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黑雲壓城</p>
人是一種帶有很強劣根性的動物，習慣在強者的面前低下自己的頭顱，而不情願忍受弱者的鄙夷。</p>
面對著許浮生的漫不經心，從小在大院里面被捧大的郭川，臉上積攢著強大的怒氣，朝前走了兩步，聲音低沉︰“你這個小王八蛋，看起來挺囂張的啊！”。</p>
許浮生不氣也不惱，平靜的心態讓大腦保持著高速的運轉，倘若兩世為人的經歷，在面對這樣幼稚挑釁的時候，仍舊是大動肝火，說出去未免也有些太丟人了。</p>
“小王八蛋罵誰？”，許浮生笑了笑，有些詫異的感受到了手底的冰涼，反問道。</p>
“小王八蛋罵你！”，郭川十分耿直的上套，到底讓許浮生心里面的罪惡感，無形當中增加了幾分。</p>
話音剛落，人群當中便卷起一陣哄笑，立即意識到了自己被戲耍了的郭川，陽光爽朗的臉龐因為充血的緣故，顯得有些扭曲起來。</p>
“你敢耍我？”，郭川走到許浮生的面前，色厲內荏。</p>
重生一世，許浮生一直信奉著的，是不惹事但也不怕事的原則，尤其是身邊還有林嬋娟這麼一位大m i n 在身邊的時候。</p>
“對，沒錯。”，許浮生的語調很輕，但卻具有足夠的穿透力，瞬間就在匯聚的人群當中濺起一片驚呼。</p>
郭川的家世背景不凡，據說是縣委某高官的子弟，身份之間的雲泥之別，一下子就將許浮生不妙的處境襯托了出來。</p>
“不自量力！”。</p>
“真是自討苦吃，也不看看自己是誰！”。</p>
“我听說上一次，就是有人這樣挑釁了郭川，結果直接被打到抬進醫院！可事後被打的那一家人，竟然連屁都沒有多放一個！”。</p>
四周人流的吵雜聲，加上冷風刺骨的寒意，一下子將現場的氣氛更加的緊繃起來。</p>
雖然對方虎視眈眈，讓自己有一種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感覺，但是許浮生表現的仍舊十分淡定，他不認為在人數的拼斗上面，自身會處于劣勢一方，他只是還需要一點時間，來將自己對峙的消息，傳播的更遠一些而已。</p>
林嬋娟明媚的眼底閃過一絲擔憂，輕輕地踮起腳墊，附耳上前︰“算了，我們走吧，我一點都不喜歡這里。”。</p>
話語當中關心的意味，讓許浮生緊繃的神經，因為溫暖舒適的味道，開始漸漸的松弛下來。</p>
“走，走的了嗎？”，火氣上頭的郭川，朝著四周使了一個眼色，剩下的四人便果斷的匯集起來，在許浮生的周圍形成一個嚴實的包圍圈。</p>
“現在給你兩個選擇，要麼一個人給我灰溜溜的滾蛋，要麼現在給我跪下磕頭認錯。”，郭川紈褲的一面肆意張揚，嘲諷的眼神攜帶著不屑射向面前的許浮生。</p>
郭川從來就不認為像許浮生此類的**絲學生，能夠在自己的手掌當中翻起多大的驚濤駭浪。現在的許浮生在郭川的視線當中，就像是一只失去了前進方向的跳梁小丑，左轉是走向失敗，右轉亦是走向失敗。</p>
“我要是說不呢！”，許浮生輕輕地捏了捏林嬋娟冰涼的小手，眼楮里面散發著瘋魔的味道，無論怎樣，此刻他都決計不會退縮的。</p>
“那就只好打到你開口同意了。”，郭川無所謂的揮了揮手，像許浮生這樣的硬茬子，他並不少見，只是很少人能夠在他的拳腳之下，堅持原本對峙的傲骨。</p>
許浮生這樣普通的小子，在郭川的眼中，並沒有例外的權利。</p>
林嬋娟站在許浮生的身後，眼神當中泛起徹骨的寒意，沒有人注意到，這個如同寒風一般清冷的女生，現在心理到底在想些什麼。</p>
場面劍拔弩張，注定是不能善了的局面。</p>
“怎麼回事，誰敢欺負我們的兄弟？”，一道略帶磁性的爽朗聲音，在緊繃的夜色當中刺破進來，陳俊一行人從人流當中穿插出來，站到郭川的面前，毫不相讓。</p>
“你小子沒事吧。”，曾健拍了拍許浮生的肩膀，問道。</p>
許浮生搖了搖頭，看向場間對峙的兩人，他早已預料到眼前這種局面的出現，畢竟小吃街的面積不大，只是不知道接下來的局面，會朝著哪一方面繼續發展。</p>
“你確定要插手這件事情？”，郭川看著眼前的陳俊，眼神當中閃過一絲忌憚。</p>
陳俊身後的背景不弱于自己，這一點郭川是十分清楚的。在失去了身後那一層籠罩著自己光環的時候，郭川就顯得有些普通起來，處事也不免需要多考量幾分。</p>
他們這個圈子說大不大，說小也同樣不小，彼此之間的排擠以及沖突屢見不鮮，郭川不想在自己和陳俊斗個兩敗俱傷的時候，被旁人來一記黃雀在後。</p>
“他是我的兄弟！”，陳俊的口氣堅定而執拗，沒有絲毫的商量余地，鮮明的表達了自己的立場。</p>
許浮生站在後方，臉上的笑容有些燦爛。陳俊這個人雖然在學校里面蠻橫了一點，但是對于義氣這兩個字，確實是沒有話說。</p>
郭川低頭，眼神當中明滅不定，半響之後才抬起頭，臉上面前的擠出一絲笑意，朝著陳俊身後的許浮生說道︰“那好，這一次我就給陳俊一個面子，我們有機會下次再見！”。</p>
郭川恨恨的扔下這一句話之後，便轉身帶著一行人轉身離開，絲毫沒有拖泥帶水的打算。盡管結局算是相安無事，但郭川來勢洶洶的勢頭始終是敗興而歸，這怎麼看都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p>
許浮生品味著郭川臨走前留下的狠話，也明白話語里面那種我們今後走著瞧這樣的意味，但是想來，有陳俊這一塊虎皮在前面擋著，郭川也不會在短時間里面做出出格的事情。</p>
但是，這樣將命運交到別人手里的滋味，總歸不是許浮生所期望的結果。</p>
不管怎樣，許浮生還是走上面，由衷的拍著陳俊的肩膀，很是認真的說起來︰“兄弟，謝謝了。”。</p>
這一刻，許浮生算是正式的認可的陳俊，在自己這個小集體里面的位置。</p>
“都說是兄弟了，那謝謝這兩個字，以後還是不要說了，顯得生分！”，陳俊攬著許浮生，國字臉上面笑意不斷。</p>
許浮生同樣是笑著點頭，被這樣的氛圍感染。</p>
“你和我們林大m i n ，到底是怎麼樣的親密關系，最好從實招來！”，曾健的注意力顯然是集中在了一旁溫婉的林嬋娟身上。</p>
許浮生看了看一旁的窈窕淑女，低聲一笑，一種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神情躍然紙上，在清冷的月色下面散發著勃勃生機。</p>
一時間，春風得意的許浮生，立馬就被數只張牙舞爪的單身狗一齊撲了上來，淹沒在了林嬋娟的視線當中。</p>
林嬋娟看著嬉笑昂揚的眾人，嘴角翹起輕微的弧度，如同星辰一般的眼眸當中開始卷積笑意。方才誰也沒有注意到，這一位隱沒在黑暗當中的少女，眼底竟然積攢過令人膽寒的煞氣。</p>
也許是這樣的大好時光，太過于讓人沉醉的緣故吧。</p>
灰溜溜逃離的郭川一行人，恨恨的看著身後影影綽綽的人堆，誰也沒有想到，今日這樣看似小小的鬧劇，今後竟然會在雙方的生活當中卷起滔天巨浪。</p>
因緣際會，或喜或悲，誰又能準確的料到呢？</p>
粘稠黑雲下的飛躍橋一片寂靜，空氣當中只能夠听聞到寒風穿街走巷的喑啞聲，誰也沒有注意到，蜿蜒筆直的盤山上，迎來了一位訪客。</p>
“盤山寺，臥虎藏龍之地。”，一名中年男子盯著眼前，在風雨的洗刷之下變得破舊的牌匾，感嘆似的給聳立在自身面前的小寺廟蓋棺定論。</p>
“你來了。”。</p>
隨著吱呀一聲，寺廟緊閉的大門折射出幾道昏黃的光線，兩名穿著僧侶服飾的男人，從門後面慢悠悠的晃了出來。</p>
“不來不行啊，據那邊的人反應，棋子已經上路了。這黑雲壓城的局勢，我可不敢妄下定論，所以特來知會老爺子一聲，想听听老爺子的指示。”，中年男人的身形隱沒在了夜色的包裹當中，聲音倒像是晨鐘暮鼓一般厚重，有著歲月歷久彌堅的味道。</p>
“這件事情老爺子早就知道了。”，一名身形偏胖，臉上散發著彌勒般和煦笑意的僧人，開口說道。</p>
“老爺子怎麼說的？”，問出這句話的時候，明顯感覺到一向沉穩的中年男子，聲音開始散發著細微的波動。</p>
“黑雲壓成之際，正是盤龍凌霄之時！讓外面那小子大膽去做，放手去做，也好讓那些心懷叵測的魑魅魍魎，知道老夫還有一口氣在，就沒有人敢在南方撒野！這秦淮以南，還是老夫說了算！”，另一名僧人走上前開口說道，劍眉星目，古井無波的氣質，如同一把掩蓋了鋒芒的利刃。</p>
“這話真是霸道，讓你來說，還真是復刻到了老爺子幾分精氣神，要是換做旁人，還不一定能夠傳出這種會當凌絕頂的梟雄大氣。你說是不是，無道。”，中年男子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似乎有種打趣的味道在里面。</p>
“貧僧法號苦修！”，自稱苦修的僧人筆直站立，脫口而出的話語，沒有任何商量的余地。</p>
中年男人似乎並沒有糾纏下去的打算，只是留下一句，你終究會回到適合你的那個世界，便轉身悄然離去，背影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當中。</p>
月影斑駁，周遭並沒有繁星點綴，一種空曠寂寞的味道，在如同絕壁一般的盤山上四散開來。</p>
看著中年男子隱沒的背影，名叫苦修的僧人嘴角泛起一絲苦笑，低聲喃喃自語︰“那個世界，我還能再回去嗎？”。</p>
可惜，周遭寂寥，無人響應。</p>
也許，能回應他的，只有那經久不散的風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