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條石

第二十八章

類別︰其他類型 作者︰朝歌夕唱 本章︰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集

    凌亂的工棚,勺爐里火焰噴射,鋼花四濺,空間里煙氣迷離。

    田鳳鳴在爐前認真的操作著,臉上的汗水早已被高熱烘干。

    田鳳鳴的手藝在這里算是拔了頭份,這些年在秦和清那里鍛煉的長了不少本事,比如看火候,挑鐵料和填爐時材料的對比,這些都是不錯眼珠的真本事,含糊不得。尤其是秦和清發明的兩箱合一的澆注法,解決了上下型腔的分型、合型的定位問題,鑄造出來的工件成品率非常高,只有田鳳鳴一人掌握的熟練,秦泛棹是心大無腦,都沒得到秦和清的真傳。

    鑄件出來後,上面有許多,毛刺,秦泛棹和田志遠就負責用鐵銼打磨光滑,他二人蹲在地上,一件件的鐵器從他們手里逐漸成型,經過打磨的槍械有了模樣,看著眼前的一切,秦泛棹看著田志遠臉上露出笑容。

    三個人各有各的分工,一忙上來,還真是不得空閑,每次都是月亮都累啦他們才歇。

    由于做得隱秘,事情進展十分順利,從制作槍上的各種部件開始到後來的就差制造完整的槍支啦,前後經過了一年多時間平安無事。

    李文遠派人來提貨都是在夜間,李文遠言而有信,絕對貨到,付款,一筆不落。

    田鳳鳴點著手里的銀票,臉上露出十分的滿意神情。

    李文遠說︰“太平軍有了這批w  q 可以說是如虎添翼,遵王率領部下一度打到了山東河南一帶,離京都觸手可及,幾乎成功,”

    秦泛棹他們听後十分的高興,就像是自己也在和太平軍一起作戰。所以干起來更加的來了精神。

    田飛虎由原來的擔心到後來的支持,心里也是斗爭過一番,及至看到鋪子里增加了收入和技術的提升,他想這事辦的沒錯,秦泛棹二人心里也十分高興,不僅小有成果且能舒展抱負豈不是兩全其美。一切都挺順利就是瞞著秦何清不讓他知道。

    一件十幾平方米的土坯屋,在高處一個半尺見方的窗戶,能夠看到外面的一株大樹,木制的門板上有些縫隙,那縫隙里都被塞上草,外面的陽光絲毫不見透過來,屋里有些昏暗,牆角點著一盞油燈。

    田志遠和秦泛棹正在忙乎著干活,一個長方形的木xi ng z 里放著已經做好的槍支零件,一個木制的工作台上散落著許多工具,屋角堆放著還沒有上油漆的木頭槍托。

    秦泛棹拿起來一只自己組裝一半的槍,前後端詳著,雙手端平了放在眼前,用槍口對著窗外樹上的一個老鴉窩瞄準,把槍上的扳機掰的啪啪直響。

    田志遠前後蹦著馬步說︰“這家伙就是厲害,隔著老遠就能要了人的命,要是使刀還得學著會武藝,輾轉騰挪的護著自己別讓對方得手,你瞅這玩意,只要是你喵的準,一摟扳機,就听‘ ’的一聲,對過人就倒下啦,自己還毫發無損,”

    秦泛棹自豪的說道︰“有了這玩意,就是給人壯膽,看看以後洋毛子敢鬧屁不”

    田志遠板著手指說︰“算上這些個零件,前後在咱們做了也有一二百枝了吧”

    秦泛棹放下槍說︰“有,我大約的估計過,要是組裝起來不下二百枝吧。你看咱是不是留下這支,就算是個紀念”

    田志遠搖搖手說︰“別留,按著數做的,沒有富裕,要想留就等下次吧,你看看那槍托油漆干了,咱們現在就裝箱,晚上給李文遠送過去,他說過幾天跟咱們結賬”

    兩個人正說著,田鳳鳴一推門進來說︰“還沒干完吶,你們倆也真夠磨蹭的,我可給你們幫不了忙啦,我有事,這就得走,哥兩受累”雙手一揖,就要轉身走。

    秦泛棹緊著說︰“哎哎,師哥,你站著說話不腰疼,後邊的這些都是細活,那一件不得搗鼓半天,你有事你走你的,別玩虛的,嗯,是不是又要去環兒那花錢去”

    秦泛棹壞笑著沖著田志遠使眼色。

    田志遠勸說︰“鳳鳴哥,你剛有倆錢燒的,這是給你這倆錢找主吶,要我說,還不如仔細自己攢著吶,攢夠嘍娶個媳婦,也是個人家”。

    田鳳鳴不以為然的說︰“你別說我,先說你自己吧”又看見桌子上秦泛棹剛剛擺弄的槍,走過去拿起來,左看看右看看的十分新鮮,指著槍的槍管說︰“我知道,槍藥就是從這里裝進去,然後用個鐵簽子捅,那上面有一個頭,捅進去將藥壓實了,然後再放上槍彈,這就和咱家里打獵使的線槍一樣,”

    秦泛棹從田鳳鳴手里奪下槍說︰“你說的那是老黃歷啦,現在都用藥粒子,從後面裝,告訴你,從這里裝”秦泛棹指著槍給田鳳鳴解釋著。

    田志遠說︰“我曾經的了解了一下,早期火槍的殺傷力實際上還不如同時代的長弓和十字弓。由于當時hu  y o的質量不高,因此也影響了槍的效能。hu  y o在運輸過程中,比較重的硝磺沉到了下面,而比較輕的炭則跑到了上面,裝藥前必須重新攪拌方能使用。”

    秦泛棹說︰“你說的還真對,我在老家時就見過他們打野鴨子時,就得先晃悠藥桶子里的hu  y o,然後才往槍里面裝,就那樣有時候還是打不著”

    田志遠說︰“洋人先于我們發明了粒狀hu  y o,從而解決了槍內hu  y o爆炸所應達到的壓力問題。由于構成粒狀hu  y o的三種成份處于穩定不變的狀態,加之hu  y o顆粒之間有均衡的空隙,因此粒狀hu  y o的爆炸更加均勻,幾乎做到了即發即炸。”

    田鳳鳴詫異的問︰“你這是在哪里听到的,我咋不知道”

    秦泛棹推了田鳳鳴一下說︰“要是都知道,怎麼叫秀才,對吧,致遠”

    田志遠說︰“我前些日子經常去海光寺槍炮局玩,有時候在外面的小吃攤上能夠听到工人的談話,我積累了好多天,也只說了個大概,還有好多”

    秦泛棹歡快的說︰“秀才,快給我們說說還有嘛”

    田志遠說︰“前幾年清軍的裝備基本上還是以腰刀、長矛和弓箭為主。甚至還使用原始的竹火箭來恐嚇洋人或是太平軍,當時只有少量的清軍裝備火繩槍和鳥槍,還有就是土炮和火銃。”

    田鳳鳴說︰“嘿,這些東西拿來打鳥還差不多,上陣殺敵,甭想”

    田志遠說︰“火繩槍是前膛裝散裝黑,火,藥,用火繩點火的那種w  q ,火繩槍只能在氣候干燥的時候使用,而且火繩必須始終悶燒著不能滅,夜間作戰時火繩有亮光還容易暴露目標,部隊遭到突然襲擊時來不及點燃火繩進行還擊。這些缺點決定了清軍在多次戰爭中落敗。”

    田鳳鳴蔫蔫的說道︰“還有這一說,以前沒注意”

    秦泛棹一揮手攔住說︰“老蔫,別打岔,听秀才的”

    田志遠看看他二人認真的樣子,自己來了情緒︰“這些年,朝廷里有些人認識到自己的落後,也開始仿照英、法、德、美等國制造各種類型有擊發機構的前裝和後裝藥的抬槍。”

    田志遠從地上拿起來一桿槍說︰“李文遠給我們拿來的槍械零件如果組裝起來,是一種改造後的後裝藥的滑膛槍,類似于英國造的士乃德槍,是采用將槍管後端的上半部切除,然後裝上活門及撞針,使用原有的擊鐵和燧石。裝彈時打開後活門,裝進去彈藥,但是士乃得只能裝填一發彈藥,這和英軍使用的毛瑟槍還是有些差別”

    秦泛棹瞪著眼看著田志遠。

    田鳳鳴問︰“後來吶”

    田志遠說︰“就這些,我听來的就這些”

    秦泛棹泄氣的說道︰“就這些,沒意思,以後這樣沒頭沒尾的話別說”

    田志遠說︰“你是得便宜賣乖,以後我還不講了”

    秦泛棹說︰“愛講不講,我還不听了”

    田鳳鳴看他倆斗氣,想解勸,一扭頭看見地上的槍托子說︰“這就是槍托吧”

    秦泛棹說︰“這把槍裝上槍托就能用,師哥,要是以後有人欺負咱,咱就用這槍崩了他”

    田志遠說︰“別家,咱們還是低調點,省的惹禍”

    秦泛棹說︰“瞧你,膽小如鼠,我不听那個,誰要是惹著我,我就拿槍崩了他”

    三個人又說了一會笑話,田鳳鳴自己走啦。

    秦泛棹看著田鳳鳴的背影說︰“他和“落馬湖”一個叫“環兒”的窯姐好上啦。听說環兒的本名叫嫣蕎,是從小被人販子拐賣到妓院里的苦孩子,原是城南窪(南市)“老媽班兒”的姑娘,頗有幾分姿色,因為被d  p 毀了容貌,額頭上留下一塊圓形的疤痕,酷似滿月,所以改叫了環兒。為躲避麻煩,只好屈尊進了落馬湖。”

    田志遠說︰“有句話說;美中不足往往就會引出來樂極生悲。鳳鳴一下有了私房錢就生出很多想法,都說老實人蔫淘氣,一點不錯,手里的饅頭有了富裕,鳳鳴首先想到了淫,欲,”

    秦泛棹說︰“落馬湖的窯姐不像有名的堂子里那樣大講排場;進入正題之前,先把你身上帶的銀子榨干個**不離十。落馬湖程序簡單,開門見山,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絕不忸怩。而且明碼實價,童叟無欺,是個窮人喜歡去的地方。”

    田志遠說︰“我听到的不止這些,好像是鹽堿地只長扎蓬棵,在此地謾罵、虐待、毆打,歧視就像是與生俱來的長在那里一樣。”

    秦泛棹說︰“當然你要是霸氣還可以不給,甚至搖世界炫耀一番,宣揚自己的能耐,不僅不會有人出頭主持公道,還會得到許多人的羨慕,城南窪的崔三經常的在那里挑事不給錢”。

    田志遠嘆息著說︰“是非不分,為權勢鼓噪,不足道也”

    秦泛棹仍興致勃勃的說到︰“有的伙計去過環子哪里,說環子是老手,具備高、低兩種技能;打情罵俏更是獨佔鰲頭,所以生意十分搶手,你看鳳鳴就如狗熊抱著蜂窩,挨了蟄也得顧著舔。幾天不見就思念萬千的,不知道要往里糟踐多少錢呢。”

    田志遠說︰“老話講;勸賭不勸嫖,鳳鳴他有賣油郎的運氣,可落馬湖生產不出花魁和杜十娘那樣的“富婆”,只好是自己投資,自行開發,等環子成了富婆,鳳鳴也就是個窮光蛋了。”

    秦泛棹笑著說︰“嘿,你就譏笑他吧”

    田志遠認真的說到︰“對于這種社會最惡俗,低劣,展現原始野蠻的場所,人們采取是一種‘虐浪’的態度,象戲台上的小丑,只夠添彩。所以欣賞的角度和心態也和看大戲不同,不是譏笑,是同情和憤慨。”

    秦泛棹說道︰“也是,誰能沒事總上那地方去,志遠你可不能去那種地方”

    田志遠矜持的說道︰“你還是想想自己的事情,年齡到了,該成婚就成婚”

    秦泛棹指著自己的鼻子說︰“你是說我,你自己呢”

    北門外繁華的街道,人群如織,你來我往的哪哪都是人,在人群中一些妓,女生拉硬拽攬客,弄得臉皮薄的正經人早就躲著那些女人,溜邊快走。

    自明永樂二年在天津三岔河口設衛伊始,運輸業及商業的崛起,使南來北往的大量單身男性商賈及碼頭工人聚集于此。由于長期在外奔波,稍有經濟實力的商人和無力成婚的工人構成一個龐大的單身男性群體,解決生理需要成為焦點,一些貧困家庭的女性在經濟拮據與社會歧視的雙重壓力下,無奈淪落為娼妓。侯家後一帶(今針市街、估衣街、宮南大街、宮北大街)出現了妓院,並逐漸發展成為規模可觀、等級不一的集中群體。

    明清時期,北門外有個挖土燒磚留下的大水坑都叫它落馬湖,當時天津老城周邊盡是一些低窪地,比如說、大水溝呀,葦子地,三角坑呀,等等。大都是比較荒涼環境惡劣的地方,一些貧苦的百姓就聚集在此地生存,有從事糊頂棚、扎紙人紙馬的扎彩匠,有專門制作黑白鐵活的鈑金匠,于是落馬湖周圍,一些低等妓,女就在此搭了葦席窩鋪,開始自行經營接客,很多擔筐攜簍的小販、拉車扛腳的苦力,一時娶不起老婆,又逛不起妓院的,都到這窩鋪里來解決生理問題,落馬湖就成了遠近聞名的低等妓院群落。

    條件較之好些的妓,女自佔一小間平房,基本在五、六平米左右。屋內陳設簡陋,迎著門就是一架單人板床、挨著床頭是一張小聯二桌子,桌子上是梳妝的地方,桌下一把椅子,算是繡墩用來化妝時坐。門口一把椅子當作洗臉盆架,地面上僅有一小條空間,窄憋的站兩個人都嫌擠。條件差的無法形容,隨您怎麼想的悲慘都不為過。

    站在自己小屋前的環兒一見田鳳鳴到來,滿臉的笑,晃動著豐滿的胸部,妖媚的眼楮里射出來勾人的目光,櫻唇微啟,喊了一聲︰“鳳鳴哥哥,你怎麼才來吶,想死奴家了”

    田鳳鳴听見這鶯聲艷叫的小嗓音,忽然又聞見脂粉的香氣,身子早就酥了半邊,見環兒過來,撲在自己的懷里,一團柔軟的突起撞擊著他的心︰“哎哎,我剛干完活,還沒得休息,就緊著往你這跑”

    環兒用手絹抽打著田鳳鳴的臉說︰“你多沒趣,不知道奴家天天想你,”

    田鳳鳴涎著臉說道︰“想,怎麼不想,我做夢都想我的小寶貝喲”擁著環兒就往屋里走。

    環兒忸怩著身子,用手指戳著田鳳鳴的腦瓜們子說︰“瞧你猴急的,是你的就是你的,這又跑不了”

    田鳳鳴用手在環兒的身上亂摸︰“都是我的,都是我的,我看看缺了嘛了沒有”

    環兒怕癢,嘴里嘻嘻哈哈的浪笑,一邊躲,一邊和田鳳鳴半推半就的進了屋。

    屋子里窄憋,一進屋,環兒腳下一絆就倒在了炕上,田鳳鳴趁勢就壓在了環兒的身上。

    這時候,門外面老鴇子徐媽推開門站在門口斜著眼看著炕上的倆人,說︰“環扎(子),咱尼瑪可索(說)好嘍,吱(今)個完四(事),把你介(這)幾天的髒(帳)結嘍”

    環兒在田鳳鳴的身子底下探出頭說︰“徐媽,您要賬也不分個時候,我能賴您的帳嗎,您先出去”

    徐媽滿臉不高興的說道︰“我介(這)不似(是)怕你忘了嗎,給你提個醒兒”

    田鳳鳴摟著環兒問︰“差她多錢”

    環兒在底下伸出幾個手指頭比劃。

    田鳳鳴從懷里掏出來一沓子銀票,在其中抽出一張,向地上一甩,說︰“給你,臭娘們”

    徐媽撿起銀票一看,滿臉笑容的說道︰“哎呦,介(這)位爺大方,一出叟(手)就樣(讓)我老婆扎(子)高興,你倆玩。你倆玩啊,我老婆扎(子)就不打咬(擾)了”說完隨手關sh ng m n,臨了眼光盯著趴在環兒身上的田鳳鳴一眼離去。

    二人無話,先系著要緊的事辦。

    良久,田鳳鳴喘息著說道︰“媽的,在這里沒意思,淨有人攪合,弄的大爺我精神不起來”

    環兒說︰“有嘛啦,還不都是這兩下子嗎,一上來猴急的就像是孩子餓了急著找奶,頭吃,三下五除二,還沒有拉屎的功夫大吶就交槍了”

    環兒一說,田鳳鳴反而來了精神,一騰身又壓在環兒身上問︰“說說,說說,把你知道的跟我說說”

    環兒在底下說道︰“沒什麼說的,說他們不也等于是說你嗎”

    田鳳鳴依舊不放,堅持問︰“說不說,你說不說”手上就使了勁,又是揉,擦又是撓,弄得環兒渾身亂顫,摧花折柳,直至梨花帶雨,田鳳鳴這才停下手。

    環兒滿臉不高興的說︰“你混蛋,老娘被你弄得渾身沒勁,再這樣你給我滾”用腳踢田鳳鳴。

    田鳳鳴身強體壯,一只手壓住環兒的上身,一只手向下扣住環兒的雙腿,弄得環兒動彈不得,只有听憑田鳳鳴的擺布。

    田鳳鳴看見環兒被自己zh  f ,忽然又來了興趣,依舊上身重復陽台,**一番。

    完事,田鳳鳴躺在炕上說︰“環子,跟了我吧,我為你贖身”

    環兒看著兩眼出神的田鳳鳴說︰“就你,得了吧,別說老娘現在沒這個心思,就是動了這心思,你可得有哪些銀子”

    田鳳鳴沒說話,眼楮直勾勾的望著房頂。

    環兒向上看看,沒見有什麼東西吸引人,不知道田鳳鳴在想些什麼,為了叫田鳳鳴高興,她依偎在田鳳鳴懷里說︰“哎,我給你講個笑話吧,說山上有個廟。廟里有個德高望重的老和尚。一輩子從未和女人接觸過,臨死前有個願望。非要弄清楚女人長啥樣,眾弟子湊錢找了個妓,女。妓,女脫了褲子。老和尚說,噢,原來和尼姑的一樣”環兒說完先就自己笑了起來,笑半天,見田鳳鳴沒笑,詫異的問道︰“你這是種什麼邪啦,別弄我這兒嚇人啊”

    田鳳鳴依舊說︰“跟了我吧,我為你贖身”

    環兒見田鳳鳴依然堅持為自己贖身,動了心,問田鳳鳴︰“你真是這麼想的”

    田鳳鳴莊重的點點頭︰“這念頭我已經想了很久啦,就是沒敢和你說,這不,前幾天我們的生意伙伴結了賬,我手里有了銀子,足夠為你贖身的”

    環兒看此情景,知道自己馬虎不得,為打听清楚,環兒問︰“你一個窮小子,在鐵匠鋪里面學徒,干點力氣活,是哪里來的這麼多銀子,別待是偷的吧”

    田鳳鳴激憤的說道︰“誰偷得,你怎麼小瞧人,我這是干活掙來的”

    環兒追著問︰“你干什麼活能夠掙這麼多”

    田鳳鳴不滿的說道︰“不告訴你,保密”

    環兒說︰“不管你這銀子哪里來的,你真要是想為我贖身,你得想清楚啦,咱倆從這出去住哪里”

    田鳳鳴說︰“這一點我都想過了,就在我師傅的工棚旁邊搭一個窩棚,很簡單,以後有了錢再蓋房子,我現在我師父那里工錢足夠我倆吃喝,其他的活計就是攢下的積蓄,留作以後用度。

    環兒懷疑的問道︰“什麼其他的活計,你就不能跟我說”

    田鳳鳴猶豫了半天,下了決心,剛想湊到環兒的耳朵邊告訴她原因,這是忽然听到窗戶外面一聲響動,驚得兩個人渾身肌肉發僵。

    田鳳鳴厲聲喝道︰“誰,誰在那里”

    門外面徐媽答應道︰“是我,我想問問這位爺在咱這里用膳嗎”

    田鳳鳴氣憤的說道︰“不用,滾”

    環兒在田鳳鳴的耳朵邊上說︰“這死老婆子,就愛听窗根”

    天後宮香客如織,正點十分鐘磬齊鳴,個個道士上下齊心,按部就班的操持自己的事物。

    每年的三月二十三是天後奶奶的壽誕之日,照例得由天後宮主持召集各大買賣家的東家一起商量皇會的事情,一大早天後宮的客房內就聚集了好幾位買賣家老板,就連縣衙里的高師爺也前來湊趣。

    大家落座,小盂茗給每位客人上了茶,躬身退後。

    張天師沖著各位作揖說︰“各位東家,貧道先在此謝過,今年的皇會能否辦的圓滿,就看諸位的大力協作”

    代表天津八大祥(綢緞商)的李掌櫃,滿面紅光,胖胖的身子在人群里一扎,早已是微汗淋灕了,見著張天師站出來說話,他接過說︰“我先表個態,今年的皇會勢必辦的紅紅火火的,我把話撂這兒,讓我們出多少錢,听招呼”說完身子一挺,用眼楮蔑視著大家,表現出財大氣粗的架勢。

    靠著巴結鑽營,顧閔川頂著鐵廠街的代表的名頭來到了天後宮,心里頭沒底,不好說話,只有坐在一邊看看這個看看那個,掂量著自己能夠張多大的嘴(承諾)。

    桂順齋點心鋪二掌櫃猶豫地說︰“要我說,現在這世道這麼亂,我主張還是小規模的辦一辦,大家都來天後宮燒燒香,給娘娘多磕兩個頭,就算啦”

    高師爺接著說︰“哎,我看行,臨來時劉大人囑咐今年皇會別太張揚,差不多就得”

    顧閔川搶著說︰“我贊成高師爺的說法,差不多就得”

    西頭鄉祠前“遠音跨鼓中幡會”的王會長滿臉的不樂意說︰“沒勁,我已經串通好西姜井的捷獸老會、介園的永音法鼓會和陳家溝子的德善重閣老會,都盯著今年走會攥個好彩頭,這一下得,r  b n船——滿完(丸)”

    五虎扛箱會的會首劉疙瘩,站起身,搖晃著滿是疙瘩的麻臉說︰“那還找我們來這干嘛,年年出皇會,今年介(這)是腫莫迪拉(怎麼的啦),說了不算,算了不說,介是老爺們干的活嗎,走走走,別弄這里格楞(彈弦子)我還有吃奶的孩子沒喂吶,走走走”起身要往外走。

    高師爺趕緊的說道︰“幾位爺,幾位爺,我不是攔著不讓弄呀,該弄還得弄,劉大人的意思是小心點,別惹著洋人不樂意”

    顧閔川又搶過來表態說︰“就是就是,別惹洋人不樂意”

    城南法鼓會白峰亭問劉疙瘩︰“沒听說你有吃奶的孩子”

    劉疙瘩笑著說︰“嘿嘿,說著玩,吃奶的孩子是有,那是我孫子”

    大家伙跟著哈哈的笑了起來。

    張天師看著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說的熱鬧,一開始沒說話,看看現在事情基本有了眉目,于是他說︰“各位仁兄,听貧道說兩句”

    高師爺揮手按住大家的騷動說︰“坐坐,都坐,听听老天師怎麼說”

    大家落座。

    張天師說︰“按說劉大人顧慮的極是,洋人這幾年在咱這沒少  人,洋人的目的大家也都清楚,就是拿咱們國家當成了一個大古董,看見什麼都好,都搶了去他又不能,于是他們就在咱麼這里開買賣,賺著錢把咱們的好東西買走,諸位請看看,洋人在下邊蓋的哪些房子,那一幢不是牢靠的就像是城牆,就是奔著長久的在咱這待下去,幾位都懂做買賣的門道,不掙錢誰還在這里常住”

    劉疙瘩大聲說道︰“沒錯,老天師說的是這麼個理,大家伙說吶”

    白峰亭接過說︰“自從允許外國商人在天津開埠以來,英國人借口建造領事官署及英商住房,脅迫咱朝廷認可在天津圈佔土地,法、美兩國相繼參與;先後在天津劃定租界,經商盈利。前來天津從事進出口貿易的各國商人,都在自己的租界地里,建造了一片片高級別墅住宅樓群,遠遠望去,儼然是他們自己的城鎮,咱們天津人沒見過,都稀罕看鮮,有事沒事的全都往下邊跑”

    張天師說︰“外國強盜之所以如此看中天津,是因為距離皇城近,便于對朝廷進行軍事威脅與政治干預。這些個傳教士,趁著英法聯軍攻打天津的事兒剛過去,就迫不及待地來到天津,開闢他們新的傳教領域。傳教士遠涉重洋來到中國,揚言聲稱是為了實現中華歸主,什麼叫做歸主,英文有一句話我不會說,翻譯的原意就是基督教佔領中國”

    八大祥的李掌櫃說︰“這洋人的洋教佔領中國,那我們的宗教怎麼辦?”

    張天師說︰“我初步算了算,前後在天津開闢的宗教有英國的聖道堂、還有︰俄羅斯東正教,猶太教,印度錫克教,r  b n的神道教、天理教、金光教,連同咱們固有的佛教、道教、伊斯蘭教,天津衛成為了多宗教的城市,這些教派在天津衛先後建立教堂有三十九處之多”

    顧閔川直愣愣的張口說道︰“啊,這麼多”他看看高師爺一副高深莫測的神情趕緊閉上嘴。

    張天師說︰“這還不算剛剛建成的望海樓教堂”

    劉疙瘩罵罵咧咧的說道︰“介尼瑪謝福音為人陰險狡詐,是一個暴虐的法國天主教會混蛋,每天都在工地上頤指氣使。指手畫腳,工人們稍有不如意輕則謾罵,克扣工錢。重則拳打腳踢,分文不給的轟出工地。”

    張天師說︰“此望海樓天主堂,大家伙都叫他‘河樓教堂,’而法國人公然把它看做是第二次大煙戰爭的勝利戰果,竟挑釁性地命名為‘勝利之後堂,’謝福音公然叫囂說,建造這座教堂是聖母的仁慈和戰爭勝利的結果。並在這座教堂鐘樓的大理石上刻上了‘勝利之後堂’的法文金字。”

    劉疙瘩氣憤的說道︰“什麼勝利之後教堂,我們就叫他鬼子樓”

    白峰亭說︰“教堂剛剛建成,謝福音又以‘傳經講道的地方必須肅靜’為借口,強逼天津府縣下令將教堂附近的民房等原有建築全部拆除,並把教堂周圍的攤販一律趕走,致使三岔河口一帶大批群眾流離失所,無法生活。周圍的商家和住戶大都恨得咬牙切齒,提到謝神父個個吐口水,都說沒有見過這樣的上帝使者。”

    高師爺尷尬的說道︰“這不稀奇,咱們的軍隊打不過人家,只能是人家說什麼咱們就得听,就得按照做,沒辦法”

    劉疙瘩說︰“高師爺,這就叫兵慫慫一個,將慫慫一窩,打咱皇上哪兒就蹙洋人,下面的官跟著就怕,您說是不是這麼回事”

    高師爺一听瞪起眼說︰“哎,我可不是這個意思呀,劉疙瘩你別瞎解釋”

    白峰亭緊著勸解說︰“莫談國事,幾位莫談國事,咱就盼著老天爺保佑,咱們這輩子順順當當當的,沒病沒災的,囫圇個壽終正寢為好,老天師您說是吧?”

    張天師心里想的嘴里頭就說了出來︰“貧道相信造物主只有一個,那就是三清(元始天尊、靈寶天尊、道德天尊)一體的“道”,是化生宇宙萬物的本源,“四御”中的玉皇大帝是上天的代表,我始終弄不明白,都是代表上天與人間對話的使者,傳達的旨意竟然有如此天壤之反差。難道上天跨出我神州,不僅改了名字,竟然連本質的慈悲都變了味道,莫非是真如同晏子使楚時所說的“橘生江南為橘,生江北則為枳”,不可思議。”

    他不會想到,造物主也是應運而生的意識形態。

    所有在坐的人沒話說,只是听著張天師侃侃而談。

    張天師接著說︰“外來宗教,是一種無範圍的浸潤,是強勢文化的侵入,比如十一世紀羅馬教皇為了從伊斯蘭教手里奪回耶魯撒冷而發動的十字軍東征,教皇的軍隊從意大利一直打到巴勒斯坦,為了教義的傳播,歐洲的日耳曼人和伊斯蘭教派的土耳其人、埃及人及以色列人直直戰爭了二百多年,那是武力和文化的征服。不言而喻經濟在其中也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戰爭也是為了掠奪地域資源。”

    高師爺想要說話,他扭頭看看周圍在座的人都在聚精會神的听張天師說話,只好打消念頭。

    張天師用眼楮看著大家說︰“這就有了一個絕妙的對比;中國人絕不會因為外國人不遵從老子或是孔子的教誨而去發動一場戰爭,更不會因宗教信仰而改變別人的生活習慣,誰見過來華的外國人不會用筷子就不許吃飯的,可是在望海樓教堂里,不會唱法國歌的中國孩子就沒有吃飯的權力。”

    眾人听了都點頭稱是。

    “中國的宗教不具備侵略性。”張天師說︰“比如說,道教,以及我國的儒家學說”

    白峰亭贊賞的點頭說道︰“極是極是,洋人的粗野,全因為沒有儒家的中庸之道的理念”

    張天師認真說道︰“中國傳統文化是一種靜態文化,靠的是感知者的體驗,就是“悟”,是那種不事張揚,坐在屋里,冥思苦想後的自身體驗的總結。究其原則可以解釋成;‘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自我約束。當強勢文化張牙舞爪的站在靜態文化的面前,“悟”就成了“迷惘”。中國人經過血的教訓總結出來一個真理,那就是‘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是迷惘了幾百年後才得出結論。”

    高師爺插進來話說︰“老天師,咱們是不是緊著事情談”

    張天師有些失落地說︰“你看,我一說話就扯的太遠啦,那好,咱們抓緊談正事”

    顧閔川趕緊的說道︰“是是,咱們談正事”

    大家還都沉浸在剛才的話題里,神情有些默然。

    高師爺沖著顧閔川揮揮手。

    顧閔川來了個大紅臉。

    張天師看看大家說︰“大家都別愣著啦,咱們今天是來商量皇會事的”

    這時候大家都回過神,齊聲的說道︰“老天師,這事您說了算,我們听著。”

    剛才還在猶豫的桂順齋二掌櫃,這時候堅決的說道︰“老天師,您啦就招呼,叫我們出錢就出錢,叫我們出力就出力,我們听您啦招呼。”

    劉疙瘩高聲說︰“听老天師這一說,咱們這出皇會不僅是為了熱鬧,介里頭道道兒深著吶,幾位听好了,這次皇會一定得成功,為咱們中國人長臉,大伙說是吧?”

    在座的眾人都點頭齊聲稱是︰“是是,是這麼個理”

    高升看看大家的情緒沒敢言語,臉上有些不愉快。

    顧閔川看看高升的臉色,趕緊的閉上嘴。

    張天師在一旁看著高升的神情,默默的點點頭,臉上露出一絲微笑。

    初春的早晨,漫天的飄舞著柳絮,空氣里洋溢著清新的氣息。

    田飛虎一早起來,洗把臉就往外走。

    田大娘在屋里頭做棉活,身上帶著許多棉絮,緊走幾步追出來說︰“你一大早這是上哪去”

    田飛虎沒回頭說︰“去鋪子里看看”

    田大娘走過來說︰“你給我站住,慧琴的事你去不去”

    田飛虎不耐煩的說道︰“昨晚不是說好了嗎,這件事過過再說”

    田大娘氣憤的說︰“什麼說好了,都是你一人說了算,你幾時听過我的主意”

    田飛虎回過頭說︰“要去說,你去”

    田大娘撢撢身上的棉絮說︰“去就去,什麼事指不上你,我去”說完走出院子。

    田飛虎搖搖頭苦笑說︰“這老婆子,猴吃辣子急拉”也跟著出了門。

    房屋的窗戶開處,田慧琴沉著一張臉,看著外面的情況,低下頭,神情有些默然。

    院子里有幾只鴨子在嘎嘎的叫,一只懶貓從炕上還沒完工的棉被里探出身子,沖著屋里的人叫了聲“喵咪”看看沒有人理它,自己跳下炕朝院子里跑去。

    這時候秦泛棹一步伃�錘呱暮暗潰骸爸駒叮 駒叮 br />
    屋里田慧琴剛要起身,心里有些膽怯,就又坐下,耳朵豎著听著外面的動靜。

    秦泛棹看看院子里,又到工棚里喊了幾聲︰“致遠,致遠”見沒人答應,自己撓撓頭皮說︰“這小子跑哪里去了”又對著屋子里喊道︰“表叔,表嬸,致遠干嘛去啦”等了一會兒還是沒人答應。

    屋里的田慧琴站起身走到外間屋,想要出去,但是不敢。站在那猶豫。

    秦泛棹看看屋里沒有動靜,猶豫的往外要走。

    田慧琴鼓起勇氣,拉開門站在門里面小聲說︰“泛棹哥,我爹娘都不在家”

    秦泛棹看見只有田慧琴一人在家,自己反而不好意思了,也是因為田慧琴即將是自己的媳婦,有這個心思在前,心里也就有點怯懦,他說︰“哦,那,那我先走了”說完就往外走。

    田慧琴鼓起勇氣,臉色羞得通紅說道︰“泛棹哥,你,你要不,要不再等等”

    秦泛棹看著田慧琴的模樣,心里頭覺得別扭,他說︰“不啦,我還有事”說完就要走。

    田慧琴眼含星光的說道︰“你這就走,你”

    秦泛棹看見低下頭說︰“我,我找你哥,我沒事,我,我得走啦”腳步往門口蹭。

    田慧琴眼里的淚水含不住,撲朔撲朔的掉了下來,她淚眼朦朧的說道︰“你走吧,你”說完扭頭走進里間屋,趴在桌子上抽泣。

    秦泛棹神情漠然的看看屋子里,扭身朝外面走去。

    一個連三間的屋子,里外整潔,所有的擺設一看就透著生活殷實。

    秦和清嘴里頭叼著煙袋對坐在桌子對面的田飛虎夫婦倆說︰“嗯,就按你們說的做,听那小子的沒完”

    秦大娘高興的說道︰“俺就盼著這一天啦,文虎表弟不找我們來,我們這些天正琢磨找你們說去吶,這是好事,他倆一結婚,咱兩家就成了一家子了,還提什麼嫁妝到不到的,過了門,我這家都是慧琴他倆的”又走過去拉著田大娘的手說︰“妹子,你來看看我給泛棹準備的婚房”說著她倆手拉手的走進西屋秦泛棹的婚房。

    秦和清笑著說︰“嗯,瞧那老婆子,一說起泛棹的婚事,比什麼都高興”

    田飛虎說︰“表哥,我有些擔心,泛棹要是不樂意,沒準會鬧出笑話來,你看是不是…”

    秦和清搖搖頭,在桌子腿上敲敲煙袋鍋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再也大不過去了,咱們這回就不听他的,就是把他綁起來,也要拜堂成婚,由著他的性子沒完”

    田飛虎低頭說︰“我總覺得心里不踏實”

    秦和清說︰“有什麼不踏實,這樣,我把他喊來,你和他說,泛棹,泛棹”對著外面高聲叫喊。

    秦泛棹趴在窗戶下听著里面的動靜,越听越煩躁,嘴里嘟囔著︰“我就不听”

    田鳳鳴在他的後面用手指頭杵杵秦泛棹的後腦勺說︰“你小子這回該交槍了,喊你吶”

    秦泛棹回頭豎起手指放在嘴上小聲說︰“噓,鳳鳴哥,你在這里听著他們都怎麼安排,我先不進去,去我甦伯那里躲躲”

    田鳳鳴說︰“不行,不行,這都在研究你的婚事,你跑出去算什麼”

    秦泛棹往外挪身子說︰“你不幫我,以後有事我也不幫你”說著往外就走。

    田鳳鳴一把沒拉住,秦泛棹飛也似的跑走了。

    屋子里秦和清在喊︰“泛棹,”

    田鳳鳴回答︰“姑父,泛棹不在”

    屋子里秦和清說︰“鳳鳴,你去找找他,找著叫他馬上回來”

    田鳳鳴答應一聲︰“哎,”扭頭也跑出院子。

    第二十八集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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