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與刀

第一百五十六章 刑部尚書與秋(四千字)

類別︰歷史穿越 作者︰祝家大郎 本章︰第一百五十六章 刑部尚書與秋(四千字)

    雲書桓的境界突破,比徐杰想象中的要早了許多。

    皇子夏銳挨了偷襲,腦袋上一個大包,倒是也沒有真的動怒,也是他這皇子身份,就只有徐杰知曉,平常里夏銳也沒有架子,口無遮攔之下,挨打倒是也正常。

    傍晚,徐杰又往謝𠠬府邸而去。如今是夏銳早上到徐杰這里轉悠,徐杰晚上到謝𠠬那里轉悠。

    學琴學棋是其一,朝中之事,能給徐杰帶來消息的,也只有謝𠠬。

    如今徐杰進謝𠠬府邸,通報都不需要,一路直入。謝𠠬回來之後,換了官服,就等在小亭子之內,棋盤也擺好了,琴也擺好了,吃食點心也不少,還有茶酒,甚至還會燃香。

    燃香在文人之中也是雅事,檀香沉香等,多為了提神醒腦。還有一類便是燻香,把衣服燻香之後,穿在身上芳香四溢。還有焚香,便是焚香禱告了,祭天祭祖之類。

    徐杰剛剛走近,謝𠠬滿臉笑意招手︰“文遠快來,大事成矣。”

    徐杰幾步奔到面前,拱手一禮,急忙問道︰“先生,陛下是如何安排的?”

    謝𠠬左右收了收寬袖,答道︰“刑部尚書,聖旨已發,著即刻進京。”

    徐杰聞言開口大笑,又是恭敬一禮︰“多謝先生!”

    謝𠠬擺擺手道︰“老夫不過舉手之勞,能成此事,文遠你居功甚偉啊。有時候老夫看著你,當真心生羨慕啊……”

    “先生有什麼好羨慕的,我若是能如先生這般活一輩子,那才是叫人向往。”徐杰對謝𠠬這般的人生,當真有些羨慕,官當著,卻不卑躬屈膝,也不違背自己的內心。生活有愛好,也不無聊度日。生活上與精神上,謝𠠬顯然都是比較快意的。

    徐杰要的暢快與恣意,似乎都在謝𠠬身上有所體現。

    “老夫羨慕的是歐陽公,羨慕歐陽公能有你這麼一個弟子。老夫為官半輩子,門生也算遍天下,卻無一人能如你這般。當真讓人羨慕,若是早早遇了你,老夫也當把你收入門下。”謝𠠬說道。

    徐杰有幾分得意之色,笑道︰“先生,我這不是在跟你學琴學棋嗎?當也算是你的弟子了。”

    謝𠠬聞言搖搖頭︰“這般算什麼弟子,不算不算……”

    徐杰開口問了一個許久之前就想問的話語︰“先生,相識這麼久,從來不見你的家人,不知……”

    謝𠠬聞言哈哈大笑起來︰“老夫兩子,一個在蜀地任知縣,幾千里遠,一個在秦鳳當轉運使,也是幾千里遠。下人又下人的福氣,也不枉老夫帶著他們讀了十幾年書,往後就看他們自己的運道了。至于女眷,一妻一妾,皆已病故。如今孑然一身,煢煢孑立于世。”

    孑然一身與煢煢孑立這種詞匯,都是悲情的意思。謝𠠬說來,卻帶笑意,當真是灑脫非常。

    徐杰似也受了感染,開口答道︰“人人都想當官,但是這當官也不一定好,一去幾千里,想見一面都難。依我之想,還是一家人在一起和和美美最好。”

    謝𠠬看著徐杰,點頭答道︰“此言有理也無理,翅膀硬了,終究是要飛的,飛起來的鷹隼才是自由暢快的。”

    徐杰聞言點點頭,伸手去為謝𠠬解開棋盒的蓋子,抬手作請。

    謝𠠬又道︰“今日大早發生了一件怪事,宣府邊鎮竟然有軍將嘩變了,佔了城池與總兵李通刀兵相見,朝野文武一片嘩然。”

    謝𠠬持棋在下,徐杰也點了棋盤一角,隨口答道︰“軍將嘩變?麾下士卒也願意跟著掉腦袋?”

    “所以說這是怪事,兩個軍曲,四千人,竟然都嘩變了,領頭的軍指揮使還是兄弟。”謝𠠬又道。

    “只怕其中隱情甚大,好好的,誰願意去掉腦袋?怕是有不小的齷齪。”徐杰答道。

    謝𠠬點頭︰“老夫也是如此想法,李通是做了何等天怒人怨的事情方才能逼著四千人掉腦袋去,這廝本就是個搖尾乞憐之輩,看來老夫又該忙碌一陣子了。”

    徐杰聞言抬頭問道︰“先生這御史台不都是一幫文官嗎?若是沒有人上書告狀,只怕難以知道其中隱秘。”

    謝𠠬也是皺著眉頭,徐杰的話語當真是說到了謝𠠬的痛處,御史台雖然也有差吏與牢獄,但是這御史台可不是什麼調查司,沒有那能深入調查事情的人手,邊鎮之事,若是真想調查清楚,謝𠠬還真沒有什麼辦法去深入。

    “唉……陛下面授機宜,著老夫關注此事,還要詳細稟報,也是為難老夫了。”這才是謝𠠬把這件事情拿來與徐杰說的原因,如今的徐杰在謝𠠬心中是那般聰慧有智之人,是可以詢一些對策的幫手。

    徐杰聞言也是皺眉,落了幾子之後,開口答道︰“先生,此事得派人往宣府走一趟,否則不可能清楚其中細節。”

    “唉,老夫在杭州的時候,衙門里的捕快,城里的禁軍,還都調得動,也無人敢敷衍。到得這御史台來,竟然尋不到一個辦差的人,著實可笑。”謝𠠬雖燃當了這御史中丞,但是以往的御史台,都是盯著各地官員之事,御史台里的官員,這十幾二十年來,大多時候都是擺設,即便是有人把告狀信送到了御史台,大多時候那些御史大夫也不敢隨意在朝堂開口。如今謝𠠬雖然是御史中丞,但是衙門里的這種風氣,也不是謝𠠬來了之後就能立馬改變了。

    謝𠠬對于這邊鎮嘩變之事,當真也是束手無策。

    “先生,待得老師入京了,我該往河北走一趟,到了河北,也就離燕雲不遠了,不若我幫你走一趟,到那宣府去看看?”徐杰開口問道。

    謝𠠬聞言連連擺手︰“不妥不妥,兵荒馬亂的,你個秀才到那里去有何用,別事情沒有打听到,反倒給那些丘八兵匪害了性命。老夫怎麼說也是個御史中丞,何必讓你去犯險。”

    徐杰聞言也不多說,謝𠠬怎麼說也是朝廷重臣,合該有一些其他手段。真是沒有辦法了,徐杰走一趟燕雲,倒也算不得什麼事情。

    晚些時候,琴音又起,徐杰終于是能彈上一些曲子了,雖然還不那麼流暢動听,卻也進步極大。

    過得兩日,摘星詩會之日到來。按理說這摘星詩會應該還要等上一段時間,今年卻意外早開了一個多月。

    其中緣由,大概就是解冰的原因。興許就是因為徐杰,解冰要見一見徐杰,也要試探一下徐杰。

    只是徐杰不願意見解冰,雖然徐杰與夏銳早早到了這摘星樓,但是徐杰卻並未上樓,甚至連三樓都未上去,大多數人都在削尖腦袋往樓上去的時候,徐杰與夏銳上到二樓就尋了個地方落座。

    二樓里到處都是那些拿著筆抓耳撓腮的士子才俊,個個穿著講究,人人風流倜儻。只是這詩會也分了個三六九等,還是要那投帖詩,如此分流人群。但是每一樓,都是有許多花魁大家的,因為這些花魁大家也分三六九等。

    唯有徐杰看著眼前的筆墨,也懶得動筆。

    一旁的夏銳卻是著急了︰“文遠,趕緊寫點什麼啊,如此我們也能往樓上去,不去六樓,咱們去五樓也成啊。”

    徐杰聞言,擺擺手道︰“你我就在二樓吧,二樓挺好,那娘們想尋麻煩也尋不到這二樓來。”

    “文遠,你想要揚名,自然越往上越好,在這二樓,出了大作都傳不上去,出了彩頭也不被人重視啊。”夏銳又道。

    徐杰還是搖頭,口中一語︰“就坐這里,酒香不怕巷子深。”

    夏銳聞言也是無法,只得抓耳撓腮左右去看,伸手也拿起一支筆,憋了半天憋出幾句詩,隨後興高采烈讀了起來。

    便听一旁的徐杰說道︰“韻腳不對。”

    興高采烈的夏銳臉色一垮,答道︰“我知道……”

    忽然二樓之人全部站起身來,錯落有致的話語,躬身見禮︰“見過吳相公。”

    吳仲書來了,這摘星詩會,每年總會請幾個名聲大的人,如此也是為了提高這摘星詩會的檔次。當然也被邀請之人大多也會來,名聲是互相的,有人追捧,才會有名聲。吳仲書顯然不能免俗。

    吳仲書路過這二樓,也不停留,只是左右點頭示意一下,快步往樓梯而上。

    “文遠文遠,這個是尚書僕射,一品大員,平常可難得一見的,今日可讓你長了些眼界,不虛此行吧?”夏銳看著吳仲書的背影,開口與徐杰介紹道。

    “吳仲書,江寧吳伯言的胞弟。你好歹也是皇家貴冑,怎麼如市井之人一樣大驚小怪的。”徐杰答道。

    夏銳聞言一窘,本以為徐杰這般的讀書人,見到這樣的大官,一定踮起腳尖去看,滿臉崇拜羨慕,卻是沒有想到徐杰是個不冷不熱的態度。

    “文遠,你可別小瞧了這位吳相公,正經的正一品,朝中可沒有幾個呢。文官二十九級,一級一級的升,一年升一級,也要二十九年。就算你考個進士,一輩子也不一定升得上去。”夏銳開口介紹道。

    文官二十九個級別,從九品下到一品上,從最低級的將仕郎到開府儀同三司,步步高升,何其艱難。御史中丞謝𠠬也不過是從三品,金紫光祿大夫。

    武官五十三個級別,從進武校尉到太尉,更是艱難。太尉也不過正二品的等級。李啟明也不過就是個太尉。武官最高二品,沒有一品。

    “我可沒有小看這位吳相公,只是也沒有必要大驚小怪的。”徐杰隨意答道,心中倒也真是這麼想。興許是徐杰早已見過吳仲書,還與吳仲書有過一番交談,興許也是徐杰壓根就不在乎這些。

    夏銳聞言無語,也大概是知道徐杰是個什麼秉性,只是這般賣弄一下,沒有絲毫效果,也讓夏銳有些氣餒。隨後又進來幾個官員,夏銳便也懶得介紹了。

    三個略施粉黛,衣著淡雅的女子走上了二樓台前,依次見禮自我介紹了起來。

    “奴家廣源樓柳如煙,見過諸位才俊。”

    “奴家遇仙樓楚飄絮,多謝諸位公子抬愛。”

    “奴家慶雲閣魏清清,拜見諸位才子。”

    三人見禮,滿場已是叫好喝彩。也有人並不抬頭,依舊低頭沉思。也听得有人埋怨道︰“我這首詩詞哪里不好了?何以就不讓我上樓?有幾人敢說詩詞比我寫得好。世間無知音,俗不可耐!”

    文人多自負,也是有道理的。便看此人站起,把手中的詩往空中一扔,起身就往樓梯而下,怒氣沖沖出了摘星樓。

    把文人分三六九等,其實本就是得罪人的事情。但即便是得罪人,這摘星樓也不得不這麼做,生意之道,在于營銷,不把格調抬起來,如何能讓人趨之若鶩?如何能賺錢賺名?

    這摘星詩會,吳仲書這般人來了,也是為了鎮場面。吳仲書自然不會按照摘星樓的生意套路來,還是會一視同仁。

    所以就有小廝從樓上奔了下來,開口喊道︰“吳相公出題了,秋,秋天之秋。諸位才子請大作,若是有佳作,小的立馬送到六樓吳相公面前品鑒。”

    許多人听得這個題目,皆是大喜,奮筆疾書。顯然有許多人準備好了詩詞,就等題目。正是秋季末尾,“秋”這種題目,幾乎是一押一個準。押題押準了,自然是欣喜非常。

    頭前的三個花魁大家,依次撫琴彈弦,為這些在詩會最底層的文人助興。

    一旁的夏銳見得左右許多人正在奮筆疾書,口中連連催促︰“文遠,快快,今日能不能出個風頭就看你的了。”

    徐杰自然提筆在想,今日就是來沽名釣譽的,怎麼可能不寫。

    但是想要出彩,又是何其之難。“秋”這種題目,看似好押,看似也不難寫。

    其實最是難寫,難出彩。因為歷朝歷代千百年,這秋早已寫透了,哪個讀書人不寫上幾首春夏秋冬。所以前人的佳作也就太多太多,什麼“空山新雨後、天氣晚來秋”、“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于二月花”,比比皆是,寫景寫意寫情,應有盡有。

    珠玉在前,一般詩詞,多是黯淡無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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