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只未曾見過的鳥一飛遠,前方的這條路原本就只能勉強依靠著星光勉強辨識,現在夜色加深,更加難以分清自己是往什麼方向跑去。
但路在腳下,兩邊又有綠帶攔著,李致倒也不怕走進了林中出不來。
只是這夜里看不清遠處,身旁又無端地傳來鳥獸蟲魚的聲響,配合夜路著實有些可怕。
走了差不多有來時的路那麼長,後面又傳來幾聲不似野物的響動。
他沒轉身,只听見後頭喊著“天干物燥,小心火燭。”
然後是敲鑼的聲音,一團燈火在往他背後接近。
【我跟你講,一個暗骰我就可以水出一個故事。】骰子之神若有其事地突然發聲。
李致的嘴角抽了兩下,回頭看去,入眼的是一個純黑的存在。
它全身如被黑煙籠罩著,看不清到底是誰麼,只是從外型上看來像是個人。
至少大腿往上都是一副人型,但一但將視線轉移到大腿以下,就只能看到一團黑霧漂浮在空中,載著這人移動在山路上。
全然無法看清它的面目,唯獨提著燈籠的那只手在燈光里面顯得稜角分明。
在李致出神地打量它的時候,忽的一團黑霧從這不知名的生物下身竄出,擊打在了燈籠中間掛著的銅鑼上。
李致听到了一聲像極了鳥鳴的聲音。
與此同時還有一句同時出現的“天干物燥,小心火燭。”
它沒有在此處停留,從李致旁邊飄過,繼續提著燈,敲著鑼,唱著八個字的小調沿著山路往不知處去。
仿佛在它眼里,那個矗立在山路上的人類與路邊的石頭無異。
散發黑霧的頭部像是戴著中世紀騎士頭盔的模樣。
李致不知為何,手有點癢,想把這人的頭盔摘下來,看看里邊是什麼。
然而他止住了這種沖動,安分地跟在“怪人”身後。
一路上就只剩下了他的腳步聲和時不時傳來的一聲鑼聲合著“天干物燥,小心火燭!”
直到那人踏進了另一處地平線。
翻過這道地平線,前方就有了明亮的火光,燈火通明的三棟大樓面向被圍在中心的一圈圓壇。
壇中栽種了一顆高聳入雲的松樹。
不是樹高,而是雲低了。
一朵雲從李致臉側飄過去的時候,絲絲的涼意還讓他以為是某種長條狀的生物襲擊了他。
雲繞過了他的臉頰,朝著松林頂端沖去。
這時才注意到,那些燈火光亮似乎有了形體,擺出各種模樣繞著松樹一圈一圈地運動。
樹下面圍著一圈的奇怪人型生物。
他們只有一只手臂,一只腳,然而眼楮卻又多得不忍直視。
少的有三只眼,多的有十幾雙,密密麻麻地鋪墊在一張臉上,在不遠處的李致眼里,就跟往一攤面餅上撒了一把芝麻差不多。
而且在這里稍作觀察,李致發現了一個事情,那就是在這里,似乎眼楮越多的人,地位就越高。
再看之前為李致引路的那一團,突然就卸下了人型的偽裝,一只火紅色的鳥兒趁著黑霧尚未消散沖天而去。
眨眼間就不見了蹤影。
看起來它是特意把李致送到這里來的。
至于為什麼這麼猜測,李致眼見與村民做交易的各數奇珍異獸大抵就猜到了。
三棟大樓里面走出來了一個人,他朝著李致走來,隔著老遠嘴里就傳出了呼呼聲。
他說著李致听不懂的語言,這種語言像是哈氣聲,但更加傾向于溺水時的呼救與咕嚕。
雖然听不懂他的話是什麼意思,但語氣里透露出來的驚奇卻不難看出。
在這個奇怪的人種里面,李致這個正常人反而成了異類。
片刻,這個只有一條手臂的人居然單手扛起李致這位160斤的高個兒大漢,順便一提,這位多目人的身高屬于合法正太範圍以內。
而且他的身高堪堪才過李致的腰部。
這就導致了李致被他扛起來的時候,頭頂和腳尖處于同一水平線上。
他試過抵抗,但一個失敗的力量對抗讓他不得不接受這殘酷的命運。
而在他試圖掙脫的過程中,話術和恐嚇直接失敗,原因是語言不通。
然後從失敗中總結經驗後,他在使用魅惑骰的時候還特意叮囑了骰子之神︰“我要加入肢體動作,這就不用過語言檢定了吧?”
他的這個要求讓骰子之神想到了魅惑觸手。
同樣是語言不通,後者在大多數跑團里面一旦成功,kp一般會發一本觸手本做過場。
然後這里也是語言不通。
骰子之神決定引經據典,效仿先賢,如果來個困難成功的話。
然而,每次只要骰子之神不懷好意,命運就仿佛站到了李致的背後。
37
規規矩矩的成功。
他暗送秋波的動作雖然被這只多目人看到了,但對方所產生的並非是跨越種族與性別的愛意。
李致眼中仿佛進了沙子的眨眼速度讓這位多目人心生憐惜。
在多目人的社會里面,眼楮的多少決定了一個人的一生是否大富大貴,是否貧困潦倒,眼楮越多,那麼那個人的氣運就越旺。
而在這個最低標準都是三只眼的族群眾,突然就來了一個外來者。
只有兩只眼楮的可憐家伙,而且長得還奇形怪狀的。
與眾不同的四只手腳在多目人無以名狀的眼中跟打激素似的。
要用人類的視角去看,那就是長著六只手,六只腳的小哪吒。
偏偏這人還如此體弱。
被抗在肩上的李致有一萬句mmp。
為什麼自古矮子多怪力!
最後那人進了一間屋子小心翼翼地把李致放到了病床上,弄得他跟個瓷娃娃似的。
隨後又有一個穿著麻衣的老者上前來,看著李致嘆了一口氣。
“……”這股撲面而來的惋惜是什麼意思?
感覺像是在關愛殘疾兒童。
就差一句“命不久矣,恕老夫無能為力。”
站在床邊的兩“人”嘰里咕嚕地說了一大堆話,最後扛著李致進來的人情緒一個激動,奪路而去。
後來進來的那位僵硬地駝著背,最後又嘆氣一聲,把他那張密密麻麻,甚至于皺紋之間都夾著眼楮的臉對向了一臉驚悚的李致。
這位老者猶豫了一會兒,最後伸出有八根指頭的手撫向李致的額頭。
突然發現這個人……他比之前的那人還要矮的多,他簡直就是個娃娃!
然而這個娃娃臉上卻披著一張拋去眼楮不談,看起來十分蒼老的臉。
這一片刻的猶豫後,他最後還是用兩指在李致的額頭中間夾起了一塊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