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六年的初春。---瀏覽器上打上-看最新更新---
母親的肚子越來越大,離分娩的時間越來越近了。可是在這個時候,土地改革解放佃戶打倒地主的運動如火如荼地在這片閉塞的土地上展開了。
那是一個天氣晴朗,柳綠風香的早上。何老三如往常一樣在母親的床上伸了伸懶腰,開始穿上衣服,正要喊丫鬟洗漱的時候,就听見院子的大門被轟的一聲撞開,一隊穿灰色軍裝的官兵手持槍械沖了進來。在何老三還沒有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的時候,就已經被五花大綁押了出去,隨即押到南河邊的柳樹林里一槍斃了。
領頭的是一個排長,到了下午他召開了全民大會,宣布何老三的十大罪狀,欺壓百姓,魚肉鄉里,欺了孫家的男霸了劉家的丫頭,總之兩個字“該殺”。排長腆著個肚子唾液橫飛地侃了一通,最後才開始說分土地的事。
當鄉鎮里的老百姓們一個勁地夸黨的政策好時,何家大院里的女人們開始哭成一片。僕人丫鬟亂了套,跑的跑,逃的逃,而且都順手揣上一包值錢的金銀首飾珠寶玉器。姨太太們也陸陸續續地背著這些年私自攢下的私房錢離開了大院。等到我母親要走的時候,才發現值錢的東西已經所剩無幾了。
她哭哭啼啼地跪在自己的廂房里,身上唯一值錢的東西也就剩了枕頭底下的兩顆九眼天珠石,還有耳朵上戴著的絳紫色水晶耳環了。那兩顆天珠石是何老頭的隨身攜帶之物,一直掛在紅色綢子腰帶上,只是昨晚摸到母親的屋里,一早起來正哼著小曲兒,還沒來得及佩戴上九眼天珠,就被拉到小樹林里一槍斃了。那兩顆九眼天珠正好落到了母親的手里。母親最小,來得晚,何老頭的珠寶已經被前幾個姨太太搜刮得差不多了,娶進她時,也只是找縣城的王匠人做了副水晶耳環,上面精細地刻著“豢喜”兩個小字。
這兩顆珠子到底值多少錢母親一點也不清楚,但是看何老三整天不離身的,也絕對不是便宜貨。母親日常在何老三的嘮叨中對這珠子也了解了不少。據說是何老頭窮困潦倒時跟著商隊去西藏拉薩,在大昭寺向活佛求來的,自從他戴上這兩顆珠子,回到老家就忽然一夜暴富,成了當地最大的財主。至于銀子和地是怎麼來的,外人卻一概不知,他也像做夢一樣,在貧賤與富貴之間來了個輪回。
可是誰也沒有想到,珠子最後竟落在了一個小妾的手里。
這天夜里,母親夾著換洗衣服的包裹,里面還有那兩個無價可估的九眼天珠石,以及耳朵上戴著的紫水晶耳環,離開了何家。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母親遇見了我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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