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止曾經就自己的酒量詢問過師父,那時,陸伯明將一杯酒放在他面前,不懷好意地道︰“乖徒兒,這問題太過深奧,為師還未搞清楚。不過,只要你喝下這杯酒,我大概就能查出來了。”
白止瞥了一眼酒,冷冷道︰“你當我是白痴麼?”
天好藍啊!雲好白啊!
這是白止的第一個念頭,接著又冒出個特別深奧的問題︰
我是誰?我要去哪里?
他坐起身來,這才發現自己被人當作垃圾隨手扔在甲板上。
空氣中有點淡淡的腥味兒,四五個士兵拄著長劍,倚在船邊閑聊,幾個水手一樣的家伙來回忙碌不停。在他面前,一個大漢光著膀子,躺在椅子上,雙眼微眯,正享受溫暖的日光浴。
白止下意識地敲了敲甲板,咚咚聲清脆悅耳,他扯了扯嘴角,大感意外︰居然真是木頭船,這都什麼年代了,還有這種復古的東西?
那個大漢睜開一條縫,寒光迸射而出︰“小子,安靜點。”
白止眨眨眼楮,站起身來迎著海風伸了個懶腰,只覺神清氣爽,心情舒暢。
大漢語氣不善︰“小子,別在我眼前晃來晃去,擋著陽光了。”
白止不以為意,自顧自在原地轉了兩圈,忍不住大吼道︰“天空啊!大海啊!我來了。”這一番叫嚷,惹得船上眾人紛紛投來詫異的目光,一陣指指點點。
韓得虎很生氣。憑他靈竅境初期的修為,在天啟國服役二十年,退役後才好不容易擁有了一艘屬于自己的船,在這海峽兩岸做起了生意,混得風聲水起,至少在天涯村,人人都得叫他一聲韓爺。最重要的是,船上屬他的修為最高,在軍隊磨礪多年,甚至可以越階sh r n!
韓爺抬了抬手,船員們都安靜下來,船邊的幾位士兵也被吸引過來,作壁上觀。
他站起身來,整整比白止高兩個頭,手臂上、腰間有幾道疤痕,應該是在軍隊受的傷。
天啟國最近兩百年雖然沒有什麼大的戰事,但仍然維持著五百萬的軍隊規模,主要駐守在大雪山、橫斷山以及綿長的東部邊界上。因為幻羽山脈妖獸眾多,所以很多人都爭先恐後到此掙取軍功。
韓爺正要發難,白止望著天邊疑惑道︰“這位大爺,傳送陣怎麼不直接傳送到天啟府內?還得渡海過去,真麻煩。”
隨著境界提升,修行者的壽元也會相應提升,比如聖境往往有一千年的壽命,而靈竅境初期能活一百五十載。
韓得虎才四十出頭,正值壯年,雖然喜歡被人稱作韓爺,但被叫作大爺還是頭一回。
“哼,白痴。天啟府是何等重要的地方,要是被人直接潛伏進去了,那多麻煩啊!還有,叫我韓爺。”
白止撓撓頭,恍然道︰“說得有點道理,謝了啊,韓大爺。”
“韓大爺?”韓得虎怒不可遏,手臂肌肉鼓起如小山,揮手一拳打出,“小鬼,趴下!”那拳中正平直,堂皇大氣,帶動天地靈氣集于拳上,勢大力沉。
“軍體拳!耍得還不錯嘛。”白止晃了晃,輕易避開。以他目前鍛體一重的體質,怕是會被一拳干翻。畢竟,軍體拳可是軍中流傳最廣的拳法,毫無花哨,與之匹配的還有無雙拳,霸拳,都是軍中肉搏的大殺器。
韓得虎自然不會以為能一擊建功,手上動作陡然加快,一瞬間連打出十幾拳,漫天拳影,讓人眼花繚亂。
白止干脆閉上了眼,憑借天靈體對靈氣的感應,根據靈氣的運動軌跡,預判對方的出招,然後一一避開,同時出手在對方手上連拍十余下。
被如此小覷,韓得虎更加惱怒,緊緊貼著對手,手中動作更快,頓時把天地靈氣攪成一團糟,來干擾對方判斷,然後躬身蓄力,一拳直擊面門。
畢竟是戰斗經驗十足的老兵,殺伐果斷,知道對手身體孱弱,便一直近身纏斗,不給絲毫機會。
白止仍舊閉著眼楮,不躲不避,顯然是失去了目標。只見他淡定從容,施施然伸手入懷。
“莫非是秘傳的殺招!”韓得虎驚疑不定,他見識廣,知道有些符 法寶有著特殊的效用,不需要靈力也可以催動,偏偏威力巨大。
不過事到臨頭,也不能退縮了,他下手很有分寸,那拳要是落實,頂多讓對方在床上躺兩天而已。
天啟國參軍的待遇優厚,但軍紀也十分嚴格,即使退役了,只要還享受軍隊的補貼,便必須遵守法紀,否則將加倍處罰。
禁止私斗,就是很重要的一條。如有什麼恩怨,可選擇公證人作證,申請決斗,決斗中生死自負。
在這船上,他是老大,說一不二,但經過傳送陣而來的人,都是在天京城備過案的,如果鬧出人命,真追究起來,他可擔不起責任。
眼看拳頭就要落實,白止從懷中取出一物,擋在身前。
韓得虎生怕對方有什麼秘密殺招,所以一直凝神觀察,當白止動的時候,他的拳頭也立即停了下來。
收放自如,漂亮漂亮。
可惜沒有掌聲,倒引起周圍一陣哄笑。
韓得虎攤開手掌,接過白止手中的錢袋,掂了掂,估計有幾十塊靈石,滿意道︰“算你識相!”
“權當賠禮啦,這一路上還請韓大爺多多關照。”白止淡然自若,毫不理會周圍喝倒彩的聲音,徑直往船艙走去。
韓得虎也不想把事鬧大,見他給台階下,便順勢而為,收了錢財,大家還是和和氣氣。連韓大爺的稱呼都忘到一邊,畢竟他一年也就幾十塊靈石的收入。
在天啟國,一塊靈石大概是普通的三口之家一年的開銷。
這船有三層,來到樓梯的時候,一個少女正支著下巴,趴在欄桿上百無聊賴。見白止過來,她主動打了個招呼,嘲笑道︰“喂,你也太慫了吧。”
白止抬頭看去,只見她十三四歲,身著綠衣,身姿高挑,略有點……豐腴,圓臉上有點嬰兒肥,幾乎看不到下巴,手支著下巴的時候,更顯得臉上圓滾滾的。整齊的劉海垂下,遮擋住額頭、眉毛,黑色的眼眸若隱若現,耳畔一縷碎發隨意垂下。忽而一陣風吹過,那縷碎發拂過臉頰,緊緊耷拉在鼻子上。
白止覺得好笑,于是笑出了聲。
少女白了一眼白止,嘴微微嘟起,一口氣將頭發吹開,任由它在自己眼前晃來晃去。
白止上了樓,走到少女身旁,努力踮起腳尖才與她並肩而立,用最最自然的口氣說道︰“我不是喂,有名字的。”
少女用鼻音嗯了一聲,幾不可聞。
見她沒什麼興趣,白止發揚厚臉皮的光榮傳統,自我介紹道︰“我叫白止,白止的白,白止的止。”
“白痴!天啊,還有人叫這個名字!”少女驚訝道。
一定是風比較大,沒听清楚。
白止這樣安慰自己,自動忽視了少女眼中一閃而逝的狡黠,一本正經糾正道︰“止,白止的止!”
“痴?白痴的痴!”
白止一手撫額,另一只手撐著下巴,也趴在欄桿上,嘟囔道︰“如果這是搭訕年輕女孩必須付出的代價,那麼我可以忍。”
少女有氣無力地道︰“啊,要不要說得這麼直白。”說話的時候,那一縷頭發跑到了嘴邊,呸呸,她趕緊吐了出來,並鼓足氣吹了兩下,只不過並沒有什麼用處。
“單刀直入或許會令形勢豁然開朗。”白止一板一眼地念叨著不知從哪兒弄來的台詞。
“我叫柳依依,依依不舍的依依。”柳姑娘伸手把面前的頭發捋到耳後,“如果你有什麼奇怪的想法,請離我遠點。”
白止向旁邊挪了挪,遠離了尺許距離。
“你對我真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少女掩嘴,驚慌之色一閃而過。
白止點了點頭,徐徐道︰“請問姑娘體重多少?”
少女警惕地望著這個陌生,瘦不拉幾的小矮子。有點猥瑣?興許連名字都是假的,啊!我是被當作白痴了嗎?看來姑奶奶我還是太天真,居然把本名告訴他了。天,江湖險惡,防人之心不可無,一定要牢記于心啊!
白止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不無得意道︰“小胖子,我一定比你輕!唉∼無敵是多麼的寂寞啊。”在體重上,巧兒也經常被他嘲笑。
一個男孩與女孩兒比身高體重,似乎有點不妥?
白止覺得自己的臉皮還是不夠厚,稍稍偏過頭,避開少女既憤怒又鄙夷的眼神,仰頭望天,悠然長嘆︰“今天的天氣真好啊!”
天氣真的很好,海水碧藍碧藍的,一望無垠的海面上,視野開闊,只漂著三兩艘漁船。不時有海鳥飛過,停留在船帆上。有海鷗,海燕這種小鳥,還有飛天雕,風行鳥亦或者閃電鳥這種極度危險的大型妖獸。
朗朗晴空忽然陰雲蔽日,白止抬頭望天,只見一只金翅大鵬鳥呼嘯而過,在船的上空盤旋。
柳依依迷惘道︰“成年的金翅大鵬鳥是幾階妖獸?”
白止淡定自若︰“好像是六階?”
這艘船看起來普普通通,雖然只是木板船,但還是挺穩當的,人在上面感覺不到一點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