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老師對趙榮說︰“書欣和舒霞都是有文化有素質的人,你要是跟別人說,叫人家怎麼看你?”
“看你說的,要是別人,花錢也買不出我的這些話來。這些話,我要是不跟他們說,他們听也听不到,”趙榮說著傻笑起來。
“嫂子你就說吧,我早就想問問你,人們背地里說我甚閑話了,”舒霞也讓趙榮說。
“那個郭鎖越發是個沒成數貨,他說他年輕的時候跟浩玉可多听過你們倆的房。我有一回罵過郭鎖,我說‘你那個爛嘴能不能少灰說點兒?’郭鎖裂開嘴說我‘你是沒听,你要是听了……’”趙榮說到這兒又傻笑起來。
“行了,行了,”石老師很怕趙榮說出石武說的話來。
趙榮拿起杯子,一口氣喝了半杯水後,說︰“我咋就不說了。——我說郭鎖‘你損著了,听房還當個事的听。’郭鎖說‘你是沒听,你要是听了也能听起癮來。’”
“唉,不要繞彎子了。我第一次發現,你還有說書的本領,給人設起懸念來了,”石老師眯起眼楮說。
“你才知道你是有眼不識荊山玉,我沒兩把牙刷子,你早就不要我了,”趙榮自得地說。
書欣今天酒喝得多了,迷迷糊糊地也很想听。舒霞更是毫不忌諱,催趙榮說︰“嫂子說我會說,你才會說,你給我們說書吧。”
“郭鎖說你們兩口子從年輕時到現在,一睡下就鑽進被窩筒筒耍起來了。一耍就是一兩個鐘頭。一個吸的,一個舔的。有時候踩馬,有時候推車,一陣兒你在上,一陣兒他在上。還說你身子一挺,書欣就飛在空中了,掉下來正好就合住了。我說你灰說也不要沒一點兒根?”趙榮一本正經地對舒霞說。
舒霞听著不住地笑,笑得前仰後合,書欣樂得抿不住嘴。舒霞早就听柳翠花說過,並說給了書欣。書欣知道這些話還是當年浩玉給編的。浩玉編下跟郭鎖說了,郭鎖腦子熱了就跟誰也說。
石老師見書欣舒霞願意听,沒再制止趙榮。他揪了個枕頭躺下了,說頭有點兒暈。
趙榮說到興頭上了,越說越精神︰“老吉山听得涎水直滴,高貴褲襠頂起怕人看見蹲在地上了,胡毅仄過耳朵听得眼楮也痴豆豆的了。柳翠花撅起個嘴就像誰惹著她了。”
“這是多會兒的事了?在哪說的?”舒霞說。
“還能在哪?戲台那兒。這還是去年秋天唱戲前的事。前些天我在戲台那兒又听過一回,”趙榮又喝了一口水,接著說道︰“老吉山說了你們一頓,又說你辦劇團是沒事找事,非出人命不可。西塘有個耍錢的說你是愛後生愛得不行,辦劇團是個引子。”
“我真想不到,回來辦個劇團會生出這麼些說法來,”舒霞一臉惆悵地說。
“那些灰說八道的人對你辦劇團沒好處,”石老師坐起來說。
舒霞手托腮幫沉思,不說話了。
“愛他們說甚去,背後還罵朝廷麼,”石老師補充了一句說
書欣覺得話也說得差不多了,想回去午休了,于是對舒霞說︰“咱們飯也吃好了,酒也喝好了,回吧!”
“我要不再把菜熱一熱,只顧說話喝酒,我看你們吃也沒吃飽,”趙榮說。
“吃好了,書欣中午睡那一覺可當緊了,”舒霞說著就站起來要走。
“那你們就回吧。我跟你說的那些話,盡是些說話沒成數的人說的。我跟你們說了,你們心里有個底就行了,”趙榮說。
舒霞點點頭。石老師要下地送書欣和舒霞,舒霞攔住沒讓下。
趙榮把書欣和舒霞送到大門口,正好踫見郭鎖了。郭鎖呲開牙笑呵呵地問書欣和舒霞︰“這一對對鴛鴦回來不出門?”
“這不是來了我家,咋就說不出門?那麼就像你呀似的東家門出西家門進就對?”趙榮說。
“我是說他們到戲台前,跟人們叨拉叨拉。——人們每天就說道你們,劇團什麼時候成立呀?人們等也等不上了,”郭鎖眯縫著眼楮說。
“老吉山說舒霞辦劇團會遭人命,你又不是沒听見?你咋說人們等也等不上了?”趙榮說。
“老吉山那天就說的時候就說不是他說的,後來人們逼住問他是听誰說的,他先還不說,挺硬叫問出來了,說是一個算卦先生說的。今天老吉山又說那個算卦先生在咱們村唱戲的時候來呀。算卦先生的話,有人信,有人不信,我看盡是瞎說,辦劇團咋就能遭下人命?”郭鎖說。
舒霞正要跟郭鎖說話,書欣說︰“有話咱們以後再說,今天就不要說了,我是瞌睡的不行了。”
舒霞于是說︰“那就以後有空說吧。要不去我們家說吧?”
“行,”郭鎖當然願意了。舒霞跟趙榮打了招呼,三個人就往家里走。
回到家里,書欣說他要睡覺,就到東臥室里睡覺去了。
舒霞叫郭鎖到客廳里坐下,她一邊給郭鎖倒水一邊問︰“你見我文生哥了沒?”
“見了,昨天踫見的。我問他進不進你的劇團,他說他對你說了,劇團不能辦。我問為甚不能辦,他說不能辦就是不能辦,還為甚。嗆了我一句,你不能听他的,”郭鎖說。
“你說不能听?可是我能不听?”舒霞試探郭鎖會怎麼說。
“他這個人說話倒是實在,看事情也還有些眼光,可他不替全村人想,就替他們呂家想,”郭鎖說。
“辦劇團對呂家有甚不好?”舒霞說。
“我也是听楊明說的,楊明大概也是听民生說的,說你要是回村辦劇團,武生媳婦就回來呀,”郭鎖說。
“我不辦劇團武生媳婦就不回來了?”舒霞說,“莫非就因為這個,我文生哥就不叫我辦劇團了?”舒霞說。
“我看差不多,”郭鎖說。
“你這幾天見李平了沒?”舒霞又問。
“這幾天沒見,那幾天見過他,听他說浩玉要回來資助你辦劇團呀,是不是?”郭鎖說。
“浩玉後天回來呀,回來就知道他是嘴上說一說還是真的‘出血’,”舒霞說。
“浩玉那種人,要不不說,要說就不虛說。再說浩玉人家發大財了,資助辦個劇團還不是容易的?”郭鎖說,“有浩玉給你花錢助陣,你的劇團越發還不是好辦的?”
“你說好辦?”舒霞說。
“哪能不好辦?有人說你站在台台上,不用唱就是一道風景。別人辦辦不成,你辦肯定能辦成,”郭鎖說。
“不要听人們說,有些人是嘴上一套,心里一套,”舒霞說。
“兩面三刀的人倒是有。村里人們說柳為善最賊,我看白水仙才賊。,女人家又賣蒜又背斗子,為了錢甚事也做。老吉山說的那些話,多半是從白水仙那兒听來的,”郭鎖說。
“你說算卦先生說我辦劇團會遭人命,是不是也是從白水仙那兒傳出來的?”舒霞說。
“還能不是?”郭鎖說。
“你問過?”舒霞說。
“不要看我這兩條腿跑得快,哪也去,白水仙家我很少去。你去問吧,你問肯定能問出來,”郭鎖說。
“我倒是也想過去問,過些日子我再去問吧,”舒霞說。
“你要去白水仙家就上午去,上午也得早點兒去。去得遲了,家里的人就多了,”郭鎖說到這兒站起來要走,說他下午鋤地去。
舒霞把郭鎖送走以後,也有點瞌睡,就到北臥室睡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