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欣的父母親那天坐上孫子的車到縣城住閨女家看戲去了,家里只有書欣和舒霞夫妻兩個在。要不然,書欣也不敢這樣罵舒霞,更不用說打了。舒霞與婆婆的關系就像母女似的,婆婆總是向著舒霞。
書欣在地上站了一會兒,見舒霞仍在唏噓,心想不理你,看你能哭到什麼時候。他有些口渴,去廚房里倒了一杯水,到客廳坐在沙發上喝水去了。
舒霞見書欣不理她,收住眼淚,去衛生間洗了臉,然後就到了院子里。她見柳芒種從他家門口走過,偷眼看她,忽想剛才跟書欣吵架,柳芒種是不是听見了,于是到大門口問︰“芒種你放羊還沒走?”
“還沒,”柳芒種看著舒霞哭過的眼楮說,“你們是不是吵架了?”
“你听見了?”舒霞看著柳芒種笑著問。
“稍微听見點兒,你們因為甚吵架?”
“也沒什麼——我剛才有一句話正想跟你說,胡毅叫你,回你家里說吧。”
“行!”柳芒種很激動地回答。
柳芒種一進門,站在鍋頭旁邊,眼楮從玻璃窗上望院子里,急忙又問︰“你們因為甚吵架?”
“家里的小事,雞毛蒜皮,你小孩子家管這些干甚?”
“我還听見他說要懲罰你,是不是還打你了?”
“吵架沒好口,吵起來不一定說甚。他哪敢打我,沒打我我就不依他了。他從沒動今天這麼大的火,我叫他氣哭了。”
“我有句話想跟你說,”柳芒種鎮定了一下說。
“那你先說。”
柳芒種扭過頭來看了看舒霞,又扭頭望著窗外說︰“胡毅想給你1000快錢。”
舒霞笑了笑說︰“他給下個甚了,想進來進來就行了,還用花錢?”
“真的?”柳芒種驚奇地問。
“我說話算數,你跟他說去吧!”
“那我能不能?”
“你也能,不過,你現在還是念書的年齡。我正想跟你說,你還得上學念書,把初中念完。”
“我不想念書了,我也想進。”
“你念書也不誤住進,抽空子,有的是時間。”
“那我現在就想進!”
舒霞見柳芒種的眼神不對勁兒,忽覺得她跟柳芒種說的不是一回事,遂吃驚地說︰“芒種你是說啥?”
“你不是說叫我進麼?”柳芒種紅著臉說。
“你一個小孩子家怎麼會這樣想?我是說進劇團,明白了麼?”舒霞說完趕緊就走。
柳芒種攔住舒霞不讓走︰“你沒說進劇團。”
“你怎麼能听錯?”舒霞也羞紅著臉說。
“胡毅說你愛……”柳芒種低著頭說。
舒霞此時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她想要往出跑,被柳芒種死勁兒地抱住了。舒霞用十分鎮定而嚴肅的口氣對柳芒種說的同時用力推把他推開,倒退兩步︰“芒種,你放開我!听我說完,你就明白了。”
柳芒種被舒霞的一股凜然之氣所震懾,吃驚地看著舒霞。
“我一直好你,你是個好孩子,沒想到今天你會這樣。我要是說給我大哥二哥,揍不死你也得活脫你皮一層皮,”舒霞的聲音雖然不高,但字字鏗鏘。
舒霞的話說得很管用,嚇得柳芒種當即就跪下說︰“霞姑,你不要跟他們說,我再也不敢了!”
“承認不對就好。我告訴你,你要是不再胡來,我就原諒你。你要是還胡來,我真的告訴給我大哥二哥。你起來!”舒霞說。
柳芒種站起來,祈求舒霞︰“我以後真的再也不敢胡來了。我也是听了胡毅的話。”
“我老了,你還小,你以後的路還很長,我是活了半輩子的人了。你再不要跟胡毅到一起了。你們兩個在一起,任著性子瞎說盡學壞。你跟胡毅說一說,就說我說了,他要是想進劇團,就學得乖一些,不要起邪心胡來。”
“我知道了,我今天真的是由不住地就……”
“不要原諒自己,錯就是錯了。錯了就得承認,就得改。不改你就完了。我走了,快去放你的羊。我跟你書欣大爺吵架的事你不要跟人說。再就是你跟你爹說一下,就說你還想念書。你一定得把初中念完。”舒霞說。
“我念呀。我奶媽說,我奶姐姐快回來了,她回來就不走了。我奶姐姐回來,我叫她幫我補一補拉下的課,下半年念呀。”
“這就對了,不念書可是不行?”舒霞說完就走。
舒霞回到家里,見家門鎖著,心想書欣是出去找他了。她沒拿家門鑰匙,進不了家,就坐到台階上等書欣回來。
再說書欣見舒霞出去好大一會兒沒回來,趕緊就把門鎖上到岳母家去找。她知道舒霞去了以後,見大門鎖著,又到舒隆門市去找,門市里人很多,站在門口看了一下,不像來了的樣子,也沒問二哥二嫂,掉頭就走。
從門市出來踫見個甄金旭,說了幾句話趕緊回家,心想舒霞說不定正等他開門。一進大門,不出所料,舒霞在台階上坐著,遂笑盈盈地說︰“你到誰家了?叫我找了半天。”
舒霞沒答話。書欣開開門讓舒霞進,舒霞站起來怒沖沖地進了屋。
書欣倒了一杯水遞給舒霞說︰“你喝上點水,歇一歇,不要氣了!”
“你今天得了好消息,高興才對,誰想走了一會兒回來就變了。——你去學校見了石老師了沒?”舒霞接過水杯,喝了一口,坐在沙發上壓住火說。
書欣答非所問︰“胡毅那小子真不是東西——他在戲場里跟你鬼混,究竟是不是你勾引的他?”
“你的意思是我勾引他了。行,你說我勾引了就算是勾引了,你想咋就咋吧!我跳到黃河里也洗不清了,說甚也沒用,”舒霞說。
“你為甚總是說胡毅不壞?”書欣說。
“他沒做過害人的事情,就算是有點兒毛病,也沒害過人!”舒霞說。
“有點兒毛病,說得輕巧,怪不得胡毅那麼膽大,敢在大戲場耍li m ng。對耍li m ng的人如此寬宏大度?”
“胡毅是我師兄的兒子,就算有邪心,畢竟是年輕人,我不能看見他就躲,踫上他就罵吧?戲場里他已經叫人打了,打得還不清,要不是他做得不對,咋能叫打成那樣兒也甚話也不敢說。後來他在大街上見了我總是低著個頭,後悔也來不及了,我能不原諒?就該到處張揚,把他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舒霞說。
書欣見舒霞說得振振有詞,心里越發氣了,于是把剛才胡毅和柳芒種的對話說了一遍。
舒霞听了大吃吃驚,不過,她馬上就平靜下來,說︰“胡毅跟芒種兩個混在一起,沒人管,混說一頓,那還能當成個事?”
書欣听罷,怒道︰“好話,我這才明白了你是怎麼想的了?你是想老牛吃嫩草了!”
“這才叫好話!我就是要吃嫩草,嫩草本來就好吃,你還不叫吃?”
“你想給我眼里揉沙子?那好,你揉吧,——我看你就揉成?”書欣的話吼得很高。
“哈哈,你才是說了個輕巧?我要是想給你揉,早把你的眼楮早就瞎了,你能防住?我再跟你說一遍——你說我是老牛吃嫩草,說對了,我就是想吃,就是要吃,氣死你!”舒霞說完這話,進廚房一個人哭去了。