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龐說,要屬于某個學派,就要相信它的偏見和先入為主的偏見。
黃易自己,研究五行易術也有半生,雖未得法,卻自然是早已相信周易之道,現在遇到心中真正的世外高人,听得對方斷語,哪里有疑惑,立即報出吳茵的號碼。
老道士招來知客,用宮內的座機撥打,電話一通,他立即搶在手邊︰“安娜,你們到哪里了?我遇到白先生了,他有卜卦,你們此行大凶,快點回來!”
“哈哈,我的大師,你還真相信算命的麼?”
徐山陪在一旁,听得清楚,眉頭成川,不由想起一些畫面,這女子有些調皮,當年在辦公室,還曾調戲過自己。
“你這丫頭,你找那徐燕石,不是也是說對方可能有預言之術麼?怎麼落到這里,就不相信別人!”
“額…”吳茵頓時語塞︰“好吧…啊!糟了…”
電話那頭突然響起她的尖叫,接著就是各種嘈雜聲音。
“怎麼了?!”
大師大急,徐山也無語,尼瑪,未必自己還真一語成讖。
“我…撞人了…好多人圍過來了…”
電話里還傳來了 的拍打車窗聲音,隱約還有高音喇叭聲,好像對方突然進入了一個亂世國度。
“什麼?你受傷沒有?在哪里?”
黃易額頭已經見汗,這里人生地不熟,怕是要惹大禍,驀然回首,以求助的眼光看向徐山。
“東站!啊…你們不要拉…我一定賠錢,先送人去醫院…啊…”
電話陡然斷掉,顯然是有人搶走了她的手機。
徐山有些疑惑,是有人察覺到了對方與自己的關系在布局,還是單純的意外?若有所思,眉頭揚起,嘿,如果有來敵,我正等你!
他看大師著急,想了一下,接過對方手中話筒,撥打賀解︰“老賀,幫個忙,我有位明珠來的朋友,在東站撞了行人,可能惹了眾怒,你派人過去安撫一下,我隨後就到。”
賀解剛送走過來詢問昨夜情況的次仁旺杰,正在感嘆,從上青城開始,自己就推開了另外一個世界的大門。
那日送禮半途溜走,減了情份,這次白起下山,沒有對自己生疏,再不抓住機會,就白在紅塵打滾這麼多年。
其一,听說那日自己走後,白起獨擋群攻,未發一招,眾敵就伏!二,剛才這所謂官家管理修行界的喇嘛,言語之中,談到白起,毫無半分失去敬意之處!
“好!我親自去!不過先生,您是世外人,可能不了解這蓉城,現在有句話叫東落馬,西小魚,東站那一帶,是個叫陸落馬在做營生,有人有槍,你朋友這事兒常常發生,就是勒索錢財。”
賀解毫不猶豫,立即起身,同時還做了一點解釋。
徐山明白了,原來是暴力踫瓷,不禁一嘆,這紅塵內外,都不得平,按記憶,這個年代,對有些地方和行業來說,依舊亂字當頭。
這樣的勢力,踫到自己,當然覆手就滅,可對普通人來說,正如當年替自己辦徐燕石身份證的曹振強,以及才在自己手中瓦解的周家,與官家沆瀣一氣,踫到就是滅頂之災。
由于大師堅持要親自跟著,徐山也就未施展神通,二人出門打車,一路飛馳,大師邊催促司機邊唏噓︰“原以為內陸雖然落後,但至少治安不會像我們那邊,黑幫橫行,沒想到卻是天下烏鴉一般黑。”
徐山看著路旁倒退的梧桐與雲松,穿梭如潮的自行車流,回憶這半年遭遇,良久才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這是去年李連杰主演的《笑傲江湖之東方不敗》里,任我行向令狐沖說的話,後來出現在無數影視文學作品中。
司機是個熱心腸,隱約听得明白,倆人有朋友惹到“東落馬”,油門踩到底,不忘出主意︰“那陸哥可不得了,我們在那邊接活,每月都要打點的,我說二位,過去做好放血的準備。”
大師听得放血二字,臉色大變,徐山莞爾一笑,解釋︰“這卻是蜀山土話,出錢的意思,放心,一切有我。”
半小時後,東站在望,廣場上人山人海,簡直堪比後世的春運場面,各種喇叭聲音如浪︰“兩元一張,電視不慌!”
原來是正有一場即開型彩票,這種彩票,在90年代的漢國,大行其道,上至大城市,下到趕集場,雖然沒有後世的500萬數額,可當場擺著汽車、電視等,公開性和吸引力卻還大一些。
此時人太多,車子已難行,徐山神識一掃,已在角落發現對峙的身影,步行當然更快,于是立即叫停。
司機報了車費,徐山手摸腰間,瞬間尷尬,他現在出門,又哪里還帶錢,回首黃易,對方已經秒懂,那張丑臉也憋出紅色。
司機憨厚中揮手︰“算啦,我看二位也不是那種人,救人要緊。不過你們這樣空手去,怕是惱火。到那里莫沖動,犯不著跟那些提刀的拼命,我們雖是平頭老百姓,但我們這條命還是貴重得多。”
黃易眼光一亮︰“小哥貴姓?不但仗義,生活哲學也看得如此通透!”
徐山也被觸動,想起幾年前的街頭送包子的大姐,還有無數命喪自己手上的無辜百姓,包括李博的妻兒,四十八寨里的一地伏尸,是不是自己這條命就比別人貴重萬分?
他看向身畔人群,天下攘攘,為利而往,抬頭初冬長空,冷冷清清,雲淡風輕,道心掀起的波濤平息下來︰尼采說得好,“假使有神,我怎麼能忍受我不是那神”!不是我的命貴,是我只計較因果!
“小哥你要是信命,那邊第二個攤子,賣票人手中的第三盒彩票,第五張,你去買了,我送你一場緣法,報答你的慷慨與善心。”
徐山點頭致禮,拋下一句話後,轉身領頭向角落行去,那邊賀解已到,但沖突似乎反而加劇。
出租車師傅愕然,這算什麼?我拉你們一場,沒收錢不說,還好心勸你,你卻幫著這幫騙子忽悠我?
生活哪得那麼多運氣!人人都想要,燒香拜服有效,那不是人人都發財?生活啊,還是得靠自己這樣的加班與賣命。
他這樣想著,抬頭就發現徐山二人的身影不見了︰咦!不是有個大柵欄麼?怎麼過去的?這才不到兩秒鐘吧!
他回首空蕩蕩的車,一個激靈,這,是撞邪還是遇了仙?是青羊宮出來的吧,要不信一回?反正兩元錢,就當抽了一包紅梅煙。
不提他將信將疑地去找被指點的攤子買票,徐山攝著黃易的手臂,腳步點地,已經跳過柵欄,合身撲入人群之中。
他如今的修為何其妙也,仿佛進入無人之境,又似從萬花叢過,片葉不沾身。
可憐大師寫這麼多年書,胸中也包羅萬象,但何曾似此刻這般身在其中。
周遭有風有人潮,眼前恍惚,似乎前一秒進入電影的慢動作畫面,後一秒又在時空隧道穿行,似緩實急,只覺如夢如幻,連那人潮聲音,仿佛都成了畫外音那般遙遠。
車站二樓有幾個候車的旅客,突然看見一個永生難忘的畫面。
只見那人頭涌動的海洋廣場,有一道風,從邊緣刮起,似帆船揚海,又好像一頭大魚出行,所到之處,仿佛摩西過海,海浪紛紛向兩側讓路,待他過去,海潮合攏,好像根本不知道剛才有人經過。
吳茵此刻心情遭透了,因為她整個人都不好了。
她當年受徐山委托,幫忙購買鷹國股票,對方拒絕了自己專業建議,幾千萬的股票資產,當年就縮水接近百分之十,接著又投建一間修濟院,給那個絕色美人李甦安身。
她曾被徐山的氣勢鎮住,覺得此人神秘莫測,發生這兩件事情後,心中漸漸有了結論,不過大陸某個敗家子弟,錢來得容易,棄女人也如拋衣。
後來修濟院建起來,李甦多次找她協調與官家的關系,兩個女人慢慢有了交流,徐山叮囑過她不要告訴李甦實情,她則有意無意地打听李甦和兩個孩子的過往。
李甦最初嘴嚴,怕泄露了徐燕石的行藏,畢竟他在山城做了那般滔天大案,可兩個孩子哪里藏得住話,于是隱瞞了故事的前段,只從自己在輪船上首次遇到徐山和兩個孩子談起。
吳茵這才明白,原來自己一直誤會了此人,他是來自巴山的道士,解救過兩個毫無關系的流浪兒童,還為了孩子,專門建立一個修濟院,讓一面之緣的李甦主持。
後來股票翻轉,特別是今年,鷹國的“信息高速路”法案一出,漲勢如虹,她的專業素養在那里,明白未來幾年,這種漲勢都還可能持續,隱約感覺,自己遇到了真正的妙人!
半年前她受到了徐山的那份委托,所有資產全部用來做修濟基金,自己還是執行人,她就呆了,按自己的估算,這批資產,持到這個行業之巔,會有多少?恐怕不下幾十億!
這是一個怎樣的男人?
他當時一意孤行地指定股票,是否就看到了這個行業的未來?可他一個深山道士,怎麼懂股票?還是鷹國的?
他可知道這分資產將來說不得會送他坐上大陸首富的位置?
他如何就能如此一張紙就輕飄飄地丟給自己,拋之若履?!
這可能是目前世間最大的一筆慈善捐款,而他還要求不提自己的名字!
他仿佛一位下凡的仙人,點化救濟世人,流下一個傳說,就飄然而去。
如此,吳茵關于徐山,產生了太多的疑問、好奇,甚至是崇拜。
每當辦公室沒有人,她就呆著在椅子上,默默看著繁華的明珠升起,夜深人靜的時候,還反復咀嚼起當時二人見面的話語。
他仿佛就坐在床頭對面的椅子,黝黑深邃的眼看著自己,一絲淡然微笑︰“安娜…我還真喜歡你的為人和外貌,你要不介意,我們也可以來一段…”
吳茵仿佛陷入魔障,她明白自己這是走心了,想起一個人,還會臉紅!
作為一個成年人,還是一個西洋教育下的成年人,她知道這樣不對,可以前那些一夜的約會實在已淡然無味了,但每次在與李甦和孩子的對話中,听到他的一些故事,就有樂趣。
這樣下去要遭!心理學說過,女人最怕的就是對一個男人產生好奇心。
崇拜一個集富豪、愛心與灑脫的男人沒有錯,但迷戀一個神秘的男人,那就大錯特錯!必須要做個了斷!
這次下定了決心,一定要看清徐燕石的真容,只有了解,才可破除迷惘。
吳茵這幾年都堅持寫信到徐山給她的那個地址,匯報所謂的財報,可從未獲得一個回復,于是再次連續幾封信件和電報,依舊沒有回音,上個月就正式電話委托這邊分行的朋友,前去拜訪,結果房子更本都沒裝修!
如此就有了這次的蜀山之行,她手中還有一個地址,那就是裝徐山委托書的那封信,蓋得有內江郵政的章!
今日向張道長打听無果之後,她借了朋友的車,一人獨行,內江在她看來,是何等偏僻小地方,她相信,越是如此,那麼範圍就越能縮小接近。
沒想到在這東站出城之時,廣場人多,路邊突然跑過一個人影,自己正在接電話,就見那人已經飛出一米外倒地不起。
接著瞬間就有十多個憤怒的本地人圍了上來,敲窗,搶手機,也不送人去醫院,就是要陪她錢。
對方開口就是十萬,錢她當然有,但也不是傻子,認為應當先送醫院,自己自然會承擔所有費用,還有補償。
如此爭論中十多分鐘過去,那被撞的漢子在地上先是抱左腳,後來又抱右腳,就真正露了馬腳。
她恍然大悟,怒罵︰你們這是在光天化日之下的訛詐!
場面頓時安靜了,因為周圍的人也不跟她說人話了,而是抽出了刀,換成全世界通用的搶劫語。(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