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茵被帶到廣場角落,幾十個人圍成人牆,瞬間與廣場幾千人的紅塵脫離,好像陡然換了世界。
那里面一個長發披肩,獅鼻虎口的彪形大漢,悠然躺在一把竹椅上,膝蓋上一只半尺高的老鷹,被蒙了眼楮,腳上栓著一條細剛鏈,另一端栓在那人的手腕上。
時間已是初冬,多數人都穿上了棉襖,吳茵就是毛衣加一件風衣的穿著,而此人卻衣襟大開,露出碩健的胸肌,隱約還可看見上面紋了一個動物的頭像。
“陸爺,就是這個婆娘,撞了人不但不賠錢,還誣陷我們搶劫,您評個理吧!”
那被撞了的人走到圈里,往地一滾,笑嘻嘻地顛倒黑白。
吳茵又氣又怒,但看到此人穿著,已經叫遭,她想起了從明珠出發前李甦打笑的話︰“西南那邊少數民族多,有些蠻子,依仗著燕京對他們的寬厚政策,胡作非為,你這般美人兒,可別被人綁去做老婆。”
“是我的錯,我賠錢!十萬是不是?我沒現金,開支票!”
可憐她跨國公司一方總裁,為了追尋一個虛無縹緲的假身,羊落狼群,只能果斷地放棄掙扎,從挎包掏出支票夾,認輸。
“什麼玩意兒?一張白紙就抵十萬?把我們當白痴?”
周圍人的話再次讓她頭暈目眩,這是什麼落後的蠻荒之地?如何能出一個可以預算星球另一端股市的徐燕石?!
“沒錢沒關系,你脖子上那串項鏈留下吧。”
陸落馬終于睜開了眼,打量一番眼前麗人,他也沒見過支票,但眼光卻犀利老辣。
他是蜀山與雪域交界處來客,少年時曾拜個一位喇嘛為師,習得幾手瑜伽,後來父母因羊群之爭,與一大戶人家結仇,一場斗毆之下,他怒刀砍死對方五人,逃到蓉城,改名換姓。
他性格豪爽,又悍不畏死,十多年下去,終于在這蓉城最底層,打下一片天地,手下幾百號人,成了道上的第三號人物。
當然他不覺得自己排位老三,大哥是曼陀會所的刀疤宋,地處蓉城核心,罩他的人太高,不在一個層次,無可爭議。
可別人所謂的二哥,“西小魚”,也就是甘小魚,原名甘勇,那算個什麼東西?
會搖尾巴的不只是魚,還有狗!他本就是自己當年身邊的一條狗!
別人不知道,自己還不知道麼?那甘勇不過是在當年,被送去曼陀會所給傳說中的狐妖玩,玩出的機緣。
那狐妖被人玩死,听說什麼仙家可憐他這受害的凡人,給了一顆丹藥補身體,又傳什麼補氣術,補出來一條大魚,媽的,要不是賣身,他早就是一條死魚!
但由此,他也想起了自己的出生,自己現在的地位最大的功勞還是靠這一身武力,是當年遇到那個雲游喇嘛的造化,這紅塵外,果真有仙佛,不見那偌大的周家的覆滅,听說就是一人之力!
前段時間,他也听說了青城劍宮開山,于他,怎麼可能還去當道士!拋棄魚肉美人兒,去喝清茶淡水,豈不是漢人所說買櫝還珠的故事?!
所以他沒去,直到昨夜,收到幾個大佬的指示找人,包括區里面的幾位領導,還有幾位富豪,他仔細一打听,這蜀山原來還有一個邛崍郭家,和佛門雙桂堂,都是世外門庭降臨紅塵。
陸落馬立即發現了符合自己的路子,嘿,郭家,無拘無束,率性而為,白天玩人,晚上玩鬼。
于是今日躺在自己的王國,一方面熬一熬老家送來的鷹,一方面就在琢磨怎麼討好郭家,推開那扇門。
吳茵的三角領暴露了珍珠,一顆顆渾圓,大如拇指,陸落馬心中大喜,瞌睡剛起,枕頭就到了︰听說郭家主事的老太君,最喜愛珠寶!
女人是感性的動物,這串珍珠是什麼?不說有一分關于徐燕石的念想在里面,單就是它的美麗,它的絕世無雙,就已經可以讓吳茵當年賣了身,現在,只覺一股怒火沖頂,已經可以拼命。
有人上來動手,她尖叫,提著坤包摔打,怒喝︰“誰敢過來?!”
太多人敢過來了!
混子們樂在其中,她一會就蓬頭散發,高跟鞋折斷一個,踉蹌中差點到地,幸好這時候賀解到了。
“陸爺,這是我朋友,剛落地蜀山,不想驚撞到您,給個面子,回頭我擺一台,宴請兄弟們。”
“賀螳螂?”
陸落馬眼楮虛成一線,對方也算是蓉城一方人物,說錢財與手下,恐怕賀解還多一些,但大家的路不一樣,對方靠的是苦力吃飯,自己這幫人卻是提著頭吃飯。
“你既然開口,我給你面子,她那串項鏈留下,我還補貼她兩萬!”
“呵呵,陸爺說笑了,我既然來了,我朋友就不會有一絲東西落下!小六,帶姑娘走!”
賀解一把將吳茵拖到身後,腳下已經不丁不八,踩在螳螂步上。
他原本以為這事不大,沒帶幾個人來,可對方的眼神已經告訴他,此事恐怕有些奇怪,已不能善了。
他的為人,本就講漢國傳統武德,不說應承徐山,就是答應過其他普通人,也自然會履行諾言,這是男兒立世之根本。
“哈哈哈!”
陸落馬狂笑一聲,長身而起,那蒙眼老鷹撲稜稜地展翅就飛,幾米長的鋼鏈崩直,又被拉了回來,口中也發出一聲不甘的鷹啼,長空回蕩,一人一鷹,居然就有了縱橫草原的氣勢。
“賀當家,你難道不我曉得我陸某人姓名由來?落馬下轎,雁過拔毛!今日不管誰來,我想要的,都得給我留下!嘿,螳螂拳?老子的槍何在?”
,他身後,周圍,響起拉槍膛的聲音!
安娜呆滯了,她作為一個現代文明培養出來的假西洋人,已在迷惘,這是不是遇到了非洲蠻荒土著。
“陸馬兒!你莫要眼瞎自誤!有些人,不在你能惹的範疇!”
賀解也暮然回首,仿佛回到當年一窮二白,拼命的歲月,叫出坊間蔑稱。
對方的殺機,他看得出來,沒有顧忌。
“嘿嘿!眼瞎?賀解,你這樣子也能混到稱王地步?回家喝奶去吧!”
陸落馬獰笑中搖頭,這些漢人,面子重,想得太多,生死關頭,有屁的爭論,不過如此。
很多年後,賀解耄耋老年,教育自己的孫子,回憶這一刻的畫面︰“那一日的事情,對先生,我不知道該如何評價,或許就是蚊蠅起飛這麼簡單,但是你爺爺我,一介凡身,可以自豪地說一句,當時雖然沒說過硬話,但也沒做過軟事!”
有獨立歷史學家,探尋真實的徐山過去,找到黃易大師的日記,和一份《蓉城日報》,或許可見一斑,他在民間的傳說,就是這日開始,並且真的很簡單。
黃大師是這樣描述的︰“先生拉著我穿越人群,仿佛在穿梭歲月,我恍然不知身在何處,直到隱約看清安娜面目,就只記得先生有一句話︰如你所願!然後,該發生的,就發生了。”
1993年11月4日《蓉城日報》︰“昨日東站廣場,發生兩件不可思議的事情,我市一位出租車司機,搭乘青羊宮高人,受對方指點,花兩元錢買一張彩票,中得一等大獎,東芝電視一台!基本就在同時,盤據東站多年的“東落馬”一幫盜竊搶劫份子首腦,陸落馬,據說承受同一位高人斷語,眼瞎當場!”
這樣的事情,于徐山,也不過通天之路上的一粒塵埃,只不過因為有前世偶像在側,才稍顯不同。
他帶著黃易穿越人海,似狂風落地,又稍滾即失,似笑非笑地一句︰“陸落馬?眼瞎?如你所願!”
沒人看清他們的來處,二人遠高于眾人,仿佛一艘巨輪上岸,一顆流星墜地,又如從地底涌現,鶴立雞群,遠處廣場已傳來喇叭滔天轟鳴︰“中啦!一等獎中啦!就在剛才,一位出租車朋友,刮出了一等獎東芝電視!還有什麼不相信的?命運就在兩塊錢手中!”
“咕~”
徐山與喇叭的聲音同起,就在這時,這幾十人圍著的人群,靈敏點的陡然覺得一陣陰風撲過,包括安娜,看到大師,恍惚中松氣,就已眼花繚亂。
那蒙眼的老鷹,一聲怪叫,快若閃電,已經撲向陸落馬的的臉頰,瞬間,現場響起他的慘叫,卻又掩蓋在如潮的喝彩聲中。
“我願做一只麻雀飛翔在天,也不願如一只蝸牛爬行于地,去吧。”
那老鷹一如周圍的人群,靜悄悄,身呆呆,抓爆陸落馬的眼楮,就停在躺椅之上,任其倒地痛哭嚎叫。
徐山口中念著當年吹的那首《山鷹之歌》,向前一步,一手扯下老鷹蒙眼的布巾,一手捏在鋼鏈子上面, 鏈子就開,它展翅就飛去,幾千米高空,盤旋,再一聲啼叫,滑翔不見。
是夜,百花潭的院子熱鬧非凡,秦家的五星酒店送餐上門,劍宮降臨紅塵的白起,與朋友狂歡。
吳茵瞅空,匍匐在徐山腳下︰“白先生,您真沒听過徐燕石的名字?請您幫我算一卦吧,他在哪里,我是否還能見到他。”
關注這個方向的郭家與雙桂堂也在消化白日發生的事情︰听說李雲水接收了曹冰奉獻的一幢小樓和幾百萬資產,听說那白起,在東站,化身活神仙。
普通世人,在蓉城一台,也看到了今天東站有人獲大獎的新聞,記者采訪了那位出租車司機,司機憨厚的聲音里篤定︰“青羊宮!那神仙來自青羊宮!”
夜半,風行司接到雙桂堂和白起憤怒的通報︰又有一位長老喪命!劍宮李雲水和侍女明月,被兩個男人掠走,其中一個,跳躍前行!
蓉城公安電話也沒停︰報警人稱,看到一跳一跳前行的僵尸!(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