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陽縣主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類別︰ 作者︰聞檀 本章︰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第57章

    徐家被定罪的速度極快, 三天之內, 徐家忠義侯連同兩個嫡子皆已收押大理寺。忠義侯削爵削職,兩個嫡子當中一個丟了官, 一個曾鬧出過人命官司的被判流放海南。在所有人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徐家已是岌岌可危。

    雖然這一切來得詭異而迅速, 但是明眼人還是能看出, 那是因徐家得罪了靖王朱�的緣故。

    至于他們家為何會得罪靖王,卻是無人知曉。

    孕滿五月,徐婉小腹已經隆起。她不顧自己的身孕,提著裙子快速地奔跑在廡廊上,滿臉的焦急。

    身後的丫頭婆子跟在她身後喊︰“少夫人,您快停下來吧,仔細腹中胎兒!”

    徐婉卻充耳不聞, 前方就是傅庭的書房門, 她一把將門推開跑了進去。

    傅庭正在書房內看書,听到聲音抬起頭來。

    他穿著件家常的深藍直裰,身形瘦削,嘴唇微抿。看到不住喘氣的徐婉後, 他低下頭淡淡道︰“你著著急忙慌地要做什麼?”

    徐婉沒有說話,而是突然雙膝一彎跪在他面前。

    “阿庭, 我的我父兄姐姐……”徐婉邊說著,眼淚就流了出來, “我家里出了這樣的事, 你一定要幫我啊!父親年事已高, 如何經得起被削爵削職,大哥還年輕,又怎能被流放海南。他若去了,便和死了一般無二啊!”

    “你應該呆在房中好生養胎,到處亂跑什麼。”傅庭卻只是淡淡道。對外面追上來的丫頭婆子說,“將少夫人帶回去,看管在房內,不許少夫人出來。”

    “傅庭!”徐婉卻忍不住了,她不要那些婆子們拉她,而是繼續苦苦哀求,“我徐家再無旁的依靠了,我妹妹又還小,只有我能救徐家,我不能坐視不理啊!”

    傅庭看她滿臉的淚痕,終于還是想起之前兩人一起長大的經歷,就道︰“如今誰能救徐家,他們惹到了靖王頭上,你覺得靖王殿下要做的事,誰能阻止得了嗎?你也別白費功夫了,你父兄他們人沒事,找個地方安定地過下去就是了。”

    “不是的……您去求太子殿下,他與靖王一向不和,他會願意幫徐家的!”徐婉以膝上前,抓他的手,“我平日伺候您也是無微不至,您便是不看在我的顏面上,也看在我腹中孩兒的份上……”

    傅庭听到這里,卻將她的手拂開,抽回了自己的手。

    “太子殿下一直沒開口,便是不會攤這趟渾水的。還有……”他冷笑一聲,半蹲下身,眼神冰冷地看向徐婉,“這腹中孩兒是怎麼來的,你比我清楚。所以,不必說什麼看在孩子面上的話——你不配。”

    徐婉看著他冷漠的臉,還是往常她所愛的,那樣淡漠而又有禮的模樣,眼淚滑下了臉頰。

    她知道,他一直不愛她,這一切都是她強求來的。可是她有什麼錯呢。

    她愛他,願意給他操持家務,生兒育女。雖然這孩子,是有一日她用酒灌醉了傅庭,無意得來的。知道自己有孕的時候,她曾不勝欣喜,以為自此之後她就能綁住他了。

    但是這一刻她知道,他其實一點也沒變,還是像以往一樣的無情。

    傅庭似乎不想看到她繼續哭,站起來準備離開,跨出了房門。

    “傅庭!”徐婉在他身後說,“她已經死了,你知不知道!”

    傅庭的背影一僵,其實兩個人從未正式地談過這個話題,徐婉一直都非常避諱,兩人之間曾有過另一個人存在。

    “你恨我徐家害了她,但你何曾想過。難道你父親不是害了她嗎,太子殿下不是害了她嗎。為什麼你只對我一個人這樣,不過是因為你的懦弱罷了!”徐婉冷笑道,“你若真的這麼愛她,怎麼不去幫她報仇呢?”

    傅庭沉默許久,卻並沒有回答,只是道︰“...送少夫人回房去歇息吧。”

    說罷快步走出了書房門。

    春回大地,三月暖春。走廊外的西府海棠正在盛放。

    傅庭望著盛開的海棠,一時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直到有個人站在他背後,抱拳低聲道︰“大人。”

    傅庭卻也沒有轉過身,只是問︰“怎麼了?”

    “我們留在西寧衛的探子回話,說西寧衛參將蕭風,秘密見了幾個從寧夏衛過去的將領。”

    傅庭眉頭微皺,道︰“他是武將,見幾個武將將領也沒有什麼不對的。怎麼了,有何異樣之處?”

    屬下遲疑了一下,才說︰“您吩咐過。倘若蕭風開始每日晨起,好生習武看書了,便回來稟報您。他在見了這幾個武將將領之後,便如您所說那般,有些不一樣了。”

    傅庭听到這里,竟控制不住手一顫,隨即很快握緊,恢復了淡漠語氣︰“好,我知道了。這件事不許告訴任何人,另外告訴留在他身邊的人,不論他要什麼,都要給他找來。”

    屬下領命去了,傅庭站在海棠樹前,神思不定。

    其實之前,蕭風雖然被放過,流放到了邊界。但他毫無生存的意志,倘若不是因蕭靈珊還留在皇宮,恐怕早死了也不一定。畢竟他最親近的那些族人,一個個地都沒了。

    傅庭其實一直在觀察。

    旁人可能覺得他是個文官,是太子身邊一個無足輕重的爪牙。但其實沒有人知道,他知道的東西,遠比別人想象的要多很多。蕭家絕對沒這麼容易敗,肯定還有別人所不知道的力量存在。

    蕭風卻是蕭家明面留存的唯一一個嫡系。倘若他恢復了求生的意志,是不是表示著,他想要去做什麼了呢?

    而且還是在這個節骨眼上。

    不知道為何,傅庭感覺到了一絲不尋常的氣息。

    仿佛有一股隱隱的勢力,背後有某個人,在推動這件事的進行一樣。

    他按緊了左手,若真是如此,那也不枉,他精心保他一場。

    山雨欲來,風滿樓。

    *

    元瑾這日,卻是早早地被丫頭叫起來。

    朱�今天要帶她游園的,嫁過來這些時日他都在忙,這靖王府上的景致都還沒有帶她看過。

    雖然元瑾對看什麼景致並沒有興趣。

    丫頭們立刻服侍元瑾起身,怕朱�會等她,元瑾只叫丫頭梳了個簡單的發髻,但是女子梳洗本來就麻煩。結果等她走出來的時候,發現朱�還是已經在喝茶等著了,他來得真是早。

    “叫殿下久等了。”元瑾屈了下身說。

    朱�則放下茶杯,笑了笑說︰“無妨,也就等了那麼半個時辰而已。”

    ……他這語氣分明就是有妨。

    “那我們快走吧,一會兒日頭就高了。”元瑾道,她下午還要回定國公府去,崔氏她們覺得她整日在靖王府也無聊,因此叫她回去,一起參謀薛元珍的婚事。

    她已經提腳往外走了,朱�的聲音卻從背後傳來︰“回來。”

    元瑾回過身,笑眯眯地道︰“殿下怎麼了,妾身只是怕逛園子耽誤了殿下的時間,所以才想著快些。”

    朱�嘴角一勾,這是逛院子又不是受刑,有什麼好快的。

    他指了指小桌上放著的早膳,緩緩說,“過來,把早飯吃了。”

    元瑾只能過去坐下,定是方才她在梳洗的時候,他就叫人備下了。黃米棗糕,攢肉絲雪菜絲卷兒,一籠還冒著熱氣的龍眼包子,白糖雪花糕,四樣什錦醬菜,切開的泰州咸鴨蛋,一碗鱔絲面。

    那泰州咸鴨蛋最是一絕,色澤橙紅,油潤潤,沙松松地嵌在羊脂白玉般的蛋白里。她就是不餓,看得也餓了。

    再加上朱�盯著她,不吃飯是...不會讓走的,只能拿起筷子,開始吃早飯。

    朱�看她別的動的少,咸鴨蛋卻吃了一枚半的。這鴨蛋其實是貢品,乃是揚州知府送給他的。既然她喜歡,便叫李凌多要一些吧。

    等她吃好了,朱�才站起身說︰“你跟在我身後便是。”

    他帶著她走出去。府中種了許多垂絲海棠,眼下海棠花開,將這春日裝扮得分外美麗。元瑾見他徑直走在自己前面,也沒有要停下來介紹院子的意思,仿佛不是要逛院子,而是要帶她去什麼地方。她覺得有些奇怪,朱�要帶她去哪兒。

    出了二門便是外院,元瑾才認出這是去演武堂的路。

    演武堂自一道窄門進去,就是一個極其寬闊的大院子,里頭種了兩排銀杏樹,屋檐下擺放著軍械架,上面放滿了刀槍棍棒,不過並沒有人在里面演武,可能已經清場過了。

    元瑾側頭問道︰“殿下,咱們不去游園了?”

    “給你看一些東西。”朱�說著,徑直穿過這個演武場,到另一扇月門前。這里卻是重兵把守,竟有八個身配繡春刀的侍衛守在門口,看到朱�後行禮︰“殿下。”

    朱�微微頷首,示意元瑾跟著他進去。進去後才發現里面竟還是個院子,朱�帶著她走進了第一間屋子。這卻是個兵器屋,牆上掛滿了各式各樣的弩-箭和弓箭,依照大小次第排好。

    元瑾一看眼楮便被吸引了,她走至近前,一一觀賞這些各式弩-箭。

    朱�果然不愧是西北靖王,她從未見過這麼齊全的各種樣式的弩-箭,他都是從哪里收集來的?難怪他行軍作戰所向披靡,旁人哪里比得過他這些。

    朱�見她連自己都忘了,只顧著好奇地打量這些弩-箭,露出一絲笑容。果不出他所料,尋常女子喜歡珠寶玉器,她卻偏生喜歡弩-箭,帶她去逛園子她不喜歡,看到這些倒是眼楮都亮了。

    朱�見她看得正仔細,就打開旁邊的暗櫃,從里頭取出一把精巧的弩-箭。

    元瑾一看便認出來了,這正是她頭一次來的時候,在他書房里看到過的那把弩-箭。她眼楮一亮,立刻從他手里搶了過去。朱�並不計較,只是笑著由她搶走了。元瑾看了一會兒,才發現自己按不動︰“殿下,這里頭沒有箭?”

    她果然是懂一些的,知道按不動是因里面沒箭的緣故。

    朱�道︰“原本的箭常年淬毒,所以我已經取了。你用一些普通箭簇就行。我已經叫人給你做了一些竹箭,等做好了便能用在這上面了。”

    元瑾听了朱�的話一怔︰“殿下,這個您要……”

    “給你玩玩,不過可不能帶出府。”朱�笑道。

    這東西很危險,若被有心人得去,會被用以不正之途。

    元瑾心中微動,還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弩-箭殺傷力極大,射程又遠。軍隊以弩-箭裝備,甚至能整體提升一倍的戰力,可見是一種多重要的武器。這樣精巧的弩-箭,必定是朱�軍隊的秘密武器,構造是絕對的機密。

    他竟然真的會給她!

    “怎麼了,不想要?”朱�一挑眉問。

    “怎麼會!”元瑾立刻笑著否認,她自然是巴不得要。她不動聲色把弩-箭放在自己身後,免得朱�問她要回去。

    朱�看她藏匿的動作,也沒有點穿,而是笑笑問︰“會用嗎?”

    其實元瑾是會用的,但她只是一個閨閣女子,即便是因為喜好懂一些弩-箭的事,又怎麼會用呢,于是她搖了搖頭。

    “可要我教你?”

    他送上門來,元瑾如何會不答應,她立刻點了點頭,笑著拉他的衣袖︰“殿下當真好人!”

    “不用給我灌迷魂湯。既然送給你了,便不會要回來了。”朱�卻好似知道她在想什麼,...嘴角一勾,先走了出去︰“跟我來吧。”

    兩人到了演武場上,侍衛在約莫在十丈遠處立起草靶。

    朱�叫人拿了把普通的弓箭來︰“你先試試普通弓箭。”

    他給她的是一把輕弓,以前朱詢在學這些的時候,元瑾曾試過。但即便是最輕的弓,拉起來也有些吃力。她勉強拉開之後,箭脫手而出,雖力量準度都不足,卻也射到了靶上。

    這讓朱�有些意外,他還以為她會脫靶呢。倒還有些樣子。不過動作還不標準。

    朱�走到了她身邊,從後面看她。伸手抬高了她的手臂。“舉高一些,若要對準靶心,需得比靶心更稍微高一些。”

    他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低沉而微磁。元瑾甚至能感覺到他指腹上的粗糙,這才是常年用刀劍和弓弦的手。

    讓靖王殿下親身指導,天底下幾個人有這樣的榮幸。

    元瑾突然想起一件事,問他︰“我听說,殿下是自小就開始學騎射?”

    朱�嗯了一聲︰“七歲開始,我便跟著當時朵顏三衛的首領學習箭術。如今已經快二十年了吧。”

    “那殿下定是百步穿楊,箭無虛發了?”

    朱�行軍作戰多年,刀劍弓弦都已經成了他本能的一部分。不過他向來不喜歡自夸。只是道,“你問這個做什麼?”

    元瑾是從未見過朱�真正的風采,他是名滿天下的戰將,刀劍弓弦的功夫自然不會差了。元瑾想看看,朱�手上的功夫究竟能強到什麼地步。便央他︰“那殿下能否讓妾身見識見識?也好學上一學。”

    說著,將自己手中的弓遞給他,一副很期待的模樣。

    朱�也一笑,卻推開了她的手。元瑾還以為他是要拒絕,誰知他只是說︰“這弓太輕了,我用不了。”

    他招手叫人拿了一張他平日練習用的弓來,這弓外表暗沉無光,又重又大。元瑾捏了捏弓弦,弓弦紋絲不動,她就知道這把弓的確很重,恐怕是她使出吃奶的勁兒也拉不動的。

    朱�卻將弓拉滿,對準草靶,眼楮一眯。此時從他身上,真正散發出一種凝練的大將風範。箭瞬間脫手而出,正中靶心!

    他又拿了一根箭,再度瞄準對準下一個草靶,甚至連位置也不換,箭射出又是正中靶心。

    如此三箭後,他才放下弓箭,問她︰“可看清楚了?”

    看清楚?他的動作太快,幾乎已經是本能一般的百發百中,她怎麼能看清楚。

    但元瑾再度深刻地了解到,朱�的確很厲害。

    她拿過他的那張弓,自己試了一下,果然是連拉都拉不起來,只能換回自己的小弓,拉足滿月,學著他的樣子一射。

    脫靶。

    朱�拳頭堵唇,差點笑出來。人家都是越練越好,怎的她卻相反。

    元瑾也有些惱,並且那弦震得她手指疼。她說︰“殿下有什麼好笑的,常言道名師出高徒,我做得不好,殿下也面上無光。”

    朱�笑道︰“好好,妻不教夫之過,我不笑便是了。”

    元瑾听了他的話,耳根卻是一紅。

    她裝作沒听到的樣子,再次不服輸地拉開弓,這次沒有脫靶。第二箭、第三箭……終于第五箭竟正中紅心。元瑾才心滿意足,收手回頭對他笑道︰“這箭可好?”

    朱�是真的有些意外,元瑾天分似乎挺不錯的,竟真的能命中靶心。她不過是從未練過罷了,若真的每日練,應該也能到他這種手感。

    元瑾放下小弓準備開始學弩-箭時,卻眉頭一皺,輕撕了一聲。

    “怎麼了?”朱�問她。

    元瑾舉起手,原是右手拇指一片紅腫,已經有些磨破皮了。

    弓弦粗糙,她又長得細皮嫩肉,方才還不服輸地射了這麼多箭...,手不破皮才怪。

    她這手指真是嬌氣,竟這樣就破了指頭,以後怕還不能給她玩這些東西了。朱�微嘆,“罷了,你跟我過來上點藥。”

    元瑾看他,眼楮水潤清亮︰“可是我的弩-箭還沒學……”

    朱�只是看了她一眼︰“可還想要你的弩-箭?”元瑾便不再多言,跟在他身後進了房。

    這屋中卻似乎是個放書信之處,多寶閣上密密麻麻放著很多卷宗,一張黃花梨的長案,上面放著筆山筆筒和硯台,看樣子這里似乎才是朱�的書房。元瑾目光一掃而過,就看到那些卷宗上寫的字,《堪輿機要》,《注陣解》,《山西兵力志》……

    元瑾看到這里,心突然一跳。“殿下,這里可是您的書房?”

    “嗯,倒也不算書房,算是機要室吧。”朱�道,他在多寶閣下的抽屜里找了找,卻沒有找到傷藥,怕是上次的已經用完了。

    演武堂倒是還備有傷藥,但是他這院子平日不許人進來,因此連個使喚的下人都沒有,只能他親自去拿了。

    朱�道︰“你在這兒等我,我去去就回,不要亂跑。”

    說罷就先出去了。

    元瑾應了聲,實際上她的注意力根本沒有在這上面。

    因為在她跨進這間屋子的時候,她就突然意識到,徐先生想要的兵力分布圖,恐怕就是在這里!

    剛得了徐先生吩咐的時候,元瑾回來曾經試圖打探過。但朱�所住的松濤堂書房里只有閑書,朱�也很少去。她還正疑惑,今日才知道,原來他真正的書房,竟然是在演武堂內部!

    也是,若不是她今日跟著朱�走進來,門口的幾道重兵把守,她是決計進不來的。

    而且看多寶閣上那些案卷,擺放的就是朱�的軍事資料,徐先生想要的兵力分布圖,必然也在其中。

    那她要趁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偷到部署圖嗎?

    元瑾她知道,這周圍不會有暗衛。為了安全起見,這書房設計成不能藏匿人的樣式。

    她不知道朱�要出去多久,不知道這段時間夠不夠她找到堪輿圖。現在去取,著實是有些冒險的。

    可這個東西若是不重要,徐先生不會開口問她要的。且這樣的機會,錯失了便不會再有,朱�的書房是軍機要地,雖他並不防她,可她也不能隨時進入。

    她不能有這麼多的遲疑,成大事者,必要狠得下心來!

    元瑾站了起來,她拋開了雜念,輕輕地走至多寶閣前面,開始打量上面放的卷宗。

    共有四層卷宗,分為堪輿圖、部署圖、機要圖等三類。

    她雖然神經高度緊繃,心跳得極快。知道自己干的是被發現後死無葬身之地的事,卻又異常的冷靜。

    兵力部署……應該是放在部署圖一類的。元瑾心道,她的手指很快滑過一本本卷宗。

    不是、不是、都不是!

    難道這個類別里沒有?或許……根本就沒放在這個地方。

    時間很快過去,沒有太多的時間留給她思考。朱�不一會兒就要來了。

    元瑾抬起頭,迅速思索這些可能性。

    似乎有些不對……依照朱縝密的性子,真的會讓這些卷宗如此明顯地擺在這里?

    元瑾意識到自己想得太簡單了之後,思索片刻改變思路,反其道而行之,將那些標注堪輿圖和機要圖的卷宗拿了出來,打開看里面的內容。

    果然不出她所料,元瑾在一本《古蜀國堪輿》中找到了朱�的兵力部署圖!元瑾心中狂跳,仔細看這部署圖,部署圖中清清楚楚標明了,朱�的兵力分布和各編制的實際力量,听從于他的將領們。朱�果然兵力雄厚。若是被他的敵人奪去了這部署圖,恐怕的確會對他造成很大的損失。

    ...  說不定,他還會因此而敗北,從此不再是靖王。

    一想到這里,元瑾心中又有些猶豫。畢竟朱�實在是對她太好,溺水之時他徹夜守候,方才,竟連弩-箭這麼機密的東西都給了她。她做這樣的事,的確是毫不顧忌他了。

    元瑾正在猶豫之時,听到外面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朱�回來了!

    她心中略驚,已經立刻把東西合起來,放了回去。

    正在此時,她的背後傳來一個聲音︰“你在做什麼?”

    元瑾回過身。就看到朱�站在自己身後,他身後的侍衛端著托盤,上面放著傷藥等物。侍衛放下傷藥,就恭敬地退了下去。

    而朱�卻背著手,淡淡的看著她。

    他方才進來得晚,應該沒有看到什麼。可為何又這樣看著她?

    元瑾心中轉過很多念頭,總覺得他的目光中有審視的成分,但也許是她做賊心虛,心思敏感罷了。

    元瑾一開始就打定了主意裝不知道。其實只要朱�沒抓到她現形地偷東西,便能夠說得過去。

    元瑾便笑了笑︰“你許久不來,我等得有些無聊。看到這里有本《古蜀國堪輿》,便拿來看看。人家都說蜀道難,這古蜀國的堪輿似乎極少見,殿下這里竟然會有。”

    朱�走了過來,將那本卷宗抽出,發現的確是寫的古蜀國堪輿,嘴角輕輕一勾︰“那你看過了麼?”

    元瑾搖了搖頭,他就說︰“這里所有的卷宗都是文不對題的,不熟悉的不會知道哪本是哪本。”朱�隨後將之放了回去,示意她走到書案面前來,“我的東西一會兒再翻吧,現在先給你上藥。”

    元瑾知道他並沒有懷疑自己,正好他這些卷宗都是文不對題的,她拿了一本古蜀國堪輿看,就算朱�是個生性多疑之人,也絕不會懷疑到這上面去。她便撩開了袖子,將自己手上的傷給他看。

    其實傷得並不嚴重,只是有些紅腫罷了。不用藥也兩日就好。

    朱�打開瓷瓶蓋子,從里面挖了些半透明的淡綠色膏藥,涂在她的傷處。這藥清涼宛如冰霜,帶著一股淡淡的薄荷味,果然立刻便不疼了。元瑾見他垂下眼認真看著她的傷處,他面相堅毅而英俊,近看更覺得好看。

    她一時心亂,見藥已經擦好,便想往回縮。

    朱�卻按著她的手道︰“別動,待藥膏化去再說。”

    他的手指按住她的手腕她便動不了了,就像被制住的小動物。

    元瑾只能被他按著,其實他對她,當真像對一個孩子般。

    不知道他跟他之前那任妻,是怎麼相處的。元瑾從沒有問過他此事,在這靖王府里,也仿佛絲毫沒有過這個人的存在一樣。這個曾在他身邊短暫地做過半年靖王妃的女子,是怎麼樣的呢。

    元瑾突然想起,當初她要嫁給朱�的時候,朱詢,甚至是皇後,都曾在她面前提及過這個前靖王妃。

    “殿下……”元瑾突然道,“您對您之前的那個王妃,也是這般好?”

    朱�沒料到她會提起這個,略頓了頓,然後說︰“怎麼會呢,她是被皇上賜婚與我的。你與她不同,你是我找回來的。”

    “我听說,她嫁給您不到半年就因病沒了。您那時候傷心嗎?”元瑾又問。

    朱�听到這里卻一笑,眼神露出幾分深沉。“……她死得突然,倒是沒什麼感覺。”

    但是听朱�的語氣,他絕對算不上傷心。

    “她不是因病死的?”元瑾問。

    “不是。”他笑了笑,伸手摸了她的頭,“好了,這些事你就別再過問了。走吧,你也該回去了。”

    元瑾跟在他身後,突然看到他停頓了一下,轉過身︰“對了,有個事忘了告訴你。三日後我要出門一趟,為征戰西寧...做準備。我會讓顧珩來靖王府坐鎮,你若覺得煩悶,可以叫他送你回定國公府去玩。不過晚上還是要回來,定國公府不夠安全。”

    他竟這麼快要出去。

    元瑾心中竟有些失望,輕聲問︰“那……殿下要去多久?”

    朱�道︰“四五天總是要的。”

    看到小姑娘粉白的面頰,想到有四五天見不到。朱�也是心生不舍,他走近了一步,將她籠在自己的陰影中,輕聲問︰“舍不得我走?”

    元瑾別過頭,嘴硬道︰“沒有舍不得,你走了正好,沒人催促我……嗚!”

    她話還沒說完,卻突然被他掐住下巴,然後吻了下來。

    他的唇舌陌生而侵略,將她抵在門上,整個人宛如一堵銅牆鐵壁。她逃又逃不了,手無力地抵著他的胸膛,腰卻酥麻得站都站不穩,他察覺到了,一手攬住她的腰將她穩住。兩個人卻貼得更近,近得那樣硬燙的異物她都能明顯感覺得到。

    這是元瑾第一次感覺到這里的東西,她雖活兩世,情-欲上卻還是白紙一張。

    男人的侵略性,與平日的溫柔是完全不同的。他的吻明顯是不可抗拒,必須接受。仿佛要把她吞吃入腹了。

    元瑾的腿更軟,努力推他︰“殿下……”(www.101noveL.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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