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大力臉上盡是戲侮的笑意,開口道︰“古北口只有一個翰佬,什麼時候多出來一個刁老?”
“刁老還不算什麼。人家身後有錦衣衛撐著,過幾天說不好還得來個刁老太爺呢!”于翰東滿面冷笑,苦口婆心道︰“大力啊,我是老了,學不來。你可要多向咬爺學學,可別誤了自己的前程呦!”
木余哈哈大笑兩聲,走進刑訊室,“幾位讓我好找啊,原來在此處偷清靜,談天說地。”
程咬銀和刁五門、雷大力、于翰東听到笑聲,再見來人,神情各有不同變化。
倒是身處木牢之中的小驢兒眼楮一亮,臉上浮起希冀之色,雙手抓著木柱喊道︰“木余大哥,快救救我爹吧。他快要被打死了!”
木余側頭看向被捆縛在十字木柱上的老驢頭,只見他此時瞳目圓瞪,如同一頭惡虎給欲擇人而噬。再加上唇齒間緩緩沁出的血液,看上去分外猙獰可怖。
老驢頭喝風似得怪笑幾聲,道︰“打吧,打死我才好。小驢兒你要記住,狼來了,上樹準沒錯!”
“老小子,你”
程咬銀被木余眼神一瞟,話頭與腳步皆都停頓了下來。他心中那是說不出的窩火,但他深知不是木余的對手,心下冷笑︰好小子,咱們又多了一筆賬!
于翰東從石凳上起來,問道︰“木余啊,你找我們什麼事,是不是大老爺有什麼吩咐?”
木余回答道︰“大老爺要去賈府飲宴,尋你們幾個不著,都有些急了!”
這還真不是木余誆騙他們,胡原確實是在找他們。
賈盈煙乃是古北口玉器行當里的頭一把交椅,別號‘笑兒爺’,因他總是笑口常開,兼又常做善事,才有了這麼個尊稱。這次他向胡原納錢買了塊墓地,批文下來特地置宴感謝。
四個人哪里還坐得下,匆匆出牢而去。
木余從懷中掏出一長條紙來,只見上面寫著放行二字,最末尾還有紅彤彤的印 ,他道︰“老驢頭,這是我從縣老爺那里要來的放行條,稍後你就帶著小驢兒回家去吧!”
再回轉悅來客棧。
自從衙門口貼出布告,對于普通百姓來說三十兩的賞錢那可真是天文數字了,勞苦一輩子能不能掙到都是未知數。
一不用打,而不用豁命,只是一條消息而已;這樣的好買賣估計這一輩就這一次,人群就像是打了雞血般向悅來客棧蜂擁而去。
即是住在悅來客棧,當然要向棠姐打听了。
“棠姐,這邱月娥到底怎麼回事啊?”
“棠姐,說給我們听听啊!”
“是啊,也好讓我們去衙門里領銀子啊!”
……
“小嘻、好哥兒、仙兒你們還愣著干嘛,趕快將他們給我弄出去啊!”
海棠眼中是烏泱泱的人群,耳中是吵亂駁雜的人聲,那可真是腦袋都要炸了。
坐在那里自斟自飲的葛天儀儀听到‘邱月娥’這個名字,眼中冷芒一閃即逝,開口道︰“店家,請拿筆墨來!”
只見他雙唇輕啟,細語之音竟蓋過了數十人的喊叫之聲。剎那間大廳內便靜了下來,人人心中都存了敬畏,不敢再造次。
少頃,海棠從櫃台里取來文房四寶擺放在桌面上。
葛天儀喝盡壺中最後一杯酒,站立起身,握筆如劍,字字鋒銳︰凡向本人舉報邱月娥的去處與線索者,酬銀兩百兩。決不食言,留墨為證。葛天儀書。
何仙姑不免為他的豪闊所攝,問道︰“您老大是哪條道上的?”
葛天儀反問道︰“你見過銀子嗎?”
“不為銀子我也不會在這了!”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只要知道邱月娥是誰,就能見到銀子。”
葛天儀一提佩劍,分開人群便出了悅來客棧,看腳步分明是前往賈府的方向。
天漸漸黑了下來,大塊大塊的烏雲湊熱鬧似得前僕後繼連成了一片,自西向東慢慢遮蓋了整個古北口,今夜少不得一場風雨了。
“木余兄弟,木余兄弟,等等我。”
剛踏出縣衙大門口的木余回身瞧去,卻是吃完酒宴剛回來的于翰東。
木余等于翰東到了身前,問道︰“翰佬,有事?”
于翰東在木余身前停住腳步,未語先喘,“老了,老了我听說你住在悅來客棧是吧?”
木余竟然在他臉上看到一絲靦腆,這可真是奇了,這讓木余心里更加迷惑了。“是啊!難道衙門還對住在哪里有要求的嗎?”
“沒有,沒有。”于翰東道︰“這不老爺讓我去邱月娥的房間看看有什麼線索,既然你住在悅來客棧,正好搭個伴。”
搭個伴而已,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正在飯點,悅來客棧熱鬧非常。幾個伙計忙的如同踩了風火輪一般,伸展開來的雙臂上更是疊羅漢似的放滿了大盤小碟。已經不怎麼管事的海掌櫃,不得不親自站在門口迎來送往。
遠遠走過來兩人,海掌櫃臉上的笑意立刻消失不見,整張臉更是拉的老長,冷哼聲中抬腿將過往的門庭攔住了。
木余眼見不妙,轉身一拐就要從旁門進入,卻不防于翰東一把扯住他的右手不撒分毫。
木余也不好太使力,于翰東老胳膊老腿的,萬一有個差錯他也沒地說理去。“敢情您老,是讓我陪你挨罵得!”木余湊近于翰東耳語道。
于翰東干笑兩聲,扭頭一副不知情由的模樣對著海掌櫃問道︰“呦!您這是跟誰生氣呢?”
“我們這種人不跟自己,難道還跟父母官生氣不成!”她見木余也在,也不好說得太難听。
“我知道你為海棠被問話的事心里不是滋味,我這個土地佬不是來給你賠禮了嗎。”說著拱手施了一禮。
木余剛想走,卻又被于翰東一把抓住,那速度可真算得上星馳電掣了,他可真是有些哭笑不得了。
木余道︰“我說兩位,咱們有什麼話,里面說行不,我可是還餓著肚子呢!”
“看余小子的面子,這件事我先不跟你計較。進來吧!”海掌櫃說著回身便往里走。
于翰東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珠,道︰“老哥哥這次是借了你的光了。謝了!”
木余苦著一張臉道︰“謝就免了,您老下次別拿我當擋箭牌就成。”
二人說著話,腳下步子也不停頓,雙雙走進了悅來客棧。不過于翰東抓著木余的手卻沒有絲毫送開的跡象,反而有越抓越緊的架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