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醫院回來, 安置好高蕾蕾，沈沫照舊上班下班，西城區的學區配置還沒解決, 仍舊一場場會議，一場場酒局，只是沈沫從高空回到地面, 感覺整個人都接上地氣, 她發覺新南市的天空似乎更藍些, 霧霾都不見了！
“你們又在團購什麼？”沈沫感興趣問。
“模具, 可以做心形壽司。”辦公室新來的實習生道。
“哇！心形壽司啊？好有創意！好高科技哦！我也要, 你們算上我哦。”
“沈科長，它就是個模具……”
辦公室職員詫異, 沈科長吃錯藥了吧？
轉天包裹寄來, 沈沫興高采烈舉著幾根小棍子和竹簾子演示, 果然能卷出心形！如果把壽司放到漂亮餐盒里, 拿給許劭當工作餐, 他一定很感動！
轉念又一想, 他們現在還是地下情，不能曝光，要低調處事才行, 讓外賣跑腿送過去, 怎麼才能讓他知道是我做的呢？萬一他以為是別的女生表白怎麼辦？
沈沫愁腸百結, 正滿心期待下班, 手機鈴聲又響起。
“沈科長, 今晚有個酒局，他們希望中礦的人能出面，朋友之托我不好拒絕，您有沒有時間？”
電話里言辭懇切，對方是沈沫前不久在酒會上結識的小黑裙女，謝世寧的朋友，在教育系統工作，平時開會常遇到，以後也要經常打交道，自然是不好拒絕。
沈沫糾結半天，戀戀不舍把壽司模具放進包包。
“沒問題，時間地點給我，我準時赴約。”
“太好了，地點就在市區，晚上下班他們在門口接你。”小黑裙道謝。
晚上下班，沈沫果然剛出單位大門就看見一位黑色西裝的陌生男子。
“沈科長嗎？教育局孫科安排我來接您。”
“是我，走吧！”沈沫習以為常。
兩人走到不遠處，一輛黑色加長林肯正停在路邊，黑衣男拉開車門示意沈沫上車，沈沫同樣習以為常，稍稍拎下裙擺，挽著包包，姿態優雅的上車落座，“ ”的一聲車門關上。
車子密閉遮光，又沒開大燈，昏暗視線下，沈沫隨意坐在真皮沙發上，剛坐下，冷不丁就撞到某件物體，嚇她一跳！忙抬頭查看，原來車內還有人。
“現在沒月光，沈科長要不要听貝多芬？”
听到熟悉聲音，沈沫驚喜︰“你怎麼在這兒？”
“今晚酒局，是我邀請的沈科長。”許劭一本正經。
車子啟動，車內光線更加暗淡，沈沫歡心雀躍，悄悄瞥一眼，見許劭正襟危坐，忍不住挪動湊近，兩只手指頭在沙發上邁步點擊，一點點移到許劭的手跟前，伸出小手指勾他。
許劭低頭看眼沈沫小動作，不禁好笑，反手握住。
“下班還要應酬，累不累？”
“不累！我平時參加的酒局其實和開會差不多，只不過開會要說完才有飯吃，酒局就可以邊吃邊說。”沈沫玩笑，她才不喜歡應酬，她想回家做壽司。
“你們有什麼問題不能在會上解決？非要來酒局上說？”許劭問。
“你是不知道我們的難處，閨女多錢少，手心手背都是肉，總不能厚此薄彼吧？家里吵得不可開交，有時候沒辦法，我們也出去找婆家要點聘禮。”沈沫嘿嘿。
許劭自然明白沈沫的意思，其實他邀請中礦的人參加酒局，也是想找娘家要點陪嫁的意思，只不過層層關系相托，沒想到最後請來的是沈沫。
“要聘禮好商量，只不過你們亂相親的毛病就不能改改？究竟想把閨女許給幾戶人家？”
“一家有女百家求，各憑本事！”沈沫得意，土地轉讓可比拋繡球招親要熱鬧的多，招標競拍、搖號曬家底，誰有實力誰當女婿！
許劭無奈︰“回國後最讓我厭煩的就是酒局，偏你們對著新聞鏡頭雲山霧罩，酒桌上也是遮遮掩掩，想摸清楚底細就得一場接一場，喝起來沒完。”
“看過電影里土匪窩聚會嗎？一杯敬天，二杯敬地，三杯敬死去的兄弟！我們是文明人，一杯跟你講官話，二杯跟你講切口，酒過三巡後才拿你當兄弟，說出肺腑之言。”沈沫解釋。
許劭悶笑︰“原來如此！多謝沈科長指點，回頭我得告訴廖副總，讓她繼續鍛煉酒量。”
“不只是酒量哦！大家方向一致，彼此拿出誠意才能把酒言歡，否則只會是話不投機半句多。”沈沫認真囑咐。
她擔心許劭習慣國外酒會模式，不清楚國內酒桌文化，像之前恆盛宴請，鄭姐和周少爺喝到最後都還在講官話，肖老總沾沾自喜還以為和中礦拉上關系，不知道要誤解多少話里的意思。所有開發商在她眼里都一樣，能共事才能有共識，她可沒義務協助他們賺錢，中礦的投資不是讓開發商獲利的。
許劭看沈沫一眼，攥緊的手又用力握了下，認真道︰“謝謝你沫沫，要不是有你這個賊婆娘，我還真不知道土匪窩里的規矩。”
“討厭！你才是賊漢子，我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
“好！你說是就是。”
車子很快達到宴請地點，就在徽記，沈沫再次心虛整理衣服，和許劭拉開距離，等到司機過來打開車門後，這才和許劭一前一後下來。
廖若彤一早等候，趕忙迎上來。
“沈科長大駕光臨，不勝榮幸！”
“廖副總客氣。”
許劭和沈沫先一步進電梯，廖若彤落後兩步跟在後面，三人上樓，頂層露天餐廳落座，不大一會兒，邀請來賓陸續到場，沈沫都認識。
除了邀請她的小黑裙，還有之前酒會上認識的西裝男，謝世寧也在，平時開會沒少見面，大家都不陌生，更讓沈沫驚訝的是，她居然還看到童年時候的幼兒園園長。
“園長！您還記得我嗎？我是沈沫，小時候我在八幼！”
新南市第八幼兒園，本市老牌公辦幼兒園，沈沫小時候就在那里長大，白白胖胖慈眉善目的老爺爺在她記憶里和肯爺爺麥叔叔一樣親切，沒想到20年過去，還和童年時候的記憶一模一樣！
“這位是中礦的沈科長。”許劭微笑介紹。
“哦！好好，小朋友請坐。”園長年逾古稀，退休前在八幼任職三十多年，帶過的大小班無數，根本就記不起沈沫是誰。
“您不記得我啦？您還給我炸薯條吃呢！”沈沫坐下後提醒。
園長閉目沉思，很快就想起來︰“哦！有印象，當時園里的男孩子總是偷偷跑出去，我們的老師天天上街抓人，追查好久才發現原來罪魁禍首是個漂亮小丫頭，男孩子們想討好她，都跑去外面買薯條……那小丫頭就是你？”
“沒錯！就是我干的！”沈沫直樂。
“哈哈！”其他幾位大笑︰“原來沈科長小小年紀就已經顛倒眾生了啊？”
謝世寧湊趣︰“我們沈科長當年在高中，可是學校所有男生心目中的女神。”
許劭輕瞥了眼謝世寧，警惕目光打量。
廖若彤忙站起來︰“園長，謝專員，孫科，王處……多謝大家百忙之中賞光，我先敬大家一杯。”
眾人紛紛端起酒杯，也都一飲而盡，剛才說笑氣氛融洽，激發酒興，各自敬酒舉杯，很快就熱絡起來。
小黑裙女子閑聊道︰“我家女兒也在八幼，公辦幼兒園什麼都好，就是入學太不方便，當初孩子姥爺早早排隊，早教班親子班上完，這才順利入托。”
園長呵呵搖頭︰“市里公辦幼兒園有限，但是民辦幼兒園很多嘛！就近入學，小孩家長都方便。”
西裝男皺眉︰“市里規定新建小區必須配備幼兒園，我們給開發商牽線搭橋，好不容易談妥，結果等到房子蓋好，幼兒園又引進不來，這不是讓我們失信嘛！”
“呵呵！幼兒園好蓋，老師難找，沒有老師怎麼開分校嘛！還是那句話，幼兒園沒有優劣之分，公辦結合民辦，方便市民入托嘛。”園長含笑推諉，思維清晰，一點都不糊涂。
沈沫笑看著園長和西裝男打太極，猜得出兩位已經不是第一次交鋒。
新南市早期的托兒所幼兒園大多隸屬廠礦和機關單位，後來企業改制事業單位變革，大多數企業直屬托兒所和幼兒園都取消，由市政創辦財政統一撥款，增加公辦幼兒園。
隨後由于交通安全以及土地資源緊張，財政撥款有限等等問題，新南市政策，由開發商負責在社區建造幼兒園，完工驗收後無償交給市政使用，市政給予開發商相應補貼，然後引進幼兒園。
好的幼兒園不僅能解決業主小孩入托，環節市政辦園壓力，還能給樓盤帶來經濟效應，多方互惠，唯獨園方不積極，這大概就是今晚許劭酒局的目的，也是市政一直頭疼的事，她現在要想辦法打開這個切口。
“園長，我到現在都還記得您做的炸薯條，幼兒園老師都和媽媽一樣，這都是您辦園有方，我敬您一杯！”沈沫笑眯眯站起來舉杯敬酒。
“是啊！我女兒最愛吃幼兒園的飯，家里的飯菜稍不合口味就不吃……我敬您！”
“我到現在還懷念小時候在幼兒園吃過的肉龍，我也敬您！”
“小時候調皮，老師比我媽都有耐心！我敬您！”
……
眾人紛紛敬酒，園長老懷寬慰，微笑著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我印象中，以前的幼兒園和家長是無縫連接，完全不需要爺爺奶奶排隊報名天天接送，到年齡入園，早晨家長送過去，晚上接回來，為什麼現在入園這麼困難？”沈沫詢問。
幼兒園不積極，自然是有不積極的原因，尤其舊城改造，原先位于街道的公辦幼兒園都要分散到各社區，這也是項大工程。有些事會議上不好說，私下酒局倒是個好機會，找出問題關鍵解決就好，市政不能的承擔的可以找開發商，只要他們願意，中礦也可以適度配合。
“以前有市婦聯工會各方面支持配合，社會創造環境，幼兒園就是個大家庭，家長輕松，老師也輕松，現在嘛……”園長無奈。
育兒責任從社會轉嫁到家庭，家長還沒有足夠能力承擔，于是和幼兒園之間拉鋸戰，都希望對方多承擔一點，園方孤軍奮戰，疲于應付，他們需要第三方支持。
許劭道︰“既如此，如果由我們來安排物業覆蓋服務，解決幼兒園師資短缺的問題，園長您認為如何？”
新南市的公辦幼兒園屬于普惠性教育資源，每月七八百的入托費，全年費用還不及民辦幼兒園一學期的學費。幼教老師身兼數職，環境布置室外活動都要親力親為，工作量繁重越來越難招到人，而他們物業招聘幾個園林環境方面的專業人才卻是輕而易舉。清華施工隊的也不過爾爾，許劭想著又看一眼謝世寧。
謝世寧認真稱贊道︰“許總有魄力，如果物業參與，想來會減輕幼兒園不少負擔。”
園長還是遲疑︰“現如今教育多元化，學齡前兒童教育各種概念層出不窮，我們公辦園還在奉行寓教于樂、快樂成長的教育理念，眾口難調啊！”
“幼兒園的小朋友不就是吃飯睡覺玩游戲嗎？還要怎樣教育？”沈沫不解。
小黑裙解釋︰“沈科長你有所不知，現在的小朋友負擔重著呢！語文算術鋼琴芭蕾舞跆拳道……小小年紀就一口流利外語，沒點才藝你都不好意思上小學！”
廖若彤同樣疑惑︰“這些不正是小學要學習的嗎？為什麼幼兒園就要學？”
“有些小學招生要看小朋友質素，家長想讓孩子上好學校，就得提前下功夫。”謝世寧笑著解釋。
好的公辦小學就那麼幾所，尤其作為市重點的第一實驗，學位就那麼幾個，不在學區片又買不到學區房的家長，望子成龍只能選擇出成績的私立小學，然而私立小學挑剔生源，自然是只收好學生，迫不得已小朋友從幼兒園就要開始競爭，避免輸在起跑線。
園長幾杯酒下肚，情緒有些激動︰“拔苗助長，功利化教育！原本脫韁的小馬駒，活蹦亂跳的學習跨欄，結果硬生生被塞進圍欄，賽馬的材料養成騾子！你們要知道，園丁不是農夫！”
眾人唏噓，道理明白，可是現實就這麼無奈，幼兒園是快樂了，等到上小學時候就只剩哭了！
“既然多元化教育，需求分層次，我們不妨就按照需求把家長分開，想要成績的就去多才多藝，想要小孩快樂成長的，我們就再給他們配備一個快樂的小學，免除家長後顧之憂，園長您看如何？”沈沫建議。
把公辦幼兒園和開發商捆綁未必是好主意，商人重利，難免後患，但是幼兒園和小學接軌倒是一條合理性思路，老牌公辦幼兒園開在社區，學區配備重點小學，就近入學符合學區政策，雙方互惠兩廂情願，地皮當然還是比武招親，誰有實力誰得。
“哈哈好！來，小沫沫，你陪園長爺爺喝一杯！”
“您終于想起我名字了啊？”
把酒言歡，一場酒局終于完美落幕，晚上十點多鐘，廖若彤熟練安排代駕，送賓客回家，沈沫還是坐那輛加長林肯。
晚風襲來，天窗打開照進月光，車內輕柔舒緩音樂，沈沫酒後心情更加愉悅。
“沫沫，小時候男生給你買薯條，你都答應過他們什麼？”許劭狀似隨意問。
“長大嫁給他啊！”沈沫隨口道。
許劭稍稍停頓︰“答應了幾個？”
“不記得了，差不多半個幼兒園吧？你問這個干嘛？“沈沫奇怪。
“沒事，隨便問問。”許劭深呼吸，努力控制住想揍人的沖動。
公寓地下停車場，司機停好車下來，拉開車門請沈沫下車︰“沈科長慢走，祝您今晚愉快。”
“謝謝！”沈沫挽著包包愉快道別。
許劭也跟著下車，揮手示意司機離開，自己站在原地卻沒動地方。
“你公寓在另一個棟，看見藍色那條線麼？你沿著它穿過地下停車場走過去就是你那棟的電梯，比走上面要近得多。”沈沫好心指點。
許劭抬手腕看下表︰“我現在沒事，送你回去。”
送就送嘍，沈沫自然沒意見。
兩人一起搭乘電梯上來，到物業大廳，沈沫輸入指紋密碼，入戶電梯隨即打開。
“多謝許總款待，你也趕緊回家休息吧？”沈沫道別，迫不及待想回家，要不是今晚要應酬，壽司早就做完了。
“不請我上去坐坐？”許劭松了松領帶，眼楮眯起來。
“你現在還不是我男朋友，要低調！”沈沫義正言辭拒絕。
許劭干咳，四周望一眼後低聲示意︰“也不用太低調，鎖好門關上燈，沒人知道我們在房間里干過什麼……”
沈沫堅定︰“不好！一夜情不是健康的生活方式，許總請回。”
許劭瞪一眼沈沫，在不遠處清潔工大嬸虎視眈眈下，猶豫半響，只得無奈離開，沈沫開開心心回家，在廚房里忙碌到大半夜才睡。
轉天各自上班，x&m公司會議室，中午時候才剛剛結束會議，許劭正準備出去吃飯，廖若彤敲門進來。
“許總，您的午餐。”
粉色便當盒貼滿紅色心形圖案，里面是紫菜包裹著的米飯團，露出黃瓜胡蘿卜切面，滿滿一盒怪形怪狀的變異壽司，放在黑色辦公桌上格外礙眼。
“廖副總，你是不是對薪酬不滿意？或者是對公司有什麼意見？”許劭質問。
廖若彤鎮定自若︰“許總您誤會了，您再仔細看看上面的標簽，可以的話我現在就幫你丟掉。”
許劭皺眉，湊近仔細看便當盒上的紅色圖案，一顆顆拇指肚大小的心形里面全是熟悉笑臉……
“你出去吧，我午飯就在辦公室吃。”許劭冷著臉吩咐。
廖若彤一臉同情︰“這里還有日本醬油和芥末醬，許總用餐愉快！”
房門關上，許劭對著醬油瓶和芥末醬上的同款標簽皺著眉頭郁悶，果然是女人的腦回路，她就這樣低調的？(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