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頻覺得這些天過得基本上都魔幻現實主義日子。
先是在回家的路上,莫名其妙被人蓋了布袋, 被一群凶神惡煞……好, 他其實根本沒看清楚歹徒長得什麼樣子, 就被擄掠到了一個四面封閉的房間里, 關了起來。
每天會有人送來食物和酒水,其實食物還不錯, 他有什麼想要的衣服書籍之類,都能滿足。但是他想要詢問什麼話語, 卻一概沒有回應。
連前來送東西的, 都是面目平庸的啞奴。
被關在這種四面不透光的房間,唯一通往外界的是一扇封閉的鐵門,縱然房間里面燈火通明, 日日羅衾錦繡住著, 美酒佳肴供著,也會讓人生出無邊無際的恐懼來。
陳頻曾經試著想要逃出去, 可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 根本掰不動鐵門欄桿, 想要趁著啞奴送東西的時機竄出去,沒想到這些啞奴也是會武功的。
上天入地無門, 他只能乖乖在這個牢房里待著。
他並不傻,已經知曉最近甚囂塵上的關于自家祖父的身世流言, 他也在惶惶不安著,是宮中的哪一方勢力,將自己抓了, 試圖威脅皇上?或者仇視南陳的勛貴豪門,想要對自己除之而後快?甚至就是那位溫柔可親的表哥皇帝,為了壓下謠言,想要干脆將自己滅口?
胡思亂想了好幾天,突然又有一天,大門打開了,一群人涌進來,動作溫柔而堅定地將自己從房間里“請”了出去,然後塞進了一輛馬車里。
馬車跑得很快,陳頻在車內被蒙著眼楮,正滿心恐慌著,是要被滅口了嗎?還是要被帶去交易了?
然後,他被人又一次請下了馬車。束縛也被解開,他撕下眼罩,立刻認出,自己所站立的地方,就是那天晚上自己回家路上失蹤的地方,而身邊,還站著他一臉恐慌茫然的書童。
從位置到姿勢,一點兒沒有差。
視線盡頭,一輛馬車絕塵而去,只留下滿地飛灰,繚繞著一臉懵逼的小表弟。
陳頻︰……
書童看了半響,小心翼翼問道︰“少爺,咱們這是……”
陳頻搖搖頭︰“別問了,少爺我也不知道。”
書童︰……
兩個人正茫然著,前面驟然傳來一聲驚呼。
“少爺回來了!”
陳頻抬頭看去,是自己宅院的門房。
御賜的院子是帶著御賜的奴僕的。他失蹤的位置,本來就在自家宅院不遠處,此時一下馬車,就被僕役發現了。
立時,一大群僕役從房子里涌了出來……
等等,自己這個宅院有這麼多僕役嗎?記得這個三進的院子內務府只配備了十幾個僕從啊。
最終,兩個人夢游一般被僕役簇擁著回了院子,
內務府出身奴僕就是素質高,對主人莫名其妙失蹤了這麼多天,他們竟然連詢問一聲都沒有,一個個緊急圍攏了上來,幫著陳頻沐浴更衣梳洗,還有人端來了美味可口的飯菜。
陳頻是真的吃不下,被關押的那幾天,他的飲食其實不錯,日日不說山珍海味也差不多了。那味道,回憶起來,有點兒像是京城頭號大酒樓萬金坊的味道。陳頻以前被人請客的時候,去吃過一次,印象非常深刻。
現在回想起來,那段關押的日子,他甚至懷疑,自己提出要美人來陪夜,也會有美貌佳人送到那個封閉的房間里去。
好,這一切都過去了。
現在圍繞在自己身邊的,是內務府安排的奴僕,他們匆忙服侍著自己,穿上華貴端莊的衣衫。大管家還在急促地催他出門。
“少爺,剛剛宮中來了旨意,晉封您為恩南侯,現在您得趕緊入宮謝恩去。”
陳頻︰???
然後,陳頻就稀里糊涂被送進了宮中,來謝恩。
晉封恩南侯?這是什麼道理?自家已經有承恩公的封號了,那是皇帝母家的例行封號,在父親去年病逝之後,朝廷已經批準由自己哥哥繼承了,自己怎麼突然又有了一個侯爵的封號?
如今這世道,沒有大功勞,幾乎不可能封爵的。像裴氏一族一門雙侯的榮耀,可是在戰場上拿命換來的啊!
站在乾元殿內,自己的皇帝表哥依然笑得溫文爾雅。
陳頻滿肚子疑惑,卻也知曉不是發問的時候,尤其身邊還站著陌生人。
身邊的這位……生得真好!剛才皇帝介紹了,就是傳說中的瑞國公崔騫嗎?好像還是平西營統領,三品的振威將軍。
果然如傳說中一樣俊美無雙。
美人人人愛看,陳頻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崔騫注意到了,轉頭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
就是這一眼,陳頻驟然感覺到一種涼意漫上心頭,那種感覺,突然像是被關進了一個空無一人的封閉房間里,就是前幾天的那種絕望和涼意,充斥著心頭……
他不禁打了個哆嗦,這是什麼感覺?怎麼有些熟悉,又有些恐懼呢?
秦諾看著這兩人的小動作,突然有些好笑︰“崔卿對恩南侯有什麼意見嗎?”
“沒有。”崔騫沉著臉應了一聲。
“那就好,兩位都是朝廷的少年英才……”
這句話沒有說錯,這麼年輕還有這麼顯赫的爵位的,以前朝中只有崔騫和裴拓,如今需要再加上陳頻了。
泓義太子的尊號爵位,陳家大表哥已經有了承恩公的封爵,不可能繼承,所以干脆就讓陳頻繼承了。
“以後恩南侯的安危,朕可就委托崔卿了啊。”
“畢竟,兩位一個是朕的表哥,一個是朕的表弟啊!”秦諾笑眯眯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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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西沉,晚霞浸染著天幕,赤紅一片。
一隊人馬簇擁著一輛馬車,快速行走在街道上。
日前深夜的一場變亂,雖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被鎮壓了下去,但是五城兵馬司在京城內部,還是攪動了一番風雲。
平民百姓還沒有多大感覺,但權貴雲集的幾個街坊,卻謹慎了起來。這幾日都早早就關門閉戶,不再外出。
比往日冷寂了些的街道上,馬車急速行走,終于抵達了一處府邸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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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因為上次受了驚嚇,門前的老管家以最快速度打開了剛剛修好的大門。然後一臉驚慌地望著門外披掛整齊的侍衛們。
“幾位有何要事?我們王爺剛剛從皇陵返回,身體不適,正在靜養呢。”
事發第二天,避暑行宮的朝臣和勛貴們才一起返回京城,那時候大勢已定,大多數人都只有老老實實過日子的份兒。秦勛听聞了秦澤身亡的消息,嚇了一大跳,雖然從頭到尾細節都完全懵逼,但架不住本能地感覺到危險,左思右想,立刻開始閉門裝病不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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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老管家驚詫萬分,沒想到還有這樣的好事。
他目光連忙投向門外。
外面的侍衛已經打開馬車大門,一個戰戰兢兢的中年婦人抱著懷中的小孩子下了馬車。
正是秦勛的大胖兒子和他的奶娘。
只是奶娘一臉的蒼白絕望,抱著孩子的手臂都在顫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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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內,正躺在床上裝病的秦勛听到消息,立刻跳下了床,快步踏出寢殿。
他對唯一的兒子還是很關心的。
外面,側妃娘娘也聞訊趕來,撲到兒子身上。
“王爺,娘娘……快請御醫過來,小殿下只怕……不好了!”奶娘顫抖著說道。
側妃立刻掀開蒙在兒子臉上的布巾,頓時慘叫一聲,當場昏了過去。
秦勛顫抖著湊過去一看,之前還活蹦亂跳鬧騰地闔府上下不得安寧的大胖兒子,此時已經小臉慘白,全無生息。
秦勛險些崩潰︰“這是什麼意思!”
奶娘悲痛欲絕,將事情從頭說起。
就在宮變的那天晚上,她和小王子一起被搶進了宮中,關押在慈寧宮的偏殿里。小王子從沉睡中驚醒,發現四周環境陌生,頓時哭嚎著想要找娘親。
然而宮里哪里有他的娘親,任奶娘百般哄著勸著,或者喂奶,統統沒用。哭喊聲驚天動地,吵得整個慈寧宮都不得安穩。
似乎是霍太後被吵得心煩,發了脾氣。幾個女官沖了進來,要求讓這個小東西立刻閉嘴。
奶娘顫抖著請求換一處宮殿。卻被領頭的女官斷然拒絕,娘娘之前已經交代了,這個小王子必須就近看守,不能遠離她一步。
這個時候誰都知道太後心情不好,沒人敢觸霉頭。
然而,小王子看到陌生人圍攏上來,更加賣力地哭嚎不停。
對于皇子皇孫,幾個女官也不敢太暴力,計上心頭,干脆取來了糖果糕餅,喂食小王子。
平日里側妃看護兒子頗為盡心,這些糖餅都不肯給孩子多吃的。
小王子拿到了糕餅,果然哭聲停止了,幾個女官見有效果,立刻吩咐的小廚房多備糖果點心和蜂蜜奶酪等物,一並端來給小王子享用。
奶娘也不敢阻止,眼睜睜看著她們隨意喂食孩子。
結果快到天亮的時候,小王子也不知道是吃多了,還是吃什麼噎著了,突然呼吸不暢,捂著肚子兩眼翻白。
幾個女官都嚇了一跳,有心細的想要出宮去找太醫,但是慈寧宮四周一片肅殺警戒,必須得太後手令才可出入。
幾個女官便猶豫起來,太後心情不好,誰也不敢去觸霉頭。一個個拍胸捶背,只希望能自己將小王子救活過來。
磨蹭的功夫里,可憐一個小嬰兒竟然就這樣一命嗚呼了。
幾個女官恐懼著該怎麼向霍太後稟報,前殿突然被一群士兵沖進來圍住,將所有人鎖拿。
奶娘幾乎崩潰,沖他們哭訴著自己的遭遇。負責前來鎖拿慈寧宮僕役的侍衛首領張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