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躇躊滿志、精力旺盛的青年學生來說,過去已遠逝不可留,現在除了掌握了一些知識、有顆赤誠的心外,其他一無所有,未來才是支撐他們孜孜以求、艱難跋涉的動力源泉。未來承載著他們所有的希望和夢想,就像遙遠天邊雲霞璀璨的景色一樣,讓人充滿渴望和期盼。雖然在通往未來的人生路上,不知有多少期盼和夢想已潰滅,盡管不知一生所遇人物的出場秩序,不知人生中的故事何時、何地、為何發生,但還是堅持以為,只要全力以赴地努力堅持追尋下去,到達那里後,就一定能找到心中的桃花源,還能在花瓣散落的幽靜小徑上,與面若桃花、嬌羞羸弱、溫婉幽怨的佳人悠然相伴而行。可很多時候,你所期待的,不一定會發生,你不曾期待的,有時卻在某個時間點不期而至。
未來難以把握,在于自然、社會、生命個體等世間萬物都按各自運動軌跡,不斷地衍化變幻著。面對復雜變化的外部世界,面對諸多的似是而非的選項,我們常常需要作出艱難的選擇,也許一個行為,也許一句話,也許一念間,就可能會改變未來人生的路途和結果。致于選擇是否正確、是否可行、是否適合,究竟會有怎樣的結果在前面等著,誰也無法預卜先知,也許唯有用時間才能檢驗。還是因為年青和執著,一方面,在思想上、行動上,我們可以為了夢想不顧一切地拼博,另一方面,我們處處、時時、事事都想追求稱心如意、完美園滿,自已全然未意識到那是絕無可能的,因而常自尋煩惱地陷入困撓和哀傷之中。
那晚回到家躺在床上,志勇提及的未來畢業所面臨的諸多未知,讓人心煩意亂,輾轉反側難以入睡。細細想來,原本寒窗苦讀一心上大學的目的,僅僅就是為了學有所長,能夠學習掌握謀生的技能,從沒想到畢業後極有可能要到家鄉以外的地方去生活。可如今,戶口早在收到大學錄取通知書後,就已遷往遠在就讀大學所在城市,身份證地址也變成了就讀大學所在城市,實際上,我已成為那個遙遠城市的一員。盡管家和家鄉一切都沒變,我的出生之地已成為故鄉。致于大學畢業後的去向,因受制于國家統招統分政策和有資格接收畢業生的單位需求,即便是學院,也僅僅知道大致的分配流向,而無法預知具體哪些地方、哪些單位需要哪種專業的畢業生。
進校後,曾經幾次向班主任和其他任課老師打听關于以往畢業分配回川的情況,獲得的信息令人喜憂參半。喜的是,歷界畢業生分配到川的指標都較多,除了能接收來自本省的畢業生外,還可供來自其他省份的同學選擇。憂的是,盡管回川的指標多,可分到家鄉的卻無一例。總而言之,畢業後想再回到家鄉工作生活,似乎都存在著一些困難。可轉念一想,當今經濟社會急劇發展變化,各行各業對大學畢業生的需求應該會越來越多,三年後的畢業分配去向說不定比現在更令人滿意也未可知。若真遇到很不理想的分配結果,按照新出台的國家政策,還可以辭職自主擇業。
為了擺脫煩惱能夠入睡,我不斷地在找失眠的客觀原因。初時,覺得是木碳火盆生的火造成的房間空氣太干燥,以及其散發的一氧化碳氣味還沒有習慣的原因,于是,起來接一瓷杯水煨在火盆上,再把玻璃窗戶大打開通氣。過一會兒,又覺得間或響起的火車喇叭聲和隆隆聲傳入耳中,無法培養睡意,又把被子往上拉蓋住耳朵。接下來,又認為房間窗簾太薄,皎潔月光映得房間太亮,又將被子往上拉遮住眼楮。再後來,還怪回家後喝的花茶太濃,讓人興奮清醒得無法入睡。好在折騰到精疲力竭之後,最終還是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八七年一月二十日,農歷二十四節氣之大寒。早上八點左右,照例在父母輪番敲門催促中起床,只見父母已經將溫熱的洗臉水、漱口水、牙膏牙刷準備停當,酸菜稀飯和女皇涼面也已擺在餐桌上。睡眼惺忪地草草洗漱完,然後趕緊坐上餐桌和父母一起吃早餐。農歷節氣真是精準無比,站在室外明顯感覺今天要比前幾日陰冷一些,風也要大些。就連房頂的青瓦和院內的石階上都結了一層薄薄的白霜。在飯後閑聊其間,我告訴他們連續幾天在外走動,覺得有點疲倦,想在家休息一天。听說我不想出門,父親起身給我房間的火盆里添加了些木碳,母親給我泡了一瓷缸杯花茶。他們準備清洗碗筷時,我回自己房間關上門,紅彤彤的木碳火將室內變得暖融融的。昏昏沉沉的我從書箱里翻出高中時在地攤上購買的《射雕英雄傳》,和衣斜躺在床上隨意的看著。困倦睡意席卷而來之時,順手把書放在了床邊的櫃式桌上,漸漸地再次進入夢鄉。
剛睡著不久,急促的敲門聲又將我再次喚醒,就听到父親在門口喊到:快開門,有同學找。推開門,只見秋桐身著紅色棒針毛衣、皂色長褲和黑色高跟皮鞋,左手提一布袋,右肩挎一黑色女包,婷婷玉立地站在父親身後,燦若桃花般羞澀地望著我淺淺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