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李浩然的話,賊人們都驚呆了,他們想劫點糧食是不錯,可是萬不敢去招惹官府啊,要知道這可是與造反無異啊,不少人都不自覺往後退了退。
銅鈴眼男子確是不怕,他反而向前一步,說道︰“哼你說你是朝廷官員,可有憑據,俺鐵柱兒在俺們北永縣可是見過縣老爺的,那可是身著官袍,八抬大轎,鳴鑼開道,像你這般模樣,還牽著只這麼丑的豬,怎會是知縣老爺!”
那豬听了不爽的沖到他跟前,一口對著他的小腿,卻是被他躲了去,但是依舊殺氣騰騰的看著他。
可把那家伙給嚇的,這豬……是成精了……??
李浩然只是覺得穿官服太過麻煩,便穿了一件普通的小袍,加上帽子,一看卻是一個儒生一個,難怪鐵柱兒會不相信。
李浩然招呼旁邊的家丁取出了自己的官府和任命文書,交與那中年男子,看樣子只有那中年男子識得字,拿著文書端看半天,旁邊鐵柱兒卻是不耐煩的問道︰“如何,大哥?”
半響,那中年男子把文書規規矩矩遞給了家丁,恭敬的跪拜道︰“大人在上,草民鄭直曉不知大人路經此處,萬望恕罪!”嘩啦啦滿山的百姓也都跪了下來,現在他們再不敢造次,盡管人多上許多,但是除非造反,否則他們只能听憑這位大人的處置。
“理無可恕,情有可原,起來吧!”李浩然淡淡道。大家卻都不敢起身,依舊跪在地上。李浩然並不理會,繼續說道︰“爾等共有多少人?”
鄭直曉心里一驚,莫非這位大人要斬草除根,于是一咬牙,道︰“大人,這些事只是我等挑頭,與他人並無太多關系,大人要殺要刮,我等絕無怨言,但求大人放其他人一條生路!”
“呵呵,不要著急,誰說我要殺你們了,我是想問你們有多少人,看需要多少糧食,不知五百石夠不夠?”李浩然笑呵呵的說道。
“啊?”眾人紛紛把埋下的頭又抬了起來,似乎不太相信這位老爺的話。
“爾等均為吾皇之下之民,本官既為一方父母,自然有責安撫百姓,怎麼,不相信本官不成?”李浩然似笑似怒的問道。
“不敢,啟稟大人,此次我們共率有九百一十一人,另山後尚有人三千又一百余口,皆為婦孺老弱。”鄭直曉答道。
“好,如此便與你們糧五百石吧,省著點應該足以度過這段時間了,眾位起身,讓人去搬糧食吧,來,與我講講你們北永之事。”李浩然道。
鐵柱兒卻是一個頭腦簡單之人,之前雖然凶惡,卻是因為饑餓所迫,現在這位老爺既然給大家放糧,必定是個好官,于是呼啦一下子站了起來,走到李浩然跟前道︰“大人,我看你是個好官,比北永城的李老爺不知好上了多少,俺鐵柱兒感激你!”說罷又給李浩然磕了一個頭,眾人亦隨著一起磕頭。
現在的百姓,只有你能讓他不餓肚子,便是如此感激,可是幾十年以後,大明連這一點也無法滿足天下的老百姓,最後便宜了建奴,自己還是多做點什麼吧,現在自己還當不起這些百姓的跪拜,想到這里,李浩然吸了一口氣,說道︰“諸位不必如此,起來吧,告訴本官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使得你們如此鋌而走險!”
此時鄭直曉卻靜靜的站在一旁,此時他的後背已經濕了一大片,他本是北永一名童生,由于他所在的鎮子靠近宏風,受災較重,而他們鎮既窮且偏,知縣根本就不管百姓的死活,他鄭家是鎮上唯一的鄉紳,自父親前年去世後,他便成了家主,發生災害後,他拿出家中所有余糧,根本解決不了問題,最後大伙半是裹挾半是祈求把他弄來劫道,希望能得到些糧食,度過難關。
不得不說,平州一帶,民風彪悍,其他地方的老百姓還不一定敢這麼干,但是真要是踫到了官府的人,大伙也就只有蔫了。
現在鄭直曉總算是驚魂甫定了,真要是做了什麼出格的事,別說孝滿後參加科舉,就是人頭保住都是問題。
鐵柱兒卻是沒有想這麼多,得到糧食,他很是高興,吐沫橫飛的向李浩然說道︰“大人,其實我通河鎮本靠近宏風,確屬北永治下,所以北永大部分地方都沒有受災,我們卻與宏風一樣,遭受了水災,良田全部被毀,房屋被淹,家里的糧食也被泡的不能吃了。
鄭老爺家里由于地勢較高,未受多大的損失,但見大家無助,便放糧賑濟大家,不過由于糧食有限,很快就光了。我們打听到其實大名府撥下了救濟糧的,卻被知縣李老爺高價販賣到了大人的宏風縣,我們去理論,卻被打了出來,我們本想告到上面,但是卻听人說大名府同知是李老爺的連襟,最後我們只得出此下策,沖撞了大人,還望大人無怪!”
李浩然見鐵柱兒雖是粗魯,說話卻極有條理,便問道︰“那你們是如何得知今日會有糧隊路過呢?”
“嘿嘿大人,其實草民早在大人未到平州時便已得知大人的行蹤了!”鐵柱兒不好意思的笑道。
“哦?”李浩然很吃驚。
“大人無怪,我等這些天派出了不少腿腳快的人四處探听有無糧隊通過,因為宏風附近受災,必有不少商人前來趁機倒賣糧食,不想卻踫到了大人,嘿嘿”
李浩然卻對鐵柱兒佩服起來,這是一個當將軍的好苗子啊,不過他還是問了一句︰“這些是你想到的,還是”說著還看了鄭直曉一眼。
“不怕大人笑話,鄭老爺是童生呢要不是前年鄭老爺子去世,現在怕是已經中舉了,怎會和我們這些泥腿子攪和呢,鄭老爺還算是我們硬拉來的呢,這些主意都是俺想的,鄭老爺俺們只是讓他到時候出面就成,嘿嘿”鐵柱兒更加不好意思起來。
李浩然對鐵柱兒越發欣賞起來,他需要鐵柱兒為他辦些事,不過還是要等了解了宏風的具體情況再說。
當下他便問道︰“鐵柱兒,我看你身體強壯,卻也透著斯文”
不等李浩然說完,周圍的人便七嘴八舌的說了起來︰“大人有所不知,鐵柱兒的爹本是秀才從小就希望他能參加科舉,不想鐵柱兒卻獨喜歡舞刀弄槍”听了半天,李浩然搞明白了原委,便立即問道︰“鄭先生,鐵柱兒,你們二人可願追隨本官左右?”
鐵柱兒雖然透著機靈,卻比較直,一听,便說道︰“大人是俺一家老小的活命恩人,大人但有吩咐,萬死不辭!”說罷又要跪下,李浩然急忙把他扶了起來,又轉頭看向鄭直曉。
鄭直曉心里卻在急速盤算著,這位老爺如此年輕,怕是以後前途無限,只是為何又到了宏風這個剛剛遭受災難的縣呢。
“我干爹是新科進士,還做過庶吉士,此次到任宏風,是我家老爺主動要求來的,看上你們二人是你們的造化!”仿佛看穿了鄭直曉的心思,李浩然收養的孩子中最機靈的李肖笛說道,這些孩子大多無依無靠,收養後李浩然便按照此時的規矩讓讓他們跟自己姓李,這段時間孩子們都學到了不少東西,說起話來也極有條理,這個年齡最大的李肖笛更是如此。
鄭直曉一听,知道這是一個太好的機會了,不管如何,這庶吉士那可是了不得的啊,此時不跟緊,以後便沒有機會了,于是再不猶豫,納頭便拜,道︰“大人在上,學生有禮了。”
如果有胡須,李浩然便會捋著胡子笑盈盈的道免禮了,只是現在他還太過年輕了自然不可拿大,當下扶起鄭直曉,道︰“本官來時匆匆,未帶有師爺,如果願意,鄭先生便做我的師爺可好?”
鄭直曉那會嫌棄,于是急急說道︰“蒙大人不棄,學生自當全力以赴,以報大人知遇之恩!”
收下二人,安排好糧食讓百姓各自帶回,李浩然一行再次出發,前往宏風。
由于整個糧隊長達數百米,行程很慢,百姓感激李浩然,送回糧食後,一些青壯便主動與糧隊一起同行,來保護糧隊,李浩然自然又是一番感激。
好在李浩然孑然一身,沒有家眷,倒也輕松許多,從之前的“弟弟”留下的手記李浩然得知,其實他還是有妻子的,只是後來去世了,再後來便是父親去世,守孝三年期間,不得婚配,孝滿後,又專心科舉,並未娶親,考上進士時已經二十六歲了。
想到這些,李浩然也是唏噓不已,自己這個弟弟還真是命苦啊!也罷,就讓自己多做一些事情,讓李浩然這個名字為後人所記得吧。
雖然李浩然實際只有二十二歲,比起記錄上的二十六小上一些,但是實際上李浩然弟弟本就是書生,看著年齡也就不大,所以到沒有會懷疑。
一行人已到了縣城附近,和鄭直曉一路聊著,倒也不寂寞,末了李浩然對鄭直曉說道︰“鄭先生大我幾歲,私下里我就稱你一聲大哥可好?”
鄭直曉初始還有些惶恐,幾番推辭不過,便道︰“也罷,承蒙大人看得起,我痴長幾歲,就叫一聲何老弟,哈哈!”
雖然為了不讓自己露出破綻,李浩然一直學著古人的腔調說話,但是從心里他還是有著現代人的思維,他可不想人人都跟他尊卑有序,那豈不郁悶死了,所以和鄭直曉稱兄道弟,很合他的口味。
這時縣城的迎接隊伍也早早的等候在長亭,不過與李浩然的龐大車隊相比,卻是極為寒顫。
到了跟前,听到介紹,李浩然才了解到,這為首的老頭便是本縣的九品主簿,一一介紹下去,才發現除了這個老頭,便都是衙役之類,縣丞之類的有品管員都沒有。
李浩然這才想起,萬歷中後期正是官員極度缺乏的時期,加上自己這樣的一個小縣城,更沒有多數人願意前來了。不過這樣也好,至少沒有別人的牽制,他反而能大展拳腳。
不過很快他便知道自己錯了,而且錯的很厲害。
到了縣衙,安頓好眾人,卸下糧食,李浩然便讓主簿宋石湖介紹宏風的情況,他越听越吃驚。
“大人,我宏風縣,原名頓丘,”王主簿搖頭晃腦的說道,李浩然卻覺得這個名字有點熟悉,只听老宋繼續說道︰“東漢末,曹操便曾任頓丘令,想來他和大人”意識到自己的話不妥,老王急忙打住了。
“難怪,那為何又改為宏風呢?”看到王主簿有些尷尬,李浩然問道。
“嗯,在唐時,本縣出了一位天下皆知的大孝子,名叫張宏風,後來朝廷為了表彰他的孝行,也為天下做出榜樣,便將本縣改名為宏風縣。”講起這段歷史來王主簿又大是得意。
接著他又講了宏風縣百姓如何秉承前人的光輝事跡,社會風氣又如何如何好,前任知縣又是如何昏庸無能,他李大人又是如何有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