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分道揚鑣
自從知道玄老乃是女兒之身，我再也不能像以往一樣和她暢談無忌了。畢竟人家是個女孩子，與很多事情都是不方便和她說的。
于是，我每日上學歸來，便只在自己的房間呆著，或寫些什麼，或翻翻書本，上上網之類，全不去和她們閑談家常。
小姨似乎也是個好靜之人，她經常到書房取書獨自翻看，也不多說什麼。我去取書時，遇到她多次，她也只是微微一笑，輕輕點點頭。
如此過了幾日，忽覺好生難受，似乎太過孤單了，又似乎對這里的環境、氣氛之類產生了“厭惡”情緒，總覺有些坐立不安。
玄老大概也在刻意的避開我，她一連多日，下課之後均與張素素到外面閑逛，不到吃飯之時絕不回來；張靈靈因為又去參加學校組織的hu d ng，已離家多日，大概一時半刻的還回不來；林叔每日里只顧著照顧小姨，他對其他的人或事均沒有半點兒興趣。
家里的氣氛太讓我不安了，似乎會有什麼大事發生一樣。于是我仔細地想了想，準備今天晚餐的時候提議，大家一起出去走走，散散心，也聊聊天，打破眼下這種令人窒息的氣氛。
世間之事，往往事與願違。還沒到吃晚餐的時間，夏老師突然打來di n hu ，讓我立馬去她那兒一趟。di n hu 中，夏老師分明在哭泣，只是她有些好強，硬是不肯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心下一急，只匆匆和小姨說了一聲，便出門直奔夏老師的住所。
進入夏老師的住所的一剎那，我已察覺到了不對，朱杰和朱小妹二人，分明呆坐在客廳之中，二人臉上完全是傷心和難過的表情。
見到我，朱杰忙站起來︰“金倉，快，勸勸我姐……”
“夏老師怎麼了啊？”我心下吃驚，臉上也變色︰“出了什麼事？”
朱杰一陣猶豫，似乎有難言之隱。我急了，大聲道︰“說啊！”
朱杰偏過頭去，口中說道︰“我姐和她男朋友分手了……”
我一怔，忍不住退了一步，失笑道︰“這……這種事情我也沒有辦法啊，我……我還認為她——夏老師出了什麼事兒呢。”
“你快去勸勸我姐吧，她連死的心都有了，若不是怕你——放心不下你，她……她也不會給打di n hu 。”朱小妹一改平日里調皮任性的樣兒，無限憂慮地道︰“眼下只有你一人可以勸她……”
我暗暗著急，忙上前幾步，急急問朱小妹︰“夏老師現在在哪里？”
“她在房間，我們怎叫她都不開門，我叔叔還在那邊勸她。”
不等朱小妹說完，我先自沖向了夏老師的房間。朱教授站在夏老師房間的門口，見到我之際，忙大聲道︰“金倉，你可來了，快叫夏……叫她開門。”
我點點頭，算是已經和朱教授打過招呼了︰“夏老師，我是金倉啊，你開開門吧，我想和你好好談談……”
夏老師並沒有出聲，我等了一會兒，心下忽動，偏頭對朱教授道︰“快去報警，我們得沖進去……”
不等我說完，夏老師的房門忽地便開了，夏老師滿臉淚水，站立的身軀似乎搖搖欲墜。我忙進屋，伸手扶住了她︰“你沒事兒吧？”回頭毫不客氣地對跟來的朱杰和朱小妹道︰“去拿些果汁來。”
朱杰忙跑開了，夏老師在這時卻又哭了起來，她撲進我的懷里，失聲痛哭，顯是傷心已極。
我不敢推開她，只好站在當地，任由她哭下去。我的口才本已笨極，此刻更是不知道如何開口相勸，怔怔地呆在當地，傻子一般。
朱教授卻道︰“佷女兒，別哭了，他那種無情無義之人，早些和他分手，不是更好嗎？長痛不如短痛，忘了他就是……”
夏老師不理會朱教授，只一個勁兒地哭泣，似乎要把一切傷心和難過都用淚水沖洗干淨。
我一時想不出好的注意勸慰她，正巧看到朱杰端著一杯可樂過來，便伸手接了，小聲對夏老師道︰“姐，別傷心了，朱老師說得對，為了一個無情無義的人傷心不值得。來，喝點果汁潤潤嗓子吧。”
夏老師止住哭聲，小聲道︰“你讓他們都出去吧……”
我回頭沖朱教授略略一點頭，朱教授略略一遲疑，轉身出門，還順手拉走了朱杰和朱小妹二人。
我便對夏老師道︰“坐下休息一會兒吧。”頓一下︰“等一下我陪你出去走走，你想去哪兒？我們到公園去轉轉好嗎？”
“我哪兒都不想去。”夏老師仍是哭腔︰“他……都怪你，都是你不好……”
我一怔︰“我不好？為什麼這樣說？”
夏老師轉過身去，口中低聲道︰“我男朋……他見到了你，又听你叫我‘姐’，便疑心你和我……我一生氣，和他大吵了一架，結果……”
我又驚又奇，好半晌才道︰“這……這從何說起啊？”
夏老師低下頭去，口中小聲說道︰“姐姐沒有怪你的意思……我……我和他在一起都快三年了，我們……我們一直都很好的……”
“姐，你別太傷心了。”我從局外人一下子被扯進了這件事情內部，頓覺頗不好辦，連說話也頗多顧忌，只好默默地陪著夏老師，再不多說什麼。
夏老師沉默了一陣，忽抬起頭來看了我一眼，拿起紙巾擦淨臉上淚水，勉強笑道︰“姐姐沒嚇著你吧？我就顧著傷心，一時忘了你還在這兒……”
我也勉強笑笑︰“沒關系的。你……好些了嗎？要不，我們出去走走？”
“不了，”夏老師搖搖頭︰“時間不早了，你先回去吧……我沒事兒的，你放心好了。我們明天早上見，記得不要遲到哦。”
我正待點頭，忽听朱小妹的聲音從門外傳來︰“金倉哥，姐姐，該吃飯了。”
我轉身拉開房門，笑道︰“好啊，我們馬上就過去，你先去準備吧。”
朱小妹探頭看了夏老師一眼，高興地一點頭︰“我馬上去準備，兩分鐘之後開飯，你們快些過來哦。”
我又點點頭，回頭對夏老師道︰“夏老師，該吃飯了，我們走吧……”
“不……”夏老師搖搖頭，口中輕輕突出這麼一個“不”字。
我頓覺為難，腦海中靈光一閃，忙自黯然接道︰“你不讓我在這兒吃晚飯，我不吃就是……我走了。”
不等我準過身去，夏老師已伸手拉住了我︰“金倉，你……”頓一下，呆了呆︰“我上當了……我們去吃飯，一起去。”
我心下大喜，面上也有得以神色︰“一言為定！”
夏老師忍不住笑了︰“你啊……”頓一下︰“今晚你別回去了，就住這里，反正客房空著呢，你要留下來還可以陪我說說話。”
我點點頭︰“好啊。”我轉身走向餐廳之際，也拉了夏老師出來︰“快過去吧，不然的話，小妹又該過來叫了。”
夏老師點點頭，邊走邊道︰“你還蠻會勸人的嘛，像你中的某一個人物一樣。”頓一下︰“他可是個老古板……”
我笑笑︰“姐……還可以這樣叫你？”我本想說“姐你還沒忘記他……”但略略一想，便自改口，畢竟我那一聲“姐”，可給夏老師帶來了很多的麻煩。
夏老師似乎一驚，隨口道︰“你不肯認我這個姐姐了嗎？”
見她驚訝的樣子，我不禁也是一驚︰“不不……我是怕再引起你男朋友的誤會，到時候你們就再難和好如初……”
“我不會再和他和好了。”夏老師不等我說完，先自打斷我的話︰“他那麼的小氣，心胸狹窄，鼠目寸光……我已經忘記了他了。”
我忍不住笑了︰“你先別把話說絕了，也許沒過一會兒，他一sh ng m n道歉，你就會心軟的……”
我一言未畢，忽听朱杰的聲音傳來︰“出去，你給我出去，這兒不歡迎你……”
我和夏老師聞聲而動，雙雙搶到客廳看時，只見夏老師的男朋友抱著一大束玫瑰花站在門口，朱杰正擋住他，不許他進門。
“朱杰……”夏老師見狀，破口道︰“你在干什麼？”
朱杰聞聲回頭，氣憤異常︰“他把你氣成這樣，你還想見他嗎？我趕他出去，免得他又來欺負你。”
我忙上前拉開朱杰︰“我們去看看飯好了沒有。”
朱杰大為不解︰“金倉，你為什麼還幫著外人欺負咱姐？你……”
我笑笑︰“飯快好了，我們去準備一下，一會兒就好……”不等他再說什麼，我用力一拉他，把他拉進餐廳……
朱杰依舊不太明白我的意思，極不情願地走到餐廳，口中兀自喃喃地道︰“還敢來這兒，小心我報警抓你，敢欺負我姐姐，哼……”
我拍拍他的肩頭，不及開口，朱教授已“呵呵”笑道︰“你們畢竟還小，不懂事兒。如果他們這麼容易就分手了，你們姐會如此傷心嗎？啊……”
朱杰一怔，隨即笑了︰“我也只是想試試我姐……還有姐夫……”
我們便一起笑了起來，只有朱小妹眨巴著雙眼，一臉的莫名其妙。
吃飯之時，又多了兩個人，是兩位同學，專程來請教朱教授的，于是一桌八人，歡歡喜喜，也高高興興地吃起飯來……
“金倉，你真的要去參軍？”玄老坐在我旁邊，冷冰冰地問我︰“你是近視眼兒，去了也考不上的，不如我們回去吧。”
我笑笑︰“我想去試試，也許會有機會的。”
“這次招的是特種兵，你的視力不好，身體也不太好，只怕通不過考核的。”玄老的聲音中透著焦急︰“我們別去了，好不好？”
“除了特種兵外，不是還有軍官預備隊還在招人嗎？”我沒有去看玄老︰“如果我考上了軍官大學，就可以……”
“我不許你去——”玄老忽地大聲叫起來︰“你為什麼一定要去？當兵有什麼好？你就忍心丟下我，丟下素素、靈兒姐、小姨……”
我心神一動，忙自穩住︰“我只是去看看，有機會的話我……”
“你一去，我怎麼辦？”玄老的目光中淚水在打轉兒︰“我……我喜歡你的，你不知道嗎？”她的聲音很小，卻透著堅決︰“我不許你去，不許……”
我笑了︰“別胡說了，我們可是哥們兒……我去看看，有機會的話，我將來就是一名軍官，到那會兒，我出息了，你也該為我高興的，對不對？”
“不……”玄老忽然哭出聲來，我不敢再看她一眼，腳下一踩油門，車子加速沖向前方。風從車窗口鑽進來，突然有些冷了，我拉了拉衣袖，關上了車窗……
“金倉，你有什麼話留下嗎？”機場的入口處，我站在新兵隊伍的最後面，和我說話的，正是羅燕姐妹倆。她二人一反常態，滿臉的愁容。
玄老沒有來送我，她在生我的氣；張靈靈還沒有回來，她也沒能來送我；小姨和林叔倒是來了，他二人趕去給我買些東西，讓我呆在路上吃用。
我猶豫了一下，對羅燕一笑︰“你不是一向自稱是我姐的嗎？今天我就正式認了你這個姐姐，如何？”
“好。”羅艷的雙手全在她m i m i羅艷的頭上，她有些興奮，但隨即有傷心起來︰“你才認我這個‘姐姐’，卻又要……真有些舍不得你走……”言語間，哽咽了。
我又笑笑︰“以後見面的機會還很多，別這樣子……”頓一下︰“姐，艷兒，你們幫我一個忙吧。”我不等她二人答應，先自從軍裝的上衣口袋里摸出那封早已寫好的信遞給羅燕︰“姐，麻煩你把這封信交給……交給玄老或者小姨，給她們的。”我忽也覺哽咽，差一點兒說不下去︰“另外，我……”
不等我說完，來接新兵的軍官忽大聲道︰“帶上行李，準備登機！”
我忙拎起剛發下不久的被服，口中小聲道︰“我走了，再見。”
帶隊的人此時已向入口處走了過去，我前面的人也自動了，我便忍住未說完的話，大步跟上隊伍……
“等一等……”進入入口處的一剎那，我仿佛听見了小姨的聲音，只不過，我的人已經走進了入口處，回頭時，什麼也看不見了……
我就這樣走了，走到一個全新的環境之中去。我留給玄老或小姨的，只是一張支票。那張支票，用來歸還她二人為我治傷時花的錢。其實還差了許多，且等以後有機會了再還給她二人吧……
我在飛機上，輕輕笑了，沖著機場寬闊的停機坪邊的候機大廳揮揮手，心中暗道︰“朋友們，再見了……”
我本以為說過了“再見”，便不會再留下什麼，但我的雙耳，分明又听見玄老在讀我留下的信，分明又听見梅教授在對我道︰“你只有三個月的生命了，所以，請你務必安排好一切……我很抱歉，你的病目前還沒有能夠徹底治愈的方法……”
我不禁伸手捂住了我的雙耳，但這些聲音分明沒有停下來，相反的，它們更加的響亮，更加的清楚……
我忽然便笑了，十分開心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