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羞惱
出乎聶芸娘意料的是, 沈恆安就在門外等著。
她送羅毅出門,看到院里玩耍的明湛,不知怎的,招手叫了來, 低聲問︰“明湛,想不想見你沈哥哥?”
聶明湛不假思索地就點了頭。
芸娘松了一口氣,笑著牽住他,“我們一起送這個哥哥出去好不好?”
門外, 沈恆安身著甲冑, 騎著高頭大馬, 腰間佩劍, 比那戲文里的將軍要威風凜凜的多。
聶明湛先是驚喜, 緊接著又躊躇起來, 他小心翼翼地低聲問︰“阿姐,那是沈哥哥嗎?”看上去好厲害呀,他都不敢認了。
沈恆安望向芸娘,見她低著頭看都不看自己, 心中難免失落。
不過很快,他便揚起笑,雙腿夾緊馬腹, 驅著座駕朝前輕移兩步,彎腰朝聶明湛伸手, “想不想騎馬?”
聶明湛歪了歪頭, 咧著嘴喊他, “沈哥哥,真的是你啊!”
他興奮地抓住沈恆安的手,只見後者長臂一撈,便將聶明湛抱在懷中。
“岔開腿,對,就這樣坐著。”沈恆安捉著他的手,帶著他輕輕撫摸馬背上的鬃毛。
馬兒打了個響鼻,聶明湛嚇得縮回手,又戀戀不舍地看著。
沈恆安朗聲笑,吧唧在小家伙兒的臉上親了一口,將他交還到芸娘手中,道︰“三日後,我接你回去。”
聶芸娘抱著明湛不知該說什麼,低低地應了聲,也不知沈恆安听清了沒有。
男人調轉馬頭,很快離開了芸娘的視線範圍,她摸了摸自己的臉,有些燙手。
氣勢滔天的達官顯貴,芸娘見過不知凡幾,哪怕是這時間最尊貴的男人,往昔芸娘也時常在皇後宮中見到,卻從未像今日這樣,不知該說什麼樣的話,不知該做什麼樣的動作。
她少時覺著那戲文中的大將軍甚是威武,今日見到意氣風發、龍行虎步的沈恆安,才曉得朝中的大將也不盡是些滿臉絡腮胡的虯髯客,少年風流只怕到了戰場上才是真正的銳氣逼人。
“阿姐,我以後能像沈哥哥那樣騎大馬做將軍嗎?”聶明湛掙扎著從她懷里下來,在地上撿了根枯樹枝,左右揮舞著,“阿姐看我像不像?”
芸娘笑,“像,怎麼不像。”
她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來,這才想到,沈恆安前幾日說要辭官,可如今高頭大馬,甲冑加身,顯然仍是將軍做派,只是這其中發生了什麼事兒,卻是不得而知了。
“隔壁趙家娘子還同我打听那大官人是誰呢。”劉王氏道,“真沒想到這沈恆安的確是貴人。”
“可不是,人靠衣裳馬靠鞍,以前倒不覺得,昨兒他騎著馬從咱們這街上走一遭,威風的很,今兒我從前門口回來,那豆腐西施還攔住我,問沈恆安是不是咱們家親戚,瞧那意思,是想把她那女兒許配給他呢。”劉吳氏笑著同劉王氏擠眼楮,“還真別說,豆腐西施那女兒,小模樣挺水靈。”
“她本來就想著攀個高枝兒,只是咱們這地方小,沒什麼大官,好不容易冒出個大將軍,說不得下次就專門跑到咱們家門口攔著了。”劉王氏心領神會,立刻說道。
兩位舅母你一言我一語,直把沈恆安夸成了香餑餑。
實話說,在沒見著這大將軍的威風之前,劉家人都覺著當官嘛,就跟馬縣令差不多,坐公堂,每天處理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兒,可現如今才知道這其中的不同,尤其是,比起年紀一大把的縣令大人,沈恆安還年輕的很。
芸娘聰慧,如何听不出兩位舅母話中的意思,她臉色微紅,又被舅母那夸張的贊嘆逗笑了,“哪有那般好,將軍威武不假,卻也是戰場上靠性命拼殺出來的,兩位舅母忘了他那一身的匪氣,還有臉上那疤了?”
初初見著沈恆安時,舅母們可是怕得很。
“以前覺著是怪滲人的,不過人家又是替你擺平聶老二那一家子禍害,又是給你當車夫當挑夫的,到頭來連句可心話也沒,想著還有些可憐。”
芸娘耳尖發燙,卻仍嘴硬道︰“威風凜凜的大將軍,哪里可憐了!”
沈恆安的出現,著實讓青陽縣的街頭巷尾議論了一遭,就在這件事好不容易要平息的時候,他又來了。
這次的裝束倒是普通,只是慢吞吞的牛車換做舒適的馬車,他是來接芸娘回家的。
知曉沈恆安身份的劉家人不敢怠慢,將他請進府中,只是劉家乃商戶,鮮少見得這樣品佚的大官,一時間手忙腳亂不知如何是好。
芸娘道︰“舅舅浪費那些好酒好菜作甚,合該給他吃些苞谷糠面才對。”
“芸娘。”劉豐年示意妻子劉王氏去勸說外甥女,沈恆安今非昔比,這樣的貴人可得罪不起。
劉王氏拉著芸娘進了里間,低聲道,“人賞臉到了咱們家,你拉長著臉怎麼成?”
“他一來,不知要給舅舅家添多少麻煩。”芸娘惱道,“我今早上出門,還見那豆腐西施伸長了脖子往這頭瞧呢。”
“醋上了?”劉王氏笑。
芸娘皺眉,“誰醋了,我是擔心往後盯著咱們家的人多了,不安生。”
“那人來都來了,總不能把人家給趕出去吧。”劉王氏拉著她的手,輕輕拍了拍手背,“我的好閨女,你細想想,今兒你敢給人家撂臉子,是因為來得是沈恆安,若是別的達官顯貴呢?你也能這麼著?”
芸娘愣住,臉頰發燙,頗有種心事被戳穿的窘迫感。
劉王氏又道,“你啊,遇著別人的事兒,腦子轉得比誰都快,怎麼到了自己這兒,就想不清楚了呢。”
直到回家路上,芸娘還在想大舅母的這句話。
她隱約察覺到了自己的心思,可又不想承認,畢竟她先前拒絕沈恆安時那般干脆,還連著兩回,這才隔了多久,就改了想法,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她貪慕富貴。
再說,便是當真瞧上了他又如何,她壓根不願意再一次背井離鄉。
聶芸娘始終覺得,自己和沈恆安根本不是良配。
“沈哥哥,你什麼時候再騎大馬呀!”聶明湛第一次坐馬車,覺得又驚險又刺激,好不容易過了新鮮勁兒,又想起上次見到沈恆安時,他□□那威風的駿馬來。
“這馬車顛簸的很,你乖乖坐在里頭別出來。”沈恆安回頭提醒了一句,這才道,“那匹馬在我家里頭,等會兒到了家,我帶你去看。”
芸娘詫異,他既然並未辭官,怎麼可能不去朝中應卯,思來想去也得不出個d n,到家時終于問了出來。
“前幾日我向聖上毛遂自薦,領了長河郡巡防的差事,且要在這里待些時日呢。”沈恆安神采飛揚,心道,媳婦還沒娶到手,怎麼能半途而廢。
芸娘在宮中多年,好歹懂一些朝堂政治,巡防雖不是什麼苦差,但慣來是不受重用的官員才會領到的差事,沈恆安堂堂虎賁將軍,做這些豈不是大材小用,于前程有礙。
她嘆了口氣,最終什麼都沒說。
這次在縣城住了許久,去的時候只一個小包袱,回來卻帶了不少東西,除了舅舅家給她們的各類物件,芸娘也在縣城采買了不少鎮上買不到的東西。
沈恆安抱著個大xi ng z 進了屋,幫著芸娘將物品一一歸置,翻到那日兩人在書局給聶明湛買回來的書時,他數了又數,發現竟多了一本。
多出的一本封皮倒是干干淨淨,什麼也沒寫,沈恆安以為是芸娘買回來的話本子,隨手翻開一看,眼楮瞪得銅圓。
這這這……
這哪里是什麼話本子!
書冊上那一張張男女交纏相臥的圖畫霎是香艷,沈恆安一個血氣方剛的漢子,雖然未曾開過葷,可軍中那些糙漢,想女人的時候,什麼樣的葷話都拿出來說,他不是什麼都不懂的愣頭青。
但這香艷至極的畫面仍是看得沈恆安面紅耳赤,心頭發熱。
芸娘從外頭進來,看他滿臉通紅,大汗淋灕,詫異不已,問,“你看什麼呢?”
沈恆安啪地闔上書頁,磕磕巴巴地搖頭,“沒什麼。”
這玩意兒夾在聶明湛的開蒙書中,壓根不可能是芸娘買回來的,別說她一個姑娘家根本不會有這種東西,就算是有,也不可能給幼弟看。
沈恆安冥思苦想,終于想起來,那天在書局,芸娘懷里的書掉在了地上,是他幫忙撿起來的,這小冊子薄薄一本,許是當時夾在其中。
他眉頭緊皺,暗暗慶幸,听芸娘的口氣,應當是沒看過的,只要趁她不注意,將這書拿走就成了。
沈恆安剛松了一口氣,誰知見他魂不守舍的聶芸娘心中疑惑,直接伸手拿過他手中的書。
他猝不及防,書本陡然間換了人手。
“神神秘秘地看什……”聶芸娘話還沒說完,臉色猛地一變,直接將那書扔到沈恆安身上。
男人不敢躲,任那書打在他身上又落在地上,左右也不疼,他更擔心惹她生氣。
芸娘又羞又惱,可那種東西,叫她罵也罵不出口,只能一雙杏眸瞪著男人。
沈恆安瞧著她那氣鼓鼓的模樣煞是可愛,心頭軟了軟,原本滾燙的身子愈發熱,恨不能解了衣衫涼快一番。
但到底理智尚存,忙解釋道,“那書不是我的,我……”
“不是你的,難道還是我的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