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條石

第二十四章

類別︰其他類型 作者︰朝歌夕唱 本章︰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集

    雨後斜陽映照在柳樹林,不遠處傳來陣陣的槍炮聲。

    在路上,樹林里,到處都是捻軍的弟兄一桿大旗上面書寫著“張”字,一隊捻軍排著隊伍走過來,一邊走,一邊喊著口號︰“殺盡洋毛子,打進北京城”。

    張天師一干人等慢慢的走過去,前面就是大直沽的天妃宮,澤潤看看所有的師兄弟已經精疲力盡,相互攙扶著向前走,澤潤對張天師說︰“師兄,前面不遠就是天妃宮,我想咱們在此處休息一下,整理一下衣衫在前去拜望”

    張天師點點頭說︰“師弟說的極是,我等落難不要驚擾了天妃宮的人”

    澤潤在路邊的一塊石頭上面鋪了些干燥的稻草,讓張天師坐在上面,眾人都隨坐在一旁,看著來來往往的捻軍的將士。

    這時候有一個人走到他們面前說︰“哎,這不是天師老大人嗎,你們怎麼在這里”

    張天師抬頭看去,只見自己面前站立著薛掌櫃,薛景升,張天師想要站起來,薛掌櫃趕忙上前扶住老天師說了聲︰“你不用起來,晚輩薛景升問您安好”

    澤潤他們都是認識薛掌櫃的,澤潤臉色紅潤的說道︰“薛老板,我們落難啦,是洋人的兵將我們從天後宮里趕了出來,澤惠師兄還被他們槍殺了”說完指指後面的排子車上面躺著的澤惠。

    薛老板走過去,看看躺在車上的澤惠,然後轉過身說︰“洋人肆虐,竟然毀壞神祗,對一群手無寸鐵的道士竟然下此毒手,是可忍孰不可忍”

    眾師兄弟听了後都失聲痛哭起來。

    張天師已是老淚縱橫。

    澤潤氣憤的說道︰“這一切都是因為洋人的傳教士引起的,澤惠師兄不過說了幾句反駁的話,那個戈登拔出槍來,不問青紅皂白,隨便sh  r n”

    眾兄弟又都痛哭起來。

    張天師悲憤的說道︰“自古以來,兵家相爭不擾百姓,更何況是供奉神靈的廟堂,如此猖獗,我等何罪,致使我等流離失所,惶惶如喪家之犬,真是莫大的恥辱”

    澤潤堅決的說道︰“不報此仇,誓不為人”

    眾兄弟齊聲喊道︰“不報此仇,誓不為人”

    澤潤看看周圍的捻軍弟兄說︰“師兄弟們,我們不能上戰場殺洋人,我們就在後方給捻軍的弟兄們往前邊運送物資如何”

    盂茗首先的喊了聲︰“我去,打仗我不行,支援前邊捻軍弟兄我們干”

    眾人齊聲喝到︰“走”

    盂茗打頭,一干人直接的奔向捻軍的營地。

    澤潤走到張天師跟前說︰“師兄,我先扶您到天妃宮休息”

    張天師揮揮手說︰“唉,貧道看著你們都能幫助捻軍弟兄,師兄自己不能夠幫忙但是能夠自理,澤潤師弟,你盡可以前去幫忙,我在此等候便是”

    澤潤看看已經走到捻軍的弟兄們,有的已經在幫助運送彈藥,有的蹲在地上幫助傷員包扎傷口,澤潤回過頭說︰“師兄,我去去就來”有豎起單掌對著薛掌櫃行禮說︰“請您照看好師兄”

    薛掌櫃點點頭說︰“澤潤師傅,請你放心,這里交給我便是”

    澤潤跑著直奔軍營。

    薛掌櫃扭過臉對張天師說︰“老天師,我叫弟兄過來,先將澤惠師傅的遺體掩埋,然後送您去天妃宮休息”

    張天師眼含淚水說到︰“拜托,本應將澤惠遺體好好安葬,如今看來,這亂世亂象,一時不能了結,只能不按常理,先將澤惠師弟的遺體入土為安的好”

    薛掌櫃點點頭。

    這時候軍隊里唱起了捻軍的軍歌︰

    “起早貪黑的忙呦!

    為掙活命錢。

    我把那雞叫起呦!

    狗睡我之前。

    都說是命永遠不變!

    一定將前人足跡踏遍。

    兄弟同心干!

    闖過這道關。

    難道比登天還難?

    兄弟同心干!

    能夠吃飽飯。

    還是這世道艱險?

    兄弟同心干!

    遇難肩並肩。

    問明天還有多遠?

    兄弟同心干!

    不怕腰折斷。

    抬頭能把天看穿,

    兄弟同心干!

    聲音雄壯,力道剛強,上沖九霄,直刺蒼穹。

    張天師同時深沉的念到︰

    “我欲學古風,重振雄豪氣。

    名聲同糞土,不屑仁者譏。

    身佩削鐵劍,一怒即sh  r n。

    割股相下酒,談笑鬼神驚。

    千里殺仇人,願費十周星。

    專諸田光儔,與結冥冥情。

    朝出西門去,暮提人頭回。

    神倦唯思睡,夢中猶sh  r n,

    笑靨映素輝。女兒莫相問,

    男兒凶何甚?”

    張天師仰望晴空,萬里無雲,在哪朝日升起的地方,孕育著無限的力量,隨時都可以沖破這黑暗的禁錮。

    雨後的三岔河口泥濘難走,各家各戶都在整理著店鋪的買賣,天津衛四面城的南邊一陣緊似一陣得槍炮聲時刻就扯著人們的心,各種的小道消息不脛而走,更加加劇了恐懼的氣氛。

    甦汝河和劉三泰都來到秦和清的窩棚跟前,三岔河口擠滿了人,所有的人抻長了脖子極力的向著南邊看,一會南邊傳來炮彈的炸裂聲,密集的槍炮聲就像是疾風驟雨。

    甦汝河緊張的說︰“好像是紫竹林村那里”

    劉三泰說︰“還遠,好像是東局子”

    幾個人都進了屋,看見屋里還有許多人,都在默默地等待著什麼,劉三泰和甦汝河沖著大家點點頭。

    秦和清默默地坐在凳子上抽著煙。

    秦大娘擔心的說道︰“老頭子,要不要提前準備一下”

    秦和清拔出煙袋問︰“準備什麼?”

    秦大娘說︰“照這樣打,捻軍準得打進來,要是那樣,咱們這兒不老保險的,槍子可不長眼楮,咱們不行先躲一躲”

    秦和清斜了老伴一眼說︰“上哪里躲,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你跑的還有槍子快”

    這時候秦泛棹和田鳳鳴一步伃�此擔骸暗 緩昧耍 旌蠊 醒筧甦劑恕br />
    屋里的人都急著問︰“啥,你倆說啥,天後宮怎麼啦”

    田鳳鳴快速的說道︰“洋人佔領了天後宮,老天師他們都被趕了出去,听說還死了人”

    秦和清听到著急的問︰“張天師去了哪里,知道是誰死了嗎”

    秦泛棹說︰“城里戒了嚴,凡人不讓過,我倆是听王長庚透的信,他是從倉門口教堂那里听到的消息”

    秦大娘緊著問︰“王長庚吶,他去了哪里”

    田鳳鳴說︰“還不是在他那個神仙的父親那里”

    劉三泰盯著追問︰“啥是神仙的父親”

    甦汝河不以為然的說道︰“神父”

    劉三泰說︰“這孩子”

    秦大娘接著問到︰“城里戒嚴了,他怎麼能夠過得去”

    大家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相互對視。

    甦汝河說︰“他是不是入了洋教”

    田鳳鳴蔫蔫的說道︰“就是不入教也差不多,哪有兒子不奔爹的”

    劉三泰听見又問了聲︰“啥,說啥”

    秦和清停下抽煙緊著問︰“老天師從天後宮出來是不是奔了咱們這里,秦泛棹,你倆回來時有沒有看見天後宮的人,有沒有看見老天師他們”

    秦泛棹搖搖頭說︰“沒有,一個都沒有”

    秦和清低下頭說︰“這就怪啦,他們能夠去到那里吶”

    東門里倉門口教堂大門四開,東門里街道上來來往往的都是洋兵,從門內就能听到外面的吵鬧聲。

    謝福音跪在聖象前,在自己的胸前畫著十字,嘴里不停的念叨著︰“主呀,最為萬能無上的主呀,最為聖靈慈愛的主呀,保佑我們神聖的軍隊,保佑他們強悍,能夠抵御外來的侵害,阿門”

    王長庚學著神父的樣子也跪在旁邊,神父畫十字,他也畫十字。

    教堂內的嬤嬤來回的跑著收拾東西,一位嬤嬤慌亂的被自己的袍服絆倒,發出一聲尖叫。

    正在沉思中的謝福音扭頭看看,站起身對著嬤嬤們講︰“不要驚慌,戰事還未見分曉,不要驚慌,大家不要慌亂,一起都來祈禱,我們祈求上帝的保佑”

    就有幾位嬤嬤跪了下來,低頭在自己的胸前畫十字。

    謝福音看見旁邊跪著的王長庚說︰“王長庚,你可以回去啦,在這里很危險”

    王長庚搖搖頭說︰“唔,我在這里不危險,他們不會殺我的”

    謝福音堅持說︰“你不要在這里停留,這里什麼事情都會發生的,你趕快回到城外,那里要比城里安全許多,假如捻軍打進城里的話,我們也只好跟隨軍隊撤退”

    王長庚說︰“捻軍會殺害教士嗎”

    謝福音點點頭說︰“會,河南,安徽一帶的教會都已經被毀壞,教士大都被殺害,這是一場b o d ng,是一群亂民無序的爆裂行動,凡是失去理智的行為,都偏離上帝的意願”

    這時候王寶和從外面跑進來說︰“這下好了,曾大帥派來湘軍助陣,已經打退了捻匪的進攻”

    謝福音一听高興地說道︰“啊,上帝的力量無處不在,也只有上帝能夠保佑我們”

    王寶和對站在一邊發愣的王長庚說︰“曾大帥難道是上帝”

    王長庚阻止道︰“別胡說,上帝是上帝,曾大帥是曾大帥,就和你我一樣,不可以比在一起說”

    王寶和斜著眼楮看王長庚,王長庚一直注視著謝福音,沒有搭理王寶和。

    謝福音此時閉著眼楮,沉思在自己的遐想中。

    戰爭的槍炮聲逐漸消退,周圍又恢復了平靜,人們心里都繃著一根弦,每一聲較大的聲響,都會驚起人們的沉思,都馬上抬起頭向著響聲發出的地方觀看。

    秦和清和鐵廠街幾位掌櫃的坐在屋里默默地抽煙,誰也不說一句話。

    秦泛棹看看幾位長輩不說話,他覺著沉悶,就對田鳳鳴說︰“走,師哥,咱們去找致遠玩去”

    秦和清拔出嘴里的煙袋說道︰“上哪兒玩去,在家里呆著”

    秦泛棹只好站住,眼楮里帶出不滿的情緒。

    田鳳鳴用手拽拽秦泛棹的衣裳小聲說︰“你別裹亂,姑父他們心里不好受,你就在家老實呆著”

    秦泛棹小聲說︰“光在這里發愁,還不如出去四處找找,沒準就能找到天師他們”

    田鳳鳴回答道︰“捻軍剛退,咱們這時候出去,再叫洋人誤以為咱們是敗退的捻軍,前幾年大沽口戰事不就誤殺了許多人,還是等等再說,看看再說”

    這時候王長庚高興地一步插進來說︰“好了,這下好了,曾大帥派兵打敗了捻軍,捻軍撤退去了山東,天津安全啦”王長庚說完,看看屋里的人依然沉默,不知道是自己帶來的消息沒有人信,還是大家沒有听到他說的什麼,于是他又說︰“師傅,我剛才從倉門口教堂來,城里來了許多曾大帥的軍隊,咱們現在已經沒事了”

    大家依然沉默不動,王長庚有些納悶。

    秦和清抽出嘴里的煙袋鍋說︰“王長庚啊,你和你師娘說過你不想在我這里干了,是嗎”

    屋里的人一起都用鄙夷的眼神看著王長庚。

    秦和清嚴肅的說︰“按說吶,在哪里干都沒關系,我這里也不是什麼好地方,說是能在我這里學些手藝,但那也得分人,這人吶,一人一個性情,好比是張飛你非得讓他繡花,那他肯定干不來,就像你,人很聰明,但是不勤快,不適合干我們這些苦力活,是吧,你如果堅持走,我不會攔著”

    王長庚滿懷喜悅的來告訴大家好消息,沒想到一進門師傅竟然說出這話,讓他一時間接受不了,他愣在那里,不知道如何回答。

    甦汝河幽幽地說道︰“這孩子,將來是個人才,和清兄,不要耽誤了人家的前程”

    一屋子的掌櫃的都跟著說︰“可不是,咱這草窩里養不起金鳳凰,該干嘛干嘛去”

    王長庚一臉的尷尬,站在那里渾身不適。

    屋里所有人站起身,都十分嚴肅的從王長庚身邊走過,出門回家。

    王長庚只覺得臉上流下來兩行淚水。

    雨雖然停了,道路還是泥濘不堪,張天師一干人站在被毀壞的山門前面心情低落。

    洋兵為了抵御捻軍的進攻竟然拆除山門的磚石壘在街道中間,天後宮的大門被卸下來,扔在一邊,上面的漆皮已經脫落。

    張天師看到這一切心里很悲痛,幾個年紀小的道童站在一邊小聲哭泣。

    澤潤上前說道︰“師兄,不要悲傷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毀了咱們再建,只要是我們大家都平平安安的,比什麼都強”

    張天師悲傷地說到︰“神靈在強盜面前也是無能為力,你澤惠師兄的死就說明了這點”

    澤潤也沉痛的低下頭。

    連日的陰雨,好不容易晴了天,陽光照在工棚里,顯得分外明亮。

    田掌櫃對站在一旁的兒子致遠說︰“你們干什麼以後我不干涉,干就干吧,我就一個要求,干就干好了,你們知道,掙錢是一方面,主要還得知道干活是為了什麼”

    田志遠馬上明白爹所說的話是指的什麼︰“爹,我知道了”

    田掌櫃說道︰“知道,你們幾個小兔崽子能夠知道什麼,記住做人做事眼光放遠些”

    田志遠興奮地說︰“爹,你不反對啦”

    田掌櫃嚴肅的說道︰“反對,我堅決反對,只要不叫我知道就行”

    田志遠忽然明白爹的意思,自己看著田掌櫃的臉說︰“嗯,我們會想到這一點的,您放心”

    昏暗的油燈下,照的屋里影影超超的發。

    王長庚坐在小凳子上面低低的哭泣。

    秦大娘安慰說︰“你這孩子,不怨大娘說你,年輕人有點胸懷不為過,但是你要分得清什麼是好,什麼是壞,那些人對你有用,那些人是在害你,一個人出門在外,是得多交些朋友,以備不時之需,”

    王長庚抬起滿是淚水的臉說︰“大娘,我就是這樣想的”

    秦大娘說︰“可是你不能什麼人都交往,你想想,那些洋人大老遠來咱們國家干什麼來的,是發了善心嗎,不是,他們不就是看著咱們好欺負嗎,又是動槍又是動炮的,下那麼大力氣難道就是為了給咱們帶來福音,你那神父是不是這樣講”

    王長庚擦擦臉上的淚水說︰“大娘,神父和洋人的軍隊不是一回事兒”

    秦大娘關懷的說道︰“你個傻孩子,是親三分向,是灰熱過土,你咋不明白,人家都是外國人,怎麼能向著咱們這些老百姓”

    王長庚委屈的說道︰“大娘,我沒想到,鐵廠街的這些叔叔大爺們對我的看法都不好,我就是從我師父這里走了,恐怕是再也無人搭理我了,我現在回家我爹娘也不能饒了我”

    秦大娘安慰他說︰“這你不用擔心,你還在這里干著,哪也別去,听大娘的話,從今往後咱不和那些洋人來往,過些日子我再和他們說說,哪有將人一竿子捅到底的,你這孩子心眼子還沒壞到不可救藥,放心吧”

    王長庚點點頭說︰“大娘,您可得和他們說說,我不是他們想的那樣”

    秦和清的工棚里工人們正在熱火朝天的干活。

    田鳳鳴看見王長庚甩話說︰“這人要是不要臉了,什麼事都干得出來”

    秦泛棹詫異的問︰“老蔫,你說誰”

    田鳳鳴說︰“沒說你”

    王長庚問︰“你是說我”

    “誰搭茬我就說誰”

    “那你就是說我嘍”

    “你要是覺得我在說你,那就是說你”

    “你說的著我嗎,我礙著你的事啦”

    “你就是礙著我的事啦”

    秦泛棹說︰“一見面你倆就咯嘰,有那功夫多干點活比嘛不強”

    王長庚說︰“你要是逼急了我,我,我就…”

    田鳳鳴說︰“你說,你說呀,你說不出來了吧”

    “我怎麼說不出來,我是不想說”

    “你不就是想說我把鑄造鐵鍋的事告訴了我姨夫了,是吧”

    王長庚狠狠地說︰“這是你自己說的,我可沒說”

    田鳳鳴說︰“這事我姑父知道,明告訴你吧,是我姑父讓我這樣做的”

    秦泛棹說︰“哎,哎哎,你倆說的是什麼,有意思嗎”

    田鳳鳴說︰“泛棹,你不知道,去年臘八那天失盜,這小子全知道”

    王長庚一下子臉色紅了起來,嘴里支支吾吾的說道︰“你,你胡說”

    “你就說,你知道不知道吧”田鳳鳴指著王長庚的鼻子問。

    王長庚說︰“那麼大的事我怎麼會知道”

    田鳳鳴說︰“當時你在神父那里,對不對”

    王長庚一下子來了精神,問︰“哦,這麼說你也在神父那里,看見我了”

    田鳳鳴說︰“胡扯,我在家,泛棹知道”

    王長庚問︰“就是我在神父那里又能怎麼樣,又能說明什麼嗎”

    田鳳鳴說︰“你,你和…”

    王長庚說︰“你說,你說,你說不出來了吧”

    秦泛棹說︰“你倆這是演的什麼戲,我都糊涂啦”

    田鳳鳴說︰“泛棹,他可不是個好人,以後咱們得提放著他點”

    秦泛棹說︰“你這是說的什麼嗎,王長庚不就是愛在神父那里學習點知識,是吧,長庚”

    王長庚說︰“泛棹,你別听鳳鳴的,他也不是好人,你也得提防著他點”

    秦泛棹說︰“好啦好啦,你倆沒事干啦哈,你咬我,我咬你的,以後怎麼在一起干活,都別說了,我心里有數”

    晚上秦泛棹將白天的事情跟秦和清說了。

    秦和清沉吟了一會兒,又對秦泛棹說︰“知道就行啦,別往外面瞎噗嘰去”

    秦泛棹說︰“爹,鳳鳴也是吞吞吐吐的,我覺得有事情他沒全說”

    秦和清說︰“有些事是我不讓他說,你也不用知道”

    秦泛棹說︰“那,王長庚這小子咱還是留不留,不行就讓他走得啦”

    秦和清說︰“我曾經想過,你現在讓他到那里去,他要是從咱這一走,他的名聲就臭啦,除非他不在鐵廠街,就是他家里爹娘也不會不打听,一打听連他的爹娘都抬不起頭,咱不做那事,留下他,看看再說,是癤子就得拱膿,他要是不知悔改,誰也救不了他”

    倉門口教堂的鐘聲悠悠的敲響,不是那麼悅耳,但是時刻的震蕩著人心。

    謝福音給王長庚施行了天主教的洗禮,一切禮儀按部就班,王長庚入了天主教。

    謝福音神父看著對面坐著的王長庚說︰“你以後就是天主的子民,你來到上帝的懷抱,我們會接納你的”

    坐在一旁的王寶和說︰“別怕,有我們吶,他們不要你,我們要”

    王長庚委屈的說道︰“問題不在這里,我是怕我爹他們在家里听到我的這些事情,他們會擔心的,會說我沒出息,我也不能說出我加入了天主教,我對他們什麼都不能說”

    謝福音听完後在自己的胸前畫十字︰“主呀,拯救這些失落的靈魂吧,阿門”

    王寶和也在胸前畫十字,嘴里說︰“阿門”

    王長庚眼含秋水的說道︰“逼急了,我就去投曾大帥,我去曾大帥那里當兵”

    謝福音接過來說︰“既然你有如此志向,我可以為你引薦”

    王長庚興奮地說道︰“如此甚好,我要是能在曾大帥手下干事,那我爹娘的臉上也有光彩”

    王寶和支持說︰“就是,這主意很好,年輕人還是得走正道,投靠曾大帥若是能夠立功受獎,還能夠光宗耀祖,大家跟著沾光。”

    王長庚抬起臉真誠的看著窗戶外面的天說︰“我早有志向,曾立志‘生當作人杰,死亦為鬼雄’”說的情緒激動,臉上一片的紅潤。

    謝福音看著王王長庚的表情說︰“你是一個好青年,在鐵廠街埋沒了你的雄心壯志”

    王長庚扭過臉對謝福音說︰“神父大人,您現在就給我寫信,我明天就去投靠曾大帥”

    謝福音搖搖頭說︰“喏喏,你這樣兩手空空的前去投靠,豈能受到重用,在部隊里打仗幾時能夠熬出戰功,再說,以你的條件,不是能夠上陣打仗的材料,你要麼認頭拼死拼活的熬陣,要麼帶著豐厚的禮物敬獻給曾大帥,一步登天,你自己想清楚”

    王長庚攤開倆只手說︰“神父大人,這就難為我了,到現在我是倆手空空,身無分文,您讓我拿什麼禮物敬獻,更不要說什麼豐厚,從何談起。”

    謝福音走到王長庚的跟前小聲說︰“你可以從你師父的秘籍上想辦法”

    王長庚抬起頭說︰“這事不能干,我師父帶我不薄,我不能做對不起我師父的事,再說,曾大帥能夠看得上那秘籍”

    謝福音眼神堅定的說道︰“你如此迂腐豈能夠撐起大事,細究起來,那秘籍也並非是你師父自己家的東西,何談對不起,你的想法不足可取,曾大帥那里你不必考慮,我會安排妥當”

    王長庚低下頭小聲說︰“可是,這要是傳出去,讓我爹娘知道,我如何見人”

    王寶和這時候插嘴說︰“人都是無利不早起,秦和清雖說是你師父,你覺得他對你如何,你在他眼里不過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小學徒,有你也可,無你也行,況且,他已經提出不要你了,你想想,以後還有你的好嗎”

    王寶和一番話說的王長庚坐不住,騰的站起身,滿臉激動地神情說︰“我該怎麼做”

    三個人的腦袋湊到一起,小聲的商量著對策。

    這一年的夏進晚,七月的驕陽似火,空氣就好像是在滾油鍋里炸過一樣的燙人和黏稠,按舊歷算此時正是三伏天氣,一年中最熱的時刻。路面被曬得似是燒紅的鐵板,行人都加快了腳步,搶著奔著往哪樹蔭底下鑽,擠在陰涼地下的人,同樣是汗流浹背,大都張著嘴喘氣,生怕體內溫度過高蒸熟了自己的舌頭。

    由于產量加大,秦和清在自己居室附近,靠近三叉河口哪里搭起一個鑄造作坊,大概有兩百多平米的面積,周圍用泥坯做的半截子牆,牆上面隔段壘的牆垛架著檁條,四外通風,就像是沒有窗戶的房框子,空氣流動可以把室內的煙塵排出,光線十分充分,又省去了許多照明的費用。檁條上頂棚是秫秸把扎好的椽子,檁條,子是碗口粗的竹篙,因為跨度大,就將幾根竹篙揣著手綁在一起,隔不遠又在地上立起一根支撐,頂著檁條,走進去一看就像是到了竹林里一樣,干活時還得繞著竿子走。

    雖然外面的人熱的都快扒了皮,這里依然是熱火朝天的生產著,化鐵爐的爐膛里往外噴著火苗,田鳳鳴用手遮在眼眶上面,仔細的觀察著爐膛里的變化,秦泛棹和幾個伙計正在塑模,地上放著一個大個的木方框子,秦泛棹將一個鐵鍋的模具放在木框子的沙面上,然後在模具的周圍填沙土,在填沙土的同時,用一個鐵杵在模具的周圍嵌實松軟的部分,嵌到沙土就像是堅硬的固體,然後將模具拿開,用一個樹葉型的小刮鏟在成型的沙面上修補欠缺的部分,修補的同時,在沙面上澆上粘固劑,再用那小刮鏟壓實,使得沙面光滑如鏡,然後將塑好的模具抬到化鐵爐跟前烘干。

    秦泛棹和一個新來的伙計抬沙箱,走到爐前時秦泛棹的的眼楮被汗水淹的睜不開,趕忙叫著︰“師哥,快點,我的眼楮讓汗淹啦,快點給我擦擦”

    田鳳鳴趕緊放下手里的鐵 過來用秦泛棹肩上搭著的毛巾,給秦泛棹擦臉,秦泛棹大喘了一口氣說︰“他娘的,這是什麼天兒呀,快把我熱死啦”

    王長庚也在喊︰“田鳳鳴,你也給我擦擦,我這汗都流到嘴里去啦”

    田鳳鳴又過來給王長庚擦汗,見王長庚的脖子上掛著個銀質的十字架就問︰“你怎麼還有洋人的玩意,你入了洋教,你不怕給你爹娘丟臉”

    王長庚掩飾說︰“別那麼大驚小怪的,帶個這個就入了洋教,你以為洋教那麼好入,我帶著玩的”

    秦泛棹看著田鳳鳴臉上問︰“師哥,你守在爐子前怎麼也不見你出汗”

    田鳳鳴咧著嘴一笑說︰“我出不了汗,就是有汗也被爐子烤干啦”

    秦泛棹向外面張望著說︰“我娘怎麼還不送綠豆湯來”

    正說著,就听外面秦大娘在喊︰“秦泛棹,你出來一下,把這綠豆湯抬進去”

    秦泛棹和王長庚一起出了工棚,就見秦大娘站在太陽地兒下,手里拎著一個大木桶,等著他們過來接。王長庚趕緊跑上前說︰“師娘,您怎麼不進去哪,這太陽底下日頭多毒呀”

    秦大娘搖搖手說︰“我不能進去,你們抬進去吧,盯下晚我來取桶”說完扭身走啦。

    王長庚問秦泛棹說︰“你娘怎麼不進來”

    秦泛棹解釋說︰“咱這鐵匠鋪有個老規矩,女人是不能靠近爐前的,因為女人屬陰,咱這煉鐵爐使得是火,火為剛猛,爆裂,屬于陽性的,所以女人不能接近”

    王長庚不以為然的說︰“打鐵的還有這麼多的故事,咱泊頭鎮上怎麼沒有這個風俗,我也沒听說誰家因為那女人靠近爐前就壞了事的,這是什麼人想出來的餿主意”

    秦泛棹嚴肅的說︰“你別胡說,你什麼也不懂,這是天後宮的張天師說的,以前我們也不知道這些故事,都是他老人家給我們提的醒兒,有一個遠古時期的故事,說的是咱祖師爺們練劍的事情,你知道咱們的祖師爺里有個男的叫做干將的嗎,”

    王長庚點點頭說︰“听老人們講過”

    秦泛棹接著說︰“他的女人就叫做莫邪,他為了練好神劍想盡了無數的辦法,受盡了千般的苦難,總是練不成神劍,最後他二人雙雙跳入化鐵爐中,終于煉出來兩把神劍,後來人們就以他兩人的名字命名,從此有了干將和莫邪這麼兩把神劍。張天師說;這個故事就是表明做一件事情,必須是一元為體,同氣同根,干將鑄劍就是因為莫邪在場所以失敗,只有二人雙雙殉難化為一體才能成功,為了煉鐵和安全女人是不能靠近爐前的”

    王長庚依然如故,臉無變化的說︰“我不知道還有那麼些事,听起來還是有些道理”

    秦泛棹自豪地說︰“那當然,你看,我們現在的買賣不是很紅火嗎,你不信不行,”

    夕陽西下,晚霞似火,一天的悶熱早已過去。

    太陽偏西的時候,秦和清的化鐵爐熄了火,秦泛棹和幾個伙計們從工棚里沖出來,一個個就跟是鐵打泥塑的小鬼似的,滿身滿臉的黑灰,加上汗水的調和,皮膚滑,潤的就像那鑄出來的鐵鍋, 黑 亮。

    田鳳鳴領著大伙象沖鋒一樣,一起跑到三叉河口處,也不tu  y 裳,就跟下餃子一樣“撲通撲通”的全都跳到了河中,水面上立刻漂起一層黝黑的油花,像是將墨汁倒進了白水中一樣。

    蹲在河邊上的還有些婦女,大都在洗衣洗菜,一見這麼多黑鬼跳下河里,立馬都高聲的嚷嚷道︰“缺了八輩德的,老娘這衣服都被你們染啦”

    秦泛棹大聲說︰“傻子拾柴火死認一塊地方呀,你們不會往上游挪挪,我們在下游洗也染不了你們的衣服,你們還得離遠點,一會兒我們脫光了洗,”

    于是眾婦女嘴里都罵罵咧咧的都往上游走,一個女人鄙夷的說︰“你個小兔崽子,脫光了洗有嘛降人的玩意怕人看,老娘什麼沒見過,就你那一嘟嚕,滿打滿算不夠炒上一碟菜的”

    王長庚嬉皮笑臉的說︰“再加上我這個夠了吧,”大家都跟著起哄。

    田鳳鳴一本正經的說︰“嘿,王長庚,規矩點,別沒大沒小的,這些都是嬸子大娘輩兒,有的都能做你的媽了,別張嘴就胡唚,叫人家說你沒教養,不檢點”

    王長庚笑著說︰“你檢點,你這叫娘家姓賈婆家也姓賈,是賈(假)門賈(假)氏,其實你心里比誰都想,你知道嗎,你晚上說睡把心里話都說出來了,你這是白天裝人,晚上做夢娶媳婦”

    田鳳鳴疑惑的說︰“別胡唚,我晚上才不說睡吶,泛棹愛說睡,一邊說一邊還動手動腳的”

    秦泛棹感興趣的問︰“是嗎,我晚上說睡都說什麼?”

    田鳳鳴比劃著說︰“你晚上說睡,除了打就是殺,天天跟在戰場上一樣,我睡在你身邊總挨你打,也不知道你在夢里都是和誰打仗,你自己不知道嗎,”

    秦泛棹神情嚴肅的說︰“我不知道,反正每天晚上睡覺時我就覺得累的慌,好像是總有人追我,我就跑呀跑呀,跑到一個地方,一看是個死胡同,再沒有地方去啦,我就返回身來和追我的那個人拼命,我就覺得總也打不過他,也殺不死他,他就是那樣老是纏著我。”

    河邊上的婦女又在喊著︰“秦泛棹呀,你爹掙那麼多錢,還不叫他給你娶個媳婦”

    田鳳鳴大聲回到說︰“人家泛棹早就說好了人家,就是那個••••”

    秦泛棹趕忙攔住田鳳鳴說︰“別瞎說,沒影子的事,不算數的”

    那婦女還在問︰“是誰家的閨女,我們怎麼不知道?”

    秦泛棹伸手示意田鳳鳴別說,田鳳鳴躲避著秦泛棹的手說︰“你們沒見過,我師娘說,再過些日子就給他們辦喜事”

    秦泛棹說︰“就你嘴快,就你嘴快”追著田鳳鳴用河水潑他,大家伙熱鬧成了一團。

    這時候河的上游不遠處,不知是哪家的姑娘悠悠的唱起了小調︰

    “春和日暖嗅青梅

    姐妹相約逛廟會

    紅相間,綠相配

    你歡我笑百花醉”

    所有人都停下手里的活向著哪個方向看,河邊的蘆葦遮擋,只能看見那姑娘的花衣裳。

    不遠處的河邊上,一個俊俏的大姑娘,用手里的瓢在往水筲里打水,她俯身在水面上舀水,抬起身倒在水筲里,櫻唇微微的張開,露出一排銀牙,從哪里發出來銀鈴般的聲音︰

    “壯小伙家是誰

    妹俏應把你來催

    你情願,我不悔

    只怕旁家去說媒”

    聲調細膩,顫顫巍巍撥雲撩日,聲音里帶著大姑娘那種特有的羞澀和憧憬。

    秦泛棹听見愣在那里。

    田鳳鳴推著秦泛棹說︰“你就作孽吧”

    婦女中一人問︰“這是誰家的姑娘,嗓音這麼好唱的我這心里,心里酥酥的”

    另一個婦女說︰“你酥嘛,你看那幫小伙子,直愣愣的都像是個傻瓜雞”

    婦女們一起都大聲的哄笑起來。

    一天下來,秦和清正在自己的鋪面里算賬,天氣熱,他一邊算賬,一邊擦汗,王長庚這時候走到他的身後,給他扇扇子。

    秦和清回過頭看看是王長庚說︰“你沒跟他們在一塊玩去”

    王長庚說︰“師傅,我看您著一天到晚里里外外的跑扯您也不累”

    秦和清說︰“長庚呀,你是不知道,這人嘛要是沒有了奔頭就像是抽走了筋骨,有了奔頭,心里頭高興,就是多累也不覺得,以後你們能夠自己操持自己的生意就知道了”

    王長庚說︰“我怕是沒有那一天的日子”

    秦和清說︰“這孩子,先別說這泄氣的話,誰把誰也瞧扁了,能趟過大江大海的人,沒準就叫三塊磚頭絆個跟頭,長江後浪推前浪,一輩要比一輩強,你看看眼下的形勢,新鮮事每天都有,每天都花樣翻新,你要是懈怠跟不上,一準落在後面”

    王長庚說︰“師傅,我佩服您一身的本事,沒有什麼難題能夠難道您的,我就不行”

    秦和清放下手里的筆說︰“你這點沒說對,那難不到人的,不叫難題,頂多算是過程中的小溝小坎,只要是不隔行,只要你認真地鑽技,沒什麼大離格的,就像是在河里撐船,出點灣子,出點岔子,只要是你掌握住方向,那絕對不會跑偏”

    王長庚說︰“您這一說,我更不敢和您比了,您說的這些我以前都沒听過”

    秦和清說︰“這個不是我自己琢磨的,這是幾輩子人的經驗,憑的是一份真誠和正直的心,有了這份心你才堅定,你才不怕任何的難題,才有成功的希望,你說是吧”

    王長庚說︰“等我學會了您的這身本事,我也就老了”

    秦和清說︰“長庚呀,我看吶,你吶人聰明,心眼子活泛,本質上還是咱老百姓的根基,你只要肯下苦力氣,你學任何事情都要比他們快,不像泛棹和鳳鳴他倆,一個淘,一個悶,將來有重擔壓在他們的身上,一定會壓塌了肩膀”

    王長庚說︰“師傅,您既然這麼看重我,您就教教我唄”

    秦和清假裝不明白說︰“那你,你讓我教你什麼”

    王長庚指指桌子上的賬本說︰“我跟您學學記賬”

    秦和清說︰“哦,我想起來了,前些日子你師娘倒是和我提過這事,你看,我一時疏忽,沒有找過你,今天正好,我和你說呀,不是不讓你記賬,是”

    秦和清尋找著解釋的理由,他看見櫃面上的貨物一下子有了話題︰“是這樣,你還不太熟悉咱們鋪面上的貨物,這些貨品的尺寸,性能,還得給客人訂貨,發貨,檢查質量,你得塌下心來學,再有個一年半載的,你也歷練的差不多了,我再考慮你說的這事,我記著,我一定記著”

    王長庚說︰“師傅,您這麼一說,我還是不行唄”

    秦和清說︰“我說的都是實話,我不能騙你,騙你等于是害你”

    王長庚失望的說道︰“你說那樣,就算啦”

    秦和清說︰“長庚呀,別灰心,以後咱們鋪面發達了,有你施展的時候”

    王長庚說︰“好吧,我听師傅您的”說完走了。

    秦和清望著王長庚的背影說︰“唉,這樣說,也不知道是對呀,還是不對,這孩子心里頭有事,叫人感覺不踏實”

    夕陽西沉,晚霞映照,天邊被染成玫瑰紅色。

    秦和清正在鋪面上接待客人。

    一間臨街的房子,是由土坯搭成的,頂棚上露著秫秸把,有的秫秸把上的葉子還在那里懸吊著,屋里是簡陋的很,用一塊大木板充作櫃台,地上凌亂的擺放著各種鐵鍋和農具,靠在窗戶下是一張陳舊的八仙桌子,兩把椅子,一把還斷了椅腿,用幾塊泥坯墊著,秦和清就坐在那把椅子上,手里捏著經常叼在嘴里的旱煙袋,陰著個臉,一聲不吭。

    秦大娘在當屋地下擇菜,一大堆的半大白菜,堆在那像個小山,秦大娘將那菜心摳出來,將那外邊的菜幫穿在一挑長繩上,準備晾成干菜留作冬菜吃,

    秦大娘一面擇菜一面偷偷的看看椅子上老伴的臉。

    秦和清從嘴里拔出來煙袋鍋說︰“泛棹他娘,你去看看他們幾個收工了嗎”

    秦大娘答應著︰“哎”站起身,用圍裙擦擦手上的泥,想對另一把椅子上坐著的人打個招呼,剛要欠身。

    秦和清一瞪眼說︰“去去,趕緊走人,告訴孩子們等一會再吃飯,就說我這里有事”

    秦大娘答應著趕緊的扭身出了屋。這時候遠處已經傳過來泛舟和田鳳鳴他們嘻嘻哈哈的說笑聲音。秦和清說完又低頭接著抽他那嗆人的煙袋。

    坐在另一張椅子上的是個黃頭發藍眼珠的外國人,那人身上穿著一件藏藍色的長袍,領口處有一圈白色的領巾,脖子上掛著一個銀質的十字架,

    秦和清看過那上面似乎還有個小人,知道是張天師所說的那個耶穌,不過看上去怪受罪的,和那滿臉紅光的釋迦摩尼相比是慘了點。

    藍眼珠的外國人見秦和清低下頭去不說話,又催促說︰“秦老板,你表個態,我拿來的這個鑄件你是接,還是不接,我以主的名義向你保證,你要是做成了這個鑄件,後面還有許多的定單,你會因此而發一筆小財,也算是你為主做了一件事情,主會保佑你和你的家人的”

    這時候秦大娘在外面已經攔著要往屋里去的秦泛棹他們,秦泛棹听說家里來了外國人,和伙計們都扒著窗戶往里看,有的伙計一看自己認識就說︰“這不就是東門里倉門口教堂的謝神父嗎”

    秦泛棹說︰“那神父不是姓衛嗎,怎麼又改了姓謝的啦,那姓衛的吶,不干啦”

    那伙計說︰“姓衛的死啦”

    秦泛棹問︰“你怎麼知道的,”

    那伙計說︰“教徒們都這麼說”

    屋里的秦和清抬起頭來說︰“洋大人,不是我不給您的面子,我是實在是沒有時間來干您這個活,您還是找別的家做吧,對不起啦您啦。鐵廠街上有那麼些賣買家,您再找找,不可能沒有願意做的,”

    謝神父搖搖頭說︰“這不是什麼復雜的東西,這只是印刷機上的一個部件,在我國那里是很普通的,我讓你來做,那是對你的信任,別的人都搶著做,但是我不相信他們,他們沒有誠意,”

    秦和清說︰“您不要再說了,今天就這樣,實在對不起,以後有機會我再孝敬您,怎麼樣,洋大人,現在已經是該用齋飯的時候啦,您是不是在我這里吃啦再走”秦和清明顯的下了逐客令。

    謝神父知道沒有再商量的可能,逐遺憾的站起身來說︰“哦,你很不明智,你還缺乏主的引導,你把問題想的太復雜啦,你失去了機會,一個你應該表現的機會,一個對于我們雙方都有利的機會。主是不會原諒你的”

    秦和清說︰“洋大人這句話說的有些強迫,您說的這個主不會是您吧,您的主也听您的,您看我們中國的道教的主,就不會參與這些民間的瑣事,更不會因為沒給他干活而不高興”

    謝神父滿臉通紅,搖著手指說︰“呶呶呶,你又誤解了我的意思,這只是一個比喻,信奉應該是虔誠的,總有一天你會來到主的懷抱,阿門。”說完,謝神父歪歪頭,聳聳肩,無可奈何的走出了房門。

    王長庚看著謝福音垂頭喪氣的背影問秦泛棹說︰“怎麼有活還不接呢,管他是洋(羊)人狗人的,給誰干不是干,有錢賺不就行嘛,送sh ng m n的財神爺還能放跑他,真不知道師傅是咋想的”

    秦泛棹剛要說話,就听見秦和清在屋里面說︰“你們都別在外面吵吵,該吃飯吃飯,不是該你們知道的就別亂打听,打听心里是塊病”王長庚嚇得伸出來舌頭做著怪樣。

    秦泛棹也學著謝神父的樣子,歪歪頭,聳聳肩,兩手攤開說︰“呶呶,我沒轍,阿門”

    第二十四集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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