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拉薩到山東臨沂市,坐飛機的話只需要一個多小時的時間,如果坐火車則需要三四個日夜,還要不斷地轉車。---瀏覽器上打上-看最新更新---
我選擇火車。因為漫長的旅途,可以讓我有足夠的時間思考,以及慢慢理清已經雜亂的記憶。還有路過西安時,可以抽空去看看南。
我沒有趕在情人節前回到南的身邊,因為我跟隨洛初去了另一個城市。南和岸結了婚,岸生下了一對龍鳳胎,卻因為大出血離開了南。我沒有看到這一切悲劇的發生,只是我在洛初的身邊時,南給我打來電話,告訴我,岸死了,是大出血,無法挽回。卻給我留下了一對可愛的小嬰兒,真的很可愛,兩個透明的小精靈。
我曾經把藍介紹給了南,不知他們是否已經在一起。我希望是,那是我多麼想看到的事。我是如此的自私,奢望著藍能夠填補我和岸的空白,幫助我彌補我犯下的罪過。
坐顛簸的破舊客車到達那什,然後上火車可以抵達西安,直達臨沂。
一路上都是昏睡,忘記了觀賞車窗外荒涼的景色,只蒙 中感覺到一個個昏黃的小火車站上傳來熙攘的叫賣聲。
是上午十點到的西安火車站,要停留三十分鐘。我走下來,觀望前幾天離開的西安。一切如舊,只是臨臨沒有在我的身邊。天氣晴朗,空中沒有一絲雲。城市的一切有條不紊地進行,不會因為有一對人要相見而有絲毫的不同。坐上去往左岸酒吧的公交車,選擇一個靠右車窗的座位,看沿途熟悉的高樓大廈。走過鐘樓,世貿大廈,文和路,地下廣場,東方購物中心,蓮花商業街,最後經過南的左岸酒吧。我透過窗戶模糊地看到一個男子和一個穿白裙的女子在吧台上交談,似乎又不是。
我突然決定不再走下去,不想見到任何我曾熟悉的人。我還是離開,我不想知道他們是否已在一起,沒有答案或許對我來說也是一種答案。
他們所有的在我的身後越來越遠。南,我們或許今生不會再相見。
坐車原路返回,我再次坐到開往臨沂的列車上時,渾身酸軟地躺在軟臥上。我承認了自己的膽怯,我不敢見到南。
還有三十個小時的旅程,我除了睡覺便是起來喝一口礦泉水。
天微亮時,車已駛入了山東境界。我睜開眼就看到了那個男人,壞壞地笑著看我。芍藥,我們總是這麼地巧。他是十五,那個被我捅了一刀的男人。
他手里拿著一本相書,封面上寫著“麻衣神相”四個隸書大字。他說,是半夜時在河南省上的車。真的沒有想到和我相鄰的是你。你知道嗎?我這樣已經看了你十個小時零三十七分鐘。你還是那個樣子。
我問他,什麼樣子?
十五翻開相書的一頁,然後仔細端詳我的臉。你的命中花是菊花。菊花在中國代表著文雅,有敏銳的洞察力的人。只是你骨子里是如此的固執。所以你很矛盾,你一直很矛盾。
我說,怎麼听不懂?我想起了林給我點的那一道菜叫菊花鱸魚,還有那塊特意給我買的硯台。我問他,有沒有一種很固執的魚,明知道前方是死路,還是不停地游?
十五說,是鱸魚。你考我海洋生物知識嗎?
我哈哈大笑,比男人還要狂野。原來是這樣,每個人第一次看見我就知道我的天性,我卻始終不明白。南是,十五是,洛初是,常是,林也是。
我離開拉薩的時候,林說,我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你一定經過許多的事。但是我不打算讓你把那些告訴我,我只是想讓你好好生活,還有永遠和臨臨在一起。芍藥,我等你回來。
與面前的男人保持沉默。他說,打算回去找洛初,從頭再來。你呢?
我說,我來找洛初。
我想我見到洛初時也會無話可說,只是看他一眼,然後離開。他會明白,我已經找到了幸福。
我在心里默念,臨臨等我。但是我沒有告訴十五我來是為了告別。
十五的臉慢慢陰晦,芍藥,你不該回來。
我笑,卻不做聲。
中午一點,到達臨沂。我離開這個城市到今天已經有半年的時間。我示意十五先走。我不想和他一起出現在洛初的面前。他微笑著離開,在路邊攔了一輛出租車,鑽進車內朝我招手,探出頭對我說,芍藥,你過來,我有話要跟你說。
我輕輕地走過去,彎下腰臉貼著玻璃問他,什麼事,說。
車門呼地開了,十五的手臂也重重地伸出來,重重地。他的手里緊緊握著一把尖刀,那把刀迅疾地穿過了我的腹部。一道冰涼的弧線劃開了我柔嫩的肌膚。我听到綢緞撕裂的聲音,我听到了芍藥花開的聲音,因為我聞到了芍藥花瓣散發的黏稠潮濕的香味,讓我窒息,喘不過氣來。我抬起頭看他,他已鑽進了車里。出租車嗖地開走,瞬間不知蹤跡。我躺在冰冷的灰色水泥路面上,側躺著。
我看見青色路基石,還掛著幾滴清涼的水珠;我看見綠化帶里盛開的芍藥花;我看見我的母親,她微笑著抱著我,眉頭輕揚,嘴角彎成半個月牙兒。有花瓣隨風飄落,落到我滿是血跡的手里,我慘白的毫無血色的臉上,我的那件絳紫色風衣的木紐扣上。還有一個調皮的花瓣掛在我顫抖的睫毛上,隨風搖曳。
灼烈的陽光下,慘白的街道上,擁擠的人群里,我看見了洛初,他怎麼知道我回來呢?想開口問他,他卻捂住我的腹部,緊緊地捂著,是的,我感覺到了新鮮的血液正從那里奔騰,像黃河的水。是啊,多像那奔騰的黃河水。
我好像對臨臨說過,要帶她去看黃河的。臨臨,臨臨,怎麼看不見臨臨呢?還有林呢?那個可愛的男人歪著頭,對我說,或許我也可以把你留在我的身邊。
我記得沒有回答。
我轉頭,尋找林。可惜沒有。
洛初趴在我的嘴上。你是要听我說話嗎?好,初,來,把耳朵靠近一點,我真的有話對你說。
在拉薩林的家里,林親吻著我的眼楮問我,你的家在哪兒?
我喘息著說,林,我十六歲時在一個深夜離開我的家,而今天我竟然不記得回家的路了。
我說,洛初,我想回家。
這一年,芍藥二十二歲,她以為自己可以改變某些事,終究還是無能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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