理。我是怕你一個人開車,時間太長。如果你能走,我們今天就動身吧。”
我也必須回深圳了,錯過了交作品的時間,我就前功盡棄了。像我這樣一個女人沒有了愛情,如果連事業也沒有了,也許就徹底垮掉了。
見我不說話,崔西晨又說︰“如果你還不想走,你留在冷水,等身體好了再走。記得開車的時候要注意一點,累了就到臨時停車段休息一會兒。”他很少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
“我跟你走。”我的身體還很虛弱,但我的語氣很堅定。
留一點力氣給自己吧,不要再在愛情的深淵里掙扎了,好好地開始生活,開始我無愛的人生。
崔西晨和羅唯都不是我能愛的人。
那是我從未听到過的一種聲音,從半空中傳來,轟轟隆隆,鋪天蓋地,壓得我耳膜像要脹裂似的痛。驚恐之中,只見前方左側山坡上石頭像篩糠一樣滾落下來,正砸落在離我們前方不到十米的一輛黑色別克上。頃刻間,車子就被埋在可怕的泥石流下面。這突如其來的一幕令崔西晨邊踩急剎車邊往左邊打著方向盤。可是來不及了,泥石流像奔涌過來的浪潮一樣沖下來,淹沒了整個路面。
我的頭腦陷入一片混亂之中,驚駭命運不再肯給我多一秒的時間思考與道別。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候,崔西晨丟棄了方向盤,猛然把我拉進了他的懷中,張開雙臂緊緊抱住了我的頭。巨烈的撞擊與巨大的晃動中,我听到玻璃碎裂的聲音也听到崔西晨痛苦卻壓抑的低哀聲,我在他的懷里驚恐地看到黑暗像幕布一樣迅速地遮掩光線。
世界又回復到了盤古開天之前的寂靜與混沌,我卻在這種寂靜與混沌中孤獨地行走,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听不見。可是,羅唯出現了,他形銷骨立,憔悴落魄地站在我的前方。我奇怪,這天地萬物我都看不見,卻唯獨能看見他,看得清他臉上每一塊肌肉,他濃而黑的眉毛,他輪廓分明堅毅的嘴唇,還有那雙眼楮,那雙正在經歷著極度痛苦而充滿期待的眼楮。他看著我,然後伸出手,對我說,“我帶你走”。他的手冰冷,能清晰地觸摸出他骨骼的大小。他說“你要光,我帶你去找光明,找到屬于你的出路”。我們依然在黑暗中行走,行走,行走。這黑暗越來越冷越來越深,我的心越來越慌。我感覺背後一雙眼楮在盯著我看,驀然回過頭去,我見到了崔西晨,他本是與我相背而行的,但此刻他同樣地回轉過身,在漆黑里看著我,眼神也像羅唯的一樣痛楚不堪,而他的身體不斷向前滑行,離我越來越遠。我伸手想抓住他,想讓他跟我們一起走,可羅唯牽我的手那樣緊,像要鉗斷我似的,他說“你要光,你要光才能有光”。他不顧我的痛苦,撕裂般將我帶向我們要去的那個方向。“你要好好的。”羅唯說。終于,我看到了光,那微微的不明確的,在黑暗中如束遙遠的手電發出來的光芒令我迷惘。“你要見到光才行。”他將我狠狠推向了那線光明。
我醒了,我依然在崔西晨的懷里。我動了動,低低喚了一聲他的名字,然後我听見自己遲疑地喊出第二聲,第三聲,一聲比一聲戰栗,一聲比一聲細弱。死一般的沉靜中,沒有人來回應我。
很快我欣喜地發現,我還能听到他的心跳音。我伸出手到處找我的手機,我想看看我睡了多久。可是不對,我的手上為什麼有一片黏乎的潮濕,我不敢置信地拿到眼皮底下一瞧,那是血!
我用力地推崔西晨,他不醒,我的手在他的身上四處亂摸,我想起剛剛他那聲痛苦壓抑的低哀,一定是受了傷。他身上沒有哪里出血,我的手摸到了頭上,天,那些血是從他頭上流下來的。
天呀!我慌亂地找到手機,按了好幾次電話,數字都是按錯的,我的手指根本不听使喚。好不容易按對了,發現根本就沒有信號。
我用力推開車門,想把崔西晨拉出來,可是他的身體卡在駕駛座上。正駕座已經完全變形,車門已經被石頭壓得凹陷進來,為了保護我,他的身體是側著的,我擔心他的身體有沒有被卡住,有沒有受到內傷。想到他在那一刻,還是不顧一切地為了我,我整個人都痛得要碎裂成一瓣一瓣了。
而我這個方向的門也是被幾塊從車頂滾落下來的石頭死死擋住了,車窗都是封起的。如果沒有人及時來救援我們,只怕我們會悶死在里面。
我不停地撥電話,不停地喊他的名字,不停地搖晃著他。透過渾污的玻璃前後張望,這條路被整片山坡塌滑的流石流給阻隔了,觸目之處全是黃土、石頭和樹木。這是一條通往高速的省級公路,周圍沒有什麼人住居。左邊依山,右邊是資水的一條脈絡,所幸的是這泥石流並不是像災難片里那樣如洪水猛獸般強大,否則不是把我們完全淹沒就是把我們沖進河里。
以目前的情況,我沒有辦法走出去。在等待救援隊到來之前,我淚水滂沱,不停地喊著他的名字,搖晃他的身體。死亡和恐懼離我這樣之近,如果這個男人不再醒來,我心里那麼多想說的話這一輩子都沒有機會說出來了。
喉嚨漸漸沙啞了,不停地哭號磨損了我的力氣,我讓自己平靜下來,緊緊握著崔西晨的手,他的手不再像以往那樣溫熱了,但他的脈博還是在跳動的,這讓我感覺到安心。
我把頭靠近他的胸膛,听著他的心跳,我想他只是睡著了。
“那天晚上在大橋上,我又想起了你在很多年前的一個雪夜問我,有一天會不會想起有這樣一個夜晚。那一刻,我真想告訴你我從來沒有忘記過。至于你所說的每一個字,你的每一個表情,你的每一個微小的動作對我來說都是那樣彌足珍貴,我像寶貝似的把它們鎖在我記憶深處的寶盒里,時時回味時時反芻。我也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會這樣痴迷于一個人,別人的愛情可以朝生暮死朝三暮四,為何偏偏我心門里外穿梭的只有你的影子。這是不是我們的命定?有時你不知道我多怨恨你,雖然這些怨恨顯得幼稚可笑。我常常認為我們的心靈是相通的,當我還愛著你的時候,你也一定心有靈犀地愛著我。我一直這樣理所當然地認為,近乎一種偏執與霸道。所以當看到你冷漠的神情,听到你說你不再愛我,你從沒有想還會跟我回到曾經,我就傷心欲絕肝腸寸斷。我害怕自己受更深的傷,我驕傲的自尊令我每次在你那兒受到傷害時就想更深地傷害你,令你比我更難過更痛苦……原諒我,西晨,或許我對你的愛注定做不到平淡,我們在一起,勢必是兩敗俱傷。”我開始碎碎地在他耳邊說話,這一刻,有那麼多的話想說。那些沒有勇氣和由于自尊心作祟而從沒對他坦露的話語在這個時候是可以安全地說給他听的。
我拉開他額前的頭發,仔細認真地覽過他的每一個毛孔,他頭上的血已經不再流了,頭發還是黏的,潮濕的,他睡著的樣子很安詳。我的眼淚滴在他的前襟,在他白色的襯衫上洇開,貼著他的肌膚,滲進他的肌理。
時間又過去了一個小時了,救援隊伍還沒有到來。灰蒙的天空開始綻放出一絲光亮,太陽已經躲在厚厚的雲層後面了,空氣里是濃重的泥土味,我第一次這樣討厭泥土的味道。
“這些年,我生命中也有過別的男人。我不是不愛這個男人,但我知道,如果我的心有十分,我分給他的是十分之三,分給你的就是十分之七。他是個多好的男人,我也努力嘗試過全心全意地愛他,可你就像一棵扎根在我生命中的樹,扎得太深,無法連根拔除。你看你多麼霸道,霸道地佔住我的心房,不允許別人靠近。沒有人知道,我的人生如果沒有你,就形容枯槁,再也沒有色彩。”
我口干舌燥,也沒有力氣再說話了,我唯有緊緊貼在他的胸前,听到他的心跳,才感到安妥。
睡意漸漸爬上我的意識,我好困啊……
“我要你的十分之十……許隱墨……你睡了嗎?”
恍惚間,我以為自己在做夢,那個聲音遙遠又清晰,很快我的瞌睡跑得無影無蹤了,睜開眼,崔西晨正對我似笑非笑著,一臉的玩世不恭。這個壞蛋,不知什麼時候醒的,剛才的話他肯定全部听到了,一想到這里,我的臉就一片火燒火燎的。
“你真過分!”我咬著下唇,狠狠地擂著他的胸。
“唉喲——”崔西晨慘叫了一句,驚得我花容失色,旋即他眉頭一展,看著我說,“是你過分,是你不要我了——”
“我什麼時候說過不要你啦?”話一說出口,我又知道自己犯了傻。
“你說我們再也回不到過去了。”他裝得滿臉委屈。
“你不是也說你從沒有想過我們再回到過去。”我無理取鬧。
“是啊,我們怎麼可能再回到過去,我們要奔赴未來才是正道。”他嬉皮笑臉起來。
真是個無賴!看著他的臉,我氣得啞口無言。
“許隱墨,我頭好痛!腰也痛,腿也痛,全身都痛。”他撒起嬌來,拉過我的手。
“活該——痛死你——”我恨恨地回他,只是心里早已痛成了一片。
“如果萬一我死了,你的這些話就沒有人听到了。”
“我從來沒有想要你听到——”
“如果我沒有听到的話,是不是我們這一輩子就擦身而過了?口是心非的女人。”他刮了一下我的鼻子,將我拉進他的懷抱。
那塊逐漸溫暖起來的胸膛讓我釋然。
“我以為你不再愛我了。”他低低說,語氣幽怨。
“你明知道!”
“我不知道。我怕我配不上你,我怕阻礙你,成為你的絆腳石,我怕羅唯已經像樹根一樣扎進了你的生命取代了我的位置,我怕你愛的眷戀的只是一場海市蜃樓,怕你夢醒後會後悔。而且我有太多的顧忌,在我心里有明確的目標,總有一天會來找你,不管你還願不願意做我的女人……我只是想等我的境況好一些再來找你。我一直在努力。”
“我不要你為我設想太多,我只要你清楚地知道,我是你身上抽出的一根肋骨,是你身上的。”我語氣堅定。
他又用力地抱抱我。那是因為一種感動。但同時我又感覺他的身體痙攣了一下。
“你的身體是不是卡住了?”我到這時方才想起他身體的痛,真是被愛情沖昏了頭。
“應該沒有什麼,只是不能動,一動就痛。”他皺著眉頭朝我笑笑,不難看出他的身體正在經歷著擠壓的痛苦。
“我剛做了一個夢,夢到羅唯了。”他看著我,目光深邃凝重,喉嚨不自覺地滑動了一下。我一驚,心口被什麼重重壓著似的沉悶。
“他的樣子很古怪,很瘦,很蒼白,他帶著我朝一個方向走,他說你在那兒等我……”
他的夢竟讓我倒抽了口涼氣,怎麼我們兩個人會有同樣的夢境?一想到羅唯,我又黯然神傷,這許多天來,沒有哪天不想他,他早已潛移默化地融入了我的生命。從認識他開始到現在,他在我的生命中扮演了三個角色,一個是朋友,一個是戀人,一個是親人。朋友談不來可以不相往來,戀人分手亦可以各分東西,而親人,無論他走多遠,我都會牽掛會銘記,不用提起也會想起。
“我不會再讓你離開我。”崔西晨用他快要僵硬的姿勢抱住我,下頜抵在我的頭上,“我再也不會讓你後悔。”
“她呢?”
“誰?!”
“你的小啤酒女啊?”
“哦,你吃醋?你嫉妒?”
“當然——”
“逢場作戲,好不好?”他不作解釋,開始耍起無賴來,臉在我的臉上蹭來蹭去。
“說清楚——”我不依不饒。
“真不想提起她,真掃興。”崔西晨撅起嘴看著我,看到我臉上有了慍怒之色只好接招,“我見到她貼的合租小紙條,就這樣住在了一起,你也知道,孤男寡女的,難免會在一起做一些不太好的事……我又不是柳下惠……不過,你來過之後的第二天我就搬出來了……”
“為什麼不孤男寡女干柴烈火了?”我揪著不放。
“知道你傷了心,怕你真會去做小姐。你走後,我就一直跟著你,看到你有些神志不清地進了ktv,怕你做傻事,我就打電話給倪喜紅了。不過那晚我和羅唯把他們給狠狠修理了一頓。”崔西晨咧著嘴笑了笑,隨即又羞愧地看了我一眼。
原來真的如此,想起那夜發生的事情,我又恨又氣。若不是羅唯和倪喜紅及時出現,我現在還不知道是什麼樣子。想起羅唯,想起多少次他將我從困境中拉出,怕我墮落,心里又開始酸痛起來。
“你真做得出來,你居然眼睜睜地看著我去那樣的地方,你太過分了。”
“我怕你控制不了自己,那時我過得並不好,不能給你幸福。”
“不要說這種可笑的道理,從今往後,不管你是什麼,你都要好好把我拴在你的腰上。”
“遵命!”
“你和啤酒女沒有聯系了?”我仍是好奇地問。這個男人在我的心里永遠都那樣充滿魅力,難道會有女人就這樣輕易地放他走嗎?
“如果你一定要說她,那我就讓你明白,我只是為了心理平衡一點才和她在一起,我嫉妒你和羅唯……”
原來如此。可不是的,不是這樣的,羅唯和啤酒女是不同的。羅唯不是我拿來逢場作戲的,他在我的心中如此地彌足珍貴。
“以後不準——”
他吻住了我,盡管姿勢艱難。
我們都知道,如果不是這場災難,很多的話我們都不會說出口,哪怕讓它腐爛在心底。我們是如此相似的人,都擁有驕傲而矜持的靈魂,都不容易妥協。
救援隊伍在中午之前才來,看著救援隊員在挖掘機的幫助下終于出現在我們的面前,我才長長吁出一口氣。這幾個小時,我和崔西晨的手一直握在一起,我想起了在南岳的那張下下簽,想起他當初說過的事在人為。經過這一程,我們又會走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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