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糧食的卡車回到部隊後,炊事班長沒讓趙海民等人卸車,而是告訴他們,連長剛才過來交待了,讓他們回來後馬上到連部去。-------瀏覽器上打上-看最新更新
顯然連長已經知道了所發生的事情。一定是糾察隊的人把電話打過來了。進到連部後,趙海民、馬春光、李勝利、黃小川和三名新兵低頭站在那兒。梁連長臉色鐵青,背著手在他們面前來回走動。
趙海民先把情況匯報了一遍,並且說︰“連長,是我沒帶好隊,責任在我。”黃小川搶著說︰“連長,事情是我引起的。” 馬春光說︰“沒你的事黃小川,連長,打架的就是我和趙海民兩人,他們幾個並沒動手。”梁連長說︰“都給我住嘴!”
梁連長讓他們回去好好反思一下,他們便離開了。
下午,召開軍人大會,指導員講了講政治學習的情況,梁連長接著講,他說︰“今天上午,我們連幾名同志在大街上打架,被糾察,事情大家都听說了,剛才我們支部也研究了處理意見,但現在我想听听大家怎麼看待這個問題。無論誰,有什麼話都可以暢所欲言。”張社會第一個站起來,說︰“六個人里有五個是我們三班的戰士,臨走之前,是我同意他們去商場買東西的。追根溯源,責任在我,怎麼處理,支部研究吧。”
何濤第二個站起來,大聲說︰“既然連長讓大伙暢所欲言,那我就說實話,那幫王八蛋該揍!要說我的看法,就倆字︰後悔!後悔這麼好的事沒讓我何濤趕上。”隊列里有人笑起來。
何濤說︰“你們笑什麼?等著他們挨處分,你們看笑話是不是?這也太不仗義了吧?對了連長,我想問問,如果有人搶了你的軍帽,你怎麼辦?”梁連長一愣,大概沒想到何濤會說出這話︰“你說說,我會怎麼辦?”“我估計,你也會揍他們。”這一次,所有人都笑了。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出乎所有人的預料。梁連長掃視著眾人,正色道︰“不是估計,是肯定!我相信偵察連的每一個戰士,相信所有軍人在面臨這種情況時,都會像趙海民、馬春光那樣去做。軍帽是軍人的尊嚴,軍帽上的五角星是人民軍隊的標志,是我們的前輩用鮮血染紅。我們必須捍衛它,絕不允許任何人對它有絲毫的玷污……但是,今天的事情我看完全可以避免。不去商場就不會出這事,遇到這幫痞子,料敵在前,有所防備也不會出這事!連這點把戲都看不出來,還當什麼偵察兵?作為帶隊的人,這個責任應該由趙海民來承擔。馬春光私自外出,嚴重違犯紀律。經連黨支部研究,決定給趙海民、馬春光行政記過處分一次。”
隊列里一陣輕微的騷動。
何濤滿臉的不服氣。
趙海民和馬春光面無表情。
李勝利連忙低下頭,生怕連長點到他的名字。
梁連長繼續道︰“但是,在幾名新戰士的軍帽被哄搶之後,趙海民和馬春光同志,沉著冷靜,組織指揮得當,對流氓地痞采取的措施是果斷的、必要的、正確的!尤其是在關鍵時刻,兩人沖鋒在前,很好地保護了其他戰友。為此,我宣布,給予馬春光同志連嘉獎一次!”
全連又是一陣強烈的騷動。
“同志們!軍里進行軍事大比武的通知已經正式下達了,時間定在八一前後。偵察兵這一塊,將由我們連派出一個班代表全師參加比武。老規矩︰各班下去比,全連第一的班就是最後的參賽班。為了搞好下一步的訓練,連隊將對部分班長、副班長進行適當調整。下面由指導員宣讀命令。”範指導員走上前,打開文件夾︰“命令!”
部隊全體立正。 “經偵察連黨支部研究決定︰免去吳長順八班班長職務;任命三班副班長肖有才為八班班長,趙海民為三班副班長……命令宣讀完畢。”
趙海民愣了。李勝利也愣了。全連人都有些發愣。 馬春光突然一聲報告,說︰“指導員,連長,我不要嘉獎。”範指導員說︰“說出你的理由!”馬春光懇切地︰“讓我參加訓練吧……我沒別的想法,我就是想把全部精力都用到訓練上,指導員,連長,我不要嘉獎,再給我個處分都行,只要能讓我像別人一樣正常訓練,讓我干什麼都行!”
範指導員看看連長,連長微微點了點頭。範指導員說︰“好吧!從即日起,馬春光同志不再擔任飼養員一職,由炊事班調二排四班。”
馬春光高興得幾乎要跳起來。
二 方敏也要回通信連上班了,張桂芳連長安排了兩個新分來的女兵接替她當飼養員。那兩個新兵一個黑胖,姓鞏;一個高大結實,姓丁。小鞏小丁她們兩個來喂豬,身體上不會吃不消。
方敏帶著她們兩個來到飼養場。方敏不放心,一點一點地交待,生怕有什麼遺漏。她反復地教她們,怎樣喂食,每次的食量是多少,怎樣給豬沖澡,怎樣清掃豬圈,等等等等。她還指著一頭花豬交待說︰“這頭花豬膽小,喂食時,經常被擠到一邊,每天想著多給它兩勺。”
小鞏小丁一邊點頭,一邊嘆氣。她們的眼圈紅紅的,顯然也是不願意來干這種活。方敏愛惜地對她們說︰“記住,要想早點離開這兒,就得踏踏實實地把豬喂好。”兩個女兵似懂非懂地點著頭。
交待完了,該回連隊了,方敏心里卻戀戀不舍。她望著偵察連的豬圈,望著豬圈旁邊的那間小屋。那里沒人,馬春光不知干什麼去了。她要回連隊參加值班了,以後來這兒的次數就少了,在這里呆了兩年多,畢竟留下了許多美好的往事,結識了馬春光這樣一個有性格的大哥哥,那麼多次听他吹奏口琴,听他唱歌,這種生活不知以後會不會再有?……方敏眼楮濕潤了。
方敏走了,一步三回頭。
下午,馬春光興沖沖來到豬圈收拾東西,他看見兩個陌生的女兵,面對一圈嗷嗷直叫的豬,站在那兒手足無措,一副茫然若失的表情。他走過去,旁若無人地提起豬食桶,幫她們倒進豬食槽。黑胖的那個小心翼翼地說︰“謝謝班長。”
他這才想起方敏,就問︰“方敏呢?”
高大結實的那個說︰“回連隊了,以後就不來了。”
馬春光一愣︰“不來了?”
黑胖的那個說︰“是的,不來了……你就是馬春光馬班長吧?”
馬春光說︰“我是馬春光,不是馬班長。”
高大結實的那個說︰“方敏說了,以後有困難,讓我們找你。”
黑胖的那個說︰“她還說,希望你早點上訓練場。”
馬春光笑起來︰“是啊,我就要回連隊了,我去參加軍事訓練。”
兩個女兵便有些失望。馬春光用兄長般的口氣說︰“好好喂,兩個人的活兒,別你推我我推你。剛來這地方,不習慣是正常的,兩個月後,說不定就會喜歡上這里。”
他到小屋里把自己的東西收拾一下,臨走時又對兩個女兵說︰“你們見了方敏告訴她一下我的情況,好不好?”
他走了,他是欣喜的。他同時也是悵惘的——以後再想見方敏,就不那麼容易了!
方敏當然很快就知道了馬春光的變化,同時還知道他因為打架受處分的事。她惦記著他,夜里值夜班時,電話少,她忍不住就問身邊的劉越︰“你說,一個人受了處分,這一輩子是不是就完了?”劉越意味深長地一笑︰“那要看什麼人,是什麼處分。像我爸當年,打一仗,換一個處分,卻又提一級。我爸總結,處分就像戰馬的嚼口和鞭子。有些處分就是專門給優秀男人的,平庸之輩才不配呢……怎麼了?
“沒怎麼,隨便問問你。”
“噢,我知道了,你是替馬春光擔心?”“瞎說啥呀,不理你了。” 方敏嗔怪。 劉越心里有底了,兩個人嘻嘻笑著,寂寞的夜晚顯得充實了一些。
三 趙海民當上副班長,對李勝利是個很大的刺激。當上副班長後,趙海民的鋪位換到了門口,每天晚上和早晨負責拉燈繩,站隊時他站在最後面,全班所有人的動作他都能看在眼里。
最重要的是,他率先一步當上副班長,如果不出意外,就意味著他下一步能當班長。班長是鐵定的骨干,只有骨干才能有提干的機會,這說明,趙海民把李勝利甩下了。想追上去,需要費更大的力氣!
李勝利有了強烈的危機感。他沒敢把這個消息寫信告訴家里,他怕父親罵他。
趙海民也看出來了,李勝利表面上恭維他,心里面是不服氣的。每天晚上,熄燈號一響,他拉燈繩時,李勝利的目光總是盯著他的手,仿佛他拉的是炸藥包上的導火索。李勝利也向他表過決心,說︰“以後你咋要求別人,也咋要求咱,你放心,這點覺悟咱還是有的。”
趙海民善意地提醒他,說只要有耐心,你也會成為副班長、班長。
李勝利的表現沒有出乎趙海民的意料,讓他感到意外的是,劉越也通過黃小川,向他表示了真誠的祝賀,還就當初在他清晨喊口令時女兵們對他的嘲笑進行了道歉。同時還讓小川告訴他,她也當上副班長了,是同年兵里進步最快的。
趙海民拿不準劉越為何這樣友好地對待他。
最令趙海民感慨不已的是,班長張社會選擇一個星期天的傍晚,神秘兮兮地把他叫到了營外的沙丘上,這是當年城市兵和農村兵打架的地方,也是馬春光喜歡來的地方。站在沙丘頂上,可以望見遠處的營盤,在夕陽下好大的一片。
晚霞染紅了天邊,周圍漸漸暗了下來。趙海民按照張社會指令,盤腿坐在沙丘頂上。張社會也坐下,把軍用挎包放在地上。
“班長,到底什麼事呀?趙海民如墜五里霧中,不知道張社會要干什麼。
“先別慌。”張社會把一張報紙攤在面前,“在我們老家,徒弟出師的時候都要請師傅。部隊不興這個,咱們的關系也不是師徒。不過,我帶的兵,每個提副班長的人,我都要讓他請我一次。”
他從挎包里朝外掏著東西,放在攤開的報紙上,是兩瓶水果罐頭,一塊囟牛肉,一只醬豬蹄,一瓶酒和一個刷牙缸子。
趙海民更糊涂了︰“可是班長,我請你,該我買這些東西呀?張社會笑一笑︰“在我們老家,上飯館喝酒都是年齡大的掏錢。我買東西,算你請客總行了吧?”
趙海民搖搖頭,對于張社會的這套理論,想不執行也不行。
罐頭和酒已經打開,張社會將酒倒一半在刷牙缸子里,自己端著,將酒瓶遞給趙海民。趙海民接過瓶子。
張社會鄭重地望著他,說︰“從我手下提副班長的,你是第七個。四個後來當了班長,有兩個當排長了,一個在九團,一個到軍區教導隊去了。海民,好好干,別讓班長失望,來,干!”兩人踫一下,喝下一大口酒。趙海民說︰“班長,以前你也是這樣請的?” 張社會說︰“你以為就你特殊啊?誰讓你們年齡都比我小呢。喝!”趙海民又一口酒下去,抹著嘴,笑著︰“那我以後當班長了,先去買酒,好好請你一次。”
張社會搖搖頭,認真地︰“從新兵到副班長,這一段是我帶的,說培養也行,喝口酒咱心安理得。可是從副班長到班長,那全是自己的努力,工作上人家還要配合你當班長的,再喝人家的酒,就不是這個味兒了。”兩人同時踫一下,又一口酒喝下去。 張社會說︰“同年兵中你是第一個提副班長的,這第一條就是要謙虛,不敢太張狂了。肯定有不服氣的,為啥?因為人家覺得不比你差,實際情況也是,論表現、論軍事技能,和你旗鼓相當的,甚至比你強的,都有,你得真比人家高出一大截,就沒有人不服了,你說是不是?”趙海民誠懇地點點頭。
“這第二嘛,班長是兵頭將尾,副班長就更是尾巴的尾巴,世界上再沒比這更小的官了。可想當好這個官也不容易。說句不中听的話,啥官都有糊弄事的余地,就是這班長、副班長不行。為啥?因為整天吃喝拉撒在一起、摸爬滾打在一塊,十幾雙眼楮天天盯著你。向右看齊看的是班長,向左看齊人家看的就是你副班長,你若站不直,全班都得跟著歪。”
“班長,你說得太對了。我以前也琢磨過這個,但沒你琢磨的深。今天你又給我上了一課。”
“先別給我戴高帽。我就順著思路往下說了,所以啥時候你都得挺著胸脯子站直了,站穩了。啥苦你都得吃在前面,啥工作你都得干在前面。作風、紀律、軍事技能,凡是該硬的地方你都得比人家過硬!”張社會一仰脖子把缸子里的酒喝完了,把空缸子朝趙海民伸過來︰“再給我勻點。”趙海民看一眼張社會有些發紅了的眼楮,有些猶豫︰“班長……”“沒事,這點酒還撂不倒我……這第三嗎,就是當副班長最要緊的,你腦子里、心里要時時刻刻裝著你的兵!”趙海民往張社會的缸子里倒了一點酒,鄭重地點點頭︰“班長,我記住了。”“還有幾句話我得說……穿上軍裝後,不想四個兜、不想當軍官的,少!當排長,當連長,營長、團長就那麼一路當下去才好呢!可想歸想,得踏踏實實地來。當著副班長,就先把副班長的工作做好了,最多盯著班長的位置,能把班長當好了你再去想排長的事。班長還沒當好就想去當將軍、當司令員,那是扯淡!”“班長,有件事我一直不太明白,咱偵察連的班長里你是資格最老的了,也是最出色,可是……”“為啥沒提干是不是?”趙海民點點頭。 張社會睡眼朦朧地四下里看看,用手指了指一蓬蓬、一叢叢低矮的沙蒿︰“看到沒?這些沙蒿、駱駝刺、紅柳,長的再好、再茂盛,可它一萬年也長不成大樹。能把一個班帶得呱呱叫的好班長,不等于就能當排長。十幾個兵還行,再多了,就管不好了……我就是塊當班長的料,眼界就這麼寬,胸懷里只能容下十幾個兵。想想這些年帶過的兵,一茬茬加起來,差不多也有一個連了。復員了好幾年的兵還想著我,不給連長、排長寫信,年年給我寫,還叫我班長。我知足了,這個班長沒白當……來,干了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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