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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短暫的驚喜之後，他被理智拉回現實︰既然星星還活著，那意味著，那孕檢報告也是她的……
她懷了誰的孩子？！
而孩子的父親，又是誰？！
席傲說根據孕檢報告的數值推算，應該懷孕在一個半月左右。
聞言，盛瑾畫深邃的眸底，陡然涌起一片攝人心魄的冷冽寒氣……
一個半月之前，顧安心一直跟傾辰在一起……
……
晚上八點的海城，已經漆黑一片。
沈大爺夫妻，圍著餐桌，食不知味，愁眉不展。
沈勤雖然腦子有問題，可是有些氣氛，他還是能辨別。
此刻，他坐在門檻上，一雙黑漉漉的眼楮，不停在自己父親與母親身上轉悠。
瞅見他倆久久不願吃晚飯，他就麻利地站起身，走過去，一邊比劃著吃飯的東西，一邊從喉嚨里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
沈奶奶嘆了口氣，語氣有些重︰“一邊兒去，正煩著呢，別在我們面前轉悠，晃得我們頭暈。”
“……”被母親責備了，沈勤像一只做錯事的寵物狗，喉嚨里發出委屈的“嗚嗚”聲，拉聳著耳朵，幽怨的又重新縮坐在門檻上。
沈奶奶又長長嘆了口氣。
沈大爺听見自己的妻子，今天晚上已經唉聲嘆氣無數次了，他吸著煙斗口齒不清地說︰“趕快吃面條吧，再不吃都融成一團了。”
沈奶奶卻說︰“我哪有胃口吃得下。你說星星懷孕了，我們怎麼辦呀。”
下午在醫院里，發現顧安心不見了，沈奶奶心急如焚。
幸好在醫院附近不遠找到了她。
那時候她坐在馬路上，滿臉是血，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那場面，那模樣，看著別提有多讓人揪心了。
“能怎麼辦！”沈大爺吸煙吸得更用力，“孩子是她自己的，她想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
“也不知道，孩子的父親是誰。”沈奶奶說道。下午回小島的渡船上，原本她想問問的。但是瞅見顧安心整個人的精神面貌實在太差，加之她又心有顧忌，害怕觸及到顧安心的傷心事，也就未能問出口。
“這種話，你切莫當著星星的面直接問。”沈大爺叮嚀道，“有些東西，等她自己願意講的時候，她自己就會主動開口的。”
“我知道了。”沈奶奶回復，“趕明兒，我去集市給她買點營養的東西，好好補一補。不管這孩子是要，還是不要，大人的身子骨都必須好才行。”
“就這樣吧。”煙斗內最後一點葉子煙也燃燒干淨了，沈大爺端過桌面中央的面碗，大口大口吃著，“明天我去村長家好好再問一問，看看誰家缺人手，得空了，我多去幫幫忙，多出海打點魚，補貼下家用。”
“那我也去李嫂家幫忙，他們今年買的新船，可得力了，比村里其他家里的老漁船先進，不僅外觀好看，打漁量也是老漁船的好幾倍。李嫂今年家里打的魚，多到忙都忙不過來。”沈奶奶也端過面條，慢慢吃著，“也不知道我們啥時候才有一艘自己的漁船，如果我們也有了漁船，我才不會跟著出海打漁，我就把船租出去，每個月吃租金，多好……”
……
顧安心頭暈目眩得厲害。
躺在床上，天旋地轉。
睡得昏昏沉沉、迷迷糊糊之時，她隱隱仿若又回到了一個月之前，被人剝光衣服丟入大海之前的那一晚。
意識，徹徹底底被黑暗吞噬淹沒之前，粗獷的男音滿是狠厲與凶殘︰“畫爺還說，這娘們惹得女主人非常不開心，每天都抑郁寡歡、愁眉不展的，所以你們不要跟我客氣，但凡能讓女主人高興的方式，就以那樣的方式狠狠毀了她，這一次必須咱草除根，永絕後患……”
眼前的畫面一轉，她赤身luo體醒來，睜開眼楮的剎那，便對上一雙布滿yin蕩欲望的猥瑣眼楮。
“小妹妹，你終于醒了？！來，讓哥哥抱一抱，哥哥保證，一定好好滿足你，讓你一次性爽個夠！”
“你那麼多廢話干什麼？！你要不開干，就讓老子先來！！”
顧安心嚇傻了，定神看過去之時，發現自己一絲不gua躺在沙灘上，而她的周邊，圍滿了眼冒紅光的混混。
“滾開，滾開……”
“把你的髒手拿開，不要踫我——”
“……”
顧安心撕心裂肺地大吼大叫。
“星星，星星。”
“星星，你醒一醒！”
“快醒一醒！！”
“星星……”
在混混們愈發癲狂的笑聲里，顧安心迷迷糊糊被沈大爺夫妻兩人搖醒。
一時之間，她還分不清夢境與現實。
眼前，那些混混們興奮得通紅的眼楮，以及笑得扭曲猙獰得臉孔，還不停在她眼前晃動，顧安心抬起手胡亂揪著頭發就一陣尖叫……
好不容易大腦反應過來，顧安心卻縮在床頭，瘦弱的身體卻不能自控地顫抖不止。
沈奶奶緊緊抱著她，哭得眼淚簌簌下滑。
她說︰“星星，你不要怕，這里沒有人再傷害你了。”
她還說︰“我們去把孩子打掉，明天就幫你去借錢，把孩子打掉。”
沈大爺站在床前，也哭喪著臉。
雖然對于過往，顧安心只字不提，但是從她剛剛做噩夢的哭叫聲里，他們大致明白那孩子是怎麼回事。
以前在學校，剛剛學習生理課的時候，顧安心一直不明白，人類為什麼會長那麼多肋骨。
那麼堅硬的骨頭，將五髒六腑緊緊掩埋包裹，而心髒無疑是藏匿得最隱蔽最安全的。
直到後來再次與盛瑾畫相遇，她才知曉原理。
為什麼心髒，會藏匿在肋骨與皮肉之下，不是因為它見不得光，而是它太軟，易碎易傷。
而此時此刻，她覺得自己的心，破了無數個洞，嫣紅的鮮血，正瘋狂地往外涌……
……
顧安心心里比誰都明白︰墮胎，對于沈大爺這樣的家庭來說，那費用，無異于天價。
她也比誰都清楚︰不應該再給如此善良的一家人，增添任何的麻煩和經濟負擔。
可是，她真的覺得沒有一點辦法。
她覺得自己好像沉在深不見底的海里，馬上就要溺斃，而沈大爺夫妻倆，是她最後唯一能抓的救命稻草。
她發誓︰等把孩子打掉，她一定會拼命打工掙錢，盡快把錢還上。
沈大爺跑遍島上所有認識的人，也沒能借到幾個錢。
他回來的時候，愁眉苦臉。
看見顧安心的那一刻，他羞愧垂下腦袋︰“都怪爺爺沒本事，借不到錢。”
他們家，實在太窮了。
年輕的時候，沈大爺夫婦還能靠勞動力掙錢，那時候掙的錢全部都花在孩子的康復訓練上，現在他們都六十好幾，再過兩年都七十歲了，雖然膝下有一子，但卻是個連自己都照顧不了的傻子。
外人怎麼可能隨隨便便借錢給他？！
盡管，他在集市上有一份工作，然而卻僅僅只夠他們一家三口勉勉強強吃飽。
听見這個消息，顧安心的心，雖然往下沉了沉，但時卻揚起嘴角︰“沈爺爺，你不要這麼自責，你們已經對我夠好了。沒關系，現在月份還小，我可以自己打工存錢的。明天我就跟著沈奶奶一起去李嫂家，幫他們腌魚干兒，等存夠了錢，我再去醫院是一樣的。”
沈奶奶一听這話，當即大聲說道︰“你懷著孩子，怎麼能出去打工？！累壞了身體，怎麼辦？！就算你不要肚子里的孩子，要打掉它，等動手術的時候，你身體太差，傷了元氣，那可是一輩子補都調理不好的。星星，你還這麼年輕，必須好好愛惜自己的身體才行。”
“……”顧安心听了這話，頓時覺得眼楮算賬得厲害，她緊緊咬著嘴唇，好半天才自嘲地呢喃道，“身體垮掉了又怎樣？！我親生父親連我的死活都不在意。我就算死在手術台上，恐怕也沒有人為我掉一滴眼淚。唯一愛我的人，早早就離開我了。有時候想一想，與其在這個世界上痛苦地活著，還不如徹徹底底解脫。”
或許，她還能再次見到袁靜。
還能像小時候那樣，受傷的時候，難過的時候，委屈的時候，還有個人願意抱抱她，哄哄她。
這是顧安心第一次主動說起家里的事，沈大爺夫妻兩人听了，既震驚，又錯愕。
“星星，你千萬不能這樣想。”沈奶奶听到她最後那句話，心里難受到極點。這姑娘才多大點兒年紀，怎麼動不動就想死。
生命多寶貴呀。
一個人只有一次生命，一旦死了，便再也沒有了。
現實無論多麼艱難，也要好好活下去。
沈大爺說︰“星星啊，如果你不介意，從今以後可以把我和你奶奶當成家人。你放心，雖然今天沒有借到錢，但是我和你奶奶會出去多找兩份工作，哪怕累一點兒也沒關系，一定幫你把手術費湊齊。”
正說著，院子里突然有了動靜。
隔壁周家的胡蘭婷拎著一個大得夸張的竹籃子走了進來。
“周夫人，你怎麼來了？！”瞧見來人，沈大爺連忙站起身。
沈奶奶趕緊搬來一張木椅讓胡蘭婷坐下。
胡蘭婷卻擺了擺手，臉上堆滿了笑意︰“不坐了不坐了。我只是剛剛听人說，沈大爺四處湊錢。”
一邊說著，一邊從褲兜里掏出一疊紅花花的鈔票︰“這里是五千塊錢，沈大爺你拿著吧。”
一听這話，沈大爺有些喜出望外。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的？！昨天早晨去周家借錢的時候，他們夫妻倆人的臉色，別提有多難看了。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尖酸刻薄得侮辱人格。如果不是想著急著用錢，昨天沈大爺哪里會受那種氣？！
今天他連周家的院子都未靠近半步，居然自己前來送錢？！
沈大爺趕忙上前，接過錢的時候，他說道︰“周夫人，你們真是菩薩心腸。沈老頭一定不會忘了你們這份恩情，今天在這里發誓，我們一定盡快把錢還給你們。”
胡蘭婷卻將臂彎里的竹籃放下︰“沈大爺，你說哪兒的客氣話。這里是五千塊，加上昨天的一千塊，一共六千，都不用還了。”
完了，她拍了拍竹籃︰“對了，里面有一百個雞蛋，全是我親妹子家里養的跑山雞生的，零添加，零飼料，天然綠色雞蛋，營養價值可高了。”
“……”
“……”
對于胡蘭婷突如其來過于親份的舉動，沈大爺夫妻兩人瞬間察覺到了異常。
他們先是面面相覷一眼，轉而沈大爺將五千塊放在籃子上。
沈奶奶說︰“周夫人，你今天過來，目的是為了……”
“我不是听說你們家撿來的孫女，剛剛懷上了孩子嗎？！”胡蘭婷整張臉都堆滿了笑意，她的視線本能往顧安心的肚子上瞄了瞄，“我們家的情況，沈大爺你們應該比誰都清楚。我兒子得了病，這輩子都不可能有孩子。這里是六千塊，全當我們周家買下這孩子。反正你們湊錢，想要打掉孩子，那是一條活生生的性命，打掉它多可憐吧。只要你們願意把孩子生下來送給我們，從今天開始，星星每天所有的費用，全部都由我們……”來出。
然而，不等她把話說完，待人向來溫和的沈大爺，忽然暴躁地拿起門後的掃帚就朝胡蘭婷砸去︰“滾！！！現在都什麼時代了，居然還敢花錢買孩子，也不怕我告你！！先不說我們不賣，就算要賣，也不會賣給你！！！”
胡蘭婷被沈大爺的舉動，嚇得臉色大變。
她抱著頭狼狽地竄到院子里，堆在臉上的笑意早已不見蹤跡，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凶狠與扭曲︰“姓沈的，你居然敢用掃帚打我？！信不信我讓你們家所有人都吃不了兜著走？！”
沈大爺一個大力，就將籃子丟了出去︰“拿著你的東西，給我滾！！！”
密密麻麻的雞蛋，滾得四處都是。
俗話說得好︰打狗還看主人呢。
胡蘭婷瞧見自己帶來的雞蛋，居然被窮酸相的沈大爺砸得粉碎，胸腔內的火氣猛地燒得正旺。
她站在院子里，雙手叉腰︰“沈不要臉的，你以為你們是個什麼東西？！我們周家願意買下這個孩子，就是你們沈家修了八輩子的福氣，居然給臉不要臉，真以為我們稀罕那孩子不成？！拽什麼拽？！當真以為我不知道？！我佷女說了，一個月前，她在海邊看見你們那個孫女被一群混混圍著，你們那孫女簡直太不要臉了，光天化日之下，居然連衣服都不穿，十足就是一個賤貨。誰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誰的，指不定那孩子生下來跟你們沈勤一樣，十個智障……”
不等胡蘭婷把話說完，徹徹底底失去理智的沈奶奶沖了出去，張牙舞爪就去抓撓胡蘭婷︰“你罵誰是賤貨，誰是智障？！我看你們周家才是壞事做盡，老天爺都看不下去，讓你們周家斷子絕孫。”
胡蘭婷被沈奶奶的陣仗嚇壞了。
心里清楚，她孤身一人，再這樣耗下去鐵定吃虧。
來日方長，害怕不能好好算賬？！
麻溜逃跑之前，胡蘭婷還面目凶惡地咬牙︰“有本事你們跟我等著，我們周家要的人，你們以為隨隨便便就能藏著不拿出來？！我告訴你，沈星星肚子里的孩子，我們周家要定了！！！！！”
……
周家，雖然是島上最有錢的。
但是沈大爺夫妻認為︰他們就算再有錢，但在法治社會，也掀不起什麼波瀾。
就算他們想要興風作浪，至少也要等一段時間。
誰知，第二天顧安心和沈奶奶剛做工回家，他們隨後就到。
胡蘭婷帶著一群穿著制服的警察，沖入院子，指著沈大爺就吼︰“就是他，偷了我們周家祖傳的玉匾。”
話音放落，周家的僕人便指著沈大爺說︰“警官，我可以作證，昨天晚上，親眼看見他偷偷潛入周家祠堂，今天早晨，夫人去祠堂上香便發現玉匾不見了。”
“你們在胡說八道些什麼。”沈大爺吼道，“我什麼時候去過你們周家，又什麼時候拿了你們的玉匾？！”
“對呀警官，我家老頭昨晚一直在家里，怎麼可能去偷東西。”沈奶奶焦急地說。
嘴里叼著一根雪茄的警官，滿臉的胡渣，他狠狠吸了口煙，不等沈大爺再多說什麼，直接幽幽地命令︰“來人，把人給我帶走。”
“是！”
“是！”
兩名小警察得到命令就上前不顧沈大爺的反抗，蠻橫的架著他，想要拽走。
沈大爺目光一紅，大力一揮︰“我沒有偷東西，你們憑什麼把我帶走？！到底還有沒有王法！！！”
說著，他不停地掙扎。
兩名小警察根本就控制不住。
警官見他凶橫的樣子，他連吸好幾口煙，然後將雪茄丟在地上，抬腳摁滅的時候，他緩步走到沈大爺的面前，靜靜看了他好半晌，然後不由分說，猛地抬腿狠狠踹在他肚子上︰“王法？！本警官就是王法！！狗東西，敢在王法面前大呼大叫，簡直不知死活！！！”
“……”那一腳極狠，沈大爺一下就全身癱軟，無力倒在地上。
沈奶奶和沈勤嚇得慘叫連連，吼叫聲，驚天動地，撕心裂肺。顧安心卻全身僵硬地站在那里，看著沈大爺年邁的身體痛得不停抽搐，小臉頓時慘白得不見一絲血色……（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