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誠志從來都是個想到就做的男人, 人家是說一不二, 他是心里想想就算數。
晚飯的時候社員們就喝上了雞湯。
周誠志背著手, 黑臉就算笑也挺嚴肅的, “這是看在勞模的面子上才吃雞的, 吃了雞湯好好種棉花, 秋天說不定能分更多棉花給社員。”
大家都挺高興的, 有雞吃,有盼頭啊, 這時候不就是吃和穿嘛?
比比其他生產隊,現在有吃不起飯的,他們居然還能吃雞喝雞湯, 這是什麼生活?
當然有人也犯嘀咕,單蝶琴就撇嘴嘟囔, “都是一樣干活兒,怎麼就是沾她的光?咱們不種棉花, 她拿什麼蟲子?”
吳美英笑了笑,“往年咱們也種棉花呢, 你能分幾兩?別的隊也種棉花呢,收成多少?蟲子烏泱烏泱地把棉花啃個精光, 你剛種有什麼用?還得收才是本事!”
誰讓人家勞模兒有這個本事呢, 沒什麼好說的, 你要是會拿蟲子你也能讓大家沾光吃雞!
單蝶琴哼了一聲, 現在整個隊風氣不正, 冒著一股邪氣, 言必稱勞模。
什麼勞模做衣服好看!
勞模會拿蟲子拾棉花!
跟著勞模吃雞!
勞模……
不就是一個傻子麼,怎麼就夸出個花兒來!
吃過雞湯,晚上男人們就成群結隊來地里澆地。
周誠志種地之前就安排過的,需要水的棉花種在靠近河邊的地里,這樣挑水方便很多。
地里插起高高的桿子,掛著沉重的夜壺燈給大家照亮,主要是小心河邊,免得掉下河去。
張翠花讓幾個兒子都去澆地掙工分。
莫茹為了不表現得太過出挑,就讓周明愈找三個哥哥們一起。
她來的時候就把家里的幾口空缸收進空間里用來盛水,收滿水以後就去地里,假裝幫挑水的周明愈澆水。
她一手拎著水筲,一手拿著水瓢,所過之處水流涌動,一路過去左右的壟溝就成了小溪流,輕松又好玩。
現在她意識更加強大,對空間的控制自然也更加自如。
而且她每日醒著睡著都在研究自己空間的新功能,摸索著如何更好的利用空間。
比起之前,她現在的隔空取物放物的本領又進了一層,當然也更加消耗腦力,不過水的特性決定了更好操控而不費力。
一個來回以後她就掌握操控水流的秘訣,能同時澆四壟地。
再多她神識吃不消。
有她幫忙,簡直就是如有神助,周明原和周明光還有些納悶,記得自己澆的這壟沒到頭呢,怎麼這會兒都澆完了?
問周明愈,他說可能是四哥澆的,也或者自己澆過就忘了,“哥哥們,黑燈瞎火的看不清,大差不差的就行啦。”
當然湊活是不行的,因為周誠志帶著周誠仁、周誠義幾個老頭子監督檢查呢,如果有人澆地太淺那就是不合格,第二天種棉花的時候不當事。
兩人尋思可能是小五澆的呢,也就沒再當回事,只卯足勁去挑水就成。
……
第一天晚上澆地十畝,莫茹這一組澆了五畝半!
所有人都驚呆了,紛紛覺得他們這是要逆天啊!
“明愈,你們是怎麼澆地的?”
周明愈笑嘻嘻道︰“俺們人多啊,四個男勞力還有一個棉花勞模呢。”
“可……俺們也三個人啊,怎麼比你們慢那麼多?”周明國想不通怎麼回事,他們也沒偷懶啊,挑水澆地不知道多累呢,前幾次還行,後來就跟挑兩塊大石頭一樣。
一擔水也沒有多少,澆不了幾步路又得去挑。
難道周明愈他們就不怕累?
周明軍跟他嘀咕︰“他們家四哥一晚上也沒挑幾擔水,那他們就是三個男人一個女人,和咱們一樣,怎麼差別這麼大?”
他們家是周明軍帶隊,兄弟三人加上一個闞燕兒。
周明愈這邊是兄弟四個加上莫茹,結果周明林還半途總打拐不知道干嘛去,沒挑幾擔水。
他們覺得莫茹肯定不如闞燕兒能干啊,雖然拿蟲子拾棉花厲害,可挑水是力氣活,又不是她手巧就能干的。
可事實就是他們累死累活澆了一畝地,而周明愈他們澆了五畝!
簡直不可思議!
不過這也沒辦法,人家能干就是能干,不佩服不行。
……
于是二隊的老頭子們白天趕著牲口犁溝,以前每次耕地都有大批鳥跟著在後面找蟲子和蟲卵吃,因為除四害導致鳥數量減少,並沒有太多來吃蟲子的,周誠志就讓孩子們趕著雞來吃蟲子。
莫茹也順便收一些回去喂雞,好保證家里的雞能每天都下蛋,現在周七七每天都能吃倆雞蛋呢。
晚上莫茹去幫著男人們澆地。
第二天白天女人們點種包垵兒,速度快得讓其他生產隊羨慕得直掉下巴。
不只是自己大隊羨慕,連周圍的草泊兒、將軍廟子甚至是範木匠、王貨郎都來取經學習他們是怎麼種得又快又好的。
周誠志也不吝嗇,他見自己隊已經犁完溝,就將耘鋤借給另外三個隊用。
可他們的問題又不在犁溝上,更多的還是挑水的問題。
有些地離水源太遠,來回都有兩三里路,費時費力,速度自然就慢很多。
而如果犁完地不趕緊澆水,過半天那溝就變淺很多,最後沒啥用還得重新犁一遍。
周明貴忍不住來找周誠志幫忙︰“叔,給俺想個招兒?要不就把你們人借給俺們幫工?”
周誠志道︰“要是旁時候你借我沒有話說,只要他們樂意就行,這會兒還得秧地瓜、種春棒子、谷子、豆子、果子,我也沒法借啊。”
周明貴就開始犯愁,“那你說這麼干的地,還不下雨,種什麼都要潑地,這還叫不叫人活啦?”
說是八龍治水,龍多不下雨,可這也太懶了!
周誠志想了想,“要不……找明愈那小子來讓他幫你們想想轍兒?這耘鋤就是他琢磨出來的。”
听他一說,周明貴立刻就去找周明愈,讓他幫忙想辦法怎麼才能澆地快一點。
周明愈道︰“哥,不是沒有辦法,就是弄不到家什兒啊。”
澆地必須有工具啊,俺們要不是有媳婦兒的空間,你以為俺們還折騰呢?
周明貴問要什麼。
周明愈道︰“要是有那種大的柴油桶,咱們去弄幾個焊接起來就是一個大水桶,上面焊一個漏斗口進水,下面焊一塊小腿粗的管子放水,這樣就可以去河邊灌水用車拉到地頭再放水。”
這樣起碼節省百分之八十的時間。
二隊的棉花地在西邊,那里有水,一隊可沒那麼幸運,他們在東邊,正是缺水的地方。
這會兒挑水都找不到好地方挑呢。
而公社組織修的水渠還沒修到這里,估計起碼要麥收左右才會完工。
就算有水渠,只要不下雨他們還是要挑水潑地,而有些地離水渠也有相當一段距離的。
周明貴覺得是個好辦法,他拉著周明愈再跑一趟供銷社,當然買不到柴油桶。
陳剛看周明愈的面子,答應幫他留意,到時候預定幾個。
周明愈看他急得一副了不得的樣子,為他一門心思想種好地而感動,就說再用一下那個機械申請許可證去公社走一趟,看看有沒有收獲。
這一次運氣好,柳紅旗居然在。
柳紅旗正被一些大隊的春種困難和救濟糧要求煩得頭疼,一看到周明愈覺得疼痛都減輕很多。
這個小伙子真是不錯,不管遇到什麼問題都能想辦法解決,從來不會直接把問題甩給領導。
他很親切地關心周明愈他們有什麼困難。
周明愈見領導這樣親切,自然不客氣,把今年春旱,種棉花有些吃力的事情講給柳紅旗听,要求買幾個柴油桶改裝成大水罐拉水澆地。
柳紅旗道︰“這是個不錯的辦法,至于油桶嘛……林主任,咱們倉庫有沒有?”
林紓道︰“書記,有兩個空的柴油桶,一個還有三分之一的煤油,另外有一少半的柴油,其他空桶前些天送回縣里了。”
要擱前兩年,想從鄉鎮府找這麼幾個油桶可不容易,那時候不管柴油還是煤油都靠進口,自從玉門油田開發以後,國內的油供應才多起來,也惠及基層。
柳紅旗道︰“這樣,把這四個給他們用,柴油送去發電組,煤油送往供銷社。”
紅旗公社沒通電,公社的軋花社、電動磨坊都是靠柴油發電帶動的,太昂貴,所以只有公社大院自用和交任務用。
見公社書記居然這樣親民,給周明貴感動得差點流淚,拉著柳紅旗的手一個勁地感激。
柳紅旗也喜歡他們這種負責的勁頭,又找相玉亭研究,要求修水渠的工程隊加快速度,爭取早日把水渠修好,解決缺水農田的灌溉問題。
周明愈他們拉著柴油桶去公社的薄鐵皮社改裝一下,先把油桶涮干淨,把兩個油桶口焊接一起,側面開口焊接上一個鐵皮漏斗當進水口。另一端再開口焊接一塊鐵筒找一塊水帶用鐵絲擰上,這就是出水口。
水帶長一些,不放水的時候可以卷起來綁住。
四個大油桶,做成兩個大水罐,原本一個油桶兩塊錢都買不到,現在柳紅旗直接給他們用,只需要總共付一塊錢加工費給薄鐵皮社就好。
這可把周明貴激動壞了,他讓周明愈先拉一個回去,再派車來拉另外一個,他在這里守著。
結果這倆大水罐一回到隊里,又引起一陣轟動。
男人們把大水罐放在騾車上,用騾子拉到河邊去,壯勞力們接力提水,倆人站在水罐一端輪流往里灌。
灌滿以後再拉到地頭,把筲放在水帶下面,解開綁繩對準水筲,嘩啦啦開始放水。
開始大家弄不好,一不小心就呲一身水,被呲水的也不生氣,反而笑哈哈的,“真是個好家什兒,以後拉水可省事了。”
其實就算有水罐拉水還是非常累的,畢竟要一桶桶灌進去,再一桶桶放出來。
可比起一桶桶從遙遠的地方挑過來,總是輕松很多的。
有這罐水就可以種一大片地。
為了節約用水,他們還是人工刨坑,然後用水瓢澆水,再點種包垵兒。
即便如此,也比之前快很多。
因為有些生產隊的田地離水太遠,都只能干瞪眼等下雨呢,結果晚了節氣可能地也種不上呢。
所以,他們已經很滿足。
種完棉花還得秧地瓜、種春玉米、秫秫等,期間還得讓女人們去菜園里把各種蔬菜種上。
如今沒有自留地,菜園都歸集體所有,所以也都集體種菜。
為了方便食堂做飯,存儲蔬菜,生產隊傾向于種結果多、易存儲的蔬菜。
各種方瓜、吊瓜、葫蘆、瓠子、絲瓜等,再就是蔥姜蒜、茄子、洋柿子、扁豆等結果多的。
二隊今年再加上兩菜畦的土豆,菜園的四周也庵上葵花籽。
照往年這麼一忙活就要到四月中旬才結束,如今有莫茹幫忙比其他隊快很多,三月底就可以結束,以後就要繼續挖溝、井。
春天小旱一陣子,導致不少生產隊種地延遲,好在谷雨之後接連下了三場雨,一場比一場大,不但足夠種地的,河溝子里存水量還見漲,歡喜得社員們趕緊種地。
就算這樣,他們的棉花比二隊也晚了很多。
二隊已經長出拳頭高他們才開始種,哪怕一樣的護理條件,二隊都可以比他們多收兩成,更何況二隊還有護棉英雄專門抓蟲。
……
過了清明天氣開始回暖,屋頂陽面的積雪融化成水,滴滴嗒嗒落下來,在房檐下砸成一串串小水坑。
除了背陰處的積雪未化,向陽處的積雪卻已經化成水,路面也松軟得跟面粉一樣,一踩就會陷下去。
這時候周七七已經不滿足只在大人的懷里、背上,強烈要求下地踩泥玩兒!
就算她親娘有時候都摸不著她的性子,比如有時候她很怕下雨下雪,要是讓她伸手接雨她會受驚一樣瞪大眼楮,叫得跟受刑似的。
可有時候她又很想去泥地里踩、抓,甚至一副躍躍欲試要在里面打滾的架勢。
這就和她有時候勤快得晚上不肯睡覺一定要听故事玩玩具,有時候懶得睡一天都不想睜眼似的。
實在是摸不到她的規律,尤其不能下結論。
比如莫茹有陣子覺得她表現不錯,就跟周明愈道︰“小五哥,我感覺咱閨女最近變乖很多,晚上睡白天玩,作息很規律。”
結果到晚上就開始啪啪打臉,精神得跟嗑/藥一樣,還不允許把她扔進空間里,一定要睡在爸媽中間听故事、撫觸。
這麼幾次以後,莫茹就不再對女兒下結論,根不能隨便夸。
不頂夸啊!
三月底暖和起來,春種結束,莫茹又得空閑,她就想帶著弟弟回一趟娘家。
晚飯的時候,她也抱著閨女去南屋吃飯,跟婆婆打個申請。
她進屋的時候發現氣氛有點不大對勁,瞅了瞅,張翠花臉色不大好,其他人倒是看不出啥。
她有點納悶,就問莫應熠和菊花幾個。
他們搖頭,“我們也剛回來呢。”
前陣子張根發如願以償,去公社申請開辦先鋒大隊初小班,正式請魏生金當小學老師兼班主任。
現在只有一年級,不管多大的孩子,只要是剛入學的都從一年級開始上。
莫應熠和泥蛋兒正式入學讀書,菊花負責看弟弟妹妹,不過她不喜歡呆在家里,就領著他們去大隊院子里玩兒,等舅舅和哥哥放學就一起回家。
放了學他們先寫作業,然後就去剜野菜回來喂豬喂雞,所以回來的有點晚。
丁蘭英在蘑菇房照顧蘑菇呢,現在都沒回來,估計更不會知道。
張夠雖然懷孕了,也還是去南邊挖溝,每天早出晚歸的。
她听莫茹說婆婆有點不高興,立刻緊張起來,“妮兒,是不是生我氣呢?”
莫茹好奇道︰“你又惹娘生氣了?”
張夠搖頭,“沒,沒有的事兒,我天天上工呢。”
“那你緊張什麼啊。”
晚上大家陸續回來,放桌子吃飯。
張翠花掃了一圈,沒看到自己四兒子,就問周明原︰“老四呢?”
周明原看看周明光︰“四弟呢?”
周明光一臉茫然,“不是和你一起嗎?”
張翠花哼了一聲,“吃飯!”
以前只要家里人在家,吃飯的時候都是要等人員到齊才吃的,這會兒居然直接開飯,莫茹更確定張翠花生氣了。
她就有點忐忑,那還要不要說回娘家的事兒啊。
她就拿眼瞅周明愈,使了個眼色。
周明愈朝著她眨了眨眼,示意她放心,他把懷里的閨女顛了顛,“娘,你說七七這丫頭是不是吃太多了,怎麼這麼沉?”
一听說自己大胖孫女,張翠花立刻看過來,見兒子一個手勒著七七肚子呢,就道︰“你會不會抱孩子,她吃飯呢再給勒吐了,來,小肉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