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陶𥯨和雷孝思兩人坐馬車來到城外護城河畔,一起為白子涵和茱萸送行。
臨別時,茱萸頗有些依依不舍地拉著陶𥯨的手,柔聲道別︰
“雙水,如果你哪天在京城待不下去了,記得一定來找我們!只要有我一口吃的,絕對就不會餓著你的……”
“啊呸!你就不能說點好听的話麼?搞不好我能一直撐到你們再回來京城的時候也說不定啊!”若非知曉對方的個性一向如此,心里越是關心對方,嘴上就越是毒舌,陶𥯨真的很想扇她一巴掌。這家伙的毒舌簡直可以和她家死黨喬翹相媲美。“不過我可以答應你,等我的事情辦完,如果我那時候還是好好的,那我就去找你們,然後跟著你們一起闖蕩天下……”
“呸呸呸,你這話才真的不好听呢!你當然會好好的!只要你別做什麼傻事就行!”不等她說完,茱萸便已搶先一步捂住了她的嘴。“而且,即便我們不在,那位雷神父肯定也會好好照顧你的……我听班主說他可是皇上跟前的紅人,保你這丫頭還不是小事一樁……”
“呵——也許吧!”陶𥯨听罷訕訕一笑,算是默認了對方的意思。但其實她心里卻十分明白,倘若她的真實身份有朝一日真的被揭穿,就憑雷孝思一介神父又豈能在那位康熙皇帝面前保她,到時候不要因而連累雷孝思,她就已經千恩萬謝了!
兩人正說著,白子涵和雷孝思那廂已經說完了話,朝她們走了過來。
相較于茱萸的喋喋不休,白子涵的臨別之言就只有一句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珍重”,但偏偏就是這短短兩個字,讓陶𥯨的心頭莫名泛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悲涼之意。
她努力在臉上堆起一個大大的笑容,也回了對方一句珍重。
船開了。
但茱萸並沒有立即進去船艙,而是站在船頭不停地沖陶𥯨和雷孝思揮手,白子涵也站在一旁,卻只是靜靜注視著陶𥯨,什麼都沒有說,也沒有動。
“雙水,他們走了,我們也回去吧!”
待船只漸漸遠去,再也看不清船上的人影,一旁的雷孝思終于率先出聲提議。
“嗯!”陶𥯨點點頭,正準備隨他一起上馬車,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堪比廣播劇聲優一般好听的男聲忽然從身後不遠處幽幽傳來,幾乎令陶𥯨的心在一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這不是雷孝思神父麼? ”
這個聲音顯然是那位華麗麗的八阿哥的!那麼……
正當陶𥯨內心驚惶不安之際,雷孝思那廂卻已快步迎上前去,朝來人恭敬行禮︰“雷孝思見過四貝勒、八貝勒!”
嗨?!
這個稱呼讓陶𥯨不由地當場一怔,而後猛地轉過了頭——
兩個看上去無比眼熟的身影此刻正分別騎在兩匹高頭大馬上,身上均是石青色的朝服打扮,唯一不同的是,四阿哥騎的是一匹紅棕馬,而八阿哥□□的則是一匹青驄馬。
乖哩個隆咚嗆!居然還真的是四四和八八。這倒是一對非常稀罕的組合!她原本還以為來人會是八爺黨全體成員呢!再不濟也應該是八八和十四……嗯,看來老天今次總算是開了一只眼!幸好幸好!
陶𥯨心有余悸地默念了幾聲“阿彌陀佛”,就听到八阿哥那廂繼續說道︰“今日我和四哥奉皇阿瑪之命出城辦事,沒想到竟會在這里遇見雷孝思神父,不知神父今日怎麼有興致來此出游?”
“回八貝勒的話,孝思今日是來給兩位朋友送行的!”
“噢?不知神父說的是哪兩位?”八阿哥似乎對雷孝思提到的“朋友”非常感興趣,“最近好像並沒有听聞皇阿瑪指派哪位神父離京吧……”
雷孝思連忙擺手否認︰“不,他們兩個並非宮廷傳教士,而是一個戲班子里的人,是孝思在江南遇到的,他們之前曾教過孝思唱戲……”
“噢?是嗎?”八阿哥對他給出的這個回答顯得十分意外,“沒想到神父竟會對我大清戲曲如此感興趣,下次若有機會,還望能請神父到府中听戲……”
听他這樣一說,陶𥯨忍不住暗暗咋舌。真不愧是見人三分笑的八阿哥!籠絡人心的本事還真叫一個得心應手、爐火純青!即便明知道他這話是在拉攏,卻也挑不出任何錯來……雖然陶𥯨不太清楚他今次為何要公然對雷孝思示好,但以八阿哥以往的行事手段,恐怕是不管對方對自己有用沒用,只要能在那位康熙皇帝跟前說得上話的,都先拉攏起來再說!
再看一旁的四阿哥,此刻仍舊冷著一張臉,似乎對誰都是如此,也難怪在朝中沒有什麼好人緣。不過話又說回來,四四大人是不出手則已,一出手絕對一鳴驚人,且看他日後登基時所用的手段便足以讓八阿哥等人望塵興嘆。
正想著,許是因為注意到陶𥯨這會兒偷瞄自己的視線,四阿哥立馬回給她一記冷眼。陶𥯨嚇了一大跳,還以為對方已經認出了自己,正低頭忐忑之際,猛然又想起自己今日出門時有戴著白子涵昨日送給她的那張面具,心下頓時轉安。而八阿哥那廂也因此注意到了從剛才起就一直縮在雷孝思身後的陶𥯨,當下立馬朝後者露出了一個燦若春風般的笑容︰
“不知這位姑娘是……”
他這話還說完,四阿哥那廂就已率先接過了話茬︰“這位可是上回被白晉神父帶回去的那名姑娘?”
“唔,她……”雷孝思大概沒料到四阿哥會突然這樣問,當下滯了滯,好半天都沒能答上話來。陶𥯨見狀心下一通緊張,趕緊上前一步扯了扯前者袖子,小小聲提醒道︰“雷,我昨晚跟你說過的那些話,你應該還記得的吧?”
為了避人耳目,她昨晚可是特地跟雷孝思交代了大半宿。以後,她會一直用白子涵送的這張面具臉示人,因此,那位被四阿哥和白晉等人救下的、相貌長得和原來的九福晉幾乎一模一樣的雙水姑娘就必須消失,對外就說她被送回揚州去了。而戴了面具的她則以雷孝思丫鬟的身份留在京城。雷孝思雖然對陶𥯨要戴面具示人一事心存疑惑,但架不住對方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苦苦哀求,終究還是同意了幫她這個忙。
“回四貝勒,上回被您救下的那位姑娘已經隨我的兩位朋友一起回揚州去了……”因為有了陶𥯨的臨時提醒,雷孝思終于及時回過神來,一本正經地作出了回答︰“四貝勒可是有事要找她?”
“噢?是嗎?”四阿哥顯然注意到了陶𥯨剛才的小動作,但並不當面戳破,只是微微皺了皺眉,繼續追問道︰“那這位姑娘是……”
“這位……是一路上照顧孝思的丫鬟,名叫……雙水……”雷孝思顯然還不太習慣陶𥯨的這個新身份,一句話說得磕磕巴巴,想讓人不懷疑他在撒謊都難。
陶𥯨在一旁听得異常無語,果然,讓一個虔誠的天主教教徒開口撒謊還是有難度的!
“雙、水?”八阿哥雖然听出了話里的端倪,但也同樣沒點破,只斜斜一挑眉,從旁插嘴道︰“不知是哪個‘雙’,哪個‘水’?”
雷孝思這次又想了半天方才答道︰“比翼雙飛的雙,水漫金山的水……”
八阿哥聞言一愣︰“此名甚是特別,不知出自何典?”
“白蛇傳!”雷孝思這次倒是答得飛快。陶𥯨在旁邊听得哭笑不得。這家伙居然還記得她之前給他講的那個白蛇故事!但這個故事和她的名字完全不搭,硬拼湊在一起實在有點不倫不類!
所以她鼓足勇氣上前一步,語帶恭敬地輕聲解釋︰
“回八貝勒,因為奴婢是廣東人,家在廣東江門一個名叫雙水的小鎮上,所以才取作此名,與雷神父所說的故事無關……”
“是嗎?”還不等八阿哥開口,一旁的四阿哥也語氣涼涼地插進話來︰“爺怎麼記得上回那位姑娘的名字里好像也有個水字?”
此語既出,陶𥯨心中立時一驚。該死!她怎麼光顧著跟雷孝思交代身份問題,卻忘了要給自己取一個新名字了!這下死定了!四阿哥可是曾親耳听聞路升和滿都護叫她“水兒”姑娘的,而白晉神父那邊或許也跟他提過她的名字,如此一來,雙水這個名字顯然已經不能再用了……
“那位姑娘的名字的確和雙水很像,不過她是霜降的霜,垡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