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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飯,我還是同小三下到了煤井,表明自己在當班沒缺工,小三請了假給我推,我坐在角落用眼楮畫速寫。-------瀏覽器上打上-看最新更新
我想,世界上此刻有多少人正坐在寶馬奔馳里耀武揚威,而又有多少人正在地底下苟延殘喘,有多少人正甩著鈔票酒欲**,又有多少人正在用生命頂起一分分血汗錢,沒日沒夜,不見天日。
下班回來我還是累得夠嗆,洗了澡坐在鋪上不想動彈,大伙哄哄洗了澡都鑽被窩,他們的生活太有規律了,吃飯,上工,睡覺,吃飯,上工,睡覺。我真害怕我哪天也變成這樣了,或者習慣這樣了,那真是件可怕的事。
我翻出速寫本和碳筆,畫速寫,畫一個個橫七豎八的睡姿。
方力子啊一邊看,他說︰“你怎麼把他們的臉涂得那麼黑?而且沒有眼皮,眼楮怎麼像個黑洞?”
我想,這叫我怎麼解釋呢,沒辦法解釋,我自己也是隨性而涂的,但是效果很強烈,我覺得很好。
我說︰“像嗎?”
方力搖搖頭︰“不怎麼像。”
“那我倍受打擊了。”我笑笑。
“哪里哪里,是我不懂藝術,藝術是來于現實,高于現實嘛。”
他這話一出我又是一震,我真懷疑他雖身在地下,可內心還有另一片世界。
我說︰“你還打算在這干多久?”
“不曉得,先攢點錢吧。”他又問︰“你吃得消嗎?”
我說︰“還行,拼死也就兩個月。”
“其實我應該借你錢,你可以免受這點苦的,可是我媽病急,需要一筆手術費。太抱歉了。”
“哪里,我知道你不容易,而且我自己又不是廢人,你媽情況怎樣?”
“很嚴重,大概要兩三萬快手術費,我在加緊湊錢,你也知道我爸死得早,我媽這輩子不容易,所以我才義無反顧的跑來下井挖煤。”
我沉默了,手中的碳比停了下來,我覺得我手中的筆畫不出他們深深的無奈。
之前我認為方力是世俗,要錢不要命,我才明白,“世俗”的背後隱藏著深深的無助和無奈。
他說︰“我現在沒多大的渴求,我只希望湊足錢治好我媽的病,然後離開這里。”
我想,一個方力背後隱藏著一個深刻的故事,那麼這棚里的一堆堆橫七豎八的人呢?也是吧。
方力睡去了,鼾聲滾滾。
我入不了睡,重新拿起碳筆勾畫,一堆堆人和一堆堆發臭的雜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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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九月里沃就這樣日復一日的過掉,我心里滋長了什麼我很清楚。我有時強烈的想逃離這里,有時又很安靜,習慣地做著該做的。
我開始懷念一些人和事,但那些人和事在不可遏制的模糊。很多時候我累得只想睡覺,餓得只想吃飯,手掰著指頭數著離月底還有幾天。
我的速寫畫了一大堆,它們宣示著這個沉寂而又噪亂的世界。
方力說︰“你女朋友呢?”
我笑︰“哪有啊?”
突然想起好久沒跟林晨他們聯系了,已經是斷掉聯系了,林晨顏貝,雨曦一為,一個都聯系不上。雖然每天看見同一個太陽(我一般也只有吃午餐時看見太陽),卻天各一方,甚至林晨她們都不知我在何方,她不知道我在遙遠的一個山區的地底下。
我想給她打個電話,我問方力︰“這里有電話嗎?”
“沒有,等下拿老胡的手機吧。”
方力去找老胡拿手機,整個山村都響徹叫喊聲。
我在包里翻找林晨家號碼,唯一能聯系到林晨的或許只有打到她家去,問她爸媽。
方力拿手機過來,我撥了林晨家號碼。
電話里嘟嘟響沒人接,再按還是沒人接。我腦子突然開竅︰林晨父母都不在家了,她爸媽長年在外打工。記得林晨跟我說過,她從小就是個留守兒,跟她奶奶長大的,後來她奶奶去世了,她爸媽才回來,如今她上大學去了,她爸媽理所當然離家打工去了。
我很失落,知道幾乎跟她聯系不上了,也許要到很久以後。就那一次,跟她吵架之後就是一個漫長的沒終沒點。
我又想起雨曦應該能聯系上,我又撥了雨曦家的號碼。接電話的是雨曦她媽,她焦急的說︰“雨曦她只剛到廣州那天打過電話,之後再也沒聯系家里,這孩子,不知出什麼事了……”說著說著她就哭了。
我慌了,雨曦這丫頭肯定出問題了,她一直是個很乖的女孩子,跟她爸媽一直是姐妹相稱,什麼是都掏心掏肺跟家里說,這下居然一個月跟家里中斷了聯系,不出大問題簡直不可能。
我強作鎮定地說︰“阿姨,你放心,沒事的,或許雨曦她暫時沒錢,您別著急,我找到她教訓一頓就是了,沒事的啊……”
“可憐這孩子喲……”
我掛斷電話,一陣陣慌亂襲來,腦里閃過一個個詞語︰綁架?搶?“拐騙”……越想越亂。
劉小倩?對,找劉小倩,我撥了劉小倩的號碼,電話里響著︰“您撥的號碼已停機……”我腦子里“嗡”的一聲響,一片空白︰十有**是劉小倩使鬼,雨曦羊入虎口。
雨曦到底哪去了,這是個大問題,我在這遙遠的山西狂地上,從何而知?方力看我緊張,問︰“女朋友出事了?”
“不是,是朋友。”
“朋友出什麼事啦?”
“也不是出什麼事,我也不知道。”我心煩意亂的回答。
突然很想回去,出人頭地,讓身邊一個個人揚眉吐氣,我掰著指頭,數,離我預期離開的日子還有二十三天。
老胡從外面帶回了一箱酒,說是發工資了慶祝一下,工棚里熱鬧了,大伙圍攏來大手大腳開瓶喝酒。
老胡咬開一瓶酒遞給我︰“來,來,小左,你給俺賣力的喝。”
我不得已舉起瓶子同大伙賣力的踫撞。
“老胡,酒不夠,再去弄一箱過來,我去,拿錢來。”人群中有人離去搬運啤酒。
棚內依然鬧得如火如荼,酒灑得床鋪濕漉漉的,酒味雜著臭味,棚內空氣煞是怪異。我想他們難得有這個興致,最好別以文人的風雅打攪他們,這是他們的家,在異鄉的家。
老胡說︰“等會叫小左跟你們說說藝術。”我知道他的意思就是叫我說說女裸體。
我心亂如麻,這就越喝越沒滋味,老胡叫我說藝術,我假裝醉翻了,一頭扎進被窩裝睡,呼嚕一個接一個,任憑談打雷劈也驚不醒。
等他們呼呼睡去的時候,我爬起來,在燈下霍亂,思來想去,想不通,翻出小說稿接著寫《盛唐風雲》,床頭煙屁股丟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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