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黎明走到清晨，從鄉下走到鎮上。他們經過兩個小時的艱辛的路途終于來到了菜市場。
七點之前的菜市場，進進出出的人、貨、車擁擠成一團。說話聲、問候聲、雞叫聲、推拉聲……充斥著整個菜市場。嘻笑怒罵、口舌之戰時不時的上演，只是重頭戲的場地輪番著換擺了。
黃芸香帶著小男孩擠到自己的攤位跟前，命令小男孩把蔬菜整齊的擺放好後，就獨自一人去閑聊閑逛去了，她東家聊聊，西家串串一直到小男孩把蔬菜差不多整理好了才回來。
“芸香啊，你有一段時間沒有來賣菜了，你不在這菜市場還真不熱鬧，听不到你的大嗓門叫賣聲了。”麻婆走到她對面的攤位前把豆腐放上去說︰“听說你家里養了個小男孩，是這個小孩子嗎？”
“是啊，就是他。”她表面上是撫摸著小男孩的頭，實際上她的手指甲已深深進頭發扯痛他的頭皮說︰“多一個人就多一份負擔。”
“哪里的話，怎麼會多一份負擔，明明是多一個人干活，減輕了你一份負擔才是。”她把豆腐小心翼翼的一排排放好說︰“像我們家的耐兒從小就幫著我干活，我多虧有這麼個孫子，不然我是怎麼樣也挑不起豆腐到這麼遠的鎮上來賣的。”
“吳耐總歸是你的親孫子，不幫你幫誰啊！而這個和我連一點血緣關系也沒有的小孩，他是不會盡心盡力來幫我做事的，總是會偷懶的。”她像是證實自己說的話那樣，瞪一眼小男孩不小心弄掉蔬菜的手說︰“我是拿他當我親兒子來疼，可他長大了不見得會把我當成他親媽來供養。”
“不會的。俗話說，養育之恩大于天，他不像是那種不知道知恩圖報的人。”麻婆看著小男孩的眼楮說︰“你長大了一定會報答你的媽媽吧？你現在是叫你身旁能干的婦女媽媽吧？”
小男孩躲開麻婆逼視著他的眼楮，低下頭沒有說話。他是怎麼也不會開口接受他做自己的媽媽的，因為他已經有媽媽了。就算從來他沒有媽媽是個可憐的孤兒，他同樣也不會同意她做他的媽媽，因為他感受不到她像媽媽那樣給他
的愛，相反他感受到了她帶給他的深深的嫌惡和憎恨。
沒有听到回答的麻婆尷尬的笑笑，黃芸香則憎恨的用力的掐小男孩背上的肉。
小男孩沒有哭，因為他剛剛發現了他哭泣時，她會露出滿足的笑容。他不想她因自己的眼淚而感到高興和滿足。他討厭自己在她面前哭泣，就像討厭她在自己哭泣時笑那樣，使他非常厭惡。
“奶奶，早餐我給你賣來了，賣了你最喜歡的蓮蓉包和豆漿。”吳耐拿著早餐快步走到麻婆身邊說︰“奶奶，你坐下吃早餐吧，我來擺豆腐就好了。”
吳耐他十四五歲的樣子，高個子，小眼楮，高鼻梁，小嘴每說完一句話時總是向一邊歪斜一下，笑起來也是歪著嘴笑，但笑容沒有惡意。
七點過後，菜市場迎來了第一批客人，叫賣聲也隨之而來︰賣青菜啦，賣魚啦，賣玉米啦，買肉啦……老板要買茄子嗎？這茄子昨天剛從地里摘下的，又大又新鮮，你要多少啊？
有人買就會有討價還價的聲音，買東西的人會說︰能少一點嗎？剩下不多了，我全部買下來能便宜一點嗎？這幾毛錢就算了吧！我買了這麼多就送幾根蔥吧……
賣東西的人會說︰不行，已經是實價了，不可以再少了。你就算全部買下來也就是幾十塊錢，我能賺你多少錢啊！不過看你是老主顧的份上，我可以送你些辣椒。幾毛錢就算了？我這是做小本買賣，你買的東西也就是幾塊錢，我也就是賺那麼幾毛錢……
在這些叫賣聲中，黃芸香的嗓門最大，聲音洪亮富有熱情，那帶有感染力的聲音，很快就把客人吸引過來。
“我們家的青菜蘿卜沒有打過農藥，吃起來既健康又美味可口。”她把青菜拿到一位大媽跟前說︰“大姐，你看看這青菜綠油油的，炒起來裝在盤子里，就像一幅畫一樣漂亮，吃起來又嫩又爽口。”
“你家的青菜比別家的貴，我買三斤能便宜點嗎？”
“我賣的比別家的貴，還不是我家的青菜好，才配這個價格啊！”黃芸香指著蔬菜說︰“貴也是比別家貴個五毛一塊的，但你這五毛一塊買的可是健康和放心啊！”
大媽听後只點頭說︰“給我稱三斤白菜，兩斤西紅柿。”
黃芸香目送著第一位客人後，她對小男孩說︰“你是來賣菜的，又不是來站崗的，你就不會張嘴招攬生意啊？你臉紅什麼！叫你喊兩聲你就臉紅，像個小姑娘似的，真給我丟臉！”
小男孩害羞的不知如何是好，他從小所受的教育告訴他，不可以在公共場所大聲喊叫，他自己也覺得在公共場所大聲講話會很丟人，即使是在菜市場。
“你真給我丟人！”她惱怒的用手指著他說︰“要不你喊一聲，要不你中午不要吃飯。還不還不喊一聲是吧，很好。”她用木棍往蔬菜間一橫說︰“木棍那邊的西紅柿，玉米，辣椒歸你賣，木棍這邊的茄子，青菜，蔥歸我賣。要是你賣不出去，今天一天也別想吃一口飯。”
吳耐幸災樂禍的笑了笑說︰“芸姨，如果你賣不出去呢？那怎麼辦？”
“我買菜，怎麼會賣不出去？”她賭咒發誓的說︰“如果我賣不出去的話，那我就一天不吃飯，讓他吃大魚大肉。”
小男孩著急的望著面前的蔬菜，直發愣。他眼巴巴的看著人來人往的人群在他眼前走過，看著人摸了摸他的蔬菜後離開，甚至有人來問起蔬菜的價格，他也始終沒有開口說一句話。
把這一切看在眼里的黃芸香，不斷的用恨意的眼光投向他，用像鉗子一樣的指頭，擰著他背上的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