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既然現在這具身體是你來接手, 那麼你就給我安分一點，不然我不介意用繩子綁住你的雙手……”八重的手指輕輕滑到了赤司的領子上，用力攥緊，將少年拉向了自己的方向, “然後用鎖鏈把你拴在九條組。”
面對著八重眼眸中出現的冷酷, 赤司不怒反笑, 他搭上了八重的手背，像是情人間的低喃，在少女耳邊輕聲道︰“如果能被拴在你的臥室，那我可能並不介意。”
八重看了赤司一眼, 汽車停靠在九條組, 少女直接推門下了車。
“boss。”一旁的下屬們彎腰行禮，“宗三先生一直在等你。”
“我知道了。”八重將書包遞給了一個人，她看了一眼跟著自己下車的赤司，小聲跟下屬吩咐道，“派人給我盯緊他。”
得到命令的下屬雖然心中帶著疑惑, 但還是應了一聲。不過男子覺得有些奇怪，今天在茶水間眾人八卦的時候, 明明說了boss和那個紅小子昨天晚上睡在一起。但是現在又是這樣一副劍拔弩張的模樣。
男子搖搖頭, 不過心里倒是很佩服自己的boss。現在這個年齡的小姑娘如果戀愛了應該眼中都是對方才是，但是自家boss完全不走尋常路, 昨天剛剛纏綿完, 今天就如此冷漠。這種心性, 果然不是一般人能夠擁有的。
八重︰不, 我不是，我沒有。
雖然擁有六歲記憶的赤司已經消失了，但是他留下來的記憶被現在的赤司全部接受了。少年像是走在自己家中一般，在九條組總部大樓晃悠著，眾人看到是赤司，也沒有人攔著他。
“找出些什麼了嗎？”八重坐在了自己的書房中，在那里，宗三抱著一本書明顯是等候了很久的樣子。
“對那五具尸體進行尸檢之後，藥研已經提交了一份報告，放在你桌子上了。”宗三指了指桌面，示意道，“鶴丸那里已經傳來了不少關于藍水晶家族的消息，更重要的是，他下午的時候過來一份對方總部的內部構造圖。”
八重一邊翻看著報告，一邊道︰“灰崎那邊有什麼消息嗎？”
宗三臉色沉著，他從座位上站了起來頷道︰“抱歉，八重大人。”
少女翻頁的手停頓了一下，抬眸看了一眼宗三，也許是在領的位子上坐久了，比起最初剛到本丸的稚嫩，現在的八重一身老練。
“不用起來了，繼續坐下說。”
沒有推脫，宗三坐了下來，繼續道︰“完全沒有任何消息，鶴丸那邊因為是潛入初期，行動被監視著，無法搜尋灰崎的下落。貿然詢問，又會被懷疑。”
“我知道。”快翻看資料的手在看到藍水晶的用途的時候，停了下來，少女捏著那一頁，抬眸問道，“這份報告你看過了吧。”
宗三點點頭。
少女閉上眼楮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藥研可一點也沒有把我當成一個未成年。”
宗三能听出少女話語中的戲謔，他道︰“藥研他或許是直白了一點。”
藥研提交上來的報告中有很多尸體的照片，有些地方更是血肉模糊的特寫鏡頭。這讓八重又想起了那天親手殺人時的感覺。
鮮血的稠膩，鐵銹味，一條鮮活的生命完全從自己指尖消失……
如果說沒感覺那是不可能的，但是也許早就見過了死亡，八重在結束掉對方的生命之後只是懵了一下，因為還有太多的事情需要處理，那種負罪、恐懼的感覺，完全被她暫時壓在了心底。
“宗三，你第一次斬殺人類的時候，是什麼感覺。”八重將報告先闔上放在一旁。
听到少女的話語，男子抬眸，異色的瞳孔中帶著幾分溫柔。他知道，現在的時刻不是主上和下屬交流的場合，現在是朋友、是家人交談的時刻。
“我的實戰經驗很少，多是用來裝飾主人。第一次斬殺人類？記憶太過遙遠了，也許因為是刀劍，嗜血本是我們的天性，所以沒什麼其他感覺。”宗三輕聲安慰著八重，像一個溫柔的長輩，“是我們的錯，也許是姬君平日里太過獨立了，我們竟然忘了明明姬君還是一個年齡不大的小姑娘。”
八重頷，輕聲道︰“也許我七十歲滿頭花白的時候，你就不會這麼說了。”
宗三抬袖掩唇，輕聲笑道︰“無論什麼時候，我們的歲數都比您年長許多啊。”
少女唇角漸漸勾起笑容，宗三的話語讓八重一直緊繃著的心放松了一下。
“姬君在斬殺敵人的時候，心中想的是什麼？”宗三道。
八重默然，她低頭思索著，宗三也沒有催促，而是坐在一旁安靜地等待著少女的回答。
終于，少女抬起頭，輕聲道︰“敬畏感。”
屋子中一片安靜。
“真是出乎意料的回答呢。”宗三搖搖頭，笑了笑，“為什麼會這麼想？”
“我的本意並不是殺人。”跟著宗三的引導，少女慢慢說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如果因為自身力量的強大就擁有隨意處置對方生命，這樣的我，就不是最初那個為了反抗家族而建立九條組的我了。”
“真是出色的回答呢。”宗三眼中帶著欣慰，他沒有將最後一句話說出來，而是在心中默念。
你母親會為你而驕傲的。
繼續交代了一些事情，八重在宗三起身準備離開的時候又問了一句，道︰“宗三先生，我的身份，是否會影響到我周邊的朋友們？”
宗三默然，他知道灰崎被綁這件事讓少女曾經懊悔了很久。灰崎的父親被帶走跟少女並無關系，但是灰崎被帶走，這背後推斷下來，就跟八重的身份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了。
“灰崎那孩子並不是短命之人的命格。”宗三沒有直接回答少女的問題，畢竟答案太過傷人了一些。
推開門走了出去，看著重新闔上的大門，宗三嘆了一口氣。
也許成為審神者的那一刻起，有很多事情就無法避免了。
實驗室。
“嘖，你小子還好嗎？”躺在一邊的谷崎潤一郎看著被人推進牢房的灰崎，小聲問道。
“還能活。”灰崎摸了一把臉，看著一手的血漬，少年顫顫巍巍地扶著牆找個地方坐了下來。在坐下的時候似乎牽動了身上的傷口，少年皺了皺眉。
“你倒是適應的不錯，要知道，之前住在這里的人可連第一輪都沒有扛過去。有些來了兩天就被用床單裹了一圈推出去不知道扔到哪里了。”比起灰崎，谷崎的生活明顯滋潤得多，雖然不至于大魚大肉，但勉強的溫飽還是不用擔心的，甚至有時候還會得到一本小說聊以慰藉。
“他們是怎麼對你的，還是以前的老花樣嗎？實驗你的身體耐受程度，然後注射不明的藥物或者進行其他實驗？”谷崎看灰崎眼楮快要閉上了，他心中有些擔心，因為以前住在隔壁的好幾任獄友就是實驗回來之後眼楮一閉徹底沒有醒來。
“只是身體疼痛的耐受實驗，還有一些電擊。”灰崎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電擊過後的連鎖反應讓他無法定神。
谷崎看著灰崎，幾次想要張嘴說些什麼，但是還是忍住了。他知道這些試驗之後的實驗是什麼，比起這些實驗，之後的那些才是真正的大頭，完全讓人無法忍受的痛苦。
“也許你會死在這里，灰崎君。”谷崎突然道。
灰崎挑眉，輕聲道︰“不會的，不會死在這里的。”
“恩？”谷崎不明白，因為很多來到這里的人大多都是一副準備等死的模樣。
“有人會來救我，我得撐到那個時候。”灰崎撓了撓頭，這個只有十四五歲的少年，短短時間內經歷了一系列事情後，完全的成熟起來。
“真是天真的想法。”谷崎道，“你的朋友是一個組織的boss吧？為了一個沒有任何能力的人，她應該不會鋌而走險得罪藍水晶家族吧。”
“不，是信任。”
見多了獄友眼中的絕望，這一次看著少年充滿希望的目光的時候，已經抱著自己完全走不出這里的念頭的谷崎潤一郎竟然有幾分好奇。他好奇灰崎最終會不會走出這里。
“吶，灰崎君。”谷崎輕聲叫著少年的名字。
灰崎現在腦子很亂，但他還是應了一聲。
谷崎摸著藏在褲兜中的石頭，思索片刻之後將他拿了出來，握在手中，少年對灰崎道︰“你伸手。”
灰崎不明所以，但還是照做。
隔著欄桿，谷崎將那塊石頭放到了灰崎手中，然後將少年的手握緊，輕聲道︰“那就活下去吧。”
“當你覺得自己快要死掉的時候，吃下它。”
“我想看看，你會不會在這充滿黑暗的世界中永遠保有著這副天真。”
收回手，灰崎看了一眼手中之物，藍色的晶體出了一道淡淡的光芒之後又恢復平靜。
深夜。
“就是這樣，父親，我讓八重接一下電話。”赤司給赤司征臣打了一個電話，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麼，赤司征臣竟然完全同意少年在八重這里借住這件事。
“麻煩你了，八重。”男人在電話那邊道。
“我知道了，謝謝您，征臣叔叔。”
電話掛斷，少女看著穿著睡衣完全一副今天就要睡在這里樣子的赤司，頓了一下，道︰“所以你是不听睡前故事就睡不著覺的小孩子嗎？”
出乎少女意料的是，赤司竟然點了點頭，理所應當地說︰“對。”
緊握著電話，少女時刻提醒著自己“對面的人也是赤司只不過是赤司的第二人格”這件事情。終于，平復下心情的少女抬起頭沖少年露出了溫柔的笑容。
“來，征十郎，今天姐姐給你講小鴨子的故事好不好？”
一副老姨母的語氣，在配合著少女臉上的溫柔，赤司打了個顫。
但赤司一點也沒有退縮，他躺在了八重的床上，還將自己手中特意帶過來的泰迪熊放在了床頭，用棒讀的語氣道︰“來，熊太郎，我們听八重大姐姐講故事。”
……
所以，赤司的第二人格，你是完全來氣我的嗎？
八重看著躺在自己床上一臉純良的少年，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將他和那個手起刀落殺掉三人、籃球場上打爆青峰、汽車上表大男子主義的少年對上號。
心中嘆了口氣，八重莫名的感覺六歲的赤司比現在的赤司好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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