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集
通州城西的八里橋,距離北京僅僅二十余里。駐守八里橋大學士瑞麟統領清兵三萬余人,準備與敵決戰。
據北的一個高坡上面,旌旗獵獵,戰馬嘶鳴,大學士瑞麟面色深沉的看著土坡下面遠處的一排茂密的白楊樹下,順著白楊樹是一溜壕溝,借著陽光的反射,瑞麟看見在哪每一顆白楊樹的旁邊都有一桿伸出來的洋槍正在對著坡上面的清兵。
瑞麟兩旁站立著親兵護衛,同樣是頂盔帶甲,威風十足。
總兵鄂爾泰焦急的沖著瑞麟高叫道︰“大人,您就下令吧,屬下早已等得不耐煩了,你一聲令下,我率親兵馬隊一個沖鋒就踏他個血流成河”
瑞麟坐下的棗紅色的汗血寶馬,不安分的驛動著,鼻子打著噴嚏,腳下的土地上早已被鐵蹄刨出一個深坑,細細的黃土如煙塵一般隨微風飄散。
瑞麟抽出自己的腰刀,指向前方喊道︰“將士們听令,以方隊陣型沖擊,中間不準停息,快速沖向前方溝壑,將洋人的陣型打亂,將士們,給我沖!沖!”
軍令如山倒,就見高坡處的早已焦急等待的眾將士們,齊聲高叫著向著前方沖去,一時間馬蹄嘈亂,人聲鼎沸,馬蹄聲,叫喊聲,與升騰起的煙塵密集地交織在一起,在這方圓不到兩公里的地方爆發了出來。
壕溝那邊此時很安靜,並沒有為眼前的景象所嚇住,對面排山倒海沖過來的馬隊,在洋兵的眼里就如同無物,一個洋人的指揮官手里舉著一柄彎刀高聲的沖著趴在壕溝里的洋兵們交代什麼。
這些洋兵是英法聯軍的前隊,肩膺著一路的勝利,就憑這只有三千余人的前鋒就敢進攻八里橋,以一抵十,毫無懼色。
看著清兵的馬隊距離壕溝一百多米時候,洋兵的指揮官一聲令下,洋兵們一起開火。
槍炮聲震耳欲聾,一下子就將剛才嘈雜的清兵馬隊吶喊聲壓了下去。
瑞麟站在高坡處,見遠遠壕溝處忽然升騰起一片火光,火光里夾雜著大量的煙塵,隨之而來的是震耳欲聾的聲音。
瑞麟看見自己家的馬隊,一排排的倒下,緊跟在後面的馬隊一時收不住陣腳,繼續的往前沖,前面剛剛倒下的清兵,還沒有爬起來,又被後面沖上來的馬隊踩踏在地上。
聯軍趴在戰壕里以密集火力射擊清軍馬隊,槍彈爆裂聲和升騰的焰火遮天蔽日。
清軍將士驚慌失措,不戰自亂,爭相逃命,自行踩踏造成傷亡慘重。
八里橋守備一時告急。
大學士瑞麟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的馬隊竟然如此的不堪一擊,只好退守到八里橋北側,憑河據守,同時緊急派人請求增援。
增援來的增額林沁率領著清兵和洋兵對峙著。
清兵在橋的北邊列成儀仗隊列,側後方的步兵方隊旌旗招展,士兵個個身形彪悍,手里的大刀片磨得 光瓦亮,在陽光的照耀下一閃一閃的煞是耀眼。
排在前列的騎兵方隊頂盔帶甲,盔纓絡在戰馬的騷動下,隨風抖動,一些戰馬焦躁的磕著前蹄,地面上麻麻雜雜滿是土坑,一陣戰馬的嘶鳴聲傳來。騎兵緊著拉緊手中的韁繩,眼楮像冒了火一樣緊緊地盯著前方。
後方的中軍大帳里增格林沁身穿正黃旗都統的戰袍,坐在帳帥的椅子上,正在觀看者桌子上面的一幅地圖。
副都統鄂爾泰憤憤的說道︰“沒想到洋毛子來的這樣快,我那後園子剛剛竣工,想著安排明個慶典吶,都他媽叫洋毛子攪了。”
一個總兵揚著胳膊吼叫著︰“大沽口的守衛干什麼吃的,這麼輕易的放洋毛子進來,他媽的史大胡子,我要再見著他,我非扒了他的皮”。
這時增格林沁抬起頭看看那個總兵。
又一個總兵在一旁懊喪的說道︰“隆大人,別再提史大人了,史榮椿大人已經在大沽口殉國了”
瑞麟懊喪的說道︰“洋人的槍炮實在的厲害,咱們的馬隊還沒靠前,遠遠的就叫人家打中了”
鄂爾泰打斷瑞林的話︰“你這是長洋人的威風,滅自己的志氣,我就不信”
瑞麟氣不忿兒的叫喊道︰“別他媽站著說話不腰疼,你那兩下子我還不知道嗎”
鄂爾泰一時語塞︰“你”
瑞麟一梗脖子說︰“我,我怎麼,”
增格林沁說道︰“別吵吵了,都給我听好,這一仗關乎著朝廷的命運,從這里到紫禁城只有一天的路程,皇上的安危都系在咱們的身上了,你我都各自用命,拼死也要將洋毛子堵在八里橋,不能讓他們前進一步,都給我精神起來!”
增格林沁眼珠子冒光的盯著眼前的幾位將士,他知道,站在自己眼前的大都是皇親國戚,再怎麼不濟,也和朝中的重臣沾親帶故,沒有一個是真心報國的,還沒上陣就先虛張聲勢,真要是陣前較量,沒準他媽的跑得比兔子還快。
增格林沁知道自己肩上的擔子有多重,他十分信奉的一句格言就是︰“君子不立危牆”,早在正月里皇上在天壇祭天時,他就曾上奏加強大沽口的布防,就哪幾門破炮,多少年沒有操練,打的響打不響都是個懸念,更何況那些將士和兵丁,哎。
就在他話音還沒落下,正月剛過,前方就傳來要塞失守的消息,他預感到事情的不妙,他馬上上奏︰恐有不保,易早作打算,懇請皇上木蘭秋暹(xian)。
什麼事都是這樣,事不臨急,沒人附和,自己反倒叫人說成是“怕死,胡鬧”輕言亂政。要不是皇上信自己。沒準就給下了獄。
增格林沁腦子里浮現出大臣們鄙夷的神情,皇上看著自己的眼神,自己孤立的站在一邊。
增格林沁一時間走了神兒。
鄂爾泰和幾位總兵都挺直了腰板答應︰“喳,誓死效忠皇上,誓死保衛皇城,絕不讓洋毛子前進一步”
增格林沁猛地驚醒過來,臉色紅紅的說道︰“布陣”
幾位總兵看見增帥的臉色,還以為是大帥的豪情煥發了吶。
對峙的清兵馬隊一名指揮官揚起戰刀大聲吼道︰“不怕死的跟我來,”一隊清兵跟著大聲的吼叫著往前沖。
橋東頭洋人的槍手們都躲在戰壕里向外猛烈地射擊著,眼看著馬隊的前鋒快要沖到洋人的戰壕邊上,這時洋人的一門大炮忽然的響了起來,大炮呼嘯的聲音,夾雜著滾滾的濃煙,嚇得清兵的戰馬紛紛地豎起前蹄嘶叫著,清兵都從戰馬上面掉落下來,受驚的戰馬四下里狂奔而去。
清兵的指揮官大聲叫著︰“快搶隊,給我頂上”
一隊清兵舉著槍趕忙上前,瞄準射擊。
清兵手里使用的都是落後的土槍土炮,打完一槍,還得往槍管里裝hu y o裝鐵砂,然後用一根帶頭的鐵 將hu y o搗實,又從一個竹筒里拿出來一根引信塞在槍眼里,再掏出來火絨點引信,等引信燃著槍管里的hu y o還得有一會兒時間,就在這幾秒鐘等待的時間里,清兵被洋兵霰彈槍打的只有招架之功木有還手之力。
兩個清兵抬著一門“抬槍”跑上前,前面的清兵雙膝跪在地上,用肩膀扛起抬槍的槍管,另一個清兵掏出來火絨和火鐮敲打著往抬槍的火繩上湊,遠處一聲槍響,抗抬槍的清兵應聲倒地,抬槍壓在清兵的身上,另一個傻傻地呆在那里,又 一聲槍響,清兵倒在地上。
一個清兵正在往槍里面灌hu y o,灌完了hu y o,又從背上抽出來一根長長鐵 ,鐵 子一頭是個平頭,清兵將哪個平頭伸到槍管里搗實hu y o,然後再往里面放槍沙,火槍的後面有一個小眼,清兵從竹筒里拿出一根火繩往小眼里面塞,又掏出來一個管狀物,把開蓋帽里面是火絨,清兵將火絨對準火繩點燃,火繩慢慢的燃燒。
就這時,站在他的左右的清兵,都在給搶灌hu y o時一個一個的被洋兵射殺。
這清兵端起來朝著洋兵射擊,但是半天沒有響聲,清兵縮回搶來一看,槍上面的火繩已經被風吹滅,就在他要重新點燃火繩是,一聲槍響,清兵應聲倒地。
洋兵嚎叫著發起沖鋒,
剩余的清兵見狀扭頭就跑。
清兵們自相踐踏。
洋兵舉槍射擊。
清兵紛紛倒地。
馬蹄越過地上的尸體,向遠處跑去。
增格林沁焦急的等待前方的戰報,這時一個士兵騎著快馬跑近中軍大帳,撲通跪在地上說︰“大學士瑞麟的三萬人馬頂不住洋人的三千火槍手,全部敗下陣來,”
增格林沁氣急敗壞的吼道︰“廢物,一群廢物,中軍听令”
留守在中軍大帳的個個都統齊聲應道︰“屬下在”
增格林沁說︰“全部隨本帥出征,本帥倒要看看洋毛子有多厲害”,說完向外面就走。
眾都統跟隨其後,剛剛走出大帳,就見兩個士兵攙扶著大學士瑞麟,後面跟著鄂爾泰,狼狽不堪的跑了過來,見著曾王,雙雙撲通跪在地上。
瑞麟也顧不得禮節,將帽子一摘放在了地上,伸出袍袖只顧搽拭臉上流下的汗水。
增格林沁心急的問︰“快說,戰況如何?”
瑞麟氣喘吁吁的說道︰“頂不住,實在是頂不住,我們的槍和洋人的槍沒法比,洋人的快搶如雨點一樣向我們射擊,我們連還手的機會沒有,站在那里只有挨打,大帥,您快想些辦法挽回敗局”
增格林沁問︰“騎兵馬隊吶”
鄂爾泰說︰“騎兵馬隊更是糟糕,戰馬見著火槍冒起的煙霧,個個驚得前蹄直立,騎兵都被甩了下來”
眾都統都︰“啊”的驚呆在那里。
增格林沁心里咯 一下,自己腦子里的僅有的幾種戰法,都被凶惡的敵人破壞的體無完膚,他不知道在用何種戰法來應付眼前的戰事。
鄂爾泰說︰“曾王,洋毛子的槍厲害,咱們不可以硬拼呀,照這仗打下去,軍心會動搖的,還是早作打算”
增格林沁沉思片刻說︰“收隊,所有人馬撤到神木廠,總兵鄂爾泰”
鄂爾泰應道︰“屬下在”
增格林沁說︰“有你統帥所有人馬在神木廠組織抵抗,一定要守住,待我去請示皇上,在做定奪。”
鄂爾泰答應道︰“是,屬下听令”
增格林沁騎著一匹快馬在護衛的簇擁下快速的向著京城的方向跑去。
神木廠外,清兵都躲在大樹的後面,驚恐的看著遠處滾滾的狼煙。
大路上有幾個洋毛子端著槍慢慢的走過來,直直的向前望,有一個洋兵舉起槍向著樹林的方向無目標射擊。
清兵隊伍里一個歲數小的嚇得“媽媽呀”扔下手里的火銃,扭頭鑽進了路邊的莊稼地里。
鄂爾泰看見罵道︰“奶奶的,真他媽的膽小鬼,還沒上陣就先逃跑”
正說著一聲槍響,鄂爾泰的帽子被洋兵的槍彈打落在地,鄂爾泰嚇得趕快的低下頭,看看身邊的清兵都驚慌失措的樣子,知道此戰全無勝算,于是嘴里喊了幾聲︰“拼死也得給我頂住”自己卻悄悄地躲在了後面。
鄂爾泰看看自己安全了,伸手扯過自己的坐騎,飛身上馬,一溜煙的逃走了。
樹林里的清兵看到自己的主帥跑了,所有的人都失去了抵抗的意志,扔下槍,抱著腦袋撒丫子就跑,只恨爹娘沒有給自己多生兩條腿。
神木廠失守,洋兵們大搖大擺的走在路上。
紫禁城勤政殿外眾大臣焦急的來回踱著腳步,一個武官模樣的人急沖沖的向著這里跑來,
奸猾的戶部尚書肅順趕忙迎上前兩步問道︰“戰績如何?”
遍體鱗傷的武官只是搖搖手說不出一句話,額頭上的傷口還在流著血,眼楮被鮮血迷住,胸前的護心鏡已經破碎不成樣子,嘴里只是發出“我,們”的話語,隨後“撲通”一聲倒在了地上。
鬼子六奕昕快步走上前去面色嚴峻的說︰“成何體統,快快報來”。
武官伸出滿是鮮血的手,努力地說︰“敗了,洋人佔領了神木廠”
眾大臣一起驚得“啊”的岔了聲。
奕昕揮揮手,兩個侍衛上前將地上的武官架了出去。
肅順搓著兩只手說︰“得趕快上奏皇上易早作打算”
惠親王綿愉、怡親王載垣、鄭親王端華、肅順以及軍機大臣穆蔭、匡源、焦佑瀛、杜翰都面面而視全都看著鬼子六奕昕 ,
奕昕抬頭看大家都盯著自己看︰“都看我干什麼,一切事情都有皇上定奪,是守,是避,全憑皇上做主,走,立馬走”用手指著殿外說。
身體富態的鄭親王端華說︰“我們是不是先回府打點一下”
素與他不和的惠親王綿愉說︰“怎麼,鄭親王想棄皇上自避”
“哪里,哪里,我是想調集府上親兵拱衛皇城”端華辯解道。
綿愉一甩袍袖,鼻子里“哼”扭身向外走去。
眾人跟了出去。
軍機大臣穆蔭和匡源走在後面。
穆蔭悄悄說︰“曾王主張皇上北狩,皇上要是走了,京城這里怎麼辦,六王爺這回要出頭了”
匡源手指豎起放在嘴上小聲說︰“噓,管住自己的嘴,見了皇上千萬不要多說話,”
穆蔭不明白問︰“年兄怎有如此說”
匡源站住,看看前面的人走的很遠了,這才說︰“如此一走了之簡單,由誰來主持京城的善後可是個大難題。其實你我都知道,恭親王是最為合適的。但是,恭親王與皇帝是親兄弟,皇上忌憚他這位六弟的才干,”
穆蔭站住看著匡源說︰“年兄所說之事,在下略有耳聞”
匡源認真的說道︰“年兄可否還記得,當年先皇選皇儲時曾有人主張過恭親王,皇上能夠不介懷嗎,他們二人的關系實在是太過微妙了,如不慎直言,恐為日後禍端,在這節骨眼上誰敢亂說”
穆蔭緊張的點點頭,額頭上竟然有了汗水。
位于京城的西北郊的圓明園里,朝廷里的大員們都匯集到了這里。
早在大沽炮台失守之後,朝廷內外,歧見紛紜,主戰和逃避各持兩端,弄得正在圓明園享樂的咸豐皇帝莫衷一是,面對率師親征和巡幸木蘭,一時沒了主意,就交給眾大臣廷議。
大學士賈禎上奏︰“臣以為,聖上既不宜率師親征,也不應巡幸木蘭,親征,無險可守,皇帝會陷入危境;北狩,人心渙散,京師會更加危怠。應留守京師,加強京城防御,鼓舞士氣,以堅眾志。至于僧王所奏北狩之說,尤多畦礙,”
咸豐帝虛張聲勢的說道︰“朕要率兵坐鎮北京,速發急報,調集湘軍入京,拱衛皇城!”
肅順跪在地上說︰“八里橋已失守,英、法聯軍進軍神木廠,僧王和勝保將軍雙雙戰敗,湘軍遠在甦浙,正與教匪激戰,即使調兵拱護,也是一時不及,洋兵神速,恐京城不保,聖上亦早做打算。”
咸豐皇帝听到失利的消息後,傻傻地站在圓明園的離宮里,兩眼呆滯的望著天空。雖然已是入秋的天氣,可咸豐皇帝的龍袍卻全都汗濕了,恐怕還尿了褲子。
躲在屏風後面的懿貴妃悄悄招手叫過來太監安德海說︰“如此僵持不下,宜早做準備”。
安德海躬身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