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霞給柳翠花發了個短信，柳翠花高興地回復︰“早就盼上你來了。”
吃過早點，簡單地收拾了一下屋子，梳洗後，舒霞就來到了柳翠花家。柳翠花早站在院門口等待她，一見面，眼淚就撲簌簌落下，是激動，是憂傷，還是思念，說不清。
柳翠花捉住舒霞的手，哽咽著說︰“我早就想去你那兒，怕人家暢老師不用好眼看我，不敢去。幾次想打di n hu ，又說見不上人，打也沒意思。”
“回家說話，”舒霞怕人看見柳翠花哭哭啼啼的樣子，拉住她的手趕緊往院子里走。
柳翠花收住眼淚對舒霞說︰“看你活得多滋潤，看我活成個甚，一步一步地走著，咋就差下這麼多。”
“你不也挺好麼？”舒霞見柳翠花哭眉眨眼，安慰道。
“不賴，人嫌狗不愛，一堆爛腌菜，”柳翠花自嘲。
“走在哪說哪，不要自己看不起自己，”舒霞邊進屋邊說。
“我才不呢？愛他誰說甚？我總得活，要死早就死了，”柳翠花說著就要給舒霞切西瓜。
“不要切，我不吃，”舒霞急忙制止。
“你不吃我吃，我是一丈布賣了九尺，就丟下一尺（吃）了，吃了就賺了，”柳翠花忽然就神氣起來。
“你這個人吧，又是個叫人氣，又是個叫人疼，真說不清你是好人還是灰人，”舒霞看著揮刀切瓜動作麻利的柳翠花說。
“我這個人誰不知道？灰人眼里是香餑餑，好人眼里是臭豆腐。暢老師人家是正人君子，看不起我這破貨，”柳翠花說著在切開的半切瓜里插了個小勺，遞給舒霞。
舒霞說不想吃，柳翠花說︰“你親眼看著我切的，里面又沒和上毒藥。”
舒霞不得不接過西瓜，挖了一小塊，吃了一口，放下後說︰“暢老師不是看不起你，他其實挺同情你的，你誤會了。”
柳翠花把另一半西瓜端起來，用小勺挖著左一口右一口，吃的滿嘴都是瓜水，連吃幾口之後，用毛巾擦了擦嘴，這才回答舒霞說︰“我也不是誤會，我是自己做下見不得人的事情，不敢看人家那雙眼楮。”
“你多心了，再說現在甚年齡了，又不是年輕時候，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了，你也不要再思謀了，挺起腰桿做人，”舒霞說。
“我看見你才思謀過去的事情。我又想見你，又怕見你。不見你，有點想，可還覺得活得也人呀似的，一看見你，一跟你比，我就覺得自己不如死了，活得真沒意思，”柳翠花說。
“你這是捧我，還是貶我，我又不是不叫你好好兒活的！”舒霞感覺柳翠花的話說得很古怪，以前見了面，她說話雖然隨便，可是不像今天這樣。
“你听錯了，我不是說你不叫我好好兒活的，我是說我不能跟你比，你在天上，我在地下。你是開不敗的花，我倒蔫了。你看你嫩得就像十七八的小姑娘，我老的皮就像老母豬了，”柳翠花說。
“我也老了，眼角也有細皺紋了，我見你正沒皺紋，你就是皮膚黑點兒，”舒霞說。
“我也有了，遠處看不見，”柳翠花說著走到舒霞跟前。
“呀，就是也有了，”舒霞一看柳翠花的眼角說。
“來，咱們一起對著鏡子看一看，”柳翠花拉著舒霞的胳膊來到立櫃前的鏡子前，“你看，一個白，一個黑；一個靈，一個笨；一個像鮮花，一個是煤渣，”柳翠花調侃道。
“你不要潮說行不行，你一直就是豐滿型。我今天來想問你點兒正事，你也不知道說了點兒甚了？”舒霞說。
“我也有正事說，不要著急，潮給一會兒再說不遲。——我潮也是一陣兒一陣兒的，緊是一陣兒一陣兒的潮，倒做下沒的了，要是經常潮，那越發成了甚了。侯銀樂說我臉面像王昭君，身材像楊貴妃，你是臉面像貂禪，身材像西施，他愛貴妃型的，不愛西施型的，說西施型的好看不好用，貴妃型的好看又好用，我說你是疥蛤蟆想吃天鵝肉，吃不上，”柳翠花說。
“少潮一會兒，說正事。”
“你有甚正事你先說吧。”
“你先說。”
“那我就先說。你得可憐可憐胡毅，要不他活也活不成了。”
“你這話說得沒頭沒腦的，胡毅咋就活不成了？他要是活不成，我可憐又有甚用？”
“有用，沒用我就不跟你說了。”
“那你說。”
“胡毅跟我一樣，也是個可憐人，早早地叫人誘哄了，做下了見不得人的事情。我那個時候，不懂的叫算卦先生看，要是叫上個算卦先生看了，也就不會了現在這個樣子。”
“胡毅叫算卦先生看了？”
“去年有個算卦先生路過咱們這兒，進胡毅他們家喝了一口水。喝水的時候，說他們家有晦氣，得安鎮安鎮。”
“胡毅怎麼沒跟我說？前兩天我還見的他。”
“這件事不能跟你說，跟你說了，就救不了他了。”
“你把話說清，不要繞彎子。”
“算卦先生說胡毅犯了桃花劫，性命難保，”柳翠花想了一下說，“算卦先生說胡毅是‘桃花劫犯命，ch ng r n不順。躲過一劫，就能不絕。’我先還沒听懂是說他活不成了，你听懂了沒？”
“胡毅相信了算卦先生的話？”
“咋能不信？我也信。莫非你不信？”
“我從來不算卦，我就信自己的心。”
“你是善心，愛幫人。我想叫你幫一幫胡毅，救他一命。”
“胡毅年輕輕的，活得好好的，救得個甚病？”
“‘人有十年旺，神鬼不敢傍。’你這會兒是福星高照，甚也順，你不信算卦先生行，可我跟胡毅都是背運的人，咋敢不信？”柳翠花嘟著嘴說。
“你叫我幫一幫胡毅，救他一命，是甚意思了？”
“不說了，說了你也不幫，你不幫，我不就是白說，說還不如不說。”
“你不說，我不知道，叫我咋幫？”
“咱們事前說好，你是想幫不想幫？是真幫還是假幫？”
“我咋就不想幫？要不不幫了，幫還能假幫？”
“那我就說了，可我跟你說好了，你可不要叫我說出來了，你又不幫了，這是救人性命的事情，你要是好意思不幫，那你就不是好人，不是真有善心。”柳翠花想先發制人。
“翠花，你這種說話法，真不好听。你這是跟我說，跟別人說，人家當下就跟你翻臉了，”舒霞一針見血地說。
“那還用說，要是跟別人說，棒打上叫我說，我也不說。”
“那你就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