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試探過了,那麼,你對本殿下可滿意!”
黎秋生臉色蒼白,吶吶不知如何接話,李洪天一甩袖袍坐在太師椅上冷冷看著他一言不發。
黎秋生輕舒一口氣,道“蝗災發生前不久,卑下就發現本府知府凌然派衙役暗中收購糧食,期間,府衙中時常有生人拜訪,大多從偏門出入,不幸的是卑職派出跟蹤的兄弟們無一生還。”
“沒過多久蝗蟲過境,大部分糧食摧毀,剩下的一小部分災民們被迫上交,據卑下查訪,每家被摧毀的糧食相差並不算大,若不把余糧上交官府,至少可以挺過災年,卑職調查後立刻上報陛下,卻音信全無,直到知府凌然前來警告卑職,卑職方知密報全部被劫,凌然更是公然與軍隊勾結,視錦衣衛如無物……”
“按你所說,此次蝗災是人為?”
“……”黎秋生啞口無言,若不是自己親自調查,他絕對不會相信可怕的蝗災會是人為導致,即便現在仍然感覺不可置信,是以,黎秋生完全說不出讓李洪天相信蝗災是人為的理由。
“卑下確是認為與知府凌然接觸的那些神秘人是蝗災的制造者,卻缺少證據,甚至搭進去了不少好手。”
李洪天盯著黎秋生眼楮看了半晌,確認他沒有敷衍,點了點頭揮手道“起來吧,本殿下並非不信你,而是這件事實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卑下明白。”
“你說的神秘人現在還在凌然府邸?”
“回殿下,並未離開。”黎秋生恭敬回道。
李洪天看了他一眼,灑然一笑“我這人很隨和,只要你一心辦事,一切隨意就好,不用拘謹。”
“是”黎秋生躬身應道。
李洪天見狀眉頭微微一皺沒說什麼,話鋒一轉又問“凌然可曾拉攏過你?”
黎秋生愣了一下,答道“凌然過來時暗示過,被卑下拒絕了。”
“你找機會去趟府衙,去的時候告訴我。”
黎秋生愕然看著李洪天,“殿下……這……不妥吧?”
“嗯?”李洪天好整以暇道“怎麼不妥?”
“首先卑下已經拒絕過知府一次,貿然前往勢必引起警覺,其次府衙是凌然的老巢,去了未必會如我們所願。”
“呵呵……”李洪天听聞笑了“你還有一句話沒說,對于毫無結果的刺探誤入虎穴實為不智,實為不值,我說的對?”
“殿下英明。”
“不用奉承我,這次你必須要去,不僅你去,本殿下也去。”李洪天說的很堅決,似早就做出的決定。
“殿下不可!”黎秋生嚇了一跳,“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殿下怎可冒此大險!”
“本殿下心意已決,你不必在勸,不過本殿下是做你隨從進去,你做好準備,明天前去拜訪。”
“殿……”
“房間在哪?你不會是讓本殿下住這個破書房吧?”李洪天非常清楚自己在做什麼,不願听黎秋生空洞勸說,瞪眼打斷他的話。
黎秋生很憂傷,做出‘請’的禮節,周身散發出‘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悲壯情懷道“殿下請隨卑下來。”李洪天隨著黎秋生走進一處院落,同樣光禿禿一片黃土地,很有幾分域外風光,里里外外一群大老爺們上躥下跳打掃,造得烏煙瘴氣。
“行了,讓他們下去。”李洪天實在看不下去了,撇頭沖著黎秋生吩咐道。
“是是是,你們都下去,這里不用你們伺候了!”黎秋生前一刻小心翼翼賠笑,下一刻沖天大吼,無論是變臉還是嗓門都可謂神速。
“你也下去吧,這里有岳武就行了。”
“是,卑下告退。”
“明天你就不用和我一起去了。”看著黎秋生離開,李洪天突然沒頭沒腦地說出這樣一句話,卻把侍立一旁的岳武嚇得一哆嗦,“殿下不可!”
“這是本殿下今天第二次听見這句‘不可’了!”
李洪天聲音很輕,可是常年伺候李洪天的岳武知道,在熟悉的r n mi n前,‘本殿下’三字李洪天不會時時刻刻掛在嘴邊去彰顯自己的身份,反而更喜歡自稱‘我’,一旦刻意強調“本殿下”便意味著心意已決,不能更改。
“殿下千金之軀豈能輕易冒險,想必陛下若知雲南如此危局,決不允許您前來!”
李洪天眯縫著眼,笑眯眯看著岳武,拍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長道“你應該知道,你勸不住我。”
岳武微微低頭“屬下是勸不住殿下,只是殿下拋棄屬下獨自面對危險,一旦有個萬一,屬下如何面對陛下,面對德妃娘娘,面對自己!”
見岳武越說越激動,李洪天連連後退幾步,避免吐沫星子濺到臉上,攤攤手無奈道“我讓你留下來,不是讓你呆著,是有任務交代你,你看看你,激動個什麼勁兒?嗯?”
“……啊?”怎麼會這樣?
“雲南是國朝的雲南,凌然他們不可能控制所有軍民,你的任務是不惜一切代價拉攏住想要投效陛下卻苦無門路的兵卒,必要時刻亮出欽差護衛隊總指揮使的身份,另外派人告訴李維鐘何能二人火速趕往雲南府,我會在那里與他們會和。至于那個縣丞能套出話來最好,套不出來在他們臨走前殺了。”
“殿下,陛下沒設總指揮使啊?”
李洪天臉一黑,“本殿下說你是你就是!”
“……”岳武一臉懵懂地點頭。
李洪天揉揉額頭,不想解釋又怕他干壞事,只能認命地低聲解釋“你知道那些兵卒不知道,你只要小心些別被有心人察覺你的身份是假的,至于以後陛下知曉,也不會對外揭穿。”
岳武豁然開朗,反倒是李洪天看著他那張恍然大悟的臉心情非常非常的差,揮揮手“明天我和黎秋生離開後你就走吧,記住,千萬不要聲張。”
……
夜里李洪天的房間燈亮著,時常發出類似火焰的聲音,五更天亮光方熄。
第二天早上,李洪天醒來後第一眼看見岳武一張苦瓜臉上畫著兩道大黑圈,再看,黎秋生不逞多讓。
“瞧瞧!瞧瞧!你們怎麼還不如一個十一二歲的孩子心境好呢?”李洪天沒心沒肺地調侃著,以此來緩解他們的心情。
李洪天也知道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身份,但黎秋生他們不能,岳武更不能,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不只他們懂,李洪天更了解這句話的含義,但是現在他也沒有辦法,可用的人太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