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水是一座悠閑宜居的小城,這些年來不斷地城建與綠化,令這座以礦產聞名于世的小城更加地美麗富饒,到處聳立著建築華美外觀恢弘的高樓大廈,琳瑯滿目的精美櫥窗,道路中央的隔離帶花草蓬勃,欣欣向榮,沿路所看到的每張臉孔都是小富即安的安寧與滿足。---瀏覽器上打上-看最新更新---
我和崔西晨的回來令琴姨和隱畫驚喜望外,特別是崔西晨的歸來讓琴姨喜極而泣,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抱著他又是打又是摸的,又罵他不肖子,口齒不清地抱怨他這麼久也沒有打電話回來。崔西晨任她又打又罵,只管憨憨地笑著。
崔西晨是個倔 的男人,這一年半在外,他除了時不時給琴姨寄些錢,很少給琴姨打電話。我完全能理解他最初的心態,坐過牢,出獄後前途黯淡,心情抑郁,他像蝸牛一樣藏起來,不想讓人知道他的不如意,他寧可一個人來背。
他給琴姨買了一對玉手鐲,給隱畫買了一台大容量的隻果電腦。
隱畫曾經走過一段彎路,後來認識了小蕪,慢慢地收斂了自己。小蕪是個可愛的女孩,現在在星城念大三。他們之間是很懸殊的,隱畫連高中也沒有讀完,而小蕪念的是名牌大學,人品也相當出眾。隱畫曾經放棄過,他知道自己只是一個混混,高中沒有念完又沒有工作,連請女孩吃個冰激凌都要伸手向家人要錢,嚴重的自卑感完全壓倒了他。但小蕪並不是個貪慕虛榮的女孩,在隱畫暗沉的那段歲月,這個女孩一到周末就連夜坐車回冷水,對隱畫不離不棄。在小蕪的鼓勵下,隱畫進了一家廣告公司學廣告制作,擁有一台自己的電腦是隱畫2004年的年度理想。崔西晨的這份禮物給了隱畫莫大的欣喜,以後許多設計都可以在家里完成了。
都說愛情的力量是偉大的,恐怕也只有用過情的人知道這力量到底有多大。
我問隱畫還想不想讀書。不難看出隱畫也想努力跟上小蕪的腳步。冷水畢竟是座小城市,就算做廣告制作做得出色,每月能拿的薪水加佣金也不過一千多塊錢的樣子。而且小蕪大學畢業後不會回冷水,如果隱畫要守著小蕪的話,沒有一定的學歷學識,在外面根本就吃不開,也賺不到錢。
“去英國學建築吧?你的學費我會幫你考慮。”我說。
“那麼遠?!”隱畫顯然不想離小蕪這麼遠。
“你想給一個女人安定的生活,也想給你日後創造更好的條件,你在年輕的時候如果不付出不努力,到了年齡稍大,你就會感覺力不從心。你自己想想吧,不一定去英國,我只是想你還年輕,要到外面去看看,可以豐富你的人生閱歷。至于想學什麼,要學什麼,對未來有個什麼計劃,都要先有打算。你才二十一歲,不要蹉跎了歲月。女人都喜歡比自己懂得更多的男人。”
“我想想吧。”他是有擔憂的。正在戀愛中的人,怕一離開,愛情就會有變故。而且放下功課都好幾年了,不是想怎麼就能怎麼的。
回冷水的第二天,剛好是探監日,我們全家人一起去監獄探望爸爸。
上次回冷水,我沒有去探監,一是因為對于這個男人,我心里無法釋然;還有一個原因是因為琴姨在醫院,我每天都奔跑在家里和醫院里,心身疲倦。
在我的眼前的那個男人已經老了,幾年的牢獄生活磨平了他過去的囂張與暴戾。他的笑容變得謙卑溫和。也許是因為長年不見陽光的原因,他的臉異常蒼白,而且有些浮腫,魚尾紋深刻,華發叢生。
他老了,衰老像可惡又固執的蟲子一樣不可抵抗地爬上了他的眼角唇角,吞噬了他曾經的威嚴和不可一世。
“回來了——”他一說,就哽咽了。
“嗯,我們回來了。你還好嗎?”我輕輕地說,害怕一不小心就吹破了這個像紙一樣薄脆的老人。
“還好還好!”他慌張地點點頭,放在桌子上的雙手不安地搓搓,有些不好意思地埋下了頭。
“孩子,這些年委屈了你了。”再抬頭,他混濁的眼楮微微發紅。
我搖搖頭,淚水也差點涌出來了。我不是因為真的覺得自己委屈,而是因為這個男人從來沒有在我面前用這種體恤的語氣跟我說過話,承認過我什麼。他曾經認為他給我的很多,我的一切都是他給我的,所以他理所當然地不去在乎我的感受。
太過平靜的歲月和突然空閑下來的時間令他有了反思。
“西晨,我對不起你,也對不起你媽媽,沒有好好地照顧好你們……”爸爸的目光轉向了坐在一旁的崔西晨。
“叔叔,別這樣說。我很感激你,還有隱墨。”崔西晨謙和地說,說到“隱墨”這兩個字,他遲疑地停頓了一下。
我臉一紅,明白他所說的感激是這些年來,我每月按時寄錢給琴姨讓她治病養病。可這話真像一根刺,刺在我心頭——難受。
“隱墨,也許我這個想法很自私,對你也很不公平,但我希望你能考慮一下。你琴姨身體不好,你看,我又在這里不能照顧他們,你能不能回冷水?回冷水開家什麼店,這樣也好照顧琴姨和你弟弟。我也只是希望你能考慮一下,我听你琴姨說你在外面干得不錯。”
這個問題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回冷水,最起碼在這幾年內,我不會做這個考慮。我的事業剛剛進入軌道,前途光明遠大,要我突然放棄這些我好不容易得來的,我一時辦不到。
“老許啊,你也真是的,我現在身體好好的,干嗎要孩子回來照顧我啊。她現在的事業正在日頭上,你為什麼要她半途而廢?就算要照顧,也是要西晨來照顧我啊。”琴姨看出我的為難,趕緊替我打了圓場。
“是啊,琴姨身體不好,我可以把她接到深圳去的。在那里我可以照顧她的。”我說。
“唉,我是怕你琴姨不適應深圳潮濕的氣候,她風濕很嚴重的,每次要下雨,她的膝蓋就難受。”
“好了好了,別說了。時間要到了,你進去吧。”琴姨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我一眼,不耐煩地打斷了爸爸的話。
爸爸深深看了我和崔西晨一眼。
“西晨,在深圳,你要好好照顧你妹妹。”說完,他就起身往里走去。
看著那個踽踽而行的老人,想著他對媽媽的冷酷無情和對琴姨的百般體恤,我心里真是百味雜陳。同是自己的女人,卻有雲泥之別。
後來我才知道,他早知自己的生命不長,所以才向我提出這樣的要求。也是那時,我在他給我的遺書里才知道他對媽媽是充滿愧疚的。在監獄里的那段日子,他每晚都夢到媽媽。媽媽總是來找他,說要帶他去一個地方,那個地方他從沒有去過,沒有人,全是齊腰高的蒿草,媽媽在前面走,走著走著,媽媽就不見了。每晚他都重復同樣的夢境。他知道媽媽在另一個世界召喚他去陪她了。在監獄的日子,他每天都在反省自己這一生所走過的路,做過的事,他的人生已經不能重來,他已經辜負了一個女人,所以不能再辜負另外一個女人。
從監獄出來後,琴姨一直在車上勸慰我不要听爸爸的話,讓我好好在深圳待著做自己的事。崔西晨不說話,但是他的臉色也是沉重的。
昨天回來後,他依然住在我隔壁的那間房子,他在那邊的一個細小的動作我都能听得清楚。凌晨一點多,我還听到他用打火機點煙的聲音。
不知何事縈懷抱,醒也無聊,醉也無聊。
在車上,我收到了羅唯發來的信息,他問我到了沒有,昨晚睡得好嗎。我回答說,是昨晚上到的,睡得不錯,不用牽掛。
昨晚到家時已經是九點了,一回到家,和親人相見,難免要一番長吁短嗟的相敘,等空閑下來時,已經深夜了,想給他發個信息,怕他此刻和林楚君在一起,索性就放棄了念頭。
明天,或者後天,他就要離開深圳了。這念頭依然讓我感覺到難過,我自私,我希望他能像我的家人一樣,永遠在原地等著我,只要我一推開門,就看見他溫和的笑容。
那天之後,我再也沒有收到羅唯的信息。等到倪喜紅的喜宴結束後,我想羅唯已經和林楚君在聖馬可廣場里曬著太陽了。
倪喜紅在婚禮後約我去名典喝咖啡。新婚燕爾的,我以為她會和林之遠一起,到那兒時,才發現只有她一個人。
她坐在臨窗的位置,側著臉看著玻璃外的十字路口,看到我,燦然一笑。
我要了一杯拿鐵,不說話地看著她。當看到只有她一個人的時候,我就明白她留著這段時間給我是想向我解釋一下崔西晨的事情。
“崔西晨剛來深圳就跟我聯系了。他是因為你在深圳,才來的。那時你和羅唯還在一起,他並不是想把你重新追回去,他只想遠遠地看著你。我和他一直保持著聯系。他那段時間過得很艱難,在餐廳做過跑堂的,在一家實業公司送過桶裝礦泉水,後來在酒店做過泊車小生。你和羅唯分手後,我以為他會再來找你。你在酒吧拼酒醉了的那天,是他把你送回家的,怕你醒來會吐需要有個人照顧,所以他打電話將我叫過來。他走了沒多久又發信息給我,要我下去一趟,他給了我兩千塊錢,要我放在你的錢包里。那些錢是他向同事借的。後來我問他為什麼不跟你在一起,他說他沒有信心讓你過得更好,他請求我不要告訴你他在深圳的事。”果然是開門見山。
“還有天晚上,他約我出來吃飯,那天他發了薪水,很開心。可是我告訴他我們要去disco。那天他忘記帶房門鑰匙,跟他同租一室的女孩是個啤酒女,剛好那天這個女孩在disco銷售啤酒,他去找她拿鑰匙,你發現了他,你瘋了般地追出去……看著你如此痛苦失魂落魄,我警告崔西晨如果不打算與你再在一起,最好遠離你,不要像個鬼魅般時時出現在你的視野擾亂你的思緒,只要他存在一天,你的靈魂就不能安寧下來。我想他對你,真是著了魔,不是著了迷,而是著了魔。他對你無欲無求,卻不肯離開你半步。”
“再慢慢,你的境況好了起來,而他依然做他毫無前途的泊車小生。”她停頓了一下,“我承認我很自私,看著你一步一步地走下來,終于見到了曙光,我更不希望崔西晨來打擾你。我知道你的個性,怕你因為他輕易地放棄自己所擁有的一切。而且你身邊有個羅唯這樣優秀的男人,我就更希望崔西晨對你的愛能夠熄滅。”
“你為什麼不說話?”倪喜紅也許也覺得氣氛不對了,小心地問我。
“听你說,听你怎麼安排我的人生。”我嘲諷著。
“隱墨,對不起——”
“對于做過的事,說對不起也無濟于事的。接下來的,我來說。”我頓頓,僵硬地笑著。
“後來偶爾一次機會,你和林之遠在天上人間k歌時,遇到了建築公司那個糾纏你的老板,而他找人與林之遠發生糾葛時,剛好被在泊車的崔西晨給看見了,他救了林之遠,並替林之遠擋了一刀。你也許知道崔西晨是做泊車小生的,卻沒想到他剛好在這家ktv做泊車小生。林之遠為了感謝崔西晨,讓他來自己的公司做事。當然這也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我從來沒有在林之遠面前提起過崔西晨是你以前的男朋友。”倪喜紅急急申辯。
“對,你沒有。我是你最好的朋友,你當然不會對你的男朋友說我有一個坐過牢的男朋友,這也許會破壞你在林之遠心中的形象。”
“隱墨,你太尖刻!我從來沒有這麼想過,我維護你,可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在林之遠面前樹立我的什麼形象。而且從一開始我就對林之遠說,崔西晨只是我的同學,三年前誤傷了一個人,曾坐過牢,可人的本質是好的。我由林之遠自己去分析和判斷。後來,林之遠給了崔西晨這樣一個機會,崔西晨又來找我,他說這對他來說也是個機會,他請求我不要讓林之遠知道他和你的關系,他同樣擔心林之遠會看輕你。還有一個原因,可能是源自男人的自尊吧,他不想因為林之遠和你我的關系給他特別的照顧,他要做就光明磊落地做。他是條硬漢子。”
“是這樣嗎?”我冷笑了一下,“林之遠給了崔西晨一個機會,好在他本人也非常用心盡力地替林之遠去做事,如今他也風生水起了,他可能覺得他又有資格來重新找我,給我所謂的幸福生活了,于是你也默認了,不再阻攔了,也不再在我面前說什麼人生軌道不同的大道理了,你也成人之美了。”我依然聲勢奪人。
“有時你真的不可理喻!我不知道崔西晨對你又說了些什麼,抑或他又懇求你重拾愛火。從過年以來,我和他就壓根沒有見過面。事業上,他被林之遠一再看重,私底里,林之遠把他當成莫逆之交,經常在周末兩人約了去打高爾夫或去釣魚。林之遠邀請他做我們的婚禮嘉賓,你說我有權去阻止嗎?他不僅僅只是和我和你有關系了,他已經融進了林之遠的生活圈子了。他到底在想些什麼,我又怎麼知道?”
是這樣嗎?倪喜紅的一番話反倒讓我感覺自己成了一名度君子之腹的小人,一時竟啞口。而事實上,崔西晨並沒有向我說什麼,也沒有給我半點與我破鏡重圓的暗示。他出現在我的面前,正如倪喜紅說的那樣,他已經和林之遠成了莫逆之交,而我的圈子不就是倪喜紅、林楚君、林之遠那幾個人嗎?他的出現是自然而然的,我們同在一個圈子里怎麼躲也躲不過。翻來覆去,我們都翻不過命運的手掌心。
“我不是一點錯也沒有,從我內心里來講,看到崔西晨為你活得那樣辛苦,我就希望你能夠遠離他,你能夠過得很幸福,這樣,他就死了愛你的心。所以我時時提醒你,你們的人生完全不同,我不希望看你們這樣下去,我太了解你們,你可以為崔西晨放下一切,如果你過得不好,崔西晨會內疚一輩子,而你難免也會抱怨會後悔你當初為了這個男人舍棄的一切。你有沒有想過你們又會過什麼樣的日子?請你原諒,我的出發點是為了你好。我沒有兄弟姐妹,你就是我的親人,我的妹妹。”
窗外的陽光,流水一樣傾瀉進來,倪喜紅的臉一半沉浸在陰暗中一半沐浴在陽光里,神色溫和寧靜。她是這樣一個含而不露的女子,她永遠懂得給自己身邊的人最好的東西,永遠都會為別人設身處地地著想。在我和崔西晨的這件事上,我雖然生她的氣,可是她的每段思維每句話都是明智和正確的。她剔透地看清了一切,她太了解我們,所以清醒而理智地幫我們分析,在她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做著她覺得應該做的。一個不愛你的人,會這樣為你著想嗎?
這是冷水五月的陽光,窗外是冷水最繁華的一號崗亭,在下班時分,車流如織,行人匆匆,街道兩旁的櫥窗里陳列著精美別致的商品。這里是冷水唯一一處未變的風景,十年前它是這樣地繁華,十年後依舊。十年前,多少個因少年情事輾轉難眠的夜晚,我和倪喜紅提著鞋子赤腳走過這一條條阡陌縱橫般的街道,清朗的風里還飄散著我們迷惘而悵然的歌聲,梧桐樹間還流傳著我們的細聲悄語。十年後,我們依然還在這里,我們用最真誠的語言交流,在歲月的磨煉中,我們的友誼又得以升華。
“你是個幸運的人,你身邊的每個人都這樣愛你,都希望你能得到幸福。也許他們做的決定對你來說是一件殘忍的事,等有天你回過頭來才發現他們都是為你好。你必須學會理解和寬容。”
“別說了,喜紅——”我抓住了她的手,不知是感激還是為自己自私的想法而感到羞愧。
“我和之遠決定去法國度蜜月,公司的事情可能暫時交給西晨打理。他真是個不錯的男人,在商業方面是個天才。我現在不反對也不贊成你和他在一起。很少有初戀能夠成功的,我只是擔心你們對愛情的結局抱有太美好的希望,可實際上愛情一旦進入了婚姻與之前就是兩回事。”倪喜紅握握我的手,朝我鼓勵地抿抿嘴。
“我對崔西晨的感覺已經淡了。”我雲淡風輕地說。
“愛情這東西就是這樣,到了最後還是會趨于平淡。一段愛情里,經歷過轟轟烈烈高潮的人,很難再接受波瀾不驚的平靜。你目前的路很寬廣,你也很年輕,好好努力吧,遇到可以愛的人就好好愛,沒有遇到,就好好追求你自己的人生。”
咖啡漸漸涼去,東邊的店鋪亮起了這城市的第一盞燈光,暮色悄悄爬上來了。
倪喜紅和林之遠去法國度蜜月後,我們也很快要回深圳了。
回深圳的前一天晚上,表姐和陳龍約了我們一起去肖胖子那兒吃飯。
他們的小王子已經兩歲多了,很調皮也很可愛,長得虎頭虎腦的,很男人。他開始懂得站在椅子上趴到飯桌上用手抓飯菜往自己嘴里塞了,听到音樂就會扭屁股,見到漂亮女人就會口齒不清地叫“美女美女”,還要美女抱抱,逗得一桌子人捧腹大笑。
他是陳龍和表姐的驕傲。已到中年的陳龍在看自己兒子時,眼楮里流溢的是滿當當的寵溺與疼愛。
“愛得跟什麼似的,好像一輩子也沒有見過。”看著一旁不斷親吻著小王子臉蛋兒的陳龍,表姐嘖嘖地說,整張臉上都寫滿母以子貴的驕傲。
席間,小王子吵著要去超市買果凍。陳龍把小王子放在肩上,朝崔西晨揚揚頭,“我們爺們都走,讓她們兩個婆娘八卦八卦。”
“真是幸福!”看著小王子坐在陳龍的肩頭咯咯地笑,我由衷地感嘆著。
“唉,你不懂啊!別看外表的光鮮,所有的幸福都不是唾手可得的。”她嘆了口氣,頭一低,眼圈就紅了。
“我是滿肚子的苦啊。上次你回冷水,你姐夫就在外面有了女人,當時我覺察到了一些蛛絲馬跡卻始終不相信,想想當年他為了得到我可以忍受斷指之痛,這情深意重的人怎麼可能在外面有女人。後來鬧到他回來跟我攤牌說離婚。那段時間,對我來說每天都像在地獄里度過一樣。我跟他吵過鬧過,他鐵了心似的,男人那個時候真叫一個冷酷決裂啊。他說只要我肯離婚,他可以把所有的錢和房子都給我,但小王子一定要給他。看上去,他對我也是仁至義盡,把所有都給了我,可是這些哪兒抵得上小王子的一根手指啊。我死活不願意,一個是想給小王子一個完整的家,一個也是因為我還愛著他。最後有一次,我把你姨媽叫回到家里勸他,誰知他當著你姨媽的面把我打了一頓,你姨媽氣得心髒病都犯了。她讓你表哥強行把我的行李收拾好……我是被你表哥扛回娘家的啊。在娘家我尋死覓活地不吃不喝,不相信這個男人怎麼轉眼之間就像換了個人似的。家人也不管我,把我房間里所有可以自傷的東西都拿走。慢慢冷靜下來後,我覺得與其捆綁著讓他在我面前想著另一個女人,寧願他受傷後悔。想通了我也便接受了他提出的條件,我是一個女人,把最美好的年華給了他,不可能不為自己的以後著想。我們協商好,小王子判給他,但由我來帶,他工作忙應酬也多,根本沒有時間帶小孩。我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好了字,本打算到下周一就去民政局把手續給辦了,可第二天,他去公司發現他公司的保險櫃都給那個女人搬了,人也逃了。你說人都這樣現實的,那狐狸精一听說我把錢和房子全拿走了,她找陳龍大吵大鬧了一番,其實我哪兒會真的要你姐夫的全部呢,我這也是想試探這個女人到底是愛你姐夫的人還是愛你姐夫的錢。利益面前始見人心啊。狐狸精走後,你姐夫也消沉了好長一段時間,人一下子像老了好幾歲,他又不好意思來找我,當初他真的做得太絕,他自己都不好意思。後來他來看兒子,說是看兒子,那兩只深陷的眼楮像兩只哈巴狗似的滴溜溜地圍著我轉。我一見他那胡子拉碴的樣子,又氣又恨。你姨媽是堅決不讓我再跟他過下去的,可是我實在看不了這個男人落魄的樣子……”
表姐一直在不停地流淚,我也在不知不覺中落下了眼淚。我是親眼目睹過陳龍對表姐的情深似海的,如果不是表姐親口對我說這些,我真不願相信這世上還有這樣的裂變。表姐十幾歲就跟了他,生命中再沒有別的男人,以為可以依靠的男人,到最後卻辜負了她。我們同為女人,如何不知道其中的滋味。
“現在都過去了,若不是他遇到的剛好是這樣一個愛財如命的女人,我今天真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光景呢。某種程度上,我還是很感謝她的。你姐夫現在也算是收了心,一心一意對我,每天下班回來後也不再到外面花天酒地了。可能也到了這個年紀,不再像年輕時那樣地浮躁輕狂。你不知道我現在真希望睡一覺起來,我們就白發蒼蒼,小王子也成家立業了。我不想再經歷這種背叛的痛苦。”
我安慰地拍拍她的手,深能體會她一夕忽老的念頭,這人生幾十年,說長不長,說短亦不短,有多少變數發生在一夕之間啊。人的神經是多麼地縴細脆弱,怎麼經得起太多的變故啊?
“听說你和羅唯分手了,因為崔西晨嗎?”女人在一起,話題總離不開男人,離不開感情。
“不是因為崔西晨。”我篤定地說。
“你和崔西晨還有可能嗎?怎麼這些年輾輾轉轉,還是這兩個男人啊?難道天下的男人就瞎了眼了,有你這樣傾國傾城的女人不追?”表姐夸張地說。
“呵,我暫時不想考慮感情上的事,可能緣分沒到吧。趁年輕的時候就多為自己掙一點吧。”我朝表姐笑笑。
“你們也真是,男未娶女未嫁的,到一起有多難啊。”表姐嗔怨了一句。
說難不難,說容易中間又橫隔著滄海。我們都是在滄海上飛行的蝴蝶。
“不過話又說回來,我很羨慕你的,年紀輕輕,美貌和財富都擁有。你看我,離開了你姐夫,都不知道怎麼活下去。”
“別這樣說,每個人在這世上都有自己的定位,我們找到自己的位置就好。”我寬慰她。她是不了解我的累,這兩年在外面闖蕩,心身俱累。說是不想感情上的事,可崔西晨和羅唯的影子每天都在我的腦海里輪番上演。崔西晨是年少就種在我心里的樹,而羅唯是滲進我心房的雨水,樹已生根,水也不能缺少。
說話間,幾個男人又回來了。崔西晨手中提了一大袋零食和玩具,看來是給小王子買的。小王子見到我就伸出兩只手,口齒不清地喊著︰“美女抱抱,抱抱。”
我抱過他,在他粉嫩嫩的臉上親了一口,“真可愛!”
“你們也生一個吧,有個孩子好玩得很。”陳龍大大咧咧地說,表姐從旁邊用手戳了一下陳龍的腰,痛得他哇哇大叫。我和崔西晨的目光踫到一起,又尷尬地躲開了。
“你戳我做什麼?這男歡女愛水到渠成的,兩個年紀也不小了,生個孩子也怕丑嗎?”陳龍滿臉委屈地揉著腰子。
“啊你個死鬼,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來,兒子,媽媽抱,去埋單吧,死鬼!”表姐把陳龍給推搡出去。
“別理他,喝高了。”表姐朝我們擠擠眼,努努嘴就出去了。
崔西晨若無其事地低下了頭去拿我座位上的包包,而我的手也剛好落在包的帶子上,觸電般,那兩只無意踫到的手像兩只驚慌的小鹿飛快地逃開了,包就掉在了地上。我們遲疑了一下,又一起蹲下去撿。那微妙的瞬間,我們都不好意思地相視一笑。最後他替我撿起包遞給我,我們的指尖踫觸在一起,像塊磁鐵一樣將我的目光吸引了過去。我看著他,很久很久都沒有這樣貼近仔細地看他了。他的臉仿佛熟悉卻又陌生,臉上的肌肉更緊實更有力量,眼角的笑紋也加深了,令他看上去有些滄桑,唯有那雙眼楮是熠熠生輝,那光輝壓在我的心上,令我一片暈眩。
“喂,走啦,你們還在做什麼?”表姐從門口探進頭,朝我們喊著。慌亂間,我的臉頰像被火燙了一般難受。
“走吧!”崔西晨柔聲說道。
走在崔西晨的前面,我感覺到他滾燙的視線一直在我的背上。我又開始罵自己花痴,就是這樣地花痴,在這個男人面前,明明被他一傷再傷,可一顆心對他完全沒有免疫能力。我所壘積的堅實城堡,轉眼間就成了豆腐渣工程。
沒有按原計劃回請他們去k歌,小王子在車上吵著要睡覺,我們只好把他們一家三口送回家。
“對不起啊,沒能陪你們玩到盡興,有孩子的人就是這樣,沒有一分鐘的時間是屬于自己的。下次吧,下次回來,我把孩子丟到他奶奶家,好好陪你們出去玩玩。”表姐抱著熟睡的小王子,滿臉歉意地說。
“你進去吧,來日方長。”我推著她。看著陳龍把手放在表姐的腰上,三個人走進樓道里,我的淚水又一次浮上了眼眶。
什麼時候開始,動不動就會因為一些小感觸而流淚啊?年少的時候,我在別人的眼里一直是個堅強的女孩,從來有淚不輕彈。那時是真不懂得人間的痛苦,總以為不流淚就證明自己是強大的。可慢慢長大,一顆心也變得柔軟,很容易就會被這世上小小的悲歡離合感動。
“我們去河邊走走吧?”崔西晨沒有等我的回答,在丁字路口就把車開往了江濱路。這麼多年來,他從來都不會婉轉一點地問︰“你累嗎?要不我們去河邊走走?”
他是霸道的,不容分說的霸道。他是崔西晨。
他把車泊在博尼爾酒店的停車場,我們下了車,雨停了已有一兩個小時了,地面微干,偶爾有一片水窪,清晰地倒映著這城市熱鬧的燈火。沿著河邊我們往大橋的方向走。江濱路已經非同昔日了,旁邊鱗次櫛比的建築群在夜色里噴射出各種令人目眩神迷的光束,遠處的大橋更是被燈光裝點得輝煌璀璨。
這里曾經是靜謐的,高大的法國梧桐在秋天的黃昏里簌簌地飄落著黃色的梧桐葉。街燈曾經也黯淡無光,偶爾會從幽暗中听到一縷愉快的笑聲或突然走出一對牽著手的情侶……
時過境遷……事過境遷……滿眼春風百事非。昔日那對生生世世要在一起的戀人,如今關系生疏各懷心事地行走在這條充滿回憶的路上。我們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就這樣走著。白玉蘭樹下依然有年輕的情侶在相擁熱吻,有掉落的玉蘭花瓣砸過他們的肩頭,他們卻渾然不知。
夜晚的河風很涼,夾送著玉蘭花的淡香,在空氣里彌散。偶爾周邊的夜店里傳來一陣聲嘶力竭的“我寧願你冷酷到底,讓我死心塌地忘記……”。
有賣玫瑰花的小女孩一直跟著我們,“哥哥,買一朵送給姐姐吧,你的女朋友那麼漂亮。”崔西晨看了我一眼,我慌忙說︰“小妹妹,你弄錯了,姐姐不是哥哥的女朋友。”
“送一朵吧,送一朵吧。”小女孩還在我們屁股後面不依不饒地糾纏著。
“好了好了,把你的花給我。”崔西晨最終無奈地遞過一百塊錢,把小女孩手中的花全要了。那捧玫瑰像是烙火的火鉗,他一會兒把它們從右手遞到左手,一會兒又從左手遞到右手。我暗自好笑,想著等一下他要如何開口把玫瑰送到我的手中,會找一個什麼樣的理由,我是接受呢還是拒絕?
經過一對正在擁吻的貌似高中生的戀人,崔西晨走過去突然嘿了一聲,嚇得這對小情人立刻分開,女孩驚魂甫定地拍著胸脯,又惱又怒地看著我們。
“小子,把花送給你女朋友。”崔西晨把花往目瞪口呆的男孩手中一塞,“好好愛——”
“你做什麼?”我臉一熱,想著剛才他頑皮時的那一幕,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我嫉妒——”崔西晨不動聲色地向前走著,“本想把花送給你,怕你不接受。”
“好在你做了個明智的選擇。”我莞爾一笑,心里卻仍有些失落。他從未送過我玫瑰。看著那捧抱在別人懷中的花,我不禁又為自己剛剛那番設想感到羞愧。
我仰起頭看著黑漆漆的天空,躊躇著要不要問他和他女朋友的事。
“去年我去了一趟南岳。”崔西晨忽然說,“在我們住的那間房子,看到你在牆壁上刻的字。”
真丟臉!真惱火!這個時候說起這些,若不是橘紅色的街燈,只怕我臉上早已翻飛著兩朵紅雲了。只要與他在一起,我的心就要經受一次又一次超負荷的跳動。
“以後要注意——”他頓了一下,轉過頭看著我的眼楮又移到我的唇上,目光貪婪,“不要再做這樣沒道德的事。”
他笑了。
我一顆懸著的心終于落下來了,但仍是失落和惱火得厲害,他怎麼可以用這種戲謔的口氣對我說話。
“啊,是嗎?上面刻了些什麼?是我刻的嗎?”我裝作努力思忖的樣子。面子丟多了,也就沒有意思了。看他吊兒郎當毫不當回事的樣子,天知道我有多後悔當時要在牆上刻下這些字,如今成了他的笑柄了。
“哦,看來你已經忘了,下次去南岳的時候找找看。”他瞟了我一眼,嘴角還是玩味似的笑。
“犯得著嗎?”我嗤笑了一聲,心里悻悻的。
“也是,犯得著嗎?你現在既沒有時間也沒有那閑心了。”他依然不酸不甜。
“那確實。”我真想給他兩拳,真尖刻真過分。
不知不覺我們已經走上了大橋。很多年前,就在這座橋上,崔西晨問我有一天會不會想起那樣的一個夜。這一刻,我很想告訴他,我從來沒有忘記那個夜,只怕這一輩子也無法忘記。
“紅日寶塔什麼時候換成白色的燈光了?這次又沒有機會上紅日嶺看看,下次又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崔西晨抬頭就看到那座懸在半空中的銀色寶塔,竟有三分遺憾的感慨。
“那有什麼好看的,都是小孩子玩的地方。”
“你不是也去過嗎?”
“是嗎?那時我還是個小孩子,還愛做傻事。”我賭氣似的說。
“那些是傻事嗎?”
“現在看來的確如此。”我語氣輕蔑。
崔西晨緊抿了雙唇,不再說話。
這是一座充滿回憶的城市。我終于知道人為什麼越活越累了,總想把舊的記憶拋在舊的城,可是無論走多遠,看多遠,想多遠,所有的往事還是如影跟隨,怎能不累?
手機響了,來電顯示是深圳的區號,接了電話,那邊沒有聲音,我听到一個女人輕微的哽咽聲,稍縱即逝的收斂後又是壓抑的深呼吸,大概五秒鐘之後就掛掉了。我握著手機遲疑了會兒,再回撥過去,已經無人接听。
“是誰?”崔西晨好奇地問。
“可能打錯了吧,好像听到一個女人的哭聲。號碼是深圳的。”我的耳旁還回響著女人那絲輕微的哽咽聲,會有誰呢?除了莫小潔和李瑛外,基本上沒有人會在這個時候跟我聯系。但莫小潔正沉浸在戀愛中,以她那種性格是不會壓抑成這樣的,李瑛更不會,除了三五個月見一次面吃飯,我們從不交心。也許真的是打錯了。
“你跟我一起回深圳嗎?”
“我跟你一起走吧。”我說。
下午出門前,他一定听到我在房間里接了那通電話。我的導師通知我,我的婚紗作品圖稿已經通過了台灣婚紗公司的審核了,他們很滿意,希望我能趕快遞交參賽作品實物,而且月底還要親自去台北一趟,我必須早點回去安排一下公司的事情。
“隱墨,我真的要感謝你這些年對我媽媽的照顧。”
“不用謝,那是我應該的。我欠你們的。”我不冷不熱地回應。
“你沒有欠任何人,倒是我欠你的。”
原來他約我出來走走,不是想與我敘舊而是來感謝我的。這種客套再一次拉開了我和他的距離。這些天猜想的種種,到現在為止也只是幻想, ,可笑的幻想。
“你欠我什麼?欠我情還是欠我錢?無論是我欠你還是你欠我,我們已經回不到過去了。”我半嘲半諷著。
“我從沒有想過要回到過去。”他頓了頓,“我也知道欠你的,我永遠都還不起。我也沒有打算還,我要說的只是謝謝你。如果你不嫌棄它的薄弱。”
“嗯——”我喪失了說話的力氣。
我真難過,那麼難過。我們再也回不去了。
天空下起雨來,當第一滴雨滴落在我的鼻尖,我還沒有意識到那是雨,這樣干淨清爽的夜晚怎麼會下雨。
接著雨滴越來越大,越來越急。我愣愣地站在雨中,看著那些剛剛還在散步的人,瘋了一樣在毫無遮掩的橋面上跑著。驀然間,我看見年少時的我和崔西晨手牽手在雨中奔跑的背影,雨那麼大,每一滴都在無聲中無限地擴大,而他們離我的視線越來越遠,像被一滴雨慢慢吸收了進去。剎那,我的心荒蕪成一片曠野,那些愛情,那些青春很快就會消失在這雨中,消失在蒼茫的世界。
“快走吧,雨下得太大。你怎麼啦?”崔西晨在雨中大聲朝我喊著。
我茫然地看著他,耳邊又響起了喧嘩的雨聲。整座橋上除了來往的車輛,就只有我們兩個人了。我們很快就濕透了,他微低著頭,兩只像獸一樣的眼楮透過滴淌著雨水的發間深深地看著我。那是兩個旋渦,它們正對我散發著一種致命的魔力。
“走吧!”我突然恢復了理智。
他轉身伸手去攔的士,雨下個不停,到處都是半路攔截的士的路人,哪有空余的車輛。
我的心情真是糟透了。從過年以來,我以為自己對他的感情早已平靜下來,當他再次出現在倪喜紅的婚禮上時,我還是那樣心悸。從深圳回來,我就盡力地回避與他單獨相處的機會,我是近情情怯,我怕他決然的背影,怕他無動于衷的冷漠。我也計較,計較他入獄時和林楚君聯合起來的對我的欺騙,計較他出獄後沒有跟我聯系,計較他一個人去默默地背負,計較他自作主張地為我設計人生,計較他把我丟在大雨滂沱的夜里,任我哀號棄之不顧,更計較他在深圳和啤酒女同居的這些事。很多的害怕和計較,讓我不敢再靠近他,讓我又渴望又抵觸。
更糟糕的是我對他還依然抱有幻想,無數次在房間里幻想與等待,想象著他會從門縫底下塞進一張紙條相約,上面會寫著“我在老地方等你”。我也幻想,半夜他敲開我的門,用力抱著我說忘不掉我。這些浪漫的幻想在一個一個的深宵里,耗盡了我最後的一絲力氣。而事實上他對我說,他從來沒有想過還要回到過去。原來我才是那個堅持著在等待他和我一起回去的人,只是他不願意了。
我華麗繽紛的萬花筒跌碎了,跌落一地拾掇不起來的殘片。我是那個看著殘片滿腹委屈的孩子。
,可笑的幻想。
看著他的背影,我第一次有了想逃的沖動。他是魔鬼,他的出現就會讓我所有的缺點,小氣、狹隘、偏執、嫉妒、貪婪、猜忌全部像小丑一樣在我的身上上演。我必須離開他,我不能讓自己再次失去自我。轉念間,我就沖進了狂風暴雨中。
“隱墨隱墨,你干什麼?快上來。”崔西晨從出租車里探出頭急急地喊著。
“到底怎麼啦?”他跳下車,一臉茫然地看著我。他的茫然令我更加生氣。他真的不在乎我了,在以前,我哪怕蹙蹙眉頭他都知道我想的是什麼,可是,他現在猜測不到我怎麼啦。他把我的心傷透了,卻不知道我怎麼啦。
“放開我吧,崔西晨。”我大聲喊著,這是我心里的哀號,我寧願他冷酷到底,讓我死心踏地忘記,也不願他拖泥帶水跟我玩著曖昧。
“告訴我怎麼啦,隱墨。”
“放開我就好。”我無力地低訴著。他看著我,眼里的茫然一點點洇成了痛苦。
“是你說我們回不去了。”他頹喪地說。原來他知道根結的,他最愛的就是明知故犯。
“是的,我們再也回不去了,回不去了!所以請你放開我,放開我!”
“我配不上你!”
“對,你配不上我。你只配得上那種下三濫的啤酒妹酒吧女!”這不是我想要說的,可我還是這樣倔 ,因為他讓我的萬花筒頃刻間跌碎了,我計較我懷恨。
他慢慢地松開了手,眼神痛楚不堪。我沒有猶豫地掉頭就走,我需要離開他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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