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政暗自打量陳林。陳林說這話的時候很輕松,仿佛陳政只要有需要求他的,他都能做到一樣。他的氣度和自信確實變了,跟一年前的他簡直有著天壤之別。
要是在此前,陳政听到這種話從陳林口中說出,只會一笑置之,現在看著桌面上陳昌南和陳遠標頻頻拿起的那支茅台,門外的那輛途銳tsi,還有一日之間,村民們對陳林的改觀和贊賞,陳林在他心目中的高度已經截然不同!
一直屈在心里面的一些話,陳政在這一刻幾乎要脫口而出,不過細想之下,他還是保持沉默了。他在結婚的這件事上還真遇到棘手事,但陳政是個不到萬不得已,不會求人的人,他還是決定由自己想辦法解決,哪怕要把它們解決掉可能比想象中的還要困難……
陳政竟然醉了,不比他老爸陳遠標輕。陳林和陳昌南好不容易才把兩個爛醉的大男人扶回了家。
陳林抬著陳政回去的時候,眉頭輕皺。整頓飯中,陳政一直笑臉迎人,但陳林沒有感覺到他自內心的喜悅。這是一個即將跟相愛的人步入婚姻殿堂的男人會表現出來的嗎?
陳林覺得陳政懷有心事。他好幾次暗示,如果有什麼需要到他,不要礙著臉面不出聲,陳政都敷衍了事。陳林想要對他做點什麼,有力難施!
這時大概是晚上九點,陳林和陳昌南自顧自去開陳政家的門,送他兩父子進去。沒有喊陳政的媽出來。陳政的媽跟陳遠標半斤八兩,一天到晚就只會去打麻將,這個點數想她在家,簡直比中六。合彩的概率還低。
或許這是陳政心里梗著點什麼的原因之一,現在他要一時間拿四五十萬出來,這樣的家是別想能幫到他一分一毫的!
讓陳林意外的是,門沒被他打開,里面卻有人推門而出,並且一聲嬌呼︰“政哥,怎麼跟爸都喝得這麼大?”
陳林抬頭看去,見到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女子。這名女生穿著素淨,上身是用涼布縫紉的上衣,褲子是居家長褲,相貌如果有1o分的話,陳林能夠打6.5分,能算得上是美女範疇了。陳家的人樣貌都算不上拔尖,陳林這樣的已經是排在前列了,陳政比他還差一些,屬于中等水平,這女的明顯就是陳政口中的即將過門的妻子,配陳政那是絕對足夠!
陳林目光下移,他看到女子的肚子,似乎微微.隆.起。
陳林一覺未睡夠,就听到外面依稀傳來吵雜聲。聲音有點遠,但依然能夠傳進來,而且音源是一片的,似乎是很多人聚在一塊鬧騰。
陳林眼楮未睜,門外就傳來急的拍門聲。陳林總算驚醒過來,從床.上坐起,走過去開門。
拍門的是黃昭華,只听她有點緊張的道︰“陳林,你大伯家有人上門鬧,我們也過去看看!”
陳林一驚︰“有人上門鬧?怎麼回事?”
黃昭華拉著他道︰“先過去,過到去你就知道了!”
陳林想起昨晚的陳政,點頭跟了過去。
陳政家離陳林家大概隔了五戶人,並不遠,陳林去到現場,見到一堆的人圍攏著在陳政門口,叫囂聲很大,有半數人甚至拿著鐵管。
陳遠標和她的婆娘早就嚇得縮在門內了,只有陳政還頂在門前,不過觀他面色白的樣子,顯然也不太敢惹面前的這堆人。
陳林走了進去,冷道︰“你們在干什麼?不知道這是我大伯的家門嗎?”
一聲“喲呵”叫出,一個流里流氣、戴著一條半指粗瓜子金鏈的男人走出人群,說道︰“這不是陳林嗎?好像很久沒見到你了!”
陳林認得眼前這人是誰,是跟他同一輩的村民,名字不記得了,從小叫到大的綽號是狗頭。這個人可以說全村無人不識。他曾經通過翻牆、溜門等手段干過2起入室盜竊案,1起搶劫案,被判了2年監。這還是輕的,在被逮捕中,他還敢直接襲警,把警察打成了重傷,再加了3年刑。出來之後,仗著他的惡名,居然成了這五鄉十里的土霸王,收編了附近幾條村的地痞,形成了一個灰色的組織。
陳林以前見到他,都繞路走,畢竟听說那個警察都差點被他打死,要說狠人,這方圓十數條村中,沒有一人能出其右。
現在卻是另一回事!
陳林望著狗頭,一副面癱的表情道︰“是很久沒見了。怎麼,你還干著那些偷雞摸狗的勾當?”
圍攏在這里鬧事的看熱鬧的過二十人,听到陳林這話全色變了。黃昭華、陳政等人更是身子一哆嗦,差點嚇破了膽,心道他這是哪根筋搭錯了,竟然敢這樣跟這個瘋子說話?
狗頭別看他一副一點就會爆的沖動型流氓形象,沒有足夠的手段和城府,根本收編不了這附近所有的地痞流氓,自己做山大王。他早就听到了關于陳林的傳聞,開了一台七十萬上下的車回來,當日派的禮物也要好幾萬。這人似乎在江海市混得很不錯。
不過能賺錢不等于台子就硬了,狗頭根本不覺得他是多大的威脅,說道︰“我是斯文人,今天來是跟你大伯家講道理的,不關你的事,你最好滾遠一點!”
陳林笑了,婊.子說她自己其實是很純情的,你會信嗎?陳林根本就懶得跟他廢話那麼多,說道︰“我再說一遍,這里是我大伯的地方,要滾的是你,不然別怪我不客氣!”
在場人再次見證彪悍度完全巔峰以往形象的陳林,都再次大愕。黃昭華和陳政更急。又不好上去拉他下來,免得長了他人志氣,滅了自己威風!
一條鐵管無聲無息地砸了過來。
在狗頭的眼神示意下,一名他的小弟直接對陳林出手了。開玩笑,狗頭這堆人都是無法無天的主,什麼時候給人這麼頂撞而無動于衷過。這偷襲來得太快,黃昭華和陳政都沒來得及驚呼,鐵管已經快要砸到陳林面門!
伴隨著“喀嚓”一聲響,鏘鐺一聲鐵管掉地,然後是一聲震天響地的慘叫!
“喀嚓”聲來自狗頭手下的手臂,只見在陳林雙手一扣之下,他的手臂骨竟然呈九十度折掉了,那詭異恐怖的畫面,看得所有人都往後退去,驚駭無比!
“這里三萬,拿去醫院駁回去。”陳林斯斯然從自己外衣的衣袋里掏出三疊紅票,隨手扔在仍在地上慘嗷著的人身上。這次回家,他帶了不少現金。
四周死一樣的沉寂!
陳林應對狗頭襲擊之狠,打擊手法之老練,表現出來對錢的不在乎,把一行混混全都震撼住了!
陳林知道像狗頭這類人,你一開始跟他講道理是沒有用的,哪怕你站在理字的制高點。所以他根本就不去先搞清楚事情是怎麼一回事,就以雷霆萬鈞之勢震住全場!狗頭狠是吧,那他就以比他更狠的手段對他們出手!這些地痞流氓出來混,不外乎就是為了錢之一字,陳林就要告訴他們,他多的是錢,讓他們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
狗頭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手下在面前被折斷手臂,瞳孔一縮。雖然他一向以狠人自居,但陳林剛才那出手之果決,打斷別人手臂之後的隨意和冷漠,就像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般,讓在這方面一直自負的他也不免心一顫,不敢再小視陳林。
狗頭低吼一聲道︰“陳林,你這是要找死是吧。”
陳林冷笑︰“你們一起上吧,我就不一一應付了,太麻煩。”
什麼叫狂妄?什麼叫自負?狗頭帶來的人足有十個,個個拿著鐵管,陳林在手無寸鐵之下,居然敢說出如此狂言,他要不是神經病,就是有天大的依仗!
陳林現在像個神經病嗎?狗頭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沒看出他哪個地方是有問題的。其他旁觀的村民也都听呆,陳林這話簡直碉堡了!
狗頭摸不準陳林哪里來的滔天自信,死死壓住心中的怒火,道︰“陳林,我說過了,我是斯文人,我是來講道理的。現在你大伯霸佔了我家的祖地,我只是要來拿回屬于我應得的,你別給臉不要臉?”
陳林愕了,陳遠標霸佔了狗頭家的祖地?這話听著怎麼這麼別扭!要說霸佔別人家的土地,他狗頭不干這樣的事就燒香了,別人還敢跳到他頭上拉屎?就是真有這樣的人,也絕對不會是陳遠標!他那性格在他們這山村里誰人不知,他要是有這個種,就不會種死一輩子地,都沒有出息了!
陳林轉向陳政問道︰“陳政哥,怎麼回事?”
陳政這時眼神復雜地看著陳林,陳林今天的膽氣、魄力和為他家挺身而出的義氣,已經徹底把他這個堂哥震到了,陳林變化之大,簡直無法形容。他也沒之前那麼忌憚狗頭了,走到陳林身邊道︰“別听他們胡說八道,他說的是我們阿爺在他們阿爺那里買回來的那塊地,我們阿爺都在上面住了那麼多年了,直到前幾年去世。現在我要結婚了,想要把那間舊屋拆了重建,他竟然說那塊地是他們的,你說是不是荒天下之大謬!”
陳林記得那塊地,對狗頭說道︰“陳政說的是實話,我們阿爺在45年的時候就把地買下來了,當時新華夏都還沒成立,還簽了契約的,這麼多年來我們兩家的人都清楚得很,你這是在玩失憶?”
狗頭一點也不理陳林的調侃,戲謔的道︰“哦?簽了契約嗎?那你們拿契約出來給我看看?”
陳林看向陳政。陳政尷尬的道︰“那個契約丟了,是阿爺當時丟的。”他們阿爺當初快要過世的時候,都已經老懵懂了,只決定了把祖屋分給陳遠標,契約卻是忘給了。陳政等人也嘗試過找,但是沒有找到。
狗頭露出一個的得逞的笑容,道︰“沒契約對吧,既然是這樣,憑什麼說那地是你們的。我這里還有地契呢。”他這時掏出一張明顯時代久遠、已經泛黃碳化的紙張來。
陳政看得色變,指著那張契約道︰“怎麼會在你的身上,這地契明明跟買賣契約一起在我阿爺那里的……我知道了,是你偷過去的,買賣契約估計你也偷了,還銷毀掉了!”
陳政猜得不錯,狗頭是做偷竊的專業戶,在老懵懂家里偷這樣的東西輕而易舉,他對陳林阿爺家的那塊地早就圖謀已久了。
狗頭這時說道︰“嘖嘖嘖,東西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講,你有什麼證據證明是我偷的?我可以告你誹謗的!”他還不忘秀一句港台電視劇說到爛大街的台詞。
陳林已經了解到了來龍去脈。他此刻站了出來,似笑非笑地看著狗頭道︰“狗頭,我真不知道說你是真聰明好還是假聰明,現在都什麼年代了,你難道還以為老蔣時代的契約,在新華夏還有用?那姓愛新覺羅的豈不是可以出來要回全國的地?當年的地主也可以圈地當地產大鱷了?不是土改後面的證,有個jb用!”
狗頭被陳林說得一噎,陳林說的是確鑿大理。但他還是冷下臉來道︰“說這些沒用,你們說地是你們的是吧,拿出證據來,沒有證據說什麼都是狗屁!”
陳林面向陳遠標問道︰“大伯,祖屋的宅基地證呢?是不是你收著?”
陳遠標看著狗頭的架勢,一直怕得像個軟蛋一樣躲著,哪里料到陳林會突然問他的話。探出頭來膽怯的道︰“宅基地證?我不知道。我死鬼老爸好像沒辦!”
“什麼?”陳林像是听到了天大的不可思議事件般,說道,“建國以來一般的地方都經歷了兩次土地權屬證明換證吧,這兩次阿爺跟你們都沒有換到證?”
陳遠標似乎也不懂,只把頭搖得像個撥浪鼓!
陳林心里大罵,說句實話,要不是陳遠標是他大伯,他真恨不得脫口而出一句廢物,怪不得這樣的人窮死一輩子的,還連累了他的兒子!
陳林耐著性子說道︰“沒有宅基地證是吧,沒事,在華夏不動產是以登記確權的,我們去村委開出一份證明就是,只是會麻煩一些!”
農村土地確權糾紛,屬于自然人之間的確權,決定機構是鎮一級政府,一般由鎮司法所連同國土所聯合調查和處理。最常見的做法就是先去村委會出證明。如果村委不出證明,才去鎮政府內設的司法所要求幫忙解決。
狗頭眯起眼楮來道︰“陳林,你當我是透明的?憑什麼是你們去確權,而不是我去確權?”
陳林根本就不怕狗頭,用手指虛點了他兩下,說道︰“狗頭,你要跟我講道理是吧,我就跟你說明白,國土資源部出的《確定土地所有權和使用權的若干規定》,連續使用其他農民所有的土地滿二十年的,就是在沒有確切證明的情況下,都可視為現使用者所有,懂嗎?那塊地上建了我們家的祖屋多少年了?全村的人都可以做證明,我們只需找三兩個比較老的老人家跟我們去村委做個筆錄,再讓村支書登記,確權就下來了,根本就沒你的事!”
狗頭雖然沒文化,但也因為這事特地去查過相關土地管理法律,這點他是知道的。他嘿的一笑道︰“筆錄?有我在,他們敢幫你錄嗎?還有,那些老不死都老懵懂了,你怎麼知道他們再過一天會不會突然記起,在那祖屋住了過二十年的是我家族的人,而不是你家族的人?再說了,你敢肯定村支書會幫你們確權?”
狗頭這是赤果果的威脅!
對于農村土地的問題,現行法律其實也有點糾結在里面,根據《憲法》的相關規定,農村分地是具有福利性的,農民獲取的途徑是向村委會申請,是無償的。按照這個道理,當土地的使用人死亡時,則村委會有權利收回該土地,因為土地的所有權是屬于村集體的,不屬于個人。但是如果土地上有地上物,則根據《婚姻家庭繼承法》,由死者的近親進行繼承程序。可是這麼一來就會出現奇怪的問題︰土地屬于集體而土地上的地上物則屬于個人。這本身就很矛盾。
再說到土地確權,按照陳林剛才說的,其實這很大程度上都是村里的人說了算,村支書說了算,這跟刑事犯罪需要的嚴謹判決不一樣,人為因素太大了,不見得能“證據確鑿”。要是土地糾紛兩邊中的其中一邊勢力滔天,那基本就沒另一邊的人的事了!哪怕那塊土地原本不屬于勢力大的一方!
在華夏現階段,農村土地糾紛實在是太普遍,很多時候,真正解決問題的並不是法律,而往往是拳頭!
這樣的事情屢見不鮮。君不見農村宅基地糾紛,直接去找法院,法院根本不受理(土地管理法規定土地所有權和使用權爭議,由當事人協商解決,協商不成的,由人民zf處理,當事人對有關人民zf的處理決定不服的,才可以向人民法院起訴。真正由法院解決的佔比很少),新聞上也動不動報道哪條村因為宅基地糾紛出現暴力甚至是紅了眼把人殺了的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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