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末游俠傳

第五章 汾河四鬼

類別︰其他類型 作者︰叔敖 本章︰第五章 汾河四鬼

    林劍英道︰“請進。”林喬二人向門處看去,進來一孩童,約莫十一二歲左右,扎兩個沖天 ,眉清目秀,甚是俊俏。那孩童道︰“二位隨我去西房進餐吧。”林劍英道︰“這就去。”

    二人隨這孩童到了西房,進入廳內。正中放著一張大圓桌,桌上早已擺滿了飯菜。林劍英看了一眼,有雞鴨魚肉樣樣均全,桌上放著一個矮罐,罐上貼著紅紙。紙上寫著‘汾’字。林喬二人這兩日來盡是吃些野果,見這一桌宴席,腸內饞蟲早已蠕動,不禁咽了口口水。那孩童走至桌前,微一彎腰,左臂一伸,指向凳子,道︰“請。”林喬二人便老實不客氣的坐在凳上。忽听門外一聲音道︰“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話音未落,已進入屋內。林喬二人知是主人家到了,忙起身拱手回禮,只見那人五十左右年紀,正是今日河畔那船夫,此時換了一襲黑衣勁裝。那人擺了擺手,道︰“二位請坐。舍下無甚佳肴美宴,盡是山中水里的野味,二位勿怪招呼不周。”林喬二人道︰“豈敢。”稍一回禮,便坐下了。

    那人道︰“二位稍等片刻。家……”話音未落,一個聲音道︰“四弟請了貴客sh ng m n,我倒要看看是何許人,能讓四弟請他進咱們‘四鬼莊’。”這人來的好快,話音未盡,便進得屋內。林喬二人一看,不由得吃了一驚,剛進來這人與那船夫一模一樣,連衣服也是一般模樣。後進來那人道︰“大哥,怎地二哥還沒來麼?又在房中練什麼長生丹麼?我這就去把他爐子給砸了。”話音未落,門外又進了一人,那人道︰“砸了丹爐,我把你腿打折了。”林喬二人看那說話之人,更是一驚,原來進來這人與先前這二人亦一模一樣,只是穿了件老君八卦袍,顯是平日里常窩在房內煉丹。那叫做二哥的進了屋內,看向林喬二人,拱手道︰“貴客光臨寒舍,榮幸,榮幸。”林喬二人,忙起身還禮,林劍英道︰“二哥客氣了,我等未請自到,已心自不安,還請二哥勿怪。”他听先前那人稱他為‘二哥’,也稱他為二哥。那人微微一笑,道︰“二位請坐,我四弟稍後便至。”林喬這才又坐下,林劍英心內暗道︰“他三人說我是‘四弟’的客人,難道今日那船夫便是他們四弟?這四人長得一般模樣,我听過一胞二子的,卻從未見過一胞四子的,古怪,古怪。”心下正暗自琢磨,那大哥道︰“公子高姓?”林劍英忙道︰“小姓林。這位姑娘姓喬。”那大哥略一點頭,道︰“听公子口音像是南方人,又姓林,不知和福州青衣樓有何瓜葛?”林劍英心道︰“青衣樓勢力遍布福建廣東等地,難免與江湖中人有所過節,可不能先說漏了,且看他問,隨機應變罷。”心內如此盤算,便道︰“林姓乃福建大姓,在下常仰慕青衣樓眾豪杰風采,只是無緣結交。”那二哥道︰“不錯,福建琉球等地林姓均為大姓,大哥,別是個姓林的就問可是青衣樓的。”那大哥哈哈一笑,道︰“不錯,咱們未曾去過福建,也無緣結交青衣樓的豪杰,好容易踫個林姓子弟,便想有意結交結交了。”說罷,又哈哈干笑了兩聲。林劍英忙回禮賠笑。

    那大哥道︰“林公子,喬姑娘,我瞧二位滿臉風塵之色,林公子右臂有傷,可不像游玩所致呀。”林劍英道︰“山野之中,踫些剪徑強人,斗了一番,沾了點皮外之傷罷了。”那大哥哦了一聲,便不再說話。林劍英喝了口茶道︰“敢問大哥高姓大名?”那大哥笑道︰“我料你會問,江湖中人只要是見到咱們四兄弟的,無不驚嘆。咱們兄弟四人,一母同胞所生,我母親因生我四人難產,幸好當時我們恩師采藥在此,這才救了咱兄弟幾個的命,收我四人為徒。”那二哥道︰“大哥,你無事說這些作甚。”那大哥道︰“哈哈,咱不說這個,我兄弟四個在江湖中也有個響當當的外號,叫做‘汾河四鬼’。我是老大,叫‘鬼話連篇範不得’,這是我二弟叫‘神鬼難測範不著’,這是我三弟‘心懷鬼胎範不上’,二位今日在河畔遇見的是我四弟‘孤魂野鬼範不起’。”邊說邊一一指著介紹。林劍英拱手道︰“原來是‘汾河四俠’久仰大名,今日幸遇,實乃是小子的福分。”那二哥道︰“林公子過獎了,江湖中人明著叫咱們‘汾河四俠’,背地里均是稱呼咱們為‘汾河四鬼’。”那三哥道︰“不錯,不錯,咱們四兄弟可不曾做甚俠義之事,叫咱們四鬼,咱們也不生氣。”林喬二人听他三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也不知說什麼好,只得裝作喝茶。忽听得一個聲音道︰“三位兄長為何不請二位貴客就餐,非等我這孤魂野鬼不成?”範不上道︰“咱們兄弟若不等你,不是怕你怪罪麼。”那範不起此時也進得屋中,道︰“俺名字雖叫‘範不起’,又不是當真犯不起。”範不得道︰“既然人都齊了,咱們這便開吃吧。林公子,嘗嘗咱們自家釀的酒。”說罷,便起身與林喬二人倒了一杯。林劍英斜眼喵了範不起一眼,仍是今日傍晚時所見,起身道︰“今日多承四哥載我二人過河,林某在此謝過了。”範不起道︰“謝甚,二位又不是沒付銀兩。”林劍英見他開口便嗆了自己,也不知說甚,哈哈干笑兩聲。範不得道︰“我四弟就這脾氣,二位莫怪,不然也叫不得這‘孤魂野鬼’的外號。”範不起道︰“俺說的可是實話,我駝你二人過河,是收了你二人錢財。常言道‘拿人錢財,替人消災’。”林劍英忙道︰“是,是。”範不起道︰“林公子,俺們兄弟四人,雖說是載客,那也是憑自己本事賺的,俺今個要是sh  r n劫財,你二人可不是俺對手。”林劍英心道︰“此人雖說跋扈,卻也是說的實情,今日若是將我二人向河中那麼一丟,我二人此時怕是正和水龍王喝茶呢。”忙道︰“四哥說的在理。”範不起嘿嘿了兩聲,又道︰“俺看你二人給了這般多的錢財,才讓二位在這莊中住一宿,換作他人,哼哼。”言下之意便是,今日宰你二人多了,可憐你二人罷了。林劍英又豈不知這個道理,心下慰藉自己,區區身外之物,不足介懷。他原本出生世家子弟,從小在金錢堆里長大,從未知窮苦人的日子,哪里知道這黃金一百兩,可讓尋常百姓家過一輩子。

    範不得哈哈笑道︰“四弟,宰了客人也說不上句好話。二位這便吃罷。”林喬二人這才動了筷子。席間六人都未曾說話,待酒足飯飽後。範不得道︰“二位這就回房歇息吧,明日一早便上路罷,可別做什麼告別。”林喬二人拱手道︰“是。”

    他二人回到西屋,坐下後,喬念夢道︰“林弟,我瞧著他四人甚是古怪。”林劍英道︰“可不是麼?”忽地愣了一愣。喬念夢見他發愣,伸手在他眼前一晃,問道︰“你無端發什麼愣呢。”林劍英道︰“夢姐姐,剛剛你說‘林弟,我瞧著這四人古怪’這話時,我腦子靈光一閃,驀地里覺得似曾發生過一般。你說那話時神情,坐的地方,還有咱們這屋子。都似曾在何處見過一般。”喬念夢微微一笑,伸出食指在他腦門上一點,道︰“瞎說什麼呢?哪有這般事。”林劍英一臉正經,道︰“真的,我料知你會點我腦門,說這句‘瞎說什麼呢?’。”喬念夢一臉吃驚,道︰“有這般邪門?”林劍英正經道︰“夢姐姐,我可不是騙你。咱們在東屋吃飯,桌上那四人,還有咱們回屋說的話,真似在哪發生過一般。又或許是做夢。”喬念夢道︰“你什麼時候覺得可是在哪見過今日之事?”林劍英道︰“就咱們進屋後你說第一句話,我腦子忽地閃了下,便想起似曾與‘汾河四鬼’吃飯來著,席間還不讓說話,我甚是苦悶。待進得屋來,你道︰‘林弟,我瞧著他四人甚是古怪。’我這才依稀有點想起。”說罷,又想了會兒,道︰“夢姐姐,你定是說我唬你,不信。我說的可是真的,你可得信我。”

    喬念夢摸了摸林劍英額頭,微笑道︰“不曾發燒,說甚胡話。”林劍英臉色一沉,伸手將她手拍下,輕嗔道︰“就知你不信我。”喬念夢嘻嘻笑了兩聲,道︰“不是姐姐不信,實在是匪夷所思,哪有這等事,我怎地從未有過?”林劍英道︰“夢姐姐,我講個故事,你且听听。”喬念夢托著下巴,看著他道︰“你講吧。”林劍英輕咳了兩聲,道︰“我幼年之時,有一日練劍,練到我們林家祖傳劍法,練到‘長河落日’那招時,原本劍招該是這般。”他說著便用手比劃給喬念夢看,喬念夢點了點頭,道︰“這招很是精妙,你林家家傳劍法果然了得。”林劍英忙道︰“我可不是說劍招精妙。那天我練到這招時,右臂向下一沉,將劍猛地斜刺。我爹爹便過來了,他看我練到這招時,道︰‘孩兒,這招使得可不對,應當這般。’說著,便拿過劍來比劃,我忽地就如今日這般,情景如同發生過一般,便愣了一愣。我爹爹見我不用功,便怒道︰‘成日里就知道貪玩。’便踢了我一腳,這一腳剛好踢在我肋下,將我踢飛撞到牆上,額頭上踫了一道疤痕。你看現在還有呢。”說著便指著左眉偏上一點,指給喬念夢看。喬念夢細細一看,道︰“令尊教子有方,誤以為你不用功呢。”林劍英道︰“是啊,當時可真是如見過一般,我爹爹將劍從我手中拿去,然後使得那招‘長河落日’,我至今都記得清。”喬念夢似乎想到什麼,抿嘴笑道︰“林弟,令尊踢你那腳,你可記得似曾在哪見過麼?”林劍英一臉嚴肅,道︰“這個還真沒有。後來我哭著向我娘告狀,我娘將我摟入懷中,問道︰‘你爹爹為何踢你?’我將這事說了,我娘一臉不喜,道︰‘劍英,你小小年紀怎地說謊。’我說︰‘娘,我沒說謊,此事千真萬確。’我娘道︰‘哪有這等事,荒繆。’便一把將我推開,怒斥道︰‘今後再有偷懶,還讓你爹踢你。’那日我便向陸叔叔訴苦,說了這事,陸叔叔也是不信,便找鐘離叔叔說起,他亦不信,摸著我頭道︰‘劍英,你爹媽平日最恨說謊之人,以後練劍辛苦便找鐘離叔叔,莫要尋些謊話錢你爹媽。’我明明說的是真的,爹娘偏是不信。自那開始,對我練功更是嚴加督促。”

    喬念夢越听越有意思,竟似听戲般听林劍英說,待林劍英說完,便逗他道︰“林弟,日後姐姐改口稱你林半仙罷。”林劍英絲毫不覺喬念夢逗他,搖了搖頭,道︰“可不是什麼半仙全仙的,我說的句句屬實,每次都是發生了,這才察覺,似曾夢中見過,還是什麼時候見過。我總覺得我天命不凡,將來定是武林中響當當的人物。”

    喬念夢听他說了一會,頓覺困意襲來,打個呵欠,道︰“林弟,听你講了這番故事,可有點困了。”林劍英道︰“可不是甚故事,的確屬實。”喬念夢道︰“好,好,屬實,你說什麼姐姐都信你。我去里屋睡了,你也早點睡罷,咱們明日還得早點趕路。”林劍英道︰“咱們趕甚路,咱們是逃亡。”喬念夢道︰“逃亡也罷,明日咱們再做商量。”說罷,便起身回里屋歇息了。

    林劍英當晚在外屋歇息了,挨到夜深輾轉反側無法入睡。原來他幼時做過幾次夢,醒來後全不記得。偶然間在現實中忽地出現,人物、樣貌、說話、喜怒哀樂均都與夢中無異,令他忽地靈光一閃,似曾相識,卻未曾發生。他每每遇到與夢中相似事跡,卻都是慢了半拍。講與別人听,均無一人信。當晚迷迷糊糊不知過了多久,似睡非睡。忽听屋頂有腳步聲,甚是匆忙。便沒了音。

    過得一會,听到一個聲音︰“汾河四鬼,汾河四鬼,今年八月十五即可出山了罷。”又听得範不得道︰“西山十二郎,半夜里來我四鬼莊作甚。”那人道︰“小弟夜間前來,是有件寶貝,要請你們四鬼兄弟過過目。”林劍英听得奇怪,便起身立于窗旁,听他二人說話。

    範不得道︰“什麼寶貝了,十二郎又要給誰送厚禮了。”林劍英隔窗向外看去,黑暗中見那人從屋頂躍下,背後背著個包袱,看來甚是沉重。那人下得地來,忽然沖出一人,出手向他肋下點去,那人身子微斜右手格開,那人出拳取他雙目,背包袱的向後一躍,哈哈笑道︰“範老三,老子知道便是你。”範不上道︰“十二郎,我听有人上得屋頂,心想著,當世除了你之外,可沒人敢來四鬼莊撒野,但我轉念一想,你號稱盜遍天下無敵手,怎地腳步如此沉重,定是偷了好東西,讓我四兄弟掌眼。”十二郎笑道︰“汾河四鬼之中,就你範不上智力過人。咱們進屋說。”說著幾人便進了屋。林劍英心下好奇,悄悄將窗扇一開,上得窗來,右腳一點,左手一托窗沿,便上得屋頂,幾個起躍奔到東屋之上,掀一了一片瓦,向下看去。只見汾河四鬼均都在座,那叫十二郎的背著,卻看不見臉。

    那十二郎從背後將包袱放于桌上,將他一抖,原來是尊佛像。汾河四鬼驚道︰“武後金佛?”十二郎道︰“不錯。我這番偷來,想送與郭老大俠做壽禮。”範不起道︰“俺師傅可不喜歡這些個玩意兒。”十二郎道︰“喜不喜歡是他老人家的事,送不送是俺十二郎的事。”範不著道:“十二郎說的不錯,四弟,你不知這武後金佛可是師傅他老人家朝思暮想的。”範不起道︰“師傅淡泊名利,與世無爭,向來不喜這些物件,這區區一個金佛怎地,就是座金山,師父也懶得瞧上一眼。”十二郎道︰“四哥,錯了,你可知這武後金佛有何來歷?”範不起淡淡道︰“我一粗人,哪里會知道?”十二郎道︰“那我就……”正說間,被範不著打斷,範不著道︰“十二郎莫說,讓我猜猜。”頓了一頓,又道︰“這武後金佛,可是跟我祖師爺有關?”十二郎一拍桌子,道︰“著啊,還是二哥明白。”其他三人齊聲‘哦’了一聲,道︰“跟我祖師爺有甚關系?”範不著道︰“大哥,三弟,四弟,你們忘了不成?師父常說祖師爺傳下來的《千金藥方》中少了《婦人方》、《少小嬰孺方》。原是長孫皇後懷胎十月,不能分娩,祖師爺進宮醫治懸絲診脈,這才令長孫皇後順利分娩下皇子。太宗稱贊祖師爺‘百代之師’。”範不上道︰“二哥,這跟這武後金佛有甚關系?”範不著笑了笑,道︰“就你性子急。太宗重賞祖師爺,祖師爺不要任何賞賜,只求太宗能將祖師爺畢生心血《千金藥方》令書坊印刷,令更多學醫之人可依此行醫。太宗欣然答應。”範不上道︰“現今學的可不都是咱祖師爺的《千金藥方》麼?”範不著道︰“著啊,只是少了這《婦人方》三卷、《少小嬰孺方》二卷。”範不上道︰“這是為何,難不成太宗將此二方撕了不成?”範不著道︰“不錯,太宗下令印刷時,打開祖師爺的書籍一看,《婦人方》、《少小嬰孺方》置于首卷,且《婦人方》三卷有祖師爺手繪女人畫像,圖中又是詳盡標明七經八脈,就連婦人的胸部及那個部位,全部標明,叫做什麼名字均已寫得清清楚楚。太宗不看還好,看了不禁大怒,這種書籍怎可在我朝全國通印?我朝雖習晉朝風采百年,太宗仍覺此書不可,便將這二方撕了,下令印刷了如今的《千金藥方》。”範不上道︰“二哥,你又如何知道的?”範不著道︰“師父常與我等說起,你們幾人徑自沉迷武功心法,可沒一個留意這藥方的。師父常夙夜憂嘆,《千金藥方》中少了這《婦人方》、《少小嬰孺方》,未能將祖師爺的心血發揚于世,造福後人。”範不上道︰“二哥,太宗為何連《少小嬰孺方》二卷也不得印刷呢?”範不著道︰“這就不知了。”範不起道︰“三哥,你問也不曾問清楚了。”範不上道︰“我怎地問得不清不楚了?”範不起白了範不上一眼,轉頭向範不著問道︰“二哥,你說來說去,也未曾說到與這‘武後金佛’有甚關系?”

    範不著道︰“三弟,四弟,莫急,听我慢慢道來。”說罷喝了口茶,道︰“太宗將《婦人方》、《少小嬰孺方》留在宮內,一直到高宗即位,武後得寵,武後于凌煙閣內找到《婦人方》、《少小嬰孺方》,武後看罷不禁感嘆,視若瑰寶,鑄此‘武後金佛’藏之。”十二郎道︰“不錯,中宗繼任大統,恢復李唐天下,一日去看武後,見武後年老色衰,不再是做皇帝時那般,中宗不禁痛哭是他之過。”範不起道︰“二哥,你越說我越是奇怪,神龍政變時武後也已七十多歲,早已是個老太婆了。”範不著道︰“錯了,錯了。你實不知,武後雖春秋高,善自涂澤,雖左右不悟其衰。”範不起搖了搖頭,道︰“二哥你這般說便是,掉什麼書袋?”範不著哈哈大笑,道︰“四弟,這句話是說,武後雖然年事已高,仍善于自己修飾容貌,即便是左右的侍從也不覺得她年長色衰。”範不起道︰“二哥的意思是,武後善于自己打扮,乃是仗著祖師爺的秘方?”範不著手掌一拍,道︰“著啊,自武後得到祖師爺的《婦人方》後,其中不免有婦人身體要處等事宜,武後于此方上受益匪淺,這才獨霸後宮。據說,當年她遣薛懷義造此金佛,藏于萬象神宮之內,這金佛內便藏有咱們祖師爺的《婦人方》、《少小嬰孺方》卷宗。太師父與師父夜入皇宮數次,均未找到此物。今日幸得十二郎所獲,咱們師父知道必定歡喜的很。”說著,雙手拱向十二郎。十二郎忙拱手還禮,道︰“小弟為盜得這件寶貝,在皇宮中停留了一個多月,每日藏于梁上,夜間便挨個找尋。皇天不負有心人,終是被我尋著了。”

    汾河四鬼哈哈大笑,範不得道︰“十二郎于本派有大恩呀。”說罷,便跪下行禮,十二郎忙伸手相扶,道︰“令師于我有救命之恩,我十二郎又豈可不報。”這般一扶,範不得如同釘子釘在地上一般,十二郎心下暗道︰“好你個‘鬼話連篇’,試我功夫來著。”當下忙將全身內力貫于兩臂之間,將範不得托起。範不得心道,幾年未見,也試試他功夫,便用力一沉,誰知那十二郎一股大力,自己內力與之一踫,如棉花般無力,當即站起,哈哈笑道︰“十二郎功夫越發越高深莫測了。”

    十二郎笑道︰“範老大過獎。”範不起道︰“十二郎,不如你將這金佛送與我兄弟罷,師父若是知道這本門藥方是我等所得,定是心里歡喜。”十二郎笑道︰“若不是送于你四人做順水人情,我又何必進這四鬼莊呢?”汾河四鬼听他如此說,心下大喜,紛紛跪倒,齊道︰“多謝。”十二郎忙一一扶起,道︰“四位哥哥多禮,十二郎向來恩怨分明,四位哥哥當年收留之情,在下可沒敢忘。”林劍英看到他五人說了這一番話,心下暗道︰“不知這汾河四鬼的師父又是誰了?”

    汾河四鬼起身後,範不得道︰“我兄弟四人本可替家師尋這《千金藥方》,怎奈,年少之時有違師命,盡做些sh  r n放火的勾當,被江湖中人齒冷。如今窩在這四鬼莊中已有十年了。”十二郎道︰“再過得二個月,四位不是就約滿出山了麼?”範不得道︰“不錯,再過得兩個月,我兄弟四人便已約滿。只是師父命小師弟來過幾次,讓我等不可出去再尋報復。”範不著道︰“咱們兄弟四人十年來勤練武功,就是為了約滿後報這十年不出汾河之仇。但師父既然有命,我等也不好違逆。”說罷,唉的嘆了一聲。林劍英听他兄弟這般說,心道︰“不知他四人與何人相約十年不得出山的?”只听十二郎道︰“郭老大俠說的不錯,你們兄弟四人,又不是敗于庸手之下,而是敗于當世少有的高手之下。江湖人稱‘鬼見愁于文清’于大俠,俠義心腸,嫉惡如仇,二十年前便已名滿天下。你們兄弟四人不是對手有何掛介于懷的。就連華山派掌門風書根、嵩山派掌門栗思秋、青城山木桑道長、峨眉山沖虛上人等武林名門高手見了他都要讓他三分。”汾河四鬼齊道︰“不錯。當世高手也就這幾人了。”範不起哼了一聲,道︰“江湖傳聞華山派掌門風書根、嵩山派掌門栗思秋、青城山木桑道長、峨眉山沖虛上人武功蓋世,難分伯仲。雖是都讓于老頭三分,咱們兄弟十年來又獨創一招,即使是我師父,也未必是咱們兄弟四人的對手。”範不得手掌一伸,拍了下範不起的肩膀,大聲道︰“四弟莫說胡話,師命不可違,既然師父有命,咱們便謹遵師命。”林劍英听他四人又說起‘鬼見愁、武林名門正派掌門人’,心下一振,尋思︰“難道這汾河四鬼當年是被鬼見愁于大俠打賭輸了?是了,他四人外號叫做汾河四鬼,于大俠外號叫做‘鬼見愁’,可不是鬼見愁麼?”這心下一想,當即便知其中原委,不禁心內暗夸自己聰明,竊喜不已。

    只听那十二郎道︰“江湖之大,能手輩出,又何止這幾大掌門而已。常言道‘寧惹閻王怒,不談黃幫主。’”範不起道︰“不錯,人稱黃幫主天下第一。”十二郎道︰“武功強弱,每日都有變化,有的人長進了,有的人年老力衰退步了,哪里真能排天下第幾?江湖中還有這般傳言‘得罪黃幫主,就投奔皇甫’,四哥可曾听過?”範不起道︰“不錯,有所耳聞。”林劍英听他幾人說來說去,又說到什麼黃幫主,什麼皇甫,心下尋思︰“黃幫主,可是鹽幫幫主黃賢平?皇甫可是鄂北皇甫世家,皇甫中輝?相傳此人武功甚高,又向來好客,武林中人不論地位尊卑,但凡有求于他的,他一一傾囊相助。江湖之人稱他為‘皇甫孟嘗。’”正自尋思,只听十二郎又道︰“我觀貴派凌師弟,年紀輕輕,武功蓋世,他日必能名揚天下。”‘鬼話連篇’範不得道︰“不錯,凌師弟自幼便跟隨師父飄搖江湖,四海為家,家師的武功我看他學得已有五成,加以時日定能名滿天下。只是這孩子偏生去做什麼地主豪紳家的護衛,真真是……”說到此時,‘神鬼難測’範不著忙道︰“人各有志,大哥沒事說這些作甚,凌師弟自幼追隨師父左右,早已像師父般淡泊名利,如今做這豪紳家的護衛,不過是混口飯吃,哪像咱兄弟幾個,過河宰客。”範不得哈哈笑道︰“不錯,若不是當年咱兄弟四人作惡多端,又怎會被鬼見愁看著不爽,這才敗了一招,落得十年不出山門的下場。”十二郎笑道︰“汾河四鬼有此覺悟,可是了不得。”幾人哈哈大笑。

    ‘心懷鬼胎’範不上道︰“十二郎,你這就說說,你怎麼找到這‘武後金佛’的。”十二郎道︰“反正左右無事,便說與你們听。”喝了口喝茶,接著道︰“去年臘月里,我去長安城尋寶,原本可沒想著尋什麼‘武後金佛’,只是想到路岩和那韋保衡的府上抄他娘的一番。那日夜間到得那韋保衡府上,見他府邸甚是華麗壯觀,我心想,這廝不知斂了多少寶物,這府邸可夠氣派的。便挨個屋頂找尋倉庫。忽听得屋內人說話,我心想說不得打听些什麼。便下至院後,將窗戶一支,鑽進屋內,躍到梁上。原來是韋保衡那廝與一個女子做些恩愛之事。我心下尋思,若是逼問這姓韋的,必驚動這府的護衛,便伏在橋梁之上,以待時機。”‘心懷鬼胎’範不上道︰“十二郎,我看你可不是尋寶來了,你是想偷香竊玉吧?哈哈。”十二郎道︰“三哥莫要見笑,我當時可沒這想法,咱們江湖中人風塵女子見得多了。也不至跑駙馬都尉府冒這些個風險。”範不上嘿嘿笑道︰“跟你開個玩笑罷了,你接著講。”十二郎又道︰“待他二人完事,那女子道︰‘你這番可越來越不行了。’語氣中甚是埋怨生氣。韋保衡道︰‘近幾日求了很多仙方,吃了甚多靈丹妙藥。也不知怎地回事,都不靈驗。’那女子道︰‘你這些仙方從哪討的?’韋保衡道︰‘還不是從路岩路大人那里討的。’那女子嗔道︰‘好啊,堂堂宰相,背地里迷戀這些東西,真是令人齒冷。’韋保衡忙道︰‘你別看不起路大人了,還不是因為我,這才向路大人討的藥。’那女子哼了一聲,沒再說話。我听那韋保衡語氣之中甚是小心,心知這女子定是皇帝的女兒同昌公主了。韋保衡過得片刻又道︰‘親親寶貝兒,你別氣了,改日我再向其他人多多討教討教。’我听得實是雞皮疙瘩落了一地。”範不上道︰“他兩口子的肉麻情話,虧你還記得這般清楚。”

    十二郎道︰“那女子嘆了口氣,道︰‘實是我無武後之福,當年二張為面首,可謂是樣樣精通。’韋保衡賠笑道︰‘親親寶貝兒,那二張當時正年輕力壯,武後早已年過六十。可不像你這般三十如狼,四十如虎。我若是二張,武後那般老,我可沒胃口。’我听他二人越說越是淫詞齷蹉,實是听不下去,正欲回身出去。忽听見韋保衡道︰‘你這般快走吧,若是皇上今日恩寵,尋不到你,可麻煩了。’我听了大吃一驚,心道︰‘難不成這女子不是公主?’那女子道︰‘瞧你沒出息的樣兒,區區老兒怕他做甚。’韋保衡道︰‘是,是。’又听得那女子哀怨道︰‘我听聞武後當年藏有本神書,寫的都是些房中秘術,可不是你們市井上那些**。’韋保衡道︰‘什麼神書?我可未曾听過。’那女子道︰‘武後七十多歲時,身邊伺候的人都不知她多大年紀,你可知為何?’韋保衡道︰‘莫不成那神書有駐顏之術不成?’那女子道︰‘不錯。’韋保衡道︰‘那此書現今又在何處?’那女子道︰‘武後金佛。’我听他二人說什麼神書,可不感興趣,一听是金佛,不禁心內一喜。又听得韋保衡道︰‘武後金佛?可是在凌煙閣的麼?’那女子道‘不錯,正是在凌煙閣內。’”‘神鬼難測’範不著道︰“所以你就跑到凌煙閣偷金佛去了?”

    十二郎搖了搖手,道︰“哪有這般快,皇宮可不是說進就進的,這皇宮內三宮六院,房子不知多少座,屋子更不知多少間,守衛森嚴,可是一般江湖人說進便進的?”範不著道︰“不錯。就是皇帝老兒請你,你一天之內也轉不完這皇帝老兒的家。何況從未進過皇宮內院。”十二郎道︰“二哥所言不錯。我原本是想入禁內,听得那韋保衡道︰‘日後瞅個機會,咱們便從凌煙閣內將金佛盜出。’那女子嘻嘻一笑,道︰‘就知道不能讓你惦記,像本宮被你惦記上,成日里害這相思之苦。’我听後一驚,心道︰‘原來這女子竟是……竟是皇帝老兒的嬪妃,韋保衡膽子倒是大得很,竟然和皇帝的嬪妃私通。’”汾河四鬼皆吃了一驚,齊道︰“這女子是皇帝老兒的嬪妃?”林劍英听到也是吃了一驚,心道︰“這皇家的事兒可夠亂的。”只听十二郎又道︰“韋保衡嘻嘻一笑,道︰‘親親寶貝兒,你這就快回去罷,改日我去將這金佛給倒騰出來。’那女子笑道︰‘那就等你消息了。’穿罷衣服,便走了出去。韋保衡送至府門口,道︰‘恭送母妃。’府外侍衛齊道︰‘恭送郭淑妃擺駕回宮。’韋保衡待那女子走後,這才回府。待他二人走後,我下得梁來,將屋中的玩物弄了兩件,便出了韋府。待回到客棧後,我尋思,過得幾日便摸進皇宮,尋什麼‘武後金佛。’到得第三日上,下了場大雪,我轉念想到,不如這就回去,找你們凌師弟去,他久隨郭老大俠,想必知道什麼武後駐顏之術吧?心下這般盤算,便當即出城,去凌家莊尋你凌師弟去。過得幾日,到了湯陰城,打听到凌家莊去處,便一路直奔凌家莊去了。”林劍英听他這般說,心道︰“這汾河四鬼的小師弟是湯陰城凌家莊人士,莫不是柯百惡的師弟崔百毒等人是遭了這人之手?”當下更加凝神听了。

    十二郎道︰“我到凌兄弟家時,趕巧他沒在家中,凌老伯道︰‘他未曾換班,到得深夜子時才回來。’我問道︰‘凌老伯,凌兄弟在何府當差?’凌老伯道︰‘湯陰城內韓老爺府上,做些看家護院的差事。’我復回湯陰城,打听了韓老爺府上,便去尋凌家兄弟。我邊走邊尋思︰‘我號稱盜遍天下無敵手,既到了這湯陰城,一來,不可空手而回。二來,試探試探咱們凌家兄弟的功夫。’”‘孤魂野鬼’範不起哼了一聲,道︰“你這不是砸俺小師弟的場子麼?你明知他在這韓府做些看家護院的差事,你偏偏還要偷他府上的寶貝,我凌師弟可不似你這般輕功無敵。”十二郎笑道︰“四哥倒是護犢心切,我還未說偷呢,你便不高興了。哈哈。”範不起道︰“鄙門之中,就我這小師弟最是受師父喜愛。我師父此生止收了七人為弟子,其中我兄弟四個和這小師弟,還有個師父倒是傳了些微末功夫,卻不讓他揚言是我師父所授。還有個便是江湖人稱‘藥王神醫’姜心玄。”林劍英心下‘哦’了一聲,心道︰“原來你們是藥王門的,神醫姜心玄定是你們師哥了。”

    十二郎道︰“你們藥王門的弟子我都認識,你不用挨個介紹。”頓了一頓,又道︰“我進了韓府,爬上屋頂,見這府內守衛也不甚嚴,定是沒有甚寶貝。忽听得後院鞭子聲,我心下好奇,便幾個起落,到後院看熱鬧,不看還好,一看著實吃了一驚。”眾人齊道︰“怎地吃了一驚?”

    十二郎道︰“原來後院之中一人被綁在院中,此時幾個武師正自用鞭子抽那人。我細看一下,那人可不是凌兄弟麼。”眾人齊道︰“什麼?是小師弟?”十二郎道︰“不錯,正是凌兄弟。我正欲下去救他,轉念一想,且不知他犯了什麼事,不如再稍等片刻。”

    ‘孤魂野鬼’範不起怒道︰“這當口了,你還看勞什子熱鬧,還不救人。”十二郎笑道︰“凌兄弟向來武功高強,若是想走,豈不是說走便走。他這番任人屈辱,定是受了莫大委屈。那些個下人打得累了,又換了一人打,我心下發怒︰‘這不是要活活打死他麼?’伸手發了一枚銀子,射向打他那人腿上,那人‘哎呦’一聲跪在地上,對著凌兄弟道︰‘好小子,你竟使妖法,看老子不抽死你。’接著又打,我隨手又發了一枚銀子,打他‘腰眼穴’,那人噗的坐到在地,其他人見了吃了一驚,道‘沒用的東西。’就在此刻,一女子從前院進來,哭道︰‘爹爹,你不要再打他了。你饒了他吧。’只見坐在一旁抽著煙的一肥胖財主起來怒道︰‘饒了他,這小子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絕不能饒。’我心道,定是凌兄弟和這位xi o ji 私通,被發現了,才被這財主綁的。”“放屁,我凌師弟是正人君子,你不要把全天下的人都當成齷蹉小人。”說這話的是‘孤魂野鬼’範不起。十二郎笑道︰“我當時是這般猜測,四哥發這般大脾氣作甚。”林劍英心道︰“定是這凌師弟為這韓府看家護院,常見這韓家xi o ji ,心生愛慕,兩人久而久之,眉來眼去,定是各自芳心暗許,才發生曖昧,被這韓大財主給綁了。”範不起哼了一聲,不再言語。十二郎接著道︰“我當時心下這般想,那xi o ji 道︰‘凌哥,咱倆今生無緣。我求爹爹放了你,你這就走吧。’那韓財主道︰‘有這般輕易放他,我問你,你跟我女兒可曾那什麼?’那xi o ji 哭著羞道︰‘爹爹,你說的是甚話,凌哥對我向來尊重。’那財主道︰‘羞不羞?為父原本想讓你嫁與安東都護府的劉將軍之子。你看你做的這見不得人的事。’那女子道︰‘我做甚見不得人的事了?我與凌哥清白的很。’這時凌兄弟才說話,他道︰‘韓xi o ji ,咱倆什麼事也沒做,又何必多說這些無用的。’那韓老爺听了,怒道︰‘將鞭子給我,不打死這小子,難消老子心頭之氣。’那xi o ji 更是哭的越發凶了,將身子擋在凌兄弟身前,那韓老爺一看,道︰‘將這丫頭給我架開。’眾武師將那xi o ji 一架,移到一邊。我尋思︰‘今日來此未曾開張,倒先施舍了一番。也罷,送佛送到西,救人救到底。’我隨手摸出一錠碎銀子,打向那韓老爺肋下,正中他‘羶中穴’,那老小子哼也沒哼便暈了過去,哈哈。”

    汾河四鬼听他說的如此輕描淡寫,心下不禁佩服其內力之深,認穴之準。十二郎哈哈了兩聲,接著道︰“那些家丁一看主子暈過去了,也不打了,有個看似像個管事的道︰‘今日打的累了,先將這小子拖到柴房,明日由咱們老爺再出這口惡氣。’那些隨從將凌兄弟拖了下去。我便一路悄悄追隨。”

    範不得笑道︰“可是像林公子這般,悄悄藏在屋頂麼?”林劍英心下一驚,原來他們早已知我在此。正欲轉身回屋,忽覺背後一麻,被人提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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